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大英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深海小魔鱼
黑牛静静地仰望着灰暗的棚顶,没有说话,然后双手结在一起垫在脑后,似乎想着什么,依然没有说话。
肖剑沉默着出门到灶台添了些柴,上炕躺在他旁边,扯过仅有的一条棉被盖在了两人身上。
“哥哥,俺娘饿死之后,俺要了两年饭,后来就给一家大户人家放马,不是一匹马,是很多匹马。真的想当一匹马啊,它们有草吃,可劲地吃,俺叫黑牛,却不是真的牛,俺吃过草,可是咽不下去啊。”黑牛望着棚顶顾自地说着。
“后来呢”肖剑黯然问道。
“后来有一次放马,一匹儿马欺负一匹客马,那时俺什么都不懂,以为它们在打架。想着俺娘也经常受人欺负,俺就特别生气,就把它拉下来,打了一巴掌。想不到那畜生竟然咬了俺一口,俺一怒之下,一拳给它打死了。俺知道这下闯了祸,不敢再回东家,就扛着死马逃了。俺知道那次是俺不守规矩了,可是那匹儿马先不守的规矩,东家也不守规矩,给放那么多马,还不给俺吃饱。”黑牛边回忆边说着。
肖剑知道在辽东习惯将公马、母马称为儿马、客马,想着把马和娘联系在一起颇觉好笑,但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反而像一个听故事的孩子般追问着,“后来呢”
黑牛望着房顶继续回忆着,“那时正是夏天,俺怕马腐了,就扛了很远卖给一个屠夫,得了很多钱。俺不敢吃饱,怕吃没了以后就没有吃的了。”
“后来俺就从了军,想着到军营里总能吃饱吧。谁知道到那里还是挨饿,粮饷也迟迟不发,终于盼来了,还少了许多。俺一怒之下,把那个不守规矩,克扣俺饷银的哥哥给痛揍了一顿,又逃到别处去了。”
“后来,俺又遇到一伙山贼,他们骗俺说要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俺信以为真就落了草。谁知道,他们干的尽是一些不是人的勾当,俺一怒之下,把那些不守规矩的哥哥又痛揍了一顿......”
“哥哥,俺觉得俺是个守规矩的人,可是有时觉得守规矩的人总是会吃亏。可是,俺娘说了,做人要守规矩,俺知道娘说的总没错,可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俺都守规矩了还总吃亏”
肖剑叹息说道,“守规矩是没有错的,可是,得分跟谁,跟守规矩的人咱们自然要守规矩,跟不守规矩的人,咱还守个屁规矩。对的规矩要守,错的规矩怎么守守别人的
第三十七章 公差来了
如果肖剑此时回头,便能认出来,正是前番在白云寺惊鸿一瞥而后匆匆离去,那位张可大的侍从之一。
张义一身劲装,负着双手眉头微皱,望着肖剑的背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举步进了通泰当铺。
“呦,张大人,贵客临门,小店蓬荜生辉啊......”瘦小枯干的老朝奉抬起头看了一眼,急忙放下手中的毛笔从高高的柜台后下了台阶出来相迎。
张义并非真正的朝廷命官,论身份,他只是张可大的家丁。油滑的老朝奉是个见风使舵的好手,他依然如此恭敬地以大人相称,全因为这张义虽是家丁,却又不是普通的家丁,而是张府家丁的头领之一,坊间称呼为家将。
国之四维礼义廉耻,张家四维忠义仁慈。
张府有家将四人,名中各占一维,这四人都是张可大的绝对亲信,在某些时候,他们的出现,甚至可以代表着张可大本人。
张可大是什么人作为登莱两府总兵,曾经执掌过留都南京锦衣卫衙门的非常存在,是跺一跺脚,登莱两府都会颤一颤的大人物,岂是老朝奉这样的一介草民所能仰望的。
“坐,张大人请上坐,来人啊,上壶茶,要最好的那种。”老朝奉用袍袖虚掸了两下掉了漆色的木椅招呼着。
张义摆了摆手微笑道,“老先生,不必客气,张某只是闲逛至此,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货色,顺便给你开开张。”
老朝奉脸上堆起笑容,“张大人说笑了,咱这小店小铺的哪有什么好东西能入大人您的法眼。要是真有喜欢的,大人赏光取走便是,就算小的孝敬您的。不过要说开张,真是借大人吉言,刚刚才做了一笔。”
“哦贵店果然是生意兴隆啊!”张义貌似随意地说道,“不知是何宝物啊”
老朝奉接过伙计捧来的茶壶,边倒着茶水边说道,“按咱这一行的规矩,一般是人不能随便泄露的。不过,张大人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小的刚刚收的是一件玉器。”
说到最后一句,老朝奉向张义身前凑了凑,声音也压低了一些,生怕被旁人听到似的。
轻轻放下茶杯,张义欣喜地说道,“甚妙,刚好张某便是要寻玉器古玩的,老先生可否取来一观”
“当然......当然......”老朝奉返身回柜台,自里面取出一方精致的小盒,打开盒盖,递到张义面前,“便是这枚扳指”
见不是自己所猜之物,张义心头一松,心想,不是老爷的玉佩便好,难道这个小老爷是硬撑着做善事的
他捏起扳指仔细看了看,又轻轻放回盒中道,“寻常货色而已......开个价吧。”
老朝奉的心思灵巧,见张义如此评价,便猜测着对方是想压价,急忙陪笑道,“哎呀,张大人,这回您老可走眼了。这枚扳指可是上好的和田古玉,您看这质地通透,色泽匀称,并无一丝瑕疵,做工也极为精细,便是本店一年也遇不上一次这样的宝贝。论市价,二百两只少不多。不是小的心黑,咱做这营生本是求利的,那典当的后生听口音是外地人,又是生面孔,想是哪里逃难来的,不知道因何急着用钱。小的硬是压到了一百两,若是张大人真喜欢,小的原价出让就是了。”
