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嫁风尘

    他突然弯弯嘴角笑了笑，对着他身后的桌子指了指，道:“走，我们去喝合卺酒。”

    她拉着我的手就要往前走去，我的手一下子被他攥得有些疼痛，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喝醉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直直地望着我，我只好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了桌子旁边，桌子旁边有壶酒还有些糕点，他问我饿不饿，我摇了摇头。

    他突然又笑了，道:“空腹喝酒可不好。”

    然后他拿起杯子给我倒了一杯，放在了我的面前。

    然后又倒了一杯酒放在了他的面前。

    我突然有些尴尬，合卺酒不都说是要交换着喝的么

    他笑道:“娘子怎么不喝”

    我还是没动，他笑着看了看我，道:“娘子该不会喝酒罢”

    我突然有些脸红，也曾经和三姐姐偷过齐姨娘的桂花酒喝过，当时还被齐姨娘揍了一顿。

    张亭钏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突然端起了我面前的杯子，看了我一眼，径直喝了下去。

    然后他笑着将他面前的那一杯酒递给了我，道:“换杯交盏就不必了，娘子喝了我这一杯就算走过了仪式。”

    我一愣。

    随后他笑了笑，神情是我没有见过的温柔，他道:“我和金娘喝过一次了，一个人哪能喝两次真正的合卺酒呢”

    我突然心头有些疼痛。

    也对，他跟他的那位青梅竹马的妾室夫妻恩爱，早早地就喝过了合卺酒，我在这里又是尴尬又是脸红算什么事！

    我端起了他手里的合卺酒痛快地喝了下去。

    辣！

    原来合卺酒和齐姨娘的桂花酒味道不一样，这酒可比齐姨娘的桂花酒辣多了，喝了一杯竟然让我的心都跟着疼痛了起来。

    张亭钏看着我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对我道:“时间还早，不如吃着糕点吧。”

    说完他将桌子上摆着的一盘糕点端到我面前，我的确有些肚子饿，就伸手拿了一块放到了嘴里。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吃，等我吃完一块，他道:“这里还有其他的糕点，要不要尝尝”

    我摇了摇头，示意不再吃了。

    他点了点头，然后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许久，他伸手拿剪刀将桌子上点着的几个红烛剪得更旺了些，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不是未尝情事，我自然知道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很顺从地上前给他拖了外衫，他被我有些笨拙的动作搞得笑了起来。

    我有些恼怒，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将我突然抱了起来，我头一晕，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被他压到了床上。

    我非常不应该地想到了韩临，他也曾经这样对待过我，一模一样的姿势，压得让我有些喘不过来气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张亭钏，刚好碰到他也正在看我的眼神，我一愣，随后紧紧地闭上了双眼。

    ……

    等我醒来的时候张亭钏要就已经醒来了，我嗓子有些干哑，口渴得厉害，我轻轻地唤了一句小梨，小梨就急忙跑了进来，手里还端着洗脸水。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问道:“张亭钏呢”

    小梨急忙道:“姑爷自然是去了翰林院啊，小姐这是睡糊涂了吧”

    我突然看到床旁边的凳子上一个木质的小盒子，想到齐姨娘在我临出嫁的前几天给我隐晦地说的那些事。

    我仔细地看了一眼那个小盒子，突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第八十三章 苏金娘（一）
    她“啊”了一句，才有些害怕的样子对我道:“唉！小棠最欢喜乱跑了，我没有看住我……还请大娘子不要责怪我。”

    我心道，难道这个老婆婆是这孩子的照料嬷嬷，这也有点老了。

    我笑道:“嬷嬷说笑了，这孩子可爱得紧，我都喜欢不过来呢，他叫什么名字啊”

    说完我放下了怀里的小孩子，那嬷嬷急忙走过来抱住了他，随后她笑道:“叫张小棠，说是海棠的棠，我们院子里种的就只有海棠花，金娘喜欢——大娘子进来喝杯水罢”

    我笑道:“麻烦嬷嬷了，不用了。”

    小梨突然在我身后问道:“今天一大早打扫院子的是哪个丫鬟就那个高高瘦瘦的。”

