大宋有匪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带刀暖男
离着还有五百多步,那阵阵的肃杀之气,便如风刀一样迎面吹来。
一路行来,四处皆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一个个手握兵器,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苍蝇飞鼻子上都不带动一下的。
王庆没有带过兵,扎营和布阵他一窍不通,也就看不出这阵势的好坏。但兵员的素质他还是看得出的,就这一尊尊木头桩子,俨然把脚砸进了地面一样,从头到眼杀气如潮。
也不知穿过了多少明晃晃的刀枪,一路走到山腰,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帐篷。
一队表情肃穆的卫士,在帐前走来走去。
童龙径自带他进了帐篷,只见地上铺着张波斯羊毛毯,中间摆放着一张花梨木餐桌,靠边还有一张书桌,上边堆放着许多书籍图册。
王庆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幅画面:童贯带兵火急赶来,后边一堆小卒扛着桌椅板凳地毯帐篷,累得跟死狗一样。心中不由暗暗好笑。
帐篷里或坐或立着许多人,也不知哪个是童贯。王庆环顾四旁,忽见坐在书桌前喝茶的男人甚是眼熟。那人背对着他,修长的身躯因驼背显得有些佝偻。
竟是王砉。
“爹!”
啪。
茶杯摔了个粉碎,王砉豁然转过身来,一脸惊疑之色:“孽畜,你怎么回来了”
王庆晒然一笑:“我不回来,您老人家就得死了。”
“你是不是傻”王砉气得直跺脚:“既然逃了出去,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你管我作甚。平时忤逆,这生死关头却来充什么孝子,愚蠢,简直就是愚蠢!”
王庆懒得和他吵,径自找了个椅子坐下,找童龙讨茶水喝。
王砉怒极,越骂越凶,一个侍卫大步走上前,右手按住王砉肩膀,沉声道:“休得喧哗,再敢吵闹……”
“我吵闹了又怎样”王砉一个侧转身,右手如毒蛇般探出,狠狠的扼住了侍卫的咽喉,稍一发力,竟把那侍卫给提了起来。
“噗。”王庆刚入嘴的茶全喷了出来。他瞠目结舌的望着侍卫,只见那哥们双脚离地三尺,脸憋得通红,翻着白眼一副随时可能咽气的样子。
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当了半辈子讼棍的老爹,生个气能吊打童贯麾下的侍卫。该说老爹用了洪荒之力,还是说童贯手底下都是些纸老虎呢。
“干什么呢,松手,说你呢!”七八个侍卫一拥而上,把王砉给围了起来。
王庆正要出手,见童龙好整以暇的看着,毫无出言制止的样子。
他心中一动,缓缓的坐了回去。
场中异变突生,瞎眼讼棍王砉仿佛天神附体了一样,双手一推一送,把五大三粗的侍卫们摔翻了一地,口中爆出炸雷般大吼:“童贯呢,让童贯来见我!”
“老王,何事如此暴躁啊。”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王庆侧目看去,只见一个男人迈着四方步,在十多人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了大厅。
“童贯!有什么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儿子!”王砉状若疯虎,嘶声大吼:“你若还有一点同门香火情,就放了王庆,我这条老命抵给你便是!”
看来老讼棍也藏有不少秘密啊。
不过见王砉如此维护他,王庆心中难免有几分感动。
看来老讼棍不是不爱儿子,只是因为某些缘故,必须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当一切希望都破灭了,再也无需顾忌了,王砉终于露出了他身为人父的真性情。
那气度威严的男人微微一笑,道:“老王,这些年混迹市井,可是把从前的养气功夫都给丢了啊。”
王庆循声望去,只见这人身长七尺,极其雄壮,肌肉如黑铁一样凸出,一双凶眸不怒自威。最显眼的却是他那三绺短须。
如无意外,这便是史上最传奇的太监之一:生胡须的童贯!
史上握兵时间最长的宦官;掌控军权最大的宦官;获得爵位最高的宦官;第一位代表国家出使外国的宦官;更是史上唯一一位被册封为王的宦官!
童贯执掌枢密院是政和六年的事,现在是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已经做到了武官的巅峰。
距离权势滔天,童贯就差明年那场讨伐西夏的战争了。
“养个屁的气。”王砉耳朵动了两下,身形如闪电般窜了出去,右手成爪,直取童贯咽喉。
童贯伸手制止了准备一拥而上的护卫,右拳倏然击出,和王砉的虎爪硬碰硬撞在一起,两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向后退了两步。
童贯摆摆手,道:“都退下。没我命令,谁也不许靠近营帐二十步内。”
那些侍卫纷纷撤离了大厅,童贯身后只留下了一个俊逸非凡的男子,面容慵懒,腰悬长剑。这人生得倒也英俊不俗,就是一副惫懒模样,哈欠连天像是没睡醒一样。
王庆认得此人名叫童翔,是童贯一众养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三战气的麒麟卫,就是由他统率的。需知童翔还不到三十岁,在宋军后起之秀中堪称是个中翘楚了。
王庆在打量童翔,童翔也在看他,四道目光在空中相撞,隐隐有火光迸现。
童贯淡然说道:“老王,这些年过去,你的功夫倒是没拉下太多。”
王砉不再吵骂,但仍阴沉着脸:“童贯,你是铁了心要替高二出头么”
童贯微微一笑,道:“高俅的死活,与我有什么相干”
王砉厉声喝道:“那你究竟意欲何为!”
