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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臣遗梦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凹凸熊

    酒足饭饱后,两方人马各自回去休息,唯有三成和长盛悄声来到后花园,坐在凉亭中窃窃私语。

    “大人,您该不会就这么放过加藤那老东西吧”长盛捂着脑门龇牙咧嘴道。

    “今后恐怕不是我放不放过他,而是他放不放过我喽。”望着皎洁的月色,三成不无担忧道:“这番和右府相见,感觉他成熟了许多,而且身边的能人也多了不少啊。”

    “其实也没几个,不过都是些别家大名不要的货色罢了。”长盛宽慰道:“德川家的小宫山晴胜,小早川家的小笠原隆清,还有黑田家的后藤基次,除了那个“黑田双壁”,剩下那两个这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货色,大人不但不需要担心,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此话怎讲”三成问道。

    长盛分析道:“首先,试想一下,右府收了这些人,那他们原本的主家会是何感受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不悦吧,这正好给了我们离间拉拢他们的机会;

    其次,右府作为太阁钦定的后见,如果没有能人相助,又怎能和德川内府抗衡呢,因此,我们不该为这件事感到担忧,反而应该为他羽翼丰满感到高兴才是。”

    “第一条你说的有理,可这第二条…你教我如何高兴得起来啊。”三成不无悲观地说道:“如今我们和那些武夫势成水火,如今右府又被任命为后见,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啦。”

    “在下觉得右府并非和清正他们是一伙的,”长盛提醒道:“今天从他的表现来看,更像是成为其父大和大纳言那般的调解人,而非某一派别的领袖啊。”

    “希望如此吧,太阁命不久矣,以后这天下权柄就要落到这个刚满二十岁的少年手上了,他若能像其父一般刚正不阿,不偏不倚,那是最好;如果偏袒武断派,虽然我们文臣会遭殃,可这天下还是丰臣家的;我最担心的是内府殿下,如果他和右府达成某种默契,那丰臣家的基业可就危险啦。”

    “这应该不可能吧,毕竟有五大老制约,如果家康耍什么伎俩,其他大老不会置之不理吧。”

    “哼,说是五大老,实力上真正能抗衡家康的又有谁呢加贺大纳言威望有余而魄力不足,让他出头很难呐;毛利家是什么货色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元就公之后,就再也没有让人钦佩的人物了,我们之所以亲近毛利氏,只不过是看上他鱼腩般的性格罢了;

    再说说宇喜多和上杉,这两家都是忠心有余,能力不足啊,秀家殿下是太阁的养子,对本家的忠心毋庸置疑,可他的能力嘛,我就不多说了;上杉家早已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越后之龙,如今转封到了会津,即便有心杀敌,可也难以起到决定性作用啊。

    因此,我认为即便其他四个大老加起来,也不一定是德川家的对手,如果在加上秀保,唉,丰臣家危矣。”

    见三成对未来如此悲观,长盛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勉强劝慰几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什么都是空谈,一切都等到时候才能见分晓,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




第一五一章誓书
    “殿下,秀保资历尚浅,何德何能担此重任啊。”秀保跪在秀吉床边,故作紧张地推辞道。

    “不交给你又能交给谁呢”秀吉反问道:“总不能交给外人吧”

    “只要是忠心耿耿,外人又何妨呢”秀保回答道。

    “那你说说,谁更适合呢”秀吉反问道。

    “加贺大纳言、江户内府、石田治部都是不错的人选啊。”秀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石田治部”秀吉朝站在门口的三成望去,只见他表情惊讶地盯着秀保,想必也是没料到秀保会出此言吧。

    “没记错的话,你和三成有些过节吧”秀吉眉头微皱,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有必然联系么治部的能力和阅历远在我之上,由他辅佐秀赖,殿下应该更为放心吧。”秀保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倒让身后的三成心生愧疚了。