    那嬷嬷明显一愣，道:“我们家没有丫鬟啊，我们家哪能请得起丫鬟呢”

    小梨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都是满满的不可思议。

    我也有些惊诧，张家竟然连个外套都当真请不起么

    那小梨口中打扫院子还有每日做饭的不都是那位妾室么

    我突然有些难受，哪家的妾室干这种活

    我跟嬷嬷道了别就回到了东边都屋子，小梨有些呆呆的。

    我问她:“你现在在想什么”

    小梨道:“我不只喝姑爷家这么穷，唉，我说怎么没有丫鬟给我妈妈送些早膳呢，不过我刚刚看了，这院子里有两个厨房。”

    我也有些发懵，怎么张家会如此清贫。

    不过想来也是，京城房价昂贵，张亭钏本来就不是京城人，买的这个房子想必也是花了不少钱了。何况北朝的官吏本来就收入微薄，很多大官都有自己的生意的。

    比如我们赵府，光粮地就有几百亩了，租赁给农户每月农户们按时到庄子里缴纳租金和粮食，不光如此，我们赵家还在京城里几十家铺子，听说大姐姐出家嫁妆里就有十家店铺陪嫁，我听齐姨娘说，大夫人只给了我一家铺子，还是比较偏远的北街的一家米铺。

    米铺自然是比不上大姐姐陪嫁都首饰铺的。

    不过齐姨娘也是很开心的，她说我好歹也有了收入，不怕在夫家被人看不起。

    我现在想来，在金钱方面我可真是不会被人看不起了，这张家竟然连个丫鬟都没有。

    我对小梨说道:“你快去把大夫人给我的嫁妆拿来，快去！”

    小梨呆呆地看了我一眼，急忙点点了头就跑走了。

    不一会儿小梨就回来了，我道:“拿来我看看。”

    小梨就将手里的小盒子递给我，我将它放在桌子上。

    小梨在我一旁道:“本来想早上就拿给你的，结果忘了，昨天我抱着它守了一夜，我们就这点家当了。”

    我心道，小梨这话当真是不错。

    我打开盒子，看到里面果然有几张房契，我拿出来细看，发现是乡下庄子和附属的十亩田地的田契，还有一张就是北街铺子了。

    我看到盒子最下面还有几支簪子和三对镯子，还有两对耳坠，想必是大夫人置备的。

    小梨伸手拿过了那几支簪子，对我道:“这簪子是齐姨娘给的，大夫人没给小姐簪子的。”

    我叹了口气，心道，齐姨娘恐怕把自己的压箱底都掏空了给我和三姐姐做嫁妆了。

    我将一对手镯取了出来，将其他的都仔细地收好，小梨拿着给我放到了梳妆镜子底下的抽屉里。

    然后小梨看了看我手里的那对镂空花边银镯，对我道:“小姐这是要拿去给那位妾室的么”

    我点点头，齐姨娘知道张亭钏有个妾室，特意叮嘱我要给见面礼。

    我们刚收拾好，就听到门外有小孩子的笑声传来，我只为是张小棠又乱跑出来了，急忙出去看。

    却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手里提着一篮筐的蔬菜，另一个手牵着欢快的张小棠正往厨房走去。

    我和她都微微愣了一下。

    &



第八十四章 苏金娘（二）
    她低着头，我看不清神色，只听到她低声道:“我叫苏金娘，孩子叫做小棠，今年两岁半了。”

    我对她笑了笑，道:“我听你房里的那个嬷嬷讲了，小棠，是个可爱的名字。”

    她微微抬起了头，眸子明亮，她道:“那是我祖母，她是个好人。”

    我一愣，苏金娘仔细看来的确和那嬷嬷有些相似之处。

    我道:“你父母呢不在京城吗”

    她有些难过道:“那倒不是，他们在我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和祖母相依为命。”

    我听阿离说过，她和张亭钏是青梅竹马，张亭钏又是个那样的身世，两人年少时惺惺相惜相互扶持，怪不得感情深厚。

    我笑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也不要怕我，我在府里也是个处处被人欺负的角色儿，好不容易出嫁了，自然是想要一份真心实意的亲情，姐姐想来也是懂的。”

