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休夫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柔锦
李小仟来到正房,便拉着苏曼契阔了一番。
只还未来得及说更多,江南这边大小官员的礼便接踵而至,至深夜还络绎不绝,李小仟托赖旅途劳顿,全然没那心思前去迎讶,皆由苏曼带着秋叶、夏花出面管待打点。
至第二日夜间,姑苏知府于顾府的璃园中设下筵席,遍邀苏州府治下官员及有头有脸的大族乡绅,还有邻近州府的一些五品以上官员,为百里星台与李小仟接风。
堂客都被安排在璃园的九华台。
当晚,李小仟本以为不过是走个过场,她初来乍到,人家摸不清她脾性,必不敢太过造次,哪承想并非如此。
李小仟虽以美貌与身份碾压在座的贵妇与闺秀,然而,这边的女客们与扬州府那些玲珑剔透的贵妇人大有不同,她们并不服气。
在这八面来风的江南道治所,各路都有耳报神,据从大都传来的消息,清河郡主李小仟不过皮囊惊艳,却是个实实在在的草包,深厌读书,每日只知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于大家闺秀们信手拈来的诗词歌赋棋琴书画女红针黹上,那根本是一窍不通的。
这样的女子在推崇礼仪闺范,文化昌盛的江南道,最是不被认同,没有人会真把她当成贵女的。
充其量不过是投了个好胎罢了!
江南道以苏州府为都会,自古繁华,风物雄丽人文荟萃,是世间最最富贵风流之地,她们于生活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被教养得才华横溢文采风流,品性上慧黠端庄见多识广,怎么也比一个虚有其名徒有其表的郡主强!
于是酒过三巡之后,大家都互相认识得差不多了,便有人提出清饮无味,说要斗诗。
怎么个斗法呢
原来这些有才华的闺阁女子闲暇无事,便会在每个节气上云集于高楼,挑琴泼墨,吟诵
第一百六十一章:谒见郡主
有一个青衣小厮快步自回廊走来,手中拿着一张诗笺,百里星台忙接过来瞧了,只见上头写着: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嗯,这两句倒还罢了。
百里星台看罢,众人随即接了去,争相传阅。
不一会儿,又有两名青衣小厮前后携诗笺飞奔而来: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对仗也还算工整,开始有点意思了。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到了这一句,席间就已经有人开始赞叹了:“果然是女儿家的心思细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到这一句,很多人便开始期待下文。
“来了来了。”小厮们见这些老爷少爷们的目光炯炯,脚步也不禁跑得勤快起来。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有人忍不住叹道:“好诗,就是太悲了些。”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读到此处,众人也都纷纷开始感伤,也有人开始窃窃怀疑。
不是说清河郡主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么可这诗歌里头处处是小女儿的伤春情态,活灵活现,若非亲身经历,如何能得此中精妙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到这一句,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再急急地等候后面传来的诗笺: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席间众人不由得有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孤标清傲的文人风骨吗!
谁说清河郡主是大都第一纨绔来着!
再看后面: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看着最后一张诗笺从自己手中被转出去,百里星台心中惊讶一阵越过一阵,这绝对不是李小仟写的!
是何人替她捉刀
这诗中之意旁人不
第一百六十二章:本官代抚
李小仟并不知这首诗已传到男宾那里,也不知有仕女在她背后玩这种损招,她搁下笔来,将最后一纸簪花小楷吹干,觉得交了差的心情很轻松。
要说李小仟前世的爱好是美貌,她绝对不是文青。
这首长诗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还真得感激大学里的同学们。
有一回与外校联谊,喜欢古风的女孩子们夙夜不眠地编了一支葬花吟的歌舞,主唱自然轮不到她,可是练舞花了一个月,李小仟有幸被看得起,也是群舞其中一员,听得那首歌快吐了,没办法她记性好,歌词全记下了。
谁知瞎猫碰到死老鼠,这下刚好派上用场。
在座的仕女们,有相当一部分兰心慧质,都是明理之人,也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首诗而被深深的折服,都没了当初的排斥,有几个甚至反生了亲近之意。
只不过有人更不高兴了。
此人正是江南陆家二房的嫡女,陆嬿染。
江南陆家与顾家同是江南道士族,可又有不一样之处,陆家在江南道盘踞数百年,其势力之雄厚根基之深广,可谓绝无仅有,而顾家只是近百年间迅速崛起的一个新的大族而已。
而与扬州府的大盐商的陆家又不同,江南陆家系属正宗嫡枝,地位更高。只是这一代统共五房,却是多子少女,只得二房一个嫡女,五房一个庶女。
这陆嬿染被陆家的老太太和父兄叔伯宠上了天,瞧着端方谦逊,与世无争,不食人间烟火,可打心眼里她总觉得自己是这世间女子之中的第一。
她自幼聪慧过人,生得十分美貌多姿,各方面从实力上来讲,别说是一个苏州府,就是在整个江南道的仕女之中,确实是数一数二的翘楚。
对李小仟最不服气的人,就是这个陆嬿染了!
