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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他之所以这么做,其一,当然是为了抱上李斯这条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李斯可谓是在秦始皇死前,秦朝最稳的一条船了,做了十多年丞相,位高权重。更重要的是,他和黑夫还有一个相同的身份:

    楚国旧地出身

    在秦国,不加选择大收门客的时代已经永远过去了,一个小人物若想投靠山,可不是随便乱投的,还得看地域是否相符,因为这年头极重乡党。

    比如王翦的旧将幕僚里,以关中人居多,因为王氏是关中频阳人。蒙氏的旧将幕僚,则更喜欢接纳山东人士,尤其是齐人,因为蒙骜本就是齐国来的客卿。

    而李斯一系,除了张苍这个小师弟外,似乎也很愿意接纳来自楚地的人才。

    若黑夫能成为李由的心腹嫡系,顺便攀上李斯这个高枝,至少能保证自己未来十五年的前程无忧!

    其代价,仅仅是一级爵位

    这真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其二,黑夫也有一些考虑,那就是如何将这次的战功最大化,让它对整个集体更有利。

    李信败了,蒙恬败了,但吾等却凭着一支残兵,大胜楚人。不算李信刚开始佛高歌猛进,这恐怕是这次仓促的灭楚之战后半段,唯一的亮点吧

    若这一仗,是一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小百将打的,秦国官方怕是没有太大兴趣过多宣扬。除了让黑夫连升两级,顺便将他这个小人物推到遭人嫉妒的风口浪尖上,没有额外好处。

    但若是,这一仗乃廷尉之子,秦王佳婿李由授计打赢的呢?

    这支军队的事迹,恐怕会被秦国官方大肆宣扬,成为掩饰大败的一块遮羞布!

    可以想象,在黑夫让出自己的些许利益后,只要能回到秦国,他们这数百人,不论战死的还是活下来的,人人晋爵一级,只是最基本的赏赐。除此之外,短期的好处长远的好处,都会源源不断。

    想到这里,黑夫朝李由再拜道:下吏还有一件事,想请都尉允许。

    李由现在已经看黑夫极其顺眼,让他起身,笑道:但说无妨。

    事情是这样,与楚人交战时,有位陷队之士的屯长槐木,不幸英勇战死。吾等几个百将屯长商量了一下,想将一些斩首夺旗的功劳凑一凑,多放在他和战死的众人头上,让他们多得些功爵

    这是大伙商量的结果,活着的人,能保证一级晋爵就够了,让好处多分给牺牲的士兵吧。让他们的家庭多受益,这样或许能减轻一点父母妻儿的悲痛。

    为此,黑夫还专门问过军法官,在秦国,兄长战死,弟弟能不能被立为后,继承爵位?

    军法官知道他想做什么,不厌其烦地为他解释了爵位的继承原则。

    非同母弟,则不可为后。

    若已分居,亦不可为后。

    必须同母同居,方可被立为后!

    和汉朝的规定不同,秦因为战争更加频繁,很多人甚至来不及生子就战死了。为了鼓励这些人勇敢作战,于是在立后方面,便比汉代更宽松一些,允许弟弟继承。

    黑夫当时想了想道:槐木无子,却有两弟,均是同母所生,都已成年。我记得他说过,两弟均是竟陵县的隶臣,在伐魏之战后才请求赎出,不知是否已赎回,也不知户籍该怎么算。

    应已赎回,郡县不会耽误此事。军法官名为丘孝,在入伍前就是一个县城里的狱掾,知晓法律,他对黑夫道:

    至于在户籍上,仲弟更长,应该单独立户,叔弟则还是与槐木同户籍,直到他或者槐木之子成年前,都不必单独立户,可被立为后,继承爵位!

    如此一来,黑夫就放心了,他是铁了心,就算削减一点自己的份额,也要给槐木凑出能连升三级到大夫的功劳来!

    因为黑夫脑子里,一直都是槐木死时的场景,那支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黑夫心里堵得慌,但作为指挥者,他当时又不可能亲自去陷阵冲锋,这真是一个让人无法释怀的抉择,这真是一个残酷的时代,古来征战几人回?

    所以,黑夫非得为死者做点什么,才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就好像他前世,在某本里看到的一句话。

    野心归野心。

    良心是良心!

    黑夫想攀上李斯父子,让野心肆意绽放,开花结果。

    他也想保留良心,揣在怀里,不要让自己忘记自己是谁,来自何方,为何而奋斗。

    我为了掌握自己的命运而战。

    我为了带着你们回家而战!




第194章 诺!
    撤离前,秦人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俘虏。

    倒不是为死者报仇的泄愤杀戮,还厮杀时可能会冒出这种想法,但打完以后就没了。他们的同袍死于楚人之手,但更多的楚人亦死于自己之手,这笔帐是算不清的。

    杀俘,是出于一直以来的秦军习惯,出于安全的考虑,亦是众人对斩首数的渴望。包括军法官丘孝在内,没有人提出异议,只有那个秦墨程商站出来反对了几句。

    楚人未杀秦俘,为何秦人要杀楚俘?杀俘不祥啊

    这个人怕是第一次跟随秦军出国,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地看着他。

    将士们需要首级功劳。

    躺在车舆上的李由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程商眼睛睁大:首功已经有不少斩首夺旗,还不够么?何况他们已放下武器,就算放了又何妨?不是说秦军不滥杀无辜么?