    “可他毕竟是外人啊,丰臣家的天下岂能交予外人管理。”秀吉一本正经地问道。

    “那又怎样,三国时刘玄德白帝城托孤,不也是将蜀汉江山一并交予诸葛亮了么,孔明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到死都没有篡位啊。忠臣就是忠臣,即便是大权在握,也绝不会有一丝忤逆之心的。”秀保说得如此义正言辞,着实让三成和秀吉激动不已。

    “诸葛亮忠心耿耿是不假,可曹操、司马脀之流亦不在少数啊,所以,我希望你能像周公召公辅佐周成王那样辅佐秀赖,至于治部和内府,我自由安排。”说完,秀吉朝三成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功夫,一套文房四宝便放在了秀保面前。

    秀吉指了指桌上的文书,严肃地说道:“虽说你是我的侄子,秀赖的堂兄,但有些过场还是要走的,这是早先拟好的几封誓书,五大老、五奉行、三中老还有诸多大名都已经按了血印,你回来的晚,抓紧补上吧。”

    秀保移开镇纸,舀起最上面的一封誓书默读道:“虚心协谋,务辅嗣子,爀树私党,爀忘公义,爀变更,爀漏泄,爀不告而结婚,爀不告而交质。如有违背,天理不容,人神共弃。”誓书内容主要就是这些,后面相当一部分篇幅都是各大名的签字和血印,最先印入眼帘的竟然是德川家康的名字:“羽柴武藏内大臣家康”,着实让秀保忍俊不禁。

    一封念罢,秀保又将剩下的几封誓书浏览了一遍,竟有八张之多,可怜秀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一世枭雄竟会相信誓书这种东西,殊不知在这乱世,草纸都比誓书来得有意义么

    “怎么,犹豫了”见秀保迟迟不肯签字,秀吉面色有些难看了。

    “臣并非犹豫,只是觉得有些不妥。”秀保放下誓书,躬身回答道。

    “哪里不妥,说来听听”秀吉好奇道。

    “‘人神共弃’这种话殿下你信么”秀保反问道。

    “神鬼之言,吾本不信,可誓书不都是这么写的么”

    “既然您都不信,这样的誓书由有何意义呢”

    “这…”被秀保这么一问,秀吉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那你说说,该怎么改”

    秀保略一沉思,提笔草拟了一封新的誓书,主要内容和前几封无异,唯有最后一句话做了修改。

    “如有违背,断子绝孙,当为逆贼,天下大名共伐之。”秀吉缓缓点头,若有所悟道:“嗯,虽说有些不近人情,却是来得更实际些,就这么写吧,明天一早便召集众大名重新立誓。”

    “不必了。”秀保疾书“侄羽柴内大臣秀保”八个大字于纸上,又以银针戳破五指,用力将手掌按在誓书上,待血迹殷红整个手掌方才交予秀吉查看。

    “刺破拇指即可,你这是何必呢,况且明天和诸位大名一同起誓不就行了么”秀吉心疼地看着秀保,那眼神就如父亲注视孩子般慈祥和怜爱。

    三成也被这一幕吓坏了,赶忙舀来药膏为秀保止血。

    秀保挥了挥手示意三成自己不需要,望着秀吉郑重说道:“殿下您错了,这封誓书是侄儿写给伯父秀吉的,至于明天那封,才是臣子写给太阁和少主的。”

    “我知道了。”秀吉将头垂下去,轻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伏见住下吧,等明天见完秀赖再回郡山城吧。”

    “遵命,那臣就先告辞了。”秀保朝秀吉拜伏行礼,恭敬地离开了内室,独留秀吉与三成。

    内室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过了好一会,才被秀吉的啜泣声打破。

    “佐吉啊,”秀吉抬起头,老泪纵横地看着三成:“你还怀疑右府的忠心么”

    三成被秀吉的反应吓了一跳,除了当年鹤丸(秀吉和茶茶的第一个孩子)夭折,他从未见过秀吉这般伤心。“右府的心胸和忠诚,臣自叹不如。”

    “你能这么说,我也就放心了。”秀吉擦干眼泪,长叹一口气道:“有你和右府辅佐秀赖,我可以安心的去啦。”