张义没有立刻决定的意思,而是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斟酌考虑。
老朝奉继续低声说道,“张大人,便是这个价现在也是拿不走的,那后生典的是活当,约定一个月赎期。您老也知道,破落到当东西的地步,还有几个能如期赎回的。待赎期一过,便成了死当,到时小的给您送上门去。”
“既然是活当,那就到时再议吧,张某就不打扰了!”张义起身告辞出门,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枚扳指对小老爷是否重要,这件事应该禀报老爷知晓。
张义刚一离开,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从房角闪身出来,推门进了通泰当铺。
时间不长,瘦小枯干的老朝奉与这人一起出了当铺,不知道因为什么,竟是神色紧张,匆匆而去。
......
福康米店的马车缓缓驶近白云寺,车轮碾压在多日的积雪上现出深深的辙痕。这辆满载粟米的寻常马车吸引了无数目光,随之而来是一阵雀跃欢呼。但没有人围过来,等待热乎乎米粥的流民在各自的位置上纷纷翘首张望。
三个灶上已经冒出了热气,昨日剩下的米从白云寺的偏殿里搬了出来,又倒进了锅中。锅中米不足,斛中米已空,这些流民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斛,终是觉得坠坠不安。
随着这辆马车的到来,他们心里终于塌实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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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搜查
肖剑展现出了极大的忍耐力,他悄悄握了握黑牛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而后负着双手,眯着眼睛望着那些公差。
围住二人之后,这些公差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没人说话,也没人动手。
“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登州城比较特殊,身为蓬莱县城,自然县衙设在这里,同时又是登州府府治所在地,府衙也设在这里,更有巡抚衙门设在城中。三个衙门并存,因而肖剑才有此一问。
“县衙”
为首的班头钱忠盯着怀中鼓囊囊的肖剑瞥了瞥嘴傲慢地回答。
“有何公务”肖剑眯着眼睛问。
没等钱忠回答,官差的包围圈乱了一下,随后挤进来一人。
肖剑望着气喘吁吁的通泰当铺老朝奉,眯着眼睛轻轻地笑了。因为此时他已经能够确定,是梁家做的手脚,而不是因为杀官军的事情,所以他的心情很放松。
“是哪个”钱忠瞥了眼老朝奉问道。
瘦小枯干的老朝奉用手一指肖剑,“就是这个后生。”
钱忠点了点头,干咳嗽了两声,大声说道,“本县富户柳家失窃,被窃珠宝玉饰若干,柳家在本县通泰当铺见到失窃物品之一,白玉扳指一件,经通泰当铺朝奉指认,此人便是典当人。人证物证俱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这些话传出很远,人们听得清清楚楚,立刻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议论声。
柳家看来登州城的水的确很深啊。白玉扳指得自何处,肖剑自然不会忘记,如此伎俩反而他心中镇定了下来。
他没有在扳指的所有权上纠缠,而是神情冰冷地问道,“难道公差就是这样办案的,仅凭一面之辞就敢定人的罪”
钱忠笑了笑,道,“当然不能,所以要你跟我们回一趟住处,那里定是要搜上一搜的。”
黑牛自然不信肖剑会做这样的事,偷人家的东西典当了来施粥,那不是有病是什么,这情理如何说得通他心中有气,因而脸上便现出怒容插嘴质问道,“我说各位哥哥,你们又是带人,又是要抄家的,空口白牙啊,怎么没看到县太爷的令箭啊!”
他所说的令箭,只是自己的理解。明律规定,公差办案须持有上官下发的办案签牌,黑牛所说的令箭便是那办案签牌。只是到了明朝后期,律令崩坏,司法**,严格执行明律的公人已经不多了。
钱忠听黑牛质问如同听了笑话一样,不屑地哼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老爷办案什么时候用过那玩意,若再聒噪,便连你一起带走。”
“你们这帮不守规矩的家伙,看我不......”说着话,他便要上去动手。
肖剑听他们一问一答,不禁心中一动,有了应对之策。他生怕黑牛鲁莽坏事,急忙拦住他喝道,“黑牛,你且在这里继续施粥,清者自清,哥哥跟他们走一趟便是。一会儿就回来。”
哥哥的话就是规矩,黑牛心中已经有了这样的意识,再加上他认为肖剑绝不会偷人家东西,住处自然是搜不出什么来的,也怕自己万一动手,反而害了哥哥。
于是他忍着怒气,狠狠瞪了那帮公差一眼,退到了旁边。
肖剑神情平静地环视了一圈等待施粥的流民,又向三位煮粥的僧人双手合十道,“几位师傅辛苦了。”
说完,他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钱忠看着黑牛冷哼一声,腰刀用力插进鞘中,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而后一挥手,众多差官跟在肖剑身后,远远地去了。
白云寺前一片寂静,那些不知所措的流民沉默地望着远去的一行背影,唯有那把破木椅被黑牛踩得发出吱噶吱噶的响声。
......
