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消失的八门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徐公子胜治
丁齐也叹了口气:范总,阿全遭遇意外是因为《方外图志。你还记得大家看见小境湖的第一个晚吗?阿全弄了张桌子坐在后院门口,一坐是大半夜。而你说困了,先进书房睡一觉,进去之后我还听见你把门锁了。
这举动本不合常理,那是阿全的房间,你说睡睡啊,你们俩的关系有那么熟吗?我反正是没看出来!想必是没睡觉吧,我当时怀疑你是去找东西了,而且十有**是想找《方外图志的原件。
你当初利用和算计我,目的是想得到《方外图志。结果《方外图志是找到了,最终却没有落到你的手里,我和阿全都没有把它交给你的意思,你却一直在惦记其实说这些也算不得证据,甚至可能是一种成见,但你不应该在我面前做另一件事的。
那天凌晨,庄先生骂了叶总一顿,然后转身走掉的时候,我突然醒悟过来。你当时确实把水搅浑了,搞得人人自危互相猜忌。但我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怀疑老谭的,但是在那之前,我确实觉得连老谭都很可疑。
江湖要门秘传的兴神术,确实高明!暗引导情绪不露痕迹,可你实在不应该对我那么做。那是我的专业,当我意识到某种心态本不应该出现的时候,会去找原因的。
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有问题的人,是最想把水搅浑的人。丁齐没学过兴神术,可是他了解兴神术是怎样一种秘术,偏偏又是心理方面的专家,谁醒悟过来是什么人用什么手段在故意搅浑水。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范仰已没什么好狡辩或反驳的,此刻两边胳膊都被卸了,想挣扎都挣扎不了,干脆坐在了沙发。他的感觉除了绝望还有懊恼,原来从刚出事起,所有人都已经认定有问题的人是他,反倒是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里。
范仰当然清楚所有人都可能会怀疑他,但怀疑和认定是两回事,因为人人都有嫌疑,结果所有人的套路只针对他一个人,这样他还怎么玩?
范仰面露嘲讽之色道:你们这些高人,合起伙来算计我一个,有意思吗?
庄梦周冷哼道:你是不是把事情搞反了,分明是你这样一位高人,竟然想算计我们所有人,这不是痴心妄想嘛!但世人总有妄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可能是在江湖待久了,耍手段都已经耍习惯了,其实说穿了,不是那么几道破门槛吗?
听见这番话,丁齐有点走神了,不禁脱口而出道:我曾经还有过一种感觉,以为自己能催眠全世界呢!后来才明白,其实催眠的只是我自己。
在场的都是人精啊,算是叶行显得废物了一些,但那也要看是和谁,若论玩弄人心的门槛套路,谁都精通,而且能耍出各种花样来。这样往往却容易被蒙蔽了双眼,自己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假如不谈各种手段套路,这件事其实很简单,是两个问题,你相信谁你怀疑谁?大家早把范仰当成怀疑的目标了,原因也是简单明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又正在做什么事?想通了这个道理,又哪有那么复杂!
众人都怀疑范仰,但又不好直接动手,因为刚才那些话都不能算铁证。范仰本人也是有警觉的,说不定会逃脱,而他还有同伙潜藏在暗处。所以必须要由范仰自己动手,大家好抓个现行。范仰今天的举动看似没有破绽,但假如暗一直有人观察的话,全是破绽了。
范仰检查了小楼和后院,告诉叶行已确认安全,然后再来检查前院。来到前院他却躲到凉亭藏了起来,像一个警戒的暗哨,紧接着刺客从后门摸进去了。
朱山闲又说道:冼师妹,我得谢谢你!你那天等于是救了我,甚至有可能是救了我们大家!
这话什么意思?在阿全出事之前,尽管大家对范仰有成见,甚至在暗防备着他,但并不代表对他有敌意或恶意,毕竟是并肩协作的同伴。可是那天的情况实在是太凶险了,石不全联系不,大家还没搞明白是出了什么事,刺客紧接着到了,所有人都不及防备啊!