    “既然如此,上次您给我的密旨…”三成试问道。

    “随你处置吧。”

    “明白了。那这封誓书…”

     



第一五二章知行二百万
    望着周围那些一个月前刚刚见过的熟悉面孔,居于后排的伊东佑庆(日向饫肥五万石)不禁心生感慨:“这都是第几次了”

    “数不清了,上几次回九州没多久就又被招来了,现在我索性住在这边了。”高桥元种(日向县城五万石)耸了耸肩。

    “谁说不是呢,我从陆奥过来要大半个月,光是路费也吃不消啊。”一旁的相马胤信(陆奥中村六万石)也大吐苦水。

    “你们小声点,”刚刚获得大圣寺六万石知行的山口宗永悄声提醒道:“太阁耳朵灵光的很,要是被听到了,脑袋恐怕就保不住了。”

    经宗永这么一说,这些小大名们顿时没了脾气,低着头乖乖等着上去签字。

    “内府殿下,这次誓书好像有些不一样啊。”按完血印,伊达政宗路过家康面前小声说道。

    “哦,是么”家康倒是显得若无其事。

    “怎么不是,最后那个什么‘断子绝孙’、‘天下大名共伐之’,以前貌似没有过吧”政宗提醒道。

    “嗯,要不是伊达殿下提醒,在下还真没发现,可这又怎样呢”家康依旧是漫不经心。

    “您觉得这是不是针对个别大名呀”政宗眉头一皱,往家康身边凑了凑。

    “应该不会吧”家康见状,有意往旁边挪了挪,微笑道:“就算是,也不会是你我吧。”

    “您膝下儿女成团,自是不用担心…算了,就当是在下胡思乱想吧。”见家康不动声色,政宗只好悻悻地回到了座位上。

    “内府殿下果真是深藏不露啊。”面对家康的有意堤防,政宗不无失落地对片仓景纲说道。

    景纲点了点头,宽慰道:“这也正常,今昔不同往日,不管是谁都会多加几分小心吧,特别是内府这样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角色。”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回想起来,我们伊达家不是没有夺取天下的机会啊,当年太阁东征小田原,北条氏政主动邀请本家以及德川家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太阁,可结果…唉,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不甘呐。”政宗不无遗憾地叹息道。

    “当年本家和德川家皆背叛了北条家,虽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就是因为这件事,内府殿下才不敢和主公您交情过深吧”景纲试问道。

    政宗没有否认,反而有些缀缀不平:“本家至少没有反过头来攻打北条氏吧,他有什么资格对我不理不睬”

    “就凭他是坐拥二百万石的天下第一大名,是五大老之首,有这两点难道还不够么”景纲毫不隐晦地回答道。

    “虽说难以接受,但这毕竟是事实啊。”政宗点了点头,苦笑道:“难道我政宗就这么不讨人待见”

    “那倒不是,内府殿下不愿和您深交,您大可去找其他人嘛。”说着,景纲朝坐在首排的秀保指了指:“您看右府殿下怎么样”

    政宗瞟了几眼,便瘪了瘪嘴说道:“难说,毕竟还那么小。”

    “可人家是秀赖殿下的后见呐,”景纲提醒道:“以后的路还长着呢,主公可别拘泥于眼前啊。”

    “也许可行吧,”政宗态度模棱两可,思考了好一阵却又嘀咕道:“依我看,还是内府殿下保险些。”

    照理说,作为陪臣的高虎的和清兴等人是无需前来联署按血印的,可他们的知行已超五万,比有的大名还要多,特别是藤堂高虎,更是以十二万石的成绩紧随直江兼续(米泽三十万石),成为“天下第二陪臣”,为此,也应秀吉之令,追随秀保来此画押盟誓。

    “左近,方才主公率众大名向太阁请安,不禁让我想起了当年的秀长公啊。”望着秀保年轻略显单薄的身影,高虎忍不住感慨道。

    岛清兴点了点头,欣慰地附和道:“十二年前,太阁就任关白之时,便是由秀长公率诸大名一同拜贺的,就连内府殿下,当时也要居于次席呢。”

