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锦传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满碧乔
&12288;&12288;周瑜笑道:“我见道旁纸草丛里有片空地,不放我们去比划比划”
&12288;&12288;“罢了罢了”,孙策冲周瑜挤眼道,“你我情胜兄弟,若因为这些小事动武,岂非让人笑话为兄让你便是!”
&12288;&12288;车厢中,小乔将孙策与周瑜这一席话尽数收入耳中,小脸儿上波澜不惊,瘦弱的身子却靠在大乔怀中,喃道:“姐姐,帮婉儿上上药罢……”
&12288;&12288;傍晚时分,众人行至江都,阿蒙调转马头驶向车前,对周瑜道:“大人,天快黑了,今日是否在江都投宿”
&12288;&12288;孙策低声骂道:“你这臭小子装什么傻我们是去军营,不是去郊游!再者说,这一百余号人如何打尖住店,要花多少银钱西城门外有片宽敞空地,今晚我们便在那里安营扎寨了!”
&12288;&12288;阿蒙撇嘴嘟囔两句,似在偷骂孙策小气,百般不情愿地打马而去。孙策气不打一处来,叉腰道:“这小混球,动辄就甩脸子,也不知道你究竟看中他什么,竟如此信赖他!”
&12288;&12288;周瑜含笑宽慰道:“莫动气,小子虽然鲁莽不知礼数,确是个实打实的可靠之人。而且他祖籍亦是吴郡,与你同乡。”
&12288;&12288;孙策明显对阿蒙没什么兴趣,张圆嘴哈欠道:“早知道还得绕回江都,不如就在原地等你,省得生出那些事端。”
&12288;&12288;“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你如何能算出这些一会儿待安顿下来,我与你一道进城,拜见伯母罢。”
&12288;&12288;孙策俊目一转,笑容里满是奸贼与喜庆:“也好也好,除我母亲外,还有一个人心心念念想见你呢。”
&12288;&12288;周瑜想当然道:“你说的是仲谋罢,每次见他,都要缠着我给他讲兵书。”
&12288;&12288;孙策歪嘴一笑,未再多话。不过须臾功夫,一行人来到江都城西城门外,诚如孙策所言,此地宽敞且罕有人烟,确实适合扎营。周瑜吩咐阿蒙张罗众人扎帐,自己则随孙策一道入了江都城。
&12288;&12288;入夜时分,街道上空无一人,清风徐来,本应是春夜爽朗,却因城垣破败人烟荒芜,平添了几分伤怀可怖。
&12288;&12288;孙策带着周瑜七拐八拐,走尽旁道,终于来到一座府宅前。两人乘夜色走上,只见院门紧闭,门环上一层薄灰,孙策不由败了兴致,低声叹道:“我猜他们也不会老老实实等我,肯定是趁我不在,偷溜去玩了。”
&12288;&12288;周瑜见城中荒无人烟,苍凉无比,与自己记忆中大相径庭,不由喃喃:“这好好的一座城,怎么破败成这样了……”
&12288;&12288;“江都百姓不比居巢,命里无福,摊上的毫无担当的父母官,每当有匪寇杀来,就弃城而逃,根本不管这些百姓的死活。”
&12288;&12288;周瑜听了这话,十足心痛江都百姓,叹道:“幼时读屈子,‘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只觉的十分悲凉,现在看来,简直锥心。”
&12288;&12288;孙策揽过周瑜的肩,挤眉弄眼笑道:“锥心有何用要改变这乱世,只能靠你我这样的人才……”
&12288;&12288;周瑜见孙策神采奕奕,摩拳擦掌,不由轻笑:“你倒好,还有心说笑,难道一点不担心伯母与弟妹的安危吗”