    一旁的翟冲道:无辜是相对于手无寸铁的百姓庶民,凡曾向吾等举起刀兵者,皆不在无辜之列。再说了,若是放了彼辈,肯定会有人泄露吾等去向行踪。若是平日也就算了,如今吾等尚在困局之中,楚人不知何时会调兵来追击,决不可心慈手软!

    程商依然有些无法接受,既然从道理上劝不住,他只能从情感上劝:李都尉,你曾是上蔡楚人,黑夫百将,你是南郡人。南郡与淮北同是西楚,汝等虽分属两国,但语言相通,习俗相近,这些楚俘,亦是汝等乡党啊,为何不能兼相爱,而要交相恶,必杀之而后快呢?

    李由面色顿生不快,黑夫知道这秦墨捅娄子了,李由虽然用他的籍贯来拉拢南郡兵,可却很忌讳别人说他是楚人。

    于是黑夫笑了:程先生勿要来讲大道理纠缠不清,对吾等而言,王于兴师,修我矛戟,只是奉命行事,别无选择。既然秦楚已经开战,那在这场战争结束前,双方将士便是不死不休的仇雠hou,像爱自己袍泽一样去爱敌人?墨家的这种兼爱非攻,恕吾等不能效仿。再说了,既然墨者依然守着兼爱非攻的理念,为何汝等要助秦攻楚?

    程商的面色有些灰败,喃喃道:因为秦墨想通了一个道理只有天下定于一,战争才能消弭,才能做到兼爱非攻,天下大同吾等只是为了让这统一进程快些,我没想到:

    没想到,战争如此残酷,楚人抵抗如此剧烈,秦国还打了败仗?

    黑夫摇了摇头,理想主义者总是很天真,不过秦墨已经是这批理想主义者里,较为现实理智的一派了。

    程商颔首:如此一来,天下的战乱还不知要到何时才会彻底结束,又要再死多少人。再这么杀下去,秦楚之间岂不是越来越交恶,仇恨越来越深,这与吾等的初衷,似乎南辕北辙了。

    他见劝说无果,惭愧地看了一眼蹲在远处的上百楚人降卒,颓然地回头往城里走去,叹息道:我去继续做担架。

    虽然俘获了楚人抛下的车舆马匹,但有时候,可能要弃车走荒野林子,无法走路的伤员就得靠手抬。于是黑夫便画了个草图,请程商在城内寻找材料,带着兵卒,帮忙制作了一批后世常见的担架,好歹不必再卸门板抬人了。

    在程商离开后,黑夫又请示了李由,李都尉依然没有改变主意。

    于是随着军吏们一声令下,杀戮开始了。一切都井然有序,先逼着楚人脱下甲胄,而后,秦人沉默地上前,冷漠地抬起弩机,后面跟着人持剑补刀

    只片刻之后,最后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地上多出了百余具尸体,军法官则大笔一划,将这些人记到了斩首数目上。

    看着这一幕黑夫也只能叹了口气:程商说的没错,秦楚之间仇恨锁链,又更紧了几分。

    黑夫背过身子,看着从城内陆续走出的兵卒和车舆,五花大绑同样扔在车上的斗然,看着那些被屠杀的楚俘,双目尽赤,只有两个还有用处的楚人军吏卒长才得以幸存,他们将作为战利品,和斗然一起被带回秦国去。

    屠驷满过来禀报道:假五百主,城内的人都出来了,加上从楚军手里俘获的干粮,皆羸五日之食!

    善。黑夫对翟冲屠驷等人下令:让众人将衣着更换成楚人的赤甲,藏起旗帜,打出楚人的旗号!

    这也是李由要将楚人赶尽杀绝的原因,因为他们要易装而行。

    斗然的嘴很硬,什么都问不出来,另外两个楚人卒长也说不清楚,只知道有位将军在率大军猛攻平舆。平舆只有三千秦卒,怕是守不住多久,楚人目前可能都杀到新蔡城外了

    最坏的打算,是新蔡也被楚人占领,黑夫他们就必须向西南渡过汝水,在楚军控制区内再走两三百里,穿过整个淮西地区,抵达南阳郡地界才算安全。

    黑夫一点都没有在敌后开辟根据地的想法,他们这些人在楚地,绝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上蔡阳城方向,上十万人的交战里,他们这数百残兵就别去凑热闹了,赶紧溜要紧。

    在众人忙着剥楚人衣甲时,黑夫则带着已经完成换装的嫡系部下,站在了原本拘押秦国俘虏的大坑边

    他们要向死难的袍泽做最后的道别。

    原本整整齐齐的一百人,现如今只剩下七十人,其中不少还是伤兵,或裹着耳朵,或吊着手臂,其余二十余人,都已经牺牲在战斗中,被埋在了脚下。

    楚人的尸体都丢在外面,横七竖八,秦人的尸体则被抬到坑中,整齐地陈列起来,还逼着楚国俘虏铲土,将这里重新填了,现如今,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板实模样。

