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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学童们来神祠里课了,这是丁齐昨天特意叮嘱的,不要因为他们的到来而打扰这里的日常生活。小学加大学只有十几个孩子,却在村社央的空地旁修了两座联排别墅式的二层楼,因为学舍也是临时的驿馆。

    如邻村有人来了,办事情耽误了时间,天黑之前没法赶回去,住在学舍休息。小学八名孩子在前厅课,桌凳都从厢房搬了出来,他们主要学写字和算数。认字从背诵《真约全书开始,一边背一边学面的每一个字,算是此地的开蒙方式。

    大学课堂在神祠的后厅,也是丁齐住的房间楼下,但老师只有一位,是元帅肖博知。肖博知通常分别给大学和小学个讲半天的课,隔天则让孩子们自习。需要自修的内容很多,如《天国物志一类的课程都是学生自己看书,有不明白的地方再问,肖博知还有两名助手。

    这天午肖博知在给大学孩子讲《量数之术,很快吸引了丁齐的注意力,丁齐也坐在楼听讲。肖博知所讲的内容居然是堆垒论与筹算论,这应该是借用了国古典数学的名词称谓,至于有什么而不同之处,丁齐倒不是很了解。

    当年太平天国残部未必有这样的数学家,可是此地有这么长的历史,虽然受到生产条件以及应用技术的限制,但数学也有很大程度的发展。

    在国古代,真正需要运用数学解决复杂问题的人并非账房先生,而是大匠,那些大型工程的设计者与施工组织者。

    堆垒论是一种喻。如将一堆同样粗的木头堆在一起看截面,在已知面积的情况下,计算里面有多少根木头,或者在已知数量的情况下,计算要有多大的空间才能堆下,进而推广到各种复杂形状的面积与空间丈量计算。

    几何学的祖暅原理,又称幂积原理或卡瓦列利原理,是在堆垒论的基础得出的。这里的大学孩子已经学了一段时间,肖博今天讲到了移细目修填法,用以计算复杂形状的面积或体积,感觉有点像围棋里的算目。

    丁齐有种感觉,这种理论已经很接近于微积分了,其实再进一步是微积分了,甚至连一些具体形状的计算公式都出来了,但是这么差了那么一层尚未总结。

    当肖博知再讲到筹算论的时候,有点超出丁齐的知识范围了,因为丁齐毕竟是学精神卫生专业的。此地课程并不强调理论,是为了应用,肖博知讲的是如何计算建筑各个部分的重量以及各个部位的受力,并进行空间结构的分解。

    这不是结构力学吗?或者说是结构力学的一种运用与计算方式,虽然只是其最简单的原理。这也是丁齐在大学里没有学过的,他居然听得津津有味,但学堂里有几个孩子显然觉得很枯燥无聊,他们也不想当盖房子修桥的工匠,而且村社里很少盖新房子。

    丁齐感到有些惊讶,这里的孩子只接受两年的义务教育,居然已经讲到这么深的内容了?须知外面的小学二年级,数学还只是百位以内的加减乘除呢。

    当然了,这里和外面的情况完全不同,外面的很多课程这里是没有的,孩子年满十二岁小学,年满十三岁大学,教的东西其实都是将来的生产活动会用到的,内容很简练,不指望所有人都能学会,只要各有一部分人会行。

    假如有人都学会了还想继续深造,那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元帅了丁齐正在听课呢,孟蕙语走出房间楼了,手里拿着一本书,来到房间外敲门。丁齐睁开眼睛把她叫了进来,问道:有什么事?

    孟蕙语的神情很激动也有些兴奋,打开手那本书册道:师父,这里面记载了一种神的东西,叫驻颜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谭师伯开的那张汤浴药方,里面有驻颜果药散。书说它是传说之物,此地已没人见过,现在又是从哪儿弄来的?而且我好像

    这番话说得又急又快,丁齐截住话头道:你好像在山见过吗?