&12288;&12288;“安危”如霜月色下,孙策俊脸上尽是一言难尽之色,“姑且不说仲谋,尚香今年不过十二岁,就已经泼辣的不成样子,不知将来什么样的男人敢娶她,真是让我这做兄长的头疼……”
&12288;&12288;不远处几棵参天乔木传来一阵沙沙声,声音极小,本不易被察觉,却还是惊动了周瑜:“谁”
&12288;&12288;孙策拉着周瑜一团身躲进暗影,右手紧紧按住腰间的短刀,盯着黑夜中难以明辨的黑影,一瞬不瞬。不消说,若对方有异动,孙策定能一击制敌。
&12288;&12288;那黑影现形出来,正是一高一矮两人,孙策的短刀方飞出便后悔不已,他惊叫一声,飞身扑上欲捉住脱手的刀柄。
&12288;&12288;可刀柄乘奔御风,早已不受孙策约束。所幸来人身手矫捷,宽袖一甩,飞出石子将短刀打偏。
&12288;&12288;孙策惊魂甫定,大声斥道:“你们俩不在营房待着,来这里瞎跑什么”
&12288;&12288;大乔款款走上前,笑道:“我们高低没有受伤,公子不必介怀。”
&12288;&12288;溶溶月色,大乔一身儒裳男装,竟比女装时更加娇美动人。孙策凑上前,围在大乔身侧耳语道:“姑娘真是国色天香,一想到再过三日,姑娘便要将自己输给
第七章 乾坤一掷(一)
&12288;&12288;月落子规啼,矮小的营房里,军医正为受伤的兵士包扎伤口。阿蒙本是奉命来向众人道歉,此时却立在席铺前手舞足蹈,吹得天花烂坠,口沫横飞。
&12288;&12288;受伤的兵士们并排或趴或躺,无一不盯着阿蒙,有的甚至忘了提裤子。只听阿蒙慷慨道:“那日一早天方擦亮,我就随姐夫上山去了。骑马走了七八里,忽然听到一阵怪声。我转头一看,四下里灰茫茫一片,再回头时,就见一只头大腚肥的老虎不知打何处来,猛地扑向我姐夫!”
&12288;&12288;士兵们发出一阵惊呼,瞪眼咧嘴,仿佛身临其境。阿蒙见此,愈发亢奋,双手一拍,拉开架势:“我阿蒙何等人哉!怎么能眼睁睁看我姐姐成了寡妇我冲上前去一个大跳……”
&12288;&12288;众人听得痴迷,只见阿蒙为配合情景,一跃跳上了身侧高物,可他并未发觉,那东西竟是军医用来装炭火的铁桶。阿蒙尖叫一声,凄惨无比,连人带桶歪倒一旁,狼狈向后摔去。
&12288;&12288;炭火从筒中滚出,散落四方,发出慑人的火光,阿蒙身体失重,紧闭双目,心中暗想此番怕是要毁容。正当此时,阿蒙只觉脖颈后衣领被人一提,他踉跄几步却未摔倒,双臂一环,牢牢挂在那人身上,抬眼一对,竟对上周瑜那冷若冰霜的眼眸。
&12288;&12288;见阿蒙望着自己发愣,周瑜干咳几声:“我非山间虎,你可是搂够了”
&12288;&12288;阿蒙慌忙撒了手,拱手道:“小人失礼,还请大人责罚。”
&12288;&12288;周瑜弹弹衣襟上的灰埃,漫不经心道:“不必跟我道歉,你伤了吴景将军手下这些人,去给他叩个头,赔个不是罢。”
&12288;&12288;阿蒙耸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随周瑜走出了帐篷。
&12288;&12288;三五丈远外的大帐里,吴景仍在与孙策争辩,他万分不解,围着孙策左右发问:“从情从理来说,那乔蕤都是最适合为你引荐之人,你为何不肯”
&12288;&12288;孙策不欲将与大乔打赌之事告知吴景,胡乱应付道:“我年轻气盛,武艺高强,长得还比他好看。那乔蕤怕是要嫉妒我,不会用心……”
&12288;&12288;吴景听了孙策这牵强理由,气不打一处来,拽着孙策的耳朵,咬牙道:“我可没有你娘那般好应付,少胡说来糊弄我!”