    “是啊,转眼间十多年过去了,说实话,当初秀长公病故,我真以为大和丰臣家会就此一蹶不振,没想到,仅仅用了三年时间,本家就再次站起来了,这都亏主公的努力啊。”高虎激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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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〇八章 护旗马廻,千成瓢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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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大规模的军事部署,轻易便能引起人们的注意,特别是武将召集人马、调兵遣将的呼啸声,尤其张扬刺耳,即便大阪城中的懵懂小童和年轻侍女,也能感觉到一场暴风雨正渐渐临近。

    毕竟是与丰臣秀吉厮守多年的宠妾,淀姬即便再不问世事,也不会对本丸外的变动不以为意。早在城门关闭时,她便派侍卫女官以购置胭脂水粉为由试图出城,结果却是被守城武士赶了回去;之后她又召见大野治长,询问为何早早关闭城门。当时由于部署尚未完成,大野只是以“城内出现不明势力忍者,需要全面搜索”为由将其搪塞过去;待到她别无他法,只能召见片桐且元商议时,却被片桐家臣告知且元中午便被大野治长邀去品茶,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即便是傻瓜也该知道大野治长想做什么了,虽说淀姬常常让人觉得单纯愚笨,可是此刻,她的头脑却异常地清醒,知道大野治长可能会做出什么对自己喝秀赖不利的事情,便立即命令侍女将秀赖带到天守台的茶室,避免让大野有机可乘。

    至于天守内的防守,淀姬只能依靠身边寥寥几十名女官和侍从了,她们两三人一组,慌慌张张地跑到天守层与层间的通道,惶恐不安地注视着楼下的动静。让柔弱的女子束起头发,手持太刀或者肩扛长枪宿卫家主,这番景象既有些滑稽又令人可悲。

    好在旗奉行郡宗保及时带领三十余名护旗马廻和秀吉的“千成瓢箪”马印赶到本丸,这才让一干女眷有所心安。

    “我见情况不对,遂摔护旗马廻三十八人前来守卫本丸以防不测。速带我前去面见少主和夫人。”郡宗保风尘仆仆地来到天守门前,一脸疲惫地注视着守门女官,用近乎命令的口吻要求道,身旁武士沉默不语,为由手中紧握的“千成瓢箪”,在火把的映耀下熠熠闪光。

    丰臣秀吉的“千成瓢箪”马印是在永禄十年(公元一五六七年)织田信长攻陷稻叶山城后作为对他战功的奖励。至于具体由来,通说是由于他系在枪穗上的空瓢箪(葫芦)随着枪的挥动击倒了数名敌人,而以瓢箪为马印。又由于此后秀吉不断立功,每一次都加一个瓢箪,最后数量一多。遂以“千成瓢箪”为名(千成形容数量多),这副马印乃是丰臣秀吉的象征,能成为掌管它的武士,自是感到无上光荣。

    “典厩能来,奴婢们也就安心了,”女官望了望马印,又看了看神情庄重的郡宗保,长长地松了口气,当即引领郡宗保往天守台走去。

    来到茶室门口。郡宗保将佩刀卸下交予一旁守候的侍从,略微定了定神,郑重庄严地对门内喊道:“臣郡左马头宗保前来觐见。”

    一听说郡宗保舍命前来,淀姬顿时眉宇舒缓。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清了清喉咙便请他进屋。

    刚一推开房门,郡宗保便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两名手持太刀的十五六岁侍从肃立在门口,神情慌乱双腿还微微打着摆子;六名侍女或拿妆刀。或拿肋差,紧紧将淀姬和秀赖包围在茶室上首中央。相较那两个男性侍从,这些女侍倒是显得更为从容。其中离淀姬最近的两名中年女官,更是穿上了具足严阵以待,飒爽英姿不亚于男儿。可即便如此,满屋巾帼又能抵挡住多少杀人如麻的武士,即使奋力顽抗,也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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