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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在恢复士气后,李由便令南郡兵们秣马厉兵,早已准备多时,如今军令一到,他便立刻召集左中右前后五率军吏,只留下五百人守城,又五百人与当地征召的民夫一起押送辎重粮秣,其余四千,尽数在次日一早,拔营出发!

    黑夫他们身为短兵亲卫,自然要环绕在都尉李由身边,数千人沿着潺潺流淌的颍水络绎南下,兵锋直指百里外的楚国顿县

    黑夫知道,这场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




第173章 人之贤与不肖
    镂空雕花的漂亮木门被东门豹一脚踹开,发出了噼啪巨响,黑夫紧随其后,他皱着眉在装饰奢华的房内扫了一眼,看见梁上悬着白凌,随着风来回晃荡,可上面却空无一人。

    跑了?东门豹气喘吁吁,握着短戟左顾右盼,有些不甘。

    嘘。黑夫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凝神细听,便能听到有紧张的呼吸声从床榻的位置传来。

    黑夫了然,朝身后的季婴共敖点了点头,二人立刻入内,蹲下身子,果然在床榻之下找到了他们要抓的人。

    看着床底下蜷缩成一团的楚国官吏,黑夫对他露出了笑:自己爬出来,还是先吃我一剑?

    我出来,我出来。

    官员瑟瑟发抖地钻出床榻,他身材矮胖,脸上一对八字胡,原本的高冠早就不知掉在哪了,发髻上沾了蜘蛛网,显得有些狼狈。此人出来后一阵喷嚏,想必在床底下吃了不少灰土。

    是顿县县尹么?黑夫问道。

    我不是我是庖厨

    那胖官吏抬起头正要否认,却发现面前的秦吏问的不是他,而是两个府中的女婢。

    女婢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于是,片刻之后,顿县县尹就被几个秦国壮汉架着,往县尹府邸的正堂走去。

    汝等要带我去何处?县尹有些慌乱,却又不敢挣扎。

    都尉有请。

    黑夫扶着剑在前走着,此时此刻,县尹府早就被秦军占领了,到处都是短兵亲卫,这里将变成都尉李由在顿县的临时指挥所。

    他们十月初一离开了阳城,沿着颍水一路向东南行,很快就击溃了楚国布置在边境的百余岗哨,攻入顿县境内。

    十月三日抵达顿县,次日傍晚就攻破了此城,可谓迅捷,但考虑到顿县只是一个小县邑,城高不过两丈,兵卒不过三四百,也就不必奇怪了。

    难道楚军直接放弃了此城?前些天还在颍水附近和秦军骑兵数次交锋的楚国车骑探哨呢?为何也不见踪影。

    黑夫心里却有些不安,越是没有遭到抵抗,他越觉得有诈,他知道这场战争会失败,却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败的,只能日日夜夜都小心翼翼。

    只希望,失败不是从他们这支部队开始的。

    如此想着,县尹府的正堂已经到了,黑夫让属下跟着自己,将养尊处优惯了的顿县县尹,扔到了堂下,还在他腿上踢了一脚,使其跪在都尉李由面前。

    都尉,顿县县尹带到,他并未自缢,而是躲到了床榻底下。

    堂上的短兵亲卫闻言,都露出了轻蔑的笑。

    李由正在翻看在府邸中搜出来的一些竹卷,上面记载了楚军在本地驻防的记录,所以也未抬头瞧这阶下之囚,直接问道:顿县县尹,你可知罪?

    顿尹用颤抖的声音道:外臣本可弃城而走,却在将军大兵压境时留在此处,是因为守土有责,于楚无罪,于秦或有罪

    前半句还算不卑不亢,但后半句立刻就原形毕露:但外臣愿为将军治民,安定民心,将功赎罪!

    这么说,你愿降?

    李由看向了顿尹,才发现他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两眼瞪大。

    瞧见李由抬起脸,端详片刻后,顿尹不由面露喜色,起身道:贤侄,原来是你啊!

    他这一妄动,黑夫和两名手下立刻上前,将顿尹按回地上,将剑架到了他脖子上!

    误会,误会!我真是都尉故人!顿尹匆忙解释。

    李由上下打量顿尹,却不记得这是谁人,便道:你是何人?

    我名为蔡承,早年在上蔡为郡吏,做过李斯不,是李公的上吏,与之相善

    李由摇了摇头,依然没印象,虽然他们家的确是楚国上蔡人,但从他记事开始,父亲李斯便去兰陵拜会荀子,做其弟子了。

    数年后李斯学成归来,也只是停留了数日,带着他们兄弟几人打猎玩耍了几天,而后便抛下一句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非世而恶利,自托于无为,此非士之情也,于是西去秦国,寻觅机遇。

    李家也是从那时候起,才从一个普通的寒士之家,走上飞黄腾达之路的。

    蔡承急了,连忙道:二十年前,李公离开上蔡之前,曾带着都尉与中子,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猎狡兔。当时我也正骑马游猎归来,还与李公在东门处攀谈了几句,当时我问了都尉年岁,可学识字。