&12288;&12288;孙策吃痛不已,双脚直踢腾:“舅父信佛之人,竟下如此狠手!”
&12288;&12288;周瑜带着阿蒙走进大帐,见他二人如此,赶忙拱手招呼:“吴叔父,我把阿蒙带来,他要给你叩头赔罪呢。”
&12288;&12288;阿蒙趋步上前,扑通跪下,叩首道:“小人无知,误伤自家,请吴将军恕罪。”
&12288;&12288;吴景松开孙策的耳朵,上前扶起阿蒙:“小子,你家大人让你来赔罪,你可是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12288;&12288;阿蒙挠头道:“地方是我先占的,你们来了就骂人,我这才开打的……不过大人批评的是,我确实不该不问来人就出手。”
&12288;&12288;吴景大笑道:“好小子,小小年纪功夫了得,有你跟在他们二人身边,老夫放心!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12288;&12288;未曾想吴景分毫未怪罪,阿蒙挠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小的姓吕名蒙,小字子明,今年十四了……”
&12288;&12288;吴景连连称好,对孙策周瑜吩咐道:“小子虽年少,却也不能总阿蒙阿蒙的混叫,等到及冠之年会被人耻笑。往后或叫吕蒙,或叫子明,你们二人做表率,过不了几日,众人便都更改过来了。”
&12288;&12288;颠簸一整日,孙策早已困得不成样子,用手撑头敷衍道:“好好好,吕蒙吕蒙,我和公瑾是不是可以回帐里睡觉了”
&12288;&12288;孙策的父亲去世早,吴景身为舅父,一直觉得自己肩负教养重任。可孙策的性子比他父亲更加不羁,实在令吴景有些招架不住。天大的事还未谈妥,孙策竟然像个没事人一般,闹着要睡觉吴景气得话已说不利索:“伯符,你这……你到底怎么打算是否要请乔蕤将军代为引荐”
&12288;&12288;大乔的模样浮现在脑中,孙策断然拒道:“当然不要!”
&12288;&12288;吴景不由更急:“那你这……”
&12288;&12288;“舅父,我带的这一百余人怕是不能带入袁术军营,就暂且让他们在此地相候。你那运粮的兵士里挑出两人来,与我和吕蒙交换衣裳,我们二人扮作你的人,先混进军营再说。”
&12288;&12288;吴景了解孙策性情,知晓强劝无用,只好先答允:“那……便先如此罢……”
&12288;&12288;“单是你们两个人去怎么能行,阿……吕蒙性子莽
第七章 乾坤一掷(二)
&12288;&12288;经此一事,孙策与大乔心生嫌隙,互不理睬,甚至懒得正眼相看。见他二人从郎情妾意到冷眼相向,周瑜十分不解,问正在河边刷马的孙策道:“伯符,你与大乔姑娘怎么了”
&12288;&12288;孙策冷笑一声,回道:“莫看这位姑娘貌美如花,心里可是装了苏秦张仪啊,我孙伯符惹不起,躲着总行了吧”
&12288;&12288;见孙策阴阳怪气,周瑜忍着憋笑:“即便她身负父命,算计于你,也不过是忠人之事,怎么能把你气成这样”
&12288;&12288;“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工于心计的女子,更讨厌仗着有几分姿色算计到我头上的女子”,孙策边说边使大两分力气,刷得大宛驹生疼,尥起蹶子险些将他踹飞。
&12288;&12288;周瑜终于忍不住,大笑着将孙策拉到一旁:“你可别刷了,我有一计,说不定能助你顺利见到袁术,你且听我一言。”
&12288;&12288;另一头营帐里,小乔紧盯着缝补衣衫的大乔,神情怪异。大乔抬眼看看小乔,边缝边问:“婉儿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有脏东西”
&12288;&12288;小乔吐舌笑道:“往日吃饭时,姐姐都与那姓孙的眉来眼去的,今日怎的互不理睬了”