但冼皓却有防备,察觉到刺客摸进了小楼,竟然反算成功。假如不是那样,后果不堪设想!冼皓如果遇刺,别忘了外面还埋伏着一个范仰,楼的朱山闲接着也得遭殃。收拾掉冼皓和朱山闲之后,谭涵川和丁齐还在路。
假如事先不知家里出了这样的变故,范仰在明刺客在暗,等谭涵川一进门便猝然发难,谭涵川本事虽大恐怕也够呛。只要能解决掉谭涵川,丁齐可以忽略不计,顺手也解决了。接下来不知情的庄梦周再登门,恐怕也难逃毒手。
也是说,范仰和刺客选择在那天晚动手,除了已经离开的尚妮之外,可以把剩下的所有人一打尽。接下来呢?他们可以骗尚妮说找到石不全了,但石不全出了什么事,也会用这个借口把小妮子给骗过来,彻底解决掉所有人,剩下的一个叶行更是不足为虑。
若在心略做推演,能想到范仰的动手计划是一环扣着一环,但是在第一环出了差错,以致于后面几环都进行不下去。
最关键之处在于,冼皓提前有防备。刺客行刺不成反而受伤毒,算这时候范仰也冲进去,也必然会惊动朱山闲。范仰加已经受伤毒的同伙,恐不是冼皓和朱山闲加起来的对手,而且也等于暴露了自己,其他还没有赶回来的人便有了警觉。
冼皓闻言只是淡淡答道:我曾经说过,朱师兄完全可以信任我,我也绝对信任朱师兄。
朱山闲:你和范仰之间有何私仇,现在也应该说出来了吧?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范仰请来的。但是从一开始起,你一直在防备范仰。我留意过,每天吃饭的时候,只要桌之前范仰碰过的东西,你是一筷子都没动过。
冼皓反问道:你和谭师兄不也一样吗?只要是范仰和叶总碰过的菜,你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是不会动筷子的,究竟是谁却说不定。假如不是这样,你又怎会注意到我?
这还真是个有意思的状况,丁齐其实也观察到了,但他注意到的只是冼皓,却没有注意到朱山闲和谭涵川,先前更没有料到其还有这么凶险的伏笔。众人之所以没注意到,是因为这种情况总共也没发生过几次。
负责做饭的一直是谭涵川,朱山闲去买菜,石不全和尚妮偶尔帮忙。庄先生是从来不进书房的,甚至也不帮忙端下菜洗个碗,每天来了直接坐到餐桌旁等现成的。他是惊门前辈,倒也没人会在意。
可是其他人也不好意思总是这么厚脸皮呀,这时看出范仰的脸皮厚了。范仰曾经开过一句玩笑,你见过要饭的自己做吗?
范仰几乎从来不进厨房,也没洗过碗,只是偶尔有些时候,帮忙把饭菜端到楼去,算是经过了他的手。丁齐也注意到了,只要是范仰端来的饭菜,冼皓没动过筷子。
从心理学角度,这说明了一件事,她排斥范仰,而且这个人有洁癖,不碰他端来的饭菜倒也可以理解——丁齐当时是这么理解的。
范仰主动帮忙的时候并不多,所以这样的情况总共也没有过多少次,而且一桌子菜放在那里,其有一两盘有人没落筷子,也是正常情况,或许是因为不爱吃呢。
丁齐注意到冼皓了,却没注意道朱山闲和谭涵川。因为这两人不是不动筷子,而是每次总有一人不动筷子,具体是谁却说不定。这太难观察了,恐怕只有保持同样习惯的冼皓才会注意到吧。
这时范仰突然喊道:你们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杀是剐,给个痛快话吧!
话说得好好的却突然偏了方向,范仰被晾到沙发居然没人理了。这时冼皓抬起了眼,这位冷美人的目光是平日少见的犀利:范总,其实我应该叫你一声魏总吧?还记得十七年前,你在山东做过什么事吗?
范仰刚才表现得一直还算镇定,显得很光棍,此刻却变色道:十七年前我才多大?十六岁而已,还是个小孩!
冼皓:十六岁已经不小了,你这个小孩可不简单,从小不是好东西。我既然已经知道你不姓范而姓魏,再说这些还有意思吗还记得你师父是怎么死的吗?
范仰盯着冼皓,瞳孔在收缩,忍不住露出了惊恐之色:原来真的是你,你是冼家的人!