然而当她看完这首诗,便知道今日之前的游说功夫全打了水漂了。
可她想压李小仟一头的雄心壮志怎会随随便便就熄灭了呢
于是陆嬿染与几个一道的闺秀便又出了个主意,先夸郡主文才了得,接着便提出还想与李小仟切磋琴艺。
李小仟才想坐回座位吃两口菜,听她们这么一说,就打算直接拒绝,开玩笑,她哪会抚琴呢
她这种前世就五音不全,唱歌老跑调的人,怎么可能懂音律呢!
这还有完没完了
又不是选秀,点到为止么得了,比这比那地,都饿了多久了,在这儿吃口饭她容易么!
有本事你跟我比做暗器呀!
李小仟忿忿地腹诽着。
然而忽然间又有侍女近前盈盈通报:“郡主,顾家九少爷现在外面,想要谒见郡主。”
李小仟便有点不高兴,这侍女传话也甚是刁钻,光秃秃的一句话,这是何意!
这顾家九少爷顾燊,在百里星台给她的关系谱上是有名号的,说这顾燊自十岁起便被认定为神童,可惜最后竟学歪了,一心沉迷诗画,并不在意入仕。
苏曼正侍立在旁,闻言便道:“不知顾九少爷有何要紧事谒见郡主,且此时九华台中皆是女客,郡主怕是不方便接见。”
立时便有顾家的五小姐出来道歉:“请郡主恕罪,我家九哥最敬佩学富才高之人,许是方才拜读了郡主的葬花吟心生敬仰,因而冒然前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顾家大老爷
百里星台一曲《胡笳十八拍》,让所有人有种别开生面的感觉,原本苍茫哀怨的琴音到他手中,却成了无尽的柔情怜惜与缠绵悱恻。
沧然之处揉合着入骨相思情难绝,不无哀切之声,然而却更有婉转深爱如长风的回味。
他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副人间胜景,月色清亮,灯烛摇曳,四周笙箫繁华的雅致都成为他的衬托。一袭家常的竹青色纱袍,绝尘沉静气度高华,有萧萧肃肃,爽朗清举之姿,吸引了在场之人全部的目光。
杜砚修听得眼冒精光,心中不无考量,这位抚台大人真是个聪明人呐!
难怪传言之中霸王似的清河郡主,在他手上都成了绕指柔!
再看李小仟,果真听呆了。
百里星台嘴上说得好听,可她哪里真的听过他为自己抚琴这还是人生头一遭呢!