    孟蕙语点头道:是的,果子的形状像梨,但纹路有点像小苹果,白白的带粉色锯齿状条纹。当时我们都看见了,还讨论过能不能吃,结果谁都不认识,所以没敢乱吃。

    丁齐把她手那本书拿过去,仔细看了面的记载,也不禁在心惊叹。他这一路都在凝炼心盘,足迹所至过目不忘,当然能够清晰的回想起来。确切的说,是在他们到达此地的第十三天,于深山见过此物。

    那里一共长了五棵同样的树,其有三棵结果,但是果并不多,总共也是十来个。孟蕙语觉得果子好漂亮,还摘下来一个把玩了半天,终究没有吃,后来扔掉了,现在终于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懊悔万分啊。

    驻颜果顾名思义,有驻颜之效,可不仅仅所谓的美容养颜那么简单,别说女人了,连男人都会动心,谁不希望自己更年轻英俊呢?至于它是否真有这个功果效果究竟怎么样,倒是谁也说不准,但仅仅是有这个可能,足以让世人疯狂了。

    假如只是传说,倒也没谁会当真,可是真的找到了这种东西,消息再传到了外界,定会有人不惜代价都要弄到此物。丁齐微微皱起眉头道:我知道这回事了,但你要明白,此地消息绝不可外泄,否则遗患无穷。

    孟蕙语还在兴奋,随口道:这我当然知道,师父放心好了!但我想说的是,驻颜果耶,我们真的找到了驻颜果,而我居然把它给扔了!

    丁齐:扔了扔了吧,现在不是已经有汤浴了吗?方子是你谭师伯开的,想必他也是在山遇到了,看了《天国物志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又返回山采来的。

    孟蕙语眼神一亮:师父,那我们可不可以也回去说到这里她发现丁齐的神情有些不对,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在看着她。她回过神。来赶紧低下头道,师父,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丁齐:你真想回去采驻颜果吗?

    孟蕙语弱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有那个本事。

    他们在崇山峻岭走了二十七天才望见人烟村寨,而发现驻颜果是第十三天。山野茫茫,哪里再去找那途曾偶尔经过的地方?而且算知道地方,以孟蕙语的本事,绝没有办法自己再找回去,那简直和找死差不多。

    丁齐:你是想让我回去帮你采驻颜果吗?

    孟蕙语直摆手,神情有些委屈道:师父,您误会我了,我绝没有这个想法。只是刚刚有这个发现,觉得很兴奋又有些惋惜,我们曾经碰到了,当时却不认识。

    丁齐笑了: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看见这种东西动了心,也是人之常情。有些话我原先没有说过,今天需要告诉你。天地珍之物,讲究的是机缘。得之是福,却不可强求,强求恐怕是祸了。

    你看这面的记载,据传说三千年前的陶昕圣人发现了驻颜果。如今看来这个传说是真的,但那位陶天兄却没有记录驻颜果生长的位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是怕太多的人会不惜代价去寻找,这绝不是好事。

    孟蕙语:弟子明白了,师父,您可真能沉得住气!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能分析得这么透彻。

    丁齐:道理并不是没事的时候讲着玩的,遇到事情的时候才有用。这驻颜果的确是好东西,你们谭师伯已经将它采来了,还制作成药散让我们一连汤浴十日,这已经是福缘。

    在离开这里之前,假如还能顺便采摘一些,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要注意,不要因此带坏了这里的风气,甚至引起人们的争夺,那得不偿失了。

    孟蕙语:师父真好!其实我的意思是说,假如有机会能采到驻颜果,师父可以拿它送给师娘啊。师娘一定会很高兴的很开心的,没有女人能抗拒这种礼物!

    丁齐瞟了她一眼:多谢你为我操心了!这本书看完了吗?看完了给我看,你把第一册拿去。

    孟蕙语拿着书出去的时候,心对师父的敬仰那是滔滔如潮。淡定,太淡定了!听见此等天地珍的消息,还是那么神色如常,果然是高人风范!相之下,自己刚才的反应简直是太失态了,丢人啊。

    丁齐在想什么呢?他怎么可能不震惊,只是没有在弟子面前那么明显地表露出来。他刚才在想,冼皓发现这种东西后会有什么反应,估计要孟蕙语更激动吧?冼皓在山野未必发现了驻颜果,但她肯定看完了《天国物志,也见到了谭涵川开的汤浴药方。