冼皓的眼圈渐渐变红了,咬牙道:我一直姓冼,当然是冼家的人。
范仰垂着双臂,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缩,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我当年根本没有
冼皓打断他的话道:家破人亡之仇,我怎么会忘记,又怎么会不追查到底?你曾经说的对,我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那么多人我既然杀都杀了,又怎能不从他们嘴问出很多内情?
你师父是第十五个,虽然他只是在幕后设局,并没有直接露面,但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他。而且我还查出,他的身边当时跟着一个小伙子,最毒的主意都是那个小伙子出的。我却一直没有找到那个人,只知道此人姓魏
090、飘门律
090飘门律
众人都愣住了,除了丁齐事先心里有点数之外,其他人其实都不知道这回事。!众江湖高人只是看出来,冼皓与范仰之间可能有私仇,但这两人互相的套路都很深。范仰以为冼皓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而冼皓也顺势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说到这里,冼皓又扭头看着众人道:诸位,非常抱歉,我其实也等于是利用了你们,事先并没有说出实情。
朱山闲面色凝重道:你是冲着范仰来的?
冼皓摇了摇头:我当初并不敢确定,只是查到了点线索,所以有些怀疑。我的确也是为了你们所说的方外世界而来,人生不能仅仅只有仇恨,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没等众人继续追问,冼皓便讲述了一段往事,她描述的过程很简短,显然不愿意再触及更多伤痛的回忆。丁齐已听过大概的内容,但此刻又多了另一些细节。
这听去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父母被害孤儿报仇的情节,在很多小说都出现过,但它真的发生在身边的现实时,仍令人惊叹与伤憾不已。
冼皓的父母在一座沿海城市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私营企业,父亲是法人代表,母亲是财务主管,在当时出了两件事。其一是为了现金流,他们修改了财务报表,以便从银行取得贷款。这种事不仅在当时,在任何时候好像都很常见,不少企业的报表都有好几套,用在不同的场合。
这在通常情况下,只要还款不出问题,不会有别的问题,连银行都不会追究。
第二件事是他们公司吃进了一批走私的货物。这第一个问题要严重,但在当时的时间和地点,这种情况也不少见。在国家加大打击力度之后,后来很多公司都收手不干洗白岸了。假如没有人举报并拿出确凿的证据,其实也不会出什么大娄子。
可是偏偏他们这家公司让人给盯了,对方抓住了把柄门敲诈勒索。这种事情本可以私下谈的,可是敲诈者的要价太高,简直到了无法承受的程度,冼皓的父母不得不拒绝。
身为商人,当然会衡量每一种可能性下的机会成本。在通常情况下,算被举报揭发,假如运作得当,可能只是被巨额罚款而已,差不多用不着坐牢,算被判了,差不多也是缓刑。既然如此,还不如把钱拿出来去疏通关系呢。
这样莫名其妙的敲诈,只要答应了一次,其实等于脖子被套了绳索,简直是后患无穷。所以冼皓的父母不仅拒绝了,而且把话说清楚了。但是他们也没想到,对方的手段竟会那么狠毒,从一开始是奔着谋财害命来的,起初的敲诈只是试探与摸底。
更多的具体细节,冼皓没有细说,总之是被人设局了,他的父母被编织罪证栽赃陷害送进了监狱。家族企业的现金和库存被掏空,最后也落进了竞争对手手。冼皓那时候才七岁,当然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这些都是她二十岁出师之后调查清楚的。
先从当年吞掉父母企业的竞争对手开始查起,冼皓已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将父母送进监狱的罪证是最直接的线索,她很快便发现父母当年聘请的事务所出了问题,这是早被人设好的局,背后另有高人操盘,谋财害命的手法非常熟练。