可这琴音,真是妙不可言。
说真实的,李小仟的欣赏能力十分有限,并没有听出其中饱含的深意,她单纯只是觉得悦耳,仅此而已。
再说了,百里星台此举是为自己解围,她难道还会不识趣地不加以理睬么
然而有些人的心思便因此更加坚定了。
屋宇连绵,重门深幽的顾家大宅。
顾家大老爷顾进远下得轿子,已是酒意半酣,花白的胡须下嘴角含笑,有一名十七八岁的清秀小厮上前殷勤搀扶,却被顾进远轻轻拂开。
小厮低头看了眼自己空空的双手,眼角流露出一丝意外的惆怅,一愣之下,便只见顾进远自个儿背着手已摇摇地向前,颠进了奢华富雅的外书房。
房中灯烛煌煌,东西靠墙整个墙壁的紫檀多宝隔上珍稀的藏品无数,条案上的画匣内横放着满满登登一大红木匣子的名人真迹卷轴。
年轻美貌的侍妾已柔顺地跪在地下,替顾进远换了家常的轻丝履,又有一人纤腰袅娜地用小茶盘奉上才沏的大佛龙井,另有两人捧着金盆与面巾。
这四个十五六岁的侍妾是顾进远几日前才纳进府里的,且费了好大一笔银子,还在新鲜劲上,可是今天顾大老爷却只是觑了两眼,连去捏那侍妾柔嫩的下巴儿都懒得伸手,只是随意地摆摆手不用,吩咐说要先沐浴。
沐浴出来,酒意全醒,换了件簇新的夏款孔雀蓝外袍,又戴了幅东坡巾,腰间系一枚精致的兰花玉佩,一个精巧的缕金百合香囊,这才小坐下来,等上茶。
顾进远轻抚了下修得齐整服帖的胡须,抬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茶沫子,清润酥亮的洞庭碧螺春细茸舒展,茶水逸出鲜嫩的香气,半晌却也未曾下口。
沉吟着叫来小厮去传顾燊过来,只却又晾了他一柱香的功夫,看了眼顾燊站着都勉强的酒气熏熏的样子,不免心头又浮起不耐烦来,嫌弃顾燊如富贵闲人般不理世事,不计家族的长远,便又要动气,直想将手中的茶盏劈头向他掷出。
这顾进远年已五十
第一百六十四章:至近至远
顾进远干咳了两声,不以为意般淡然地道:“老九,我也不指望你入什么仕了,你有才华有能力却不思进取,可为父也不是没有能力袒护包容。所以你愿意与抚台大人亲近自然是好,不愿意,为父自然也不会勉强。
“我这儿的名人真迹也不少,你若愿意呢,自然可约了那百里大人来家中小坐赏画,想来脱下那身官袍,他也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不是么”
说着,指了指条案上的那匣子卷轴,又端起香茶来装作啜茶,暗中却留意着顾燊的神情。
顾进远知道顾燊稀罕他的收藏不是一日两日了,可一直未能得偿所愿,今日他故意抛出这些诱饵,想来顾燊进退两难之下或许会做出选择。
果然,顾燊听闻此言,登时两眼放光地看向那个大匣子,内心十分挣扎。
顾进远见顾燊半晌没有答复,只得放下香茶,沉吟着想了想又提到了李小仟:“清河郡主……”
才起了头,果见顾燊倏然转过眼来瞧着他,那模样倒是挺认真的。
“我听说清河郡主对那百里大人,可是千方百计地嫁与他为妻的,想来也是认可其才华的吧!”
但见顾燊低下来沉思了一会儿,清河郡主品性清高,才情不凡,想来不会浅薄到只是因为中意那抚台大人的色相才下嫁的吧,当下这才点了点头。
被顾燊认为不浅薄的李小仟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正与百里星台大眼瞪小眼。
由于有苏曼姑姑近身服侍着,李小仟只能对刑莲湖暗送秋波,两人无奈隔着人偷偷地眉目传情,连说句话都觉奢侈。
然而反过来,她与百里星台在人前人后面对面的接触却骤然多了起来。
这让李小仟感觉很不适应。
比如这会儿,苏曼姑姑带着秋叶几个大丫鬟退出内室,留下“小夫妻”俩,让他们好生歇息。
可是李小仟坐在美轮美奂的千工床上,而百里星台仍旧坐在花梨木的大圈椅里。
“今日多谢你了。”李小仟看着百里星台微微低垂的脸,见他不发一言,气氛有些奇怪,便出声打破了沉闷。
百里星台淡淡地笑了:“你我夫妻本是一体,言谢的话以后不必再说,太生分了。”
李小仟一梗,谁和你是夫妻!
假夫妻也算夫妻么!好笑!
她吐槽了一会儿,尴尬地道:“眼下已经入夏,这天气晚间也不甚热……”
百里星台见她支支吾吾,立时便已领会她言下之意,当下心中酸涩,却面不改色地道:“唔,一床薄被尽够了。”
说着,眼睛望向李小仟身后大床上的那条胭脂红的百子被。
李小仟随着他的目光往后一看,登时又羞又恼,几乎不敢相信地瞪着大眼睛,可转念一想,好像哪儿不太对,于是话到嘴边改口嘲讽道:“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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