&12288;&12288;听了小乔这话,大乔“嘶”的一声,不慎扎了手。
&12288;&12288;小乔本是与大乔玩笑,见她如此反应,却着实有些担忧:“姐姐你……没事吧”
&12288;&12288;大乔放下针线衣衫,叹气道:“父亲交代的任务未完成,你让我如何还能像个没事人一般,安坐无忧呢”
&12288;&12288;小乔摇着大乔的手,安抚道:“姐姐不必忧心,世间的将才那么多,又不止他孙伯符一人……”
&12288;&12288;大乔脸上的愁色没有分毫缓和:“你年纪小,许多事还不懂。这几年袁将军营中各方势力纠集,父亲虽为第一大将,得势失势却只在朝夕。何况父亲日渐年迈,不可能还似年轻时那般南征北伐,本想找个无根基之人,替他做事,没想到孙伯符不识抬举。罢了,就当我们白费力了。”
&12288;&12288;小乔掩口笑道:“姐姐这语气,不像为父亲痛失人才,倒像是感伤芳心错付呢。”
&12288;&12288;大乔脸一红,抢白道:“瞎说什么那孙伯符有什么值得我看上的”
&12288;&12288;小乔见大乔真动怒了,赶忙应和道:“是是是,爱慕姐姐的男子多有官阶,最不济也有家中庇荫,像孙伯符这样一穷二白的有几个除了模样比旁人俊俏些,他实在是一无所长。姐姐就别再为他烦心了,可好”
&12288;&12288;大乔轻拍小乔的小脸儿:“别在这里油嘴滑舌的,快去问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寿春”
&12288;&12288;小乔耸着肩,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姐姐跟孙伯符吵架了,就要我去问,我也不想跟他说话。”
&12288;&12288;大乔无奈道:“不想问孙伯符,总可以问问周公瑾罢”
&12288;&12288;小乔思忖一瞬,歪头笑道:“姐姐稍等,我去去就来。”
&12288;&12288;大帐里,周瑜试罢铁面具,正要去吩咐手下人如何行动。孙策欲兵行险招,化装作吴景手下,混入袁术营中再做其他。而周瑜则因先前之故,不便露面,只得戴上铁面具,伪装面部有黥字的匈奴人。
&12288;&12288;周瑜心中有千百筹谋,快步走出大帐,与前来问话的小乔撞了个满怀。小乔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周瑜赶忙去扶:“小乔姑娘没事吧”
&12288;&12288;小乔挣扎起身:“周大人怎么也跟姓孙的一样,脚底擦了油似的。”
&12288;&12288;周瑜连忙拱手赔罪:“心里念着旁的事,未曾留意姑娘,万望恕罪。”
&12288;&12288;见周瑜如此态度,小乔心底暗笑,乜斜一眼,拖长腔问:“都等了大半日了,什么时候出发啊”
&12288;&12288;“用过午饭后即刻出发,伯符与阿蒙随吴将军运粮,顺道送两位姑娘去军营,周某在此地相候。”
&12288;&12288;小乔瞪大清目:“周公子不去寿春了吗”
&12288;&12288;周瑜笑回道:“我岳父与袁将军素有嫌隙,周某前去不便,就在这里等伯符了。”
&12288;&12288;几丝失落感蓦然从心底涌起,小乔生恐心绪难掩,“哦”了一声算作回应,起身拔腿便跑。
&12288;&12288;小乔向来古灵精怪,周瑜见她如此,并未怪罪,轻唤道:“小乔姑娘,伤处莫要忘了擦药,仔细留疤。”
&12288;&12288;小乔脚步一顿,头却不回:“你可实在算不得什么良医……”
&12288;&12288;无论是相遇之日的伤寒还是鸟啄的皮肉之伤,皆已医好,周瑜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却见小乔步履轻快,如烟如雾般消失在了一片春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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