这伙人挑选的肥羊都符合一个特点,身家丰厚却没有什么大的背景,他们在当地很容易找到更有势力的竞争对手合作整垮并吞吃掉这只肥羊。既然是谋财害命,为什么冼皓却活了下来?因为这是经济案并不是凶杀案,表面看不出其他的问题来,都是按法律程序办的。
没有谁直接动手杀人,冼皓流落街头,她的父母先后都死在监狱里。假如换成普通人,算她长大了也查不清真相,况且时过境迁,很多证据早已消失。但冼皓偏偏是被师父拣走了,成了江湖飘门传人。
从当年的事务所和竞争对手的有关人员查起,冼皓下手不留情,一连除掉了十四个。从这些人口冼皓也审问出了当年事件的细节。有一位高人虽没有直接露面,却在幕后设局指点。这位高人身边还跟着一位小伙子,姓魏,最毒的主意都是这小子出的。
冼皓这次是碰到八门同行了,设局者是要门人,而且最喜擅恶要手段。三年前,冼皓暗刺杀了这位要门高手,虽然没有当场取了对方的性命,却让对方在事后毒发而亡。
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那个姓魏子当时并没有跟随在师父身边,也没有留下任何身份资料可以查找,所以冼皓一直没有找到。但冼皓并没有放弃,一直在暗留意。其实当初她在偶然的场合认识了范仰,也并不完全是偶然。
冼皓当时并不知道范仰是自己要找的人,她只是不想放过任何线索而已。冼皓也清楚自己的样貌带点父亲的轮廓,假如找对了人,不可能不引起对方的关注,而且冼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后来范仰邀请她到境湖市来一起探索方外世界,冼皓感觉自己找对人了。
来到境湖市一看,差不多是江湖八门同道齐聚,而且还真有方外仙家世界的存在!她也渐渐搞清楚了这些人之间复杂的派系关系,范仰和朱山闲等人并不是一伙的。
朱山闲的祖师早有过遗言,所以朱山闲在多年前买下了这栋小楼,还在友人的指点下特意修了那道后院门,只是迟迟没有更进一步的发现。在这种情况下,范仰设局利用了丁齐和叶行,当然也包括石不全,找到《方外图志之后插了进来。
假如范仰真是当年那个姓魏的小子,他肯定不甘心只是与众人合作探索方外世界。按照其人当年的套路与尿性,他恐怕会设局谋算一切,所以冼皓从一开始有防备。
许是因为早有怀疑许是因为女人的直觉,总之冼皓越看范仰越是觉得他是她要找的人,到最后反而是她自己先着急了。因为无论她怎么怀疑,也抓不住实质性的证据,江湖人做事自然有江湖人的手段,于是冼皓亮出了那把刀。
她并不在乎范仰是否要对付自己,来的时候有思想准备,但她要让范仰继续以为她还没有猜到其的身份。她拿出刀的方式很巧妙也很自然,是取代景石成为寄托心神之物。假如范仰真是那个姓魏的小子,这把刀等于直接暴露了她的身份,恰恰证明她并没有戒心。
冼皓很清楚,范仰只要见到了这把刀,定会心惊肉跳日夜不安,定会找机会对她动手的,如此一来反而证明了她的判断。这么做,是把自己当成了鱼饵。
事实证明,情况果然如此。只是她事先也不可能清楚,范仰具体会怎么动手?在那天晚,尚妮突然联系不阿全,谭涵川与丁齐出门去找,庄梦周又不在,范仰终于找到了机会。刺客来了,而冼皓其实一直在等着呢。
冼皓以为自己会等来范仰,结果来的却是另一名刺客,而且对方的身手不凡反应极快,了一刀居然能及时走脱。范仰还有同伙,目标是她也不仅是她,还包括掌握了方外世界秘密的所有人。
冼皓的刀有毒,尤其在她本人手更是剧毒。但对方既已知道她的身份以及这把刀的问题,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肉,肯定会立即处置的,并不至于毒丧命。那名刺客当即遁走,是因为被这把刀划了,若不立即处置伤口还要继续斗下去是找死。
实话实说,
冼皓其实也等于是利用了或者说借用了所有人。朱山闲早看出点端倪来了,曾经问过她,冼皓却没有说出来,只说他们可以互相信任。
庄梦周也可能也看出点什么了,那天凌晨他找冼皓单独聊过了。别人并不清楚庄梦周具体都说了什么话,但总之是劝冼皓离开是非凶险之地,而冼皓拒绝了这个建议。如今回想起来,那一幕也耐人寻味。
一个范仰不太好对付,更何况冼皓并不知道范仰还有哪些同伙,尤其是那名身手不凡的蒙面刺客。假如是冼皓一个人,又孤身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恐怕是不好应付的。但这么多高人都看出了范仰有问题,范仰便死定了,他这也算是自己作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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