    眼看李由似乎想起什么来了,他又指着自己的手道:当时我还提着一只野稚,送给李公,李公让都尉接过,都尉也不记得了?那之后数年,李公接都尉兄弟去秦国时,我还去了趟都尉家中,这才记得都尉容貌。

    似有此事,原来真是家父故人。

    李由笑了笑,也没有多高兴,只是挥了挥手,让黑夫等人放开蔡承,给他一个垫子,再端一碗水上来给蔡承饮用。

    蔡承大概是在床底下躲太久,接过水就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而后抹了抹嘴,眼看当年被他瞧不起的辞职小吏之子,现如今却成了堂堂秦国都尉,高高在上,而自己,却成了阶下囚,生死均决于一念之间,不由感慨万千。

    那还是三十年前的事,当时李公年少,刚在郡中任职为小吏,有事无事总喜欢观鼠。吾等问他为何对老鼠如此感兴趣,他便说,看到吏舍厕中之鼠在吃秽物,每逢有人或犬走来时,就惊恐逃跑,而吾等供职的粮仓里,仓中硕鼠吃的是屯积粟米,常年住在大屋之下,更不用担心人或狗惊扰。

    当时李公便对吾等慨然叹息说,一个人的贤与不肖,譬如鼠矣,是由自己所处之地决定的。

    于是没过几天,李公便辞去了小吏之职,前往兰陵拜荀子为师,说要学什么帝王之术,当时还有不少同僚笑话他,可现如今

    蔡承看了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又瞧了瞧威风凛凛,占据了自己府邸的李由,摇头道:吾等果然是厕中鼠,而李公,已然是仓中鼠

    说完以后他才觉得这话不对,连忙改口道:不对,李公及都尉兄弟,皆是凤鸟鸿鹄!

    这倒是李由第一次听说父亲还有这等往事,顿时变得和蔼起来,与那蔡承用家乡话聊了几句。

    李斯刚到秦国那几年,只是吕不韦舍人,做了秦国长史,地位不高,吕不韦倒台郑国为谍事发后,秦王大逐客,李斯作为旅居的外国人,差点也被轰走,靠着一篇《谏逐客书才得到秦王器重,从此扶摇直上,一路做到了廷尉。

    直到那时候,他才将李由兄弟几人接到秦国去,那一年李由都已经是十多岁的少年了,全家离开上蔡时,他依旧穿着一身布衣,风尘仆仆。当时可万万没想到,十多年后,自己竟能尚秦王公主,还带着大军打回家乡来了

    待此战结束,我必回上蔡祭祖。

    李由一边听着蔡承的恭维,一边想着打完仗以后的事,或许是攻克顿县太过顺利,给了他一种战争恐怕会很快结束的错觉。

    真是个励志故事啊。黑夫在一旁听着李由和蔡承的对话,只觉得李斯的经历,简直是这时代一切有志青年的榜样,只可惜那种充满机遇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不过,这厕中鼠和仓中鼠的比喻,也只能适用在楚国,若放在秦国,仓吏瞧见一只老鼠,便紧张得要死,非得将其抓住杀死,再把老鼠洞堵了,因为秦律规定,若是仓库里有超过三个老鼠洞,仓啬夫就要受罚,所以在秦国,仓中鼠的日子,怕是比厕中鼠还不如。

    叙旧完毕后,李由终于进入了正题,开始询问蔡承关于楚军的动向。

    听说都撤往项城了。

    蔡承这会已经知无不言,抱怨道:据说,上柱国就在项城,我本欲前往,却又怕上柱国怪我弃城之罪。

    他口中的上柱国,就是项燕,乃是楚国最高军事长官,官职仅次于令尹。

    黑夫旁听着这紧要军情,暗暗颔首,看来他没有猜错,楚军之所以放弃了顿县等边邑,恐怕就是不想因为分兵守地,被秦军各个击破,而是打算集中到一起,这样秦军远途作战,在兵力上便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可知项城有多少楚兵?李由再问。

    蔡承想了想,伸出两只手,说道:我也是听前去送粮的军吏说的,他们说,上柱国在项城,集中了十万大军!



第174章 表演
    那顿尹真是胡说。

    看着远处的项城,翟冲对黑夫道:这小小城邑,就算全挤满了人,至多能有三四万,哪来的十万大军?

    项城在春秋时本是独立的项国,在一次诸侯会盟时被鲁国顺手灭亡。后来又被楚国所得,楚王将此地封给了一个公族,于是便以项为氏,这就是楚国项氏的起源。项氏在春秋时还不算显眼,等到楚国东迁后,却越发显赫起来,如今项燕已经成了楚国真正的柱国,项燕在,则楚安,若无项燕,则楚危。

    项城作为鸿沟的终点,在和平时期,这里是车水马龙的交易中心,战时,这又是南来北往的兵家必争之地。在项氏数百年经营下,此处城郭比一般的县邑大,墙垣也更高,更有颍水为庇护,易守难攻,城头已经站满了兵卒,随时准备迎击来敌

    就算只有三万,也不少了。

    黑夫回头看看己方旗鼓鲜明的部队,不过三千。

    在攻破顿县后,他们休整了两日,留少许兵卒戍守,便继续南下,今日已是十月初七,三千兵卒抵达项城七八里外,便开始停驻扎营,这里是颍水流经的平原,一马平川,站在项城城头,可以将他们的举止看得一清二楚。

    都尉这是何意?