“只是想和旧时同门聊聊天罢了。”
第四十一章 身世
童贯沉吟了片刻,道:“当年我与你爹,皆是红衣祖师的座下道童,一心求得神仙之道。忽一日,我二人下山传道,遇见当地知府出门。我与汝父不由自主的生出了羡慕之心。回山之后,师尊道我二人一念红尘,永不入道,于是打发我们下山,自求富贵。念在我与老王多年来殷勤伺候,师尊各传一门绝技。我学得了望气之术,汝父则习得解毒之术,世间诸般毒药皆能解得。”
王砉冷哼道:“后来这厮贪恋富贵,屡试不第,竟然一狠心入宫当了太监。他有老祖传下的仙术,擅能闭阳,表面看来是个阉人,实则与正常男子无异。”
王庆听得一身悚然,赵佶最宠信的太监,居然是个正常的男人,这事太匪夷所思了。难道宫中验身的太监都是瞎子不成
童贯见他这幅表情,磔磔的笑道:“若是不信,老夫就给你演示一下这闭阳之术。”
王庆连忙摇头:“不必,不必,信了,信了。”
这等壮丽奇景,还是留给童府的侍妾们慢慢观赏吧。
童贯道:“老王混迹市井之中,当了个劳什子讼师,放刁把滥,排陷良善。大隐隐于市,我只道他是在藏匿行迹,便也不去打扰他。后来这厮听信了一个风水先生,看中了一块阴地,当出大贵之子。这块地是他亲戚人家葬过的,王砉竟与风水先生设计陷害,和那家人打起了官司,直害得他亲戚倾家荡产,远走他乡。”
王庆斜瞥了王砉一眼,暗暗摇头。这事老王确实做的太绝了,挖坟掘墓啊,这得损多少阴德。尤其挖得还是亲戚家的坟,这事儿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童贯接着说道:“我暗中去探过那块地,发现主出贵子之论纯属放屁。之后听得他喜添贵子,我心中恍然,暗道他作许多布置,只是要过些世俗生活。后来我朝中事多,便不再体察他的动静。直到有一天,暗探传报说娇秀与人私通,我勃然大怒,细查之下,发现偷我女儿的汉子,竟然就是老王的儿子。”
王砉冷哼一声,道:“这孽畜也是不长眼,哪家女子不好撩拨,偏偏惦记这腌臜狗贼的闺女。如今却做出事来了。”
王庆闻言急忙分辨:“我出事又不是娇秀害得。人家担着血海也似干系,一力救我出城,这是咱老王家的恩人。不是她,老头你就绝后了。”
王砉忿怒:“什么老头,你对老父如此不敬,实乃千年一遇的孽畜。”
王庆不甘示弱,不卑不亢的回道:“那你就是千年孽畜的爹。人家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王砉捂着胸口一阵咳嗽,颤巍巍的指着他喝道:“你这大不孝的忤逆之子,我当初就该一把掐死你,却留你这畜生祸害世间。”
童贯听得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双眸却绽放凶威:“老王,你真个敢掐死了他”
王砉啐道:“我自己的儿子,如何不敢。”
童贯默然片刻,缓缓说道:“但王庆真是你亲生儿子么”
王砉全身一震,神情狰狞犹如病虎一般;“童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童贯并不直接回答,冷冷说道:“王庆与我女儿私通,行事并不隐秘,如何瞒得过我我派人一番调查,探知王庆自幼忤逆,打爹骂娘,好勇斗狠,吃喝嫖赌,胡作非为。更离奇的是,他居然还是九变神枪陈广的徒弟!”
王砉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意是让他平平淡淡度此一生,不料陈广有一次来探望,正撞上这小畜生在家,两人性格相悖,居然相谈甚欢。过后陈广说此子根骨不俗,天赋异禀,要收他作个徒弟。我想这也是造化使然,便没有强行割断他们这段师徒缘分,由得他俩胡作。”
童贯微微一笑,道:“陈广和王庆投缘,不是理所当然的么。需知陈广暗恋师姐多年,一颦一笑皆刻在心间。王庆身上多少也有些师姐的影子……”
王砉脸上豁然变色,厉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童贯寒声应道:“我说,王庆就是师姐留在这世上的唯一骨肉!”
