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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错行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三千晚星

    ……

    厅堂中早有人事先安排妥当,正中通道的两侧,整齐摆放了数十张条案。

    沈元义和赵贵诚这些沂王府的人占据了右侧前排,把象征尊贵的左侧位置让给了沈韩等人,此行艮庄的其他人,则在双方身后的条案前蜷膝而坐。

    丘纪满面红光,与赵均并肩坐在了居中的主人位上。见一道道珍馐已摆上桌案,便缓缓站起了身,将手中酒盏高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诸位此番,斩杀狼王,屠灭金兵,立下大功,老朽便以此碗水酒聊表敬意,亦当是为大家接风!”

    丘纪一番言语说得慷慨豪爽,只是那话音落下之时,却并无一人响应。

    沈元义这边固然要等着赵均先开口发话,而学生们也纷纷将目光盯在了最前面的沈韩身上,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但沈韩却是纹丝未动,嘴角带着有似无的冷笑,看了丘纪一眼,也将目光投向了赵均,他很想知道赵均




第四十四章 成之于阳(下)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赵均爽朗大笑着站起身来,也不理会旁边的丘纪,径直走到沈韩近前,一把拉起了他的胳膊,“走,去看看那金承麟为我们豢养的战马!”

    丘纪心中五味杂陈,丘梧立下奇功,他当然不会为了这次搅局,真就生了孙儿的气,只是这杯酒……

    暗中叹了口气,丘纪尴尬地放下手中酒杯,也起身道:“即是如此,大家不如随公子一同去看看吧……”

    赵均牵着沈韩的手走出大门那刻,脸上表情瞬间一变,压低了声音道:“沈兄弟,等下看过那些马,我让人带你们去休息,便不要回来此处了!”

    “这又是为何庄主盛意款待,我们怎好不告而别。”沈韩笑着看了眼赵均,“不瞒公子,沈某也是个饕餮之人,那些山中的野味早把我看得垂涎欲滴,待会儿还想着要大快朵颐!”

    赵均闻言,对沈韩的少不更事气苦不已,脚下一顿,不觉间便落在了后面。沈韩行出几步,方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一副懵然无知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公子不便直言”

    “呃……那倒没有,能有什么事情……即便是有,赵某也定然会站在沈兄弟这边!”事已至此,赵均暗自咬牙,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保这些人周全。

    沈韩却是呵呵一笑,不再多言,二人若无其事地肩并着肩,当先向那马群聚拢之地行去。

    在他们身后,丘梧一路挽着爷爷的胳膊,边走边细说着此行的经过。老者丘纪的面上时而喜形于色,时而又紧张万分,听得颇为入神。

    再向后一点,伴随着窸窣嘈杂之声,厅堂中的众人也都带着兴奋之情,纷纷起身说笑着走了出来。

    然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却没有人注意,有两道身影缀后几步,不经意间便落在了所有人的身后。

    ……

    眼下的情形虽然暗藏凶险,但所知之人却也仅限于沈韩、苏烨、秦舒瑶与竹可心,只不过到得现在,又多出了一个。从条案后站起,周柯还未及挪动脚步,就被一旁的竹可心拽住衣角,拦了下来。

    这几日来的险象环生,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历练,但归根究底,他们都还是些刚刚走出高中校园的孩子,涉世不深,心地单纯的他们,还是习惯性地把人往好的一面去想。

    竹可心刚才主动要求倒酒的反常举动,倒也引起了周柯的几分注意,只是当他亲耳听到女孩说出“酒杯中有东西”的时候,仍是难掩心中的惊愕。

    大家不久前还在携手御敌,自己险些为此丧命,马宁然更是葬身于武仙之手。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虽说是为了自救,可毕竟也帮了对方的大忙,终究该有几分情谊,为何转过头来就要布局算计他们

    意外地转折,让这个心思良善的少年颇为想不通,周柯低头望向眼前桌上的酒盏,几颗米粒般大小的晶体沉在杯底,烛光映照下,反射出莹莹光泽,若是没人提醒,恐怕极难发觉。

    竹可心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她目视着大门的方向,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微不可察地探出手来,指了指周柯面前酒碗,又点指了下丘纪以及艮庄众人的桌子。最后,她贴近到周柯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直至见到周柯心领神会的一笑,女孩这才放下心来,迈步向门外走去。

    ……

    星星点点的火把,将半山的一处开阔之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这片空地显然经过了人为的修整,极为的宽阔平坦,似是用来操演训练的校场。

    喧闹的人群最前方,丘纪嘴角带笑,盯着一匹又一匹陆续被带来这里的战马。入口处每匹马都有人检查验看,将各项信息登记造册,又在马的臀部做上标记后,方才被牵入场内。

    这些马的品种驳杂,良莠不齐,质量明显及不上在帝焱山前捕获的那些。但大多数也是体态强健,正值壮年,加之数量庞大,若以此为基础,训练出一支骑兵,绝对会是一股不容小视的力量。