石婆婆巷,简陋的小院前。
肖剑眯着眼睛看着门上铁锁,临走时特意夹的那根小木棍还在,锁的朝向也没有改变,显然没有人动过。
轻轻开锁,推开院门,院中积雪一如早晨时那样干净,有的只是两人离去时踩出的脚印,自然也是没有人进过院中。
他的眼睛眯得更厉害。
自从知道了梁家的背景,他的心里便有了警惕。他猜出了对方的意图,知道此事肯定还会有下文,更确切地说是报复。只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到来。
如今答案揭晓,这样的一场构陷,自己并非绝对的被动。他也知道,官差既然要来搜查,就一定会搜出儿点东西来,只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由哪个人搜出来。
一路上,他将事情缜密地梳理了一遍,很快做出了种种预案。
缓缓走到墙边
第三十九章 四方云动
张义自通泰当铺出来,到位于太平楼的登莱总镇衙去寻张可大,却听说老爷已经去棋盘街巡抚衙门与巡抚孙元化商晤军机。想着这也不是特别紧急的事,便回到位于鼓楼巷的府邸办理一些私事。
恰好张可大从巡抚衙门归来,没有回总镇府衙,而是直接回了府邸。见老爷眉头紧锁的样子,知道他巡抚衙门一行并不愉快。
两人讲了几句闲话,张义这才说起通泰当铺的事。张可大听后抚须沉默良久,说了四个字,“吾不及也!”
按照老爷吩咐,张义又来到白云寺前继续关注施粥一事。到了那里,才知道肖剑因被人指认偷窃,被官差带走去搜查住处。
急冲冲赶到石婆婆巷那个破旧的小院落时,已经人去屋空。恰好有看热闹的百姓尤在附近谈论,略一打听便清楚了原委。
张义心中焦急,见院门并未上锁,索性骑着栓在院中马匹,火急火燎的驰回府邸。
“老爷,小老爷出事了。有人指认小老爷偷窃,据说官差在他的住处已经搜到了赃物,如今已被带去县衙。”进了府邸,在书房中见到张可大,张义急忙禀道。
“不可能,他决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张可大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老爷,我也不相信,可是人脏俱获,形势不容乐观,咱还是想想办法吧。”张义搓着手急急说道。
张可大身为一方总镇,总理登莱二府军务,但职权仅仅也限定在军务上。窃盗奸杀、缉捕刑狱均属于政务,由地方衙门署理。张可大虽然是从一品的武职,却是无权过问政务的。
负着双手,张可大在书房中紧皱眉头来回踱了几步,很快他便有了决断,高声喝道,“张忠、张仁、张慈。”
这三位家将随张可大去巡抚衙门,又一起回府,此时正候在外面。听到招呼,三人急忙进得书房,恭身候命。
“火速集合家丁,不得有误。”张可大沉声吩咐道。
“多少人”肖剑在十里亭见过的两位侍从的另一人张忠问道。
“全部,府中有多少人带出少人,骑队出动。”张可大说完,又对张义道,“披挂”
张忠等三名家将听到集合全部家丁,脸上微微色变,除了战事出征以外,这种情形还从未出现过。但他们谁都没敢多问,急忙应了一声出去集合队伍。
张义火速取来盔甲替张可大披挂,他动作已经够快,张可大却是仍然嫌慢,急急催促道,“快些,动作这么慢,那些衙役公差是些什么货色你也知道,要是去晚了,我那小兄弟一个文弱书生,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披挂盔甲是张义的熟练工种,他不敢怠慢,不一刻,全部收拾妥当。
此时的张可大,头上顶着一副镀金六瓣明铁盔,身穿红丝绦匙头叶齐腰明甲,外罩一领青织金锦战袍,顷刻间从一个儒雅的老者变成了满身杀气的老将军。
张可大习惯性地抬抬胳膊,伸伸腿,感觉并无丝毫绷挂之处,便匆匆几步出了书房。到前院兵器架上伸手抓起自己的那把阔叶朴刀,翻身上了坐骑。
此时的总镇府,除去在外的五六十名家丁,尚在府内一百七八十人全部集合在府门内,整装待发。
家丁并非军队在册的兵士,不食明廷粮饷,而是将领、官员、豪右,一些有权有势之人所豢养的私军。作为张可大的家丁,这些人如真正的明军一样随老爷四处征战,保护着张可大的人身安全。虽不是正式军队,却一直以明军的标准配制装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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