    在得到协助扎营的命令后,同僚翟冲又对黑夫小声道:他已知项城有楚国大军,还敢带着吾等区区三千人来到近处扎营,就不等等淮阳的主力?

    这就是翟冲最奇怪的地方了,从淮阳过来明明没有什么楚国关隘,可放眼颍水北岸,李信将军的主力却不见踪迹。

    黑夫笑了笑,虽然李由出于保密,没有对属下们说明淮阳那边下达的作战方略,但黑夫却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兵法云,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

    自从借了李由带着的几卷《吴孙子观看后,黑夫也能时不时蹦出几句兵法云孙子曰了,为了今后的升职,黑夫在尽量把自己包装成有文化的军吏。

    他指了指站满兵卒观察这边动静的项城,又指了指他们自己:吾等就是用来诱敌的小利啊!

    嘶翟冲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也明白过来,难怪都尉只带这么少的兵,明目张胆地在城外不远处扎营,敢情这些南郡兵,只是诱饵啊。

    但诱饵有了,钩在哪?

    吾等只有三千人,且赶了两天路程,若是项城中发上万兵卒来攻,那岂不是

    翟冲左右看看,都没有看到己方的伏兵在哪,尤其是颍水北岸,更是空无一人,不免忧心忡忡。

    黑夫宽慰他道:你难道忘了,前日出城之后,便有一位率长带着一千兵卒,连同两千来自颍川郡的民夫刑徒,不见了踪迹?对了,那个秦墨程商也在其中,你猜他们是去做什么?

    押送粮秣?

    得多少粮秣才要这么多人押送。

    黑夫笑道: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去的是颍水方向,若我没料错的话,淮阳那边,已有一支偏师,靠着这些民夫接应,从顿县附近偷渡过来,现如今,早就远远跟在吾等身后了。

    否则,他们这区区三千人,哪敢这么肆无忌惮?

    之后的事证明了黑夫的猜想,后方不断有秦国骑兵飞马与李由保持联络,而李由仗着身后有友军,也越发乱来。他挑了一个兵法上不可作为扎营地点的潮湿丘陵之处,让兵卒们搬石伐木,筑造营垒,树立的军旗也歪歪斜斜,一副主将不会用兵,士气不振的样子。

    然而,远方的项城却大门紧闭,似乎对这支贸然来到城下的秦军一点想法都没有。

    第一次诱敌未果,李由只好停止表演,在夜色降临时让众人休憩,可暗地里却又下令,今夜一半的人要醒着执勤,营墙内伏着枕戈待旦的兵卒,只要外面一有异动,便立刻起来迎敌。

    这下子,连笃定己方后面有援军的黑夫也冒出冷汗来了。

    都尉也太拼了,若是项城内真派人出来夜袭劫营,可能真会中了计策,被吾等身后十数里的伏兵攻击,但在那之前,南郡兵也会损失惨重啊

    好在黑夫他们作为短兵亲自,只需要环绕在李由大帐旁守卫,黑夫打定注意了,若是楚军真来夜袭,他就要护着李由先撤为妙,别到时候仗打赢了,他们的李都尉却死于乱兵之中,那可就欲哭无泪了。

    可一整夜过去了,在霜冻里瑟瑟发抖的兵卒们,却什么都没等来,黑夫一个激灵从瞌睡中醒来时,天已大亮。

    李由披着大氅走出营帐,看着依旧大门紧闭的项城,面露忧虑。

    两次诱敌皆无果,看来项城里的楚军主将,还真沉得住气啊。

    莫非真是项燕亲自坐镇?

    李由和李信同是宫廷郎官出身,所以他很了解李信,这位李将军不喜欢攻城,而喜欢用擅长的车骑突袭解决问题,所以他更偏向于制定诱敌出城野战的策略。

    但楚军却看准了秦国今年刚刚打完灭魏之战,人手粮食都不怎么充沛的弱点,是打算集中兵力,死守险隘坚城了?

    到了次日,前几天落在后面的一千兵卒和两千民夫跟上来了,他们不仅带来了新的粮秣辎车,还搬运了许多车木料绳索之类的东西。

    黑夫知道,这是李由的第三次诱敌,他们要当着项城楚军的面,在颍水上搭一座浮桥。

    早在春秋,就有造舟为梁的方式搭建浮桥了,甚至还能横跨大河,这宽百余米的颍水自然不在话下。

    到了中午,从颍水上游,陆续驶来了几十条木船,这都是在沿岸城邑临时征集掠夺的。

    李由一声令下,这次南郡兵们干脆放下了手里的兵器,齐齐上阵,在已经有些许冰冷的河水里,帮助搭建浮桥,看上去,场面十分混乱无序

    这一幕让黑夫心惊肉跳,即便知道这是诱敌,但楚军派车骑出城的话,瞬息便至,他们这在河边忙活的几千人,很容易陷入混乱,要知道,南郡兵从来就不是精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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