    然则艮庄包括了老弱妇孺在内,所有人加起来也不足两千之数,显然并不



第四十五章 内忧外患
    属于这一天的夜幕终于彻底落下,山间的雾霭中,星星点点的灯火先后亮起,遍及了山间的每一个角落。

    越向高处,房屋明显稀疏了很多,及至靠近山顶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座孤零零的大院子。

    一道青灰色的人影,倒背双手矗立在院门前,头顶苍穹,脚踏峰峦,长长的道袍随风舞动,飘然出尘。

    当年跟随父亲初初来到此地的时候,自己还是个垂髫孩童,这里也只是一片荒山野岭。

    一晃数十年,艮庄有了如今这般面貌,按说足以令人欣慰。只是父亲早已不在,自己也年逾古稀,当年的那个宏图大愿,却仍像面前的层层大山一般,横亘于前,仿佛永远无法翻越。

    口中慨叹一声,那人转身推开院门,抬脚走了进去。

    穿过垂花门,正房中灯火闪烁,祖孙二人的话语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一个小丫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另一个老妇人则只是偶尔笑着回应上几句。

    那人无声一笑,并未打搅这副宁静祥和的画面。他举步来到右侧的屏门前,见上面悬挂着锁头,双膝微微一屈,纵身而起,转眼已出现在了最后一层的院落之中。

    第三进院子,是属于庄主私人的禁地,没有丘纪的授意,便是夫人与儿孙也不许随便进入。而那人却像轻车熟路一般,单手推开正中的一间房门,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的格局极为简单,门相对面摆放着一张八仙桌,两把太师椅,再向里则是一张硕大的书案,以及靠墙的两排书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那人端起书案上的一盏烛台,晃动火折子点燃,闪身来到左手端的书架前,将中间的几本书移开,探手握住里面的一个机关,向右用力一旋。

    伴随着轻微的咔咔声,右手边的那个书架缓缓转动起来,露出一道斜斜向下的石阶。

    烛火剧烈地晃动了两下,旋即逐渐平稳下来,那人稍稍等了片刻之后,才手持了烛台,迈步拾级而下。

    台阶的尽头是一间密室,或也可以称作是一间地窖,虽算不上太高,却极为的宽敞。里面既不干燥,也不潮湿,甚至还有空气在流通,丝毫不会令人觉得憋闷。

    烛光映照下,一排排书架呈现眼前,上面满满摆放着大小厚薄不尽相同的书籍。那些书皆以棉线装订,封皮也是千篇一律的蓝色。

    那人微一错愕,忙上前抽出一本名为“玄理经注”的书,随手翻开,待看过几页之后,嘴角方才浮起一抹苦笑。

    “如此也好,虽无甚大用,倒也能掩人耳目……”

    心中兀自想着,细微的声音却从身后响起来,似是有人进到了房里,正沿着台阶向着此处而来。从那并未刻意掩饰的脚步声中,足可见来人心情的急切。

    那人抬手将书重又放回到架上,从容转过身来,望着出现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微笑道:“纪儿,一别数年,别来无恙”

    昏暗的光线中,丘纪睁大了眼睛望过来。

    面前之人一身道士打扮,脚踩云鞋,头顶无冠,束发盘髻,面容矍铄,仙风道骨,一如当年那般样子。

    “兄长……”

    口中只吐出了两个字,丘纪的面上已然泪流不止,他冲至近前,双腿一软,便要径直跪拜下去。

    “都到了这把年纪,还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那人探出双手,将丘纪搀住,上下打量几眼,感慨道:“纪儿也老了,这些年真是难为了你……”

    “小弟有何为难,兄长所行之事才是步步艰险。”丘纪用衣袖抹了下眼角的泪水,道:“当年兄长只说去去便回,转眼却是这许多年,



第四十六章 只管看戏
    一阵夜风吹进来,屋中的温度骤然降低,而道人话语中透出的凉意,还尤甚寒风。丘纪心中的那股炙热,此时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宋朝历来重文轻武,史弥远把持朝纲之后,更是不遗余力地削减武将势力,如今的朝堂中哪还有几个可用之人。

    金国有金承裔、武仙这样的天才统帅,仍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宋朝将来又如何能当之

    然而,当联想到武仙时,一个名字却如同闪电般,从丘纪的脑中划过。

    “沈韩!”他猛地挺身而起,脱口问道:“兄长口中的安邦之臣,说的可是那些人莫非他们真是兄长收下的弟子”

    道人一笑,“我与他们并无师徒之名,但要说起来,却也有几分师徒之实。而这也正是我刚才所说的那‘许多周折’。”

    “竟然真是如此,刚才我险些就开罪了他们……”

    “开罪他们这又是何故”道人有些讶异地问道。

    “嗨!”丘纪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小弟觉得,兄长离开那么多年,怎会突然有什么年轻弟子,定是存心冒充,别有所图。便想着先用蒙汗药酒将他们迷倒,好去问出实情。”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那些酒……哎呀,坏了!”