    丁齐又闭眼睛以元神暗查心盘,分析了一番返回驻颜果生长之地的路途。假如脚程快的话,来回不再需要当初那么长时间,但至少也得半个月。而不到十天是与庄梦周等人在大营的相聚之期了,眼下也不好节外生枝。

    算丁齐有本事再回去一趟,那也是一段艰辛的路途,充满了各种凶险。孟蕙语所不知道的是,他们三名弟子跟随师父在崇山峻岭跋涉了近一个月,看似是累赘,但其实和丁齐一个人行走是有很大区别的。

    假如让丁齐独自在那样的山野穿行半个月,恐怕也有点吃不消,那是非常艰难地考验和磨砺,非大毅力不可完成。反正现在谭涵川已经开了汤浴药方,而且驻颜果药散已经送来了,不必再刻意强求了,等回去之前顺路再说吧。

    《天国物志并没有记载驻颜果成熟的日期是从几月到几月,也没说几年才成熟一次,但是没关系,只要能找到出去的办法,外面的六天差不多相等于这里的一年所以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找到出去的办法。

    丁齐隐约有一种担忧,有人找到驻颜果的消息,应该已随着那张汤浴药方散播到天国各大营,恐怕会引起什么事端。




146、难得之货
    146难得之货

    丁齐等四人在五月二十日到达了东大营,当天夜里他便展现了神迹,次日是小市,元帅肖博知一大早派人将消息送往了大营。!照说五月二十二日应该有消息送回来,可是并无消息,可能是因为当天下雨吧。到了五月二十三日下午,大营那边的消息终于送到了。

    元帅军师司马三人亲自来禀报,还带着两位体格健壮的棒小伙子,他们分别是东大营派过去的信使以及大营派过来的信使。丁齐听说消息大吃一惊,他担心的事情果然没错,而冼皓居然在西大营杀人了!

    丁齐感觉很揪心,不禁想起了在定境被唤醒的那段曾被遗忘的记忆——

    冼皓枪倒地,丁齐被谭涵川打晕,冼皓对朱山闲说道: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冼皓这个名字,她也用过。我除掉了很多仇人,很多时候都是她在掩护我的身份,别人并不清楚我们其实是两个人,吸引目标是她,动手的是我,她从没有杀过人。

    她叫冼晴,她一直想掩护我,而我一直想保护她,并不希望她继续参与这种事情,那是可怕的经历,她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我不能继续保护她了,想把她托付给你们,希望有丁齐能照顾和保护她,丁齐也不会太过伤心

    冼晴后来以冼皓的身份出现在丁齐的眼前,而庄梦周等人也配合她在演戏。丁齐明白,大家是好意,不想让他受到太过剧烈的伤痛打击。

    可是无论哪出戏都有演到头的时候,而大家的目的应该是让他有足够的缓冲时间,可以形成情感的转移投射,要么有了更多感兴趣的事情,要么会更关注身边与冼皓长得一模一样的冼晴。

    可假如此事最终被拆穿,彼此会不会感觉很尴尬呢?她曾经与姐姐之间没少互换身份,江湖飘门隐峨术,是让人搞不清她究竟是什么人会在哪里出现,一般人还真分辨不出来,甚至连她自己都入戏了。

    冼皓一直在保护这个妹妹,从来不让她的双手沾血腥,可是没有想到冼皓走后,冼晴还是在这里杀了人!也许失去了姐姐的庇护,终于有很多事需要冼晴自己去面对了吧。丁齐觉得这也是他的责任,他有责任照顾好她,也有责任找个机会私下好好说说她。

    见丁齐走神,而且脸色不太好看,肖博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丁天兄,您怎么了?

    丁齐摆了摆手道:没什么,是刚刚想起一些事情。然后又看着东大营的那位信使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伙子答道:启禀天兄,小人叫王竹林。

    丁齐摇头道:既然天下皆兄弟,你不要自称小人前日一早出发,今日下午才返回,昨天是因为下雨才没有回来吗?你是否见到了庄天兄与尚天兄?