王砉赫然起身,全身气势如雨后春笋般暴涨:“童贯,你休得胡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童贯无视王砉蔓延开来的气势,语声平淡的说:“我早已查过,汝子产下当夜就被抱走,远远的送去了江南。”
“那又如何,”王砉瞎了的双眼似乎活转过来一样,缕缕寒威闪动其间:“王庆是我抱养的,他生身父母是谁,连我也不晓得。”
王庆直听得目瞪口呆:“咋的,爹,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
童贯纵声长笑,笑了半晌,他一步步走向王砉:“王砉,我只问你一句话,师姐她究竟如何了”
王砉沉默多时,冷冷的说道:“她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童贯咬牙切齿的说道:“当年在山中学艺时,师姐待我着实不薄。她的生死安危如何不干我事!她为什么会把孩子托付给你,是不是身遭不测了”
王砉阴测测的笑道:“你位高权重,手下有的是公门鹰犬,让他们去查啊。我只是个坏事做绝受了报应的老瞎子,什么也不知道。”
童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背后骤然升腾出一头冰蓝色的虎:“王砉,你当我不敢杀你么”
王庆见他们聊天聊崩了,急忙纵身上前挡住王砉,同时释放出自己的凝形武魄。
与此同时,童翔身法如电,一步便截到了王庆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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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转机
王庆咬着嘴唇问道:“太尉在此截留王庆,又把家父找来,应当不只是为了叙叙旧吧。”
童贯道:“娇秀被你拐了,我这做父亲的虽然恼怒,终不成看着她飘零天涯,跟着你受苦。”
王庆眉头攒起,沉声道:“你若当真顾念这个女儿,就不该把他嫁给蔡攸的傻儿子。如此婚配,岂不是误了她的一生虽有万军在前,我也绝不会让你带走娇秀。”
童贯嘴角扬起一抹阴冷笑意:“我当真带她走,你能挡得住”
“挡得住挡不住,打过才知道。”王庆把身一横,神情冷峻:“麒麟卫,好大威名。大不了一颗头颅落地,我王庆何惧!”
王砉也跟着起哄:“不惧!”
童贯还待再说,童翔笑吟吟的止住了他:“父亲,话说到这份上,就不要再吓他了。吾观王庆是条有担当的好汉子,跟了他,也不算辱没了娇秀。”
童贯冷哼一声,侧过了身去。
童翔回身说道:“官场幻灭,遍地荆棘,人在其中,常常身不由己。娇秀的婚事,家父也有难以明说的苦衷。现在娇秀找到了归宿,我们也不会横加阻挡,非逼她嫁给蔡攸的蠢子。今日未时三刻,童府的童娇秀暴毙身亡,隔日收棺入殓,阖府哀悼。”
王庆听了这话,心中大定,连忙抱拳道:“多承宏量,成全小弟。童兄放心,我此生必不负娇秀。”
童贯追问道:“你如今打算去哪里”
王庆沉吟了一下,照实回道:“我兄长林冲,现在梁山泊落草,我打算……”
童贯怒形于色,厉声喝道:“混账东西,你口口声声说要照顾娇秀,就是带她去绿林里落草你这厮自甘堕落也就罢了,还要拉我女儿陪你一起做贼么”
童贯久居上位,一怒之下,威压扑面而来,王庆只觉得心跳加快,手心发汗,硬着头皮回道:“太尉明鉴,小人身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天下虽大,无处容身,不去落草,又能走到哪里去”
童贯不屑的摆摆手,道:“你又算得什么要犯了。刺高俅的是陈希真,你不过是受些牵连。若是朝中无人,万事全休。有我在此,焉能让你走投无路”
王庆一愣,小心问道:“敢问太尉之意”
“先是高衙内被杀,而后高俅又遭刺杀,京师一日三惊,满城戒严。非但群臣惶恐,圣上也震怒异常,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倒霉。”童贯顿了一顿,话锋突转:“好在你杀高强的事没有散播开来。今被通缉,也只是受了陈希真的牵连,算不得弥天大罪。等风头平息些了,我再出面周旋,想个法子把你出脱出了。”
这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遇太监,王庆大喜过望,忙道:“太尉恩德,永世难报。我那师兄陈希真”
童贯闷哼一声,道:“你休要得寸进尺,陈希真是行刺的主犯,这辈子也别想翻身了。”
王庆心中暗叹,便不再说。陈希真已表明了态度,绝不落草造反,他还希冀着有朝一日朝廷大赦,能够复为良民。陈老道还是太天真了,他只道自己文武双全是个人物,实则在朝堂诸公眼里,他就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说碾,就碾了。
没错,朝中大部分官员都看不起高俅,当面客气,背地里骂成狗。可刺杀事件一出,幸灾乐祸的没有几个,大部分人都是同仇敌忾、唇亡齿寒。就朝中风向而言,捉拿凶手处以极刑,乃是大势所趋。
大宋优容士大夫,官员只要不造反,犯再大的罪也不会死。谁也不想回到唐末与五代时的白色恐怖。那个时代,刺杀官员蔚然成风,就连宰皇帝也成了家常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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