    说到这里,丘纪大叫一声,再也顾不上向道人解释,一把拉开房门,飞奔了出去。

    ……

    艮庄正堂中,灯火一如开始那般辉煌,只是气氛却有点奇怪,容纳了近百人的房间里,未免显得过于安静了些。

    当然,也并不是一点声响都没有,至少还有人在打呼,而且听那鼾声此起彼伏的,熟睡的显然不止一人。

    坐在上方的赵均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自然还保持着绝对的清醒,只是本该从旁作陪的丘梧,此时却埋头伏于案上,睡得正香。

    丘梧是艮庄的少庄主,丘纪不在,理当是由他出面,招呼大家一同回来饮宴。

    赵均原本以为,丘纪即已醒悟,又认了错,这些酒便应该已被换过,不会再有问题,也就没有推辞,随大家一起喝了一杯。

    然后,场面就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艮庄自丘梧以下,但凡饮了酒的,几乎全都昏昏睡了过去。

    问题出在哪里,赵均一想便知,恐怕那些动了手脚的酒水并未被撤走。至于为何倒下的是艮庄众人,却不是沈韩他们,答案也是不言而喻的。

    赵均倒不会因此就去埋怨沈韩,若沈韩他们未看清形势,坐以待毙,任人鱼肉,倒反而会被他看轻几分。艮庄不顾劝阻,执意要出手去算计别人,那就要担得起人家的还手,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赵均也不打算替丘纪去解释什么,能否解释得清暂且不说,单是这样做,自己便好像成了同谋一样,他不想给沈韩他们留下不好的观感。谁惹的祸事,就该由谁去收拾残局,这口锅,他赵均不背!

    其实赵均还是想多了,这件事背后的原委,沈韩甚至比他还要清楚,自不会因此迁怒于他。

    沈韩嘴角噙着微笑,条案上的酒,他只喝了一杯,或者说就只有一口。他倒不担心酒里会多出些什么,恰恰相反,那酒里实在少了太多东西。

    竹可心将液体中的不同物质,萃取成了晶粒,但她分不清那些物质都是些什么,也就不知道应该将哪些提走,最后索性只留下了她认得的那两样——水,以及酒精。

    美酒乃是米粮发酵而成,又辅以诸多香料勾兑,才会得出醇甜甘香的口感,此刻他们杯中的,就只剩下



第四十七章 见过叔父
    艮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庄子,其内部运转的方式,看上去更像是一支军队,而且还是一支极有战斗力的军队。正是因为看中这一点,赵均才会对这里寄予了莫大的希望。

    当然,和这样一群人相处,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毕竟绝对服从的思想已在他们头脑中根深蒂固,艮庄人绝不会因为个人的喜好憎恶,去质疑丘纪的命令,更遑论违逆。

    作为较早加入艮庄的丘言,毫无疑问便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个典型,而现在要说心情最为复杂的,也非他莫属。

    赵均与丘纪之间的分歧,丘言内心里还是更倾向于赵均的。

    杀白狼,斗武仙的整个过程他都是亲历者,终归是从生死中一同走出来的人,情谊自然是有的。而且那十二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也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要说他们是奸细卧底,怀揣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丘言第一个就不会相信。

    但艮庄灌输给每个人的思维模态就是这样,一个团队中,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高人一筹,都依照自己的思路去做事,再强大的力量都会成为一盘散沙。既然老庄主丘纪下了命令,他即便对此颇感无奈,也只会无条件去遵从和执行。

    不过话又说回来,艮庄的底蕴是何等强大,在用人上向来都是慎之又慎,丘言本心里也没觉得丘纪的做法就有什么错。只要这些人确实没有问题,这一次小小的考验,至多是让他们吃点苦头而已,能以此换得艮庄的信任,对他们或许还是件好事。

    真正让他忧虑的,还是赵均一直以来那种坚定的态度。这件事情若能妥善收尾还好,但若因此令双方之间生出隔阂,乃至一拍两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丘言心中,艮庄与沂王府的合作才是头一等的大事,错过这次机会,他们的计划不知又要等十几、几十年,着实令人惋惜。

    造化弄人,不久前大家出去看马那时候,丘言得了丘纪的交代,留守在正堂这里,丘纪认错的一幕,他并未见到。不然,此后的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丘言亲眼看着那十一个人先后走出的正堂,也并没有发现谁做过些什么。然而,在艮庄众人,包括少庄主丘梧都被药酒迷昏的那一刻,在他心里又异常的肯定,做手脚的一定就在那十一个人中间,绝不会有错。

    这就不由他不怒了——此处是艮庄,你们终归是外人,纵然你们本领通天,又或者你们不清楚艮庄是什么地方,却也总该明白客不压主的道理。

    发现了酒中有问题,你们大可以不喝,哪怕是当面揭穿出来,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但不声不响地搞出这种事情,就连少庄主丘梧都没放过,敢这样明目张胆打脸艮庄的人,他丘言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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