    百多死者共享一个坟冢,也没有墓碑,只有土壤上整整齐齐插着的数十把残剑。槐木的剑也在,位于最中央,拴在剑柄圆环上的丝帛轻轻随风飘扬

    利咸叹气道:生下来父母都给起了名,死后怎就都成了没名的人了呢?连墓碑都没有一块。谁说没有名?黑夫反问道。

    其他百的死者,我叫不出名来,但只要是在我麾下,无论名籍,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们是黑夫的兵。

    黑夫甚至记得,自己为他们写家书时,那些年轻的面庞都是怎样的神情,各自说了些什么话。

    铮,你在家书里向患病的父母问好,为自己一年未归抱歉,并叮嘱新妇一定要照顾好二老。

    缓,你当时在信里抱怨军营里日子太乏味。

    鸠,你反复担忧爵位的田宅是否落实。

    巢父,你憧憬回家后吃到的第一顿饭食。

    阙,你请家中姊妹帮自己问候同里的意中人,担心她是否已嫁他人。

    仲六,你保证说腊月祭祀时一定回去,带着赏赐,光耀乡里。

    站在这里,听着风吟,黑夫仿佛又听到了那些喋喋不休却朴实的话语,回荡在自己的耳边。

    其中就有槐木的声音。

    黑夫还记得,槐木一开始神情还有些别扭,似乎写封家书比先登夺城还难,但一说又收不住,这个镔铁一样刚强的战士口中,说了脉脉温情的话。

    槐木关切说,妻大冬天洗衣,是不是又冻坏了手?又嘱咐她砍柴不要去太远,小心野兽,同时请妻凑一凑家里的钱,给两个正在做隶臣的弟弟送去,若他二人依然没有恢复自由的在最后,槐木说,妻勉力也,槐木必归,决不食言

    随着黑夫一个个念起死者写在家书里的内容,他身后的众人中,东门豹高高仰起头,这个无所畏惧,以流血为荣,以流泪为耻的莽夫,在努力让眼泪留在眼眶里不要流下来。

    而其余数十人,也面色凝重,甚至还有人开始轻轻抽泣。

    一年半载的军旅生活下来,大家都成了不是兄弟的兄弟,失之如失手足。

    季婴这时候走了过来,亦红着眼道:百将,你没来时,槐木说他最后的愿望,便是最后能葬在竟陵,葬在山岗上,若是做不到,葬回南郡也行。

    鸟飞反故乡兮,狐死必首丘这好像是屈原的诗吧?但不论秦人楚人,就是每个人死时最简单的心愿。

    黑夫点了点头,他蹲下身,捧起一捧泥土,对槐木,也对这些躺在地下的袍泽抱歉道:吾等要走了,来不及也没办法将汝等也一齐带回家,只能抛在这异国他乡。

    但我不会食言!我说过,要带汝等回家,一个都不会少!无论生死!

    黑夫朝着这数十柄残剑组成的墓碑稽首,发誓道:战斗虽已停止,但战争尚未结束,直到楚国覆灭之前,大王都不会善罢甘休。王于兴师,修我甲兵!我必重整旗鼓,再回此处,将这城邑,将这土地插上秦旗!届时,再以棺椁百具,将汝等的尸骸,都移回故乡去!

    二三子,姑且待之!这是黑夫作为百将,对汝等最后的军令!

    大地无言,坟冢亦无言,唯有残剑在北风中屹立不倒,好似虽死犹生的战士,而微微晃动发出的呜鸣,又像是对黑夫最后的回答

    诺!



第195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楚军主力得知鲖阳之战的消息时,已是两天后的十一月初四了。

    刚刚收复平舆的项荣本来还意气风发地站在城头,听闻胡公斗然和寝公孙奉在鲖阳大败,损兵数百,斗然还被俘虏的消息后,顿时勃然大怒。

    竟被一支残兵所败,且被敌军俘获,斗然真是若敖氏之耻!

    至于那个据说是抛弃斗然逃跑的寝公孙奉,项荣也打算向父亲请求,削去此人的封邑,被李信大军攻陷一次也就罢了,如今又弃友军而逃,看来孙叔敖的后代,早已变得懦弱不堪,已经不配再做封君了。

    那支击败了斗孙二人的秦军有多少人,往何处去了?项荣问道。

    负责军情汇报的视日周文禀报道:据逃回的军吏说,约七八百人,现已不知所踪,应是往西边去了,或投上蔡,或赴汝水

    若是他们不长眼往上蔡走,正好能与我大军碰上。

    项荣虽然有些咽不下去这口气,却也知道,自己顾不上去管这支小小秦国参军,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项城之战后,秦楚两军的形势发生了较大的变化,首先是蒙恬收拢三万败兵向西退却,而项燕则亲帅楚军主力紧随其后,可惜还是未追上,只能先攻破了顿县,再破博阳汝阳,以一天下一城的速度,推进到了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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