    王竹林:我前天午后赶达了大营,一点时间都没耽误,但我没有见到庄天兄与尚天兄。大营元帅冯国新大人告诉我,二位天兄正在休息,不能打扰,他会将我送到的消息转告,然后再请示二位天兄有何吩咐,让我等着便是。

    我并不知道昨天会下雨,实际大营那边也没下雨,其实算这边下了点小雨,我带了可以绑在靴子的木齿,也可以赶回来的,没有木齿都行!可昨天我一直在等消息,直到天黑前冯国新元帅才来找我,说二位天兄已经有了吩咐

    这小伙子在天兄面前有点紧张,答话唯恐不详细,言语也显得很啰嗦。丁齐全听明白了,此人根本没有见到庄梦周和尚妮,又扭头朝大营派来的那位信使道:你呢,叫什么名字,见过庄天兄和尚天兄吗?

    大营那位信使道:启禀丁天兄,我叫李英杰,当然见过庄天兄和尚天兄了,他们已经来了一个月了。

    丁齐:他们在大营都做些什么呢?

    这位李英杰说话可王竹林利索多了,人也显得很机灵,躬身答道:二位天兄一来到大营,便命人通知东西南北各大营等候其他各位天兄的到来,并说此番降临的天兄共有九位,又颁布了两道谕。当朱天兄冼天兄谭天兄到达南西北大营之后,又命人互通了消息

    丁齐:那都是早先的事情,最近这段时间呢?

    李英杰:最近这段时间嘛,二位天兄闲居神祠,每日品鉴天国诸般物产庄天兄还托我给您带来一封信。说着话他将一张叠成几折并用树胶粘口的纸递了过来。

    丁齐接过这张纸道:信写的是什么?

    李英杰:这是写给您的信,我当然不清楚。

    丁齐摆了摆手道:辛苦你了,我没事了。你回去禀告庄天兄与尚天兄,说我们会随东大营的队伍,于大市之日到大营与诸天兄相聚。又扭头问肖博知道,元帅大人,每次大市,这边过去多少人啊?

    肖博知答道:按例六十到百人不等,要看带多少东西过去,又要运多少东西回来。

    丁齐:那这次按最多的人数准备吧,挑选东大营百名最健壮之人,大家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待这些外人都告辞之后,毕学成嘀咕道:闲居神祠,每日品鉴天国诸般物产,这不是天天吃喝玩乐吗?还真是庄师伯的性子,尚师叔看来也跟他天天吃吃喝喝,不知道会不会都长胖了?

    叶言行:这事用你操心吗?弄不好还长漂亮了呢!我们可是天天都用加了驻颜果的药方汤浴啊。

    孟蕙语则问道:师父,您特意问信使为何昨日没有赶回,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一听这话,毕学成和叶言行的表情又变得严肃了。丁齐笑了:也没什么,只是将各种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你们也不要成天没心没肺的,要学会观察,大营那边还是有点状况的。

    你们看看东大营这边,我们下午到来,他们第二天一大早派出了信使。而信使今天下午赶回之后,毫不耽误被带到我们面前了。

    但是大营那里呢,王竹林前天下午已经到了,被带去见庄先生了吗?等了一整天连面都没见着。大营也没有马回复消息,而是又过了一天,还特意再派了一名信使。这说明了什么?

    毕学成皱眉道:说明庄师伯和尚师叔可能被软禁起来了!

    叶言行:你这也太危言耸听了!

    孟蕙语:说明大营那便有人好像并不是完全信任他们。

    毕学成:这倒是很有可能啊,大营接到东大营的消息,私下里还商量了一下才去禀报,然后又特意派了一个信使过来,是不让这边的信使直接和庄师伯尚师叔接触。

    叶言行补充道:假如我们和庄师伯尚师叔不是一伙的,恐怕会以为那边的天兄在忌惮我们。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是大营的人有所顾虑。

    丁齐:分析得都有道理,可是为什么呢?

    毕学成耸肩道:很简单啊,我们其实并不是什么天兄,是碰巧进入这个世界的客人,却被这里的人当做神灵一样供起来。有人恐怕也担心,担心我们会成为征服者,或者把这个世界搞乱,我看他们的历史曾经挺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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