    我直接心里所想都说了出来，我想试探一下这个表面柔弱身世坎坷的苏金娘。

    她没抬头，还是低着头，我看着她那有些害怕的模样，竟然突然想到了我自己在府里的日子，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很无助的吧。

    我内心苦笑了一下，还没等她说话，就又开口道:“家里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既然我是大娘子，家里的家事我也要应该操劳。”

    我这话不是在分权，我是真的想提她分担一些。

    我觉得她过得太苦了，不，是这个家过得太苦了。

    她听到我这话果然哭了起来，我有些意料之中。

    我没吭声，也没有出声安慰，我只是在静静地等她开口。

    我抹了抹眼泪，突然从凳子上径直地跪了下去。

    我一愣，这是我明显没有想到的，她怎么突然跪下了

    我急忙过去将她扶了起来，对她道:“家中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出来，没必要遮掩着，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么”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道:“我们家已经没有存银了，前几日官人娶亲请人吃客的喜宴钱都是借的，如今又快要到了月底，这房租还没有着落，我手里真是一点钱都没有了。”

    她说完就哭了起来，小梨听到哭声也跑了进来，小棠看到他母亲哭的伤心，也开始哭了起来，我和小梨怎么哄都不行，最后还是苏金娘搂着小棠回了她西边屋子里。

    小梨则将桌子上金娘刚买的蔬菜送到了厨房。

    小梨从厨房回来后就过来找我，我当时正在想着怎么办，我也没有多少钱。

    小梨问我为什么那个苏金娘会哭起来，我将事情都告诉了小梨。

    我以为小梨也会和我一样担心钱的问题，没想到小梨听到后却狠狠地皱了皱眉。

    我道:“怎么了你干嘛好端端地皱眉，也没必要如此担心吧我都还在想法子呢，你别瞎操心。”

    小梨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对我道:“小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惊讶道:“此话怎讲”

    我看到小梨有些严肃的模样，只能问她为何这么评价我。

    小梨将我扶着坐下，对我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想要将你的嫁妆都骗出来呢”

    我一愣，觉得苏金娘没有骗我，可是小梨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

    有哪个妾室会在大娘子进门的第一天就直接将家里的什么情况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呢

    说出来的都是真的吗

    我有些不愿意深想下去。

    小梨又道:“小姐，她动不动就在你面前哭，不定存着什么心思呢，没准是想让姑爷可怜她，更快地把我们赶出去！”

    对啊，反正张亭钏手里有我的把柄，我现在就是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我摆摆手，示意小梨别再继续说了，小梨嘟囔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之后，小梨出去了一趟，回



第八十五章 苏金娘（三）
    用过午膳之后，苏金娘就来到了我的屋里，说是要出去请租房子的房东过来，我告诉她不要着急，她就独自一人去了，约摸着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

    苏金娘走后，小梨急忙将我按着坐下，我疑问道:“怎么了小梨”

    小梨有些恼怒地看着我，道:“小姐，你是怎么想的早上那事——我就不说了，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请房东过来做什么”

    我急忙安抚了一下小梨，我道:“我自然有我的安排，你不要多操心。”

    小梨突然盯着我，眼泪竟然哭了出来。

    我心一窒，唉。

    我急忙拿出帕子给小梨擦眼泪，小梨有些倔强地扭过头去，我急忙讨好道:“对不起哈，小梨，我不该这样说来敷衍你，我都说我都说行不行，你快别哭了。”

    小梨这才扭头看我，我急忙凑上去给她擦眼泪，她瞪着她那双有些显小的眼睛对我道:“快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我望着小梨那双哭红的眼睛，很认真地问道:“你还想回赵府吗以我被休的名义回去。”

    小梨望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她低着头，眼泪啪啪地往下流着，对我道:“我不想，我们要是被赶回去，大夫人肯定说你辱没家风，我不想、我不想你受苦……我不想回去，谁想回去啊你想回去吗好不容易出来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那个光鲜亮丽的赵府了……我才不想回去！”

    小梨说完直接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还怕隔壁的苏金娘的祖母听到，哭的很压抑。

    我听着小梨的哭声，心里难受极了，我没有去安慰哭的天昏地暗的小梨，我起身出去看了看院子，然后回到房间里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