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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兄长说的有理。

    黑夫想想也对,自己就算不种地,雇人来佣耕也不错,这年头没有土地,只能卖力气的雇农还是有的。唉,就是不知道那个叫陈涉的小雇农,现在在哪呢?黑夫好想邀他来帮自己种地,顺便坐在垄上,一起谈苟说地,聊聊燕雀和鸿鹄的志向

    说话间,衷停下了脚步,往前一指道:这一片,就是你的田了。

    黑夫按着衷的比划左右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骂了一声卧槽!

    竟然这么大!

    他眼前的这片新开垦的田地,一眼望去,居然足足有五六个足球场那么大!




第45章 生产力啊生产力
    黑夫眼前这片广阔的农田,是由一道道细细长条组成的,那些长条,就是亩。

    他站在田边,沿着亩边缘排水用的小沟畛,轻轻迈出了左脚,接着是右脚,一左一右下来,就是这时代的基本距离单位:步,一步等于六尺,相当于后世的138米。

    这样一来,刚好走完一亩地块的宽度。

    所以每亩宽1步,长240步。因为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后,就开始实行大亩制度。和燕国楚国齐国的100步小亩,以及魏国的200步中亩都不一样。

    究其原因,除了商鞅变法时的秦国地广人稀,要让老百姓多分些地多种粮外。大概也因为,秦国开始广泛使用牛耕,哪怕没牛的人家,也能从官府借牛耕作。而一头牛闷头拉犁,大概走上240步,才需要歇气一次,至于人,拉着犁走上一百步,你就得累趴下。

    于是乎,这一百亩属于黑夫的地,就显得格外大。

    黑夫震惊完以后,蹲下来用树枝算了笔账:后世的一市亩为66667平米,而秦国的一大亩约为400多平米,比后世小一点。但折算起来,一百大亩就是4万多平米

    这么大的地,放到清朝民国,我已经是个小地主了吧。

    黑夫顿时有些好笑,要知道,清代的农民,自耕农有十来亩地是正常的,穷一点的,甚至只有几亩。

    但是别开心得太早,这些地虽然分给黑夫种,但它们依然是归属国家的。汉朝的董仲舒无根无据地脑补说秦国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卖买,然而黑夫回到秦国,却从未见过任何一桩买卖土地的交易,更别说契约,后世发掘出的秦简,也根本找不到类似的东西。

    在秦国,土地是决不能买卖的!毕竟,只有在土地国有的前提下,授田制和军功授爵,这两个秦国的立国之基才能维持下去,至少在秦始皇一统天下,宣布使黔首自实田之前是这样的,农民有土地使用权,却没有所有权。

    这么一想,大秦和我天朝国情还真挺像的。

    而且别以为田地大,收成就多。恰恰相反,在这时代,正因为耕地收成太少,若不分配这么多土地,是绝对养不活一家人的。

    伯兄。

    黑夫坐在垄上休息时,顺便问衷道:去年我们家秋收时,一亩大概有多少收成?

    衷也坐在阡陌上,走了一会后,他腿伤处有些酸痛,但和黑夫不同,他看着眼前这片土地,眼中满是憧憬和期待,身为农夫,哪有不爱土地的?

    粟的话,2石吧,稻更多点,亩产3石。南郡的土地卑湿,比不了关中,我在服戍役时,听关中来的兵卒说,在那里,粟米的亩产可以翻两到三倍呢!衷作为家里的主心骨,每年多收少收,心里都得有个数。

    这里的石,指的是体积,而非重量,毕竟这年头哪有功夫做精密的称量。农民打到了谷子,舂得了米,都是往固定容积的斗升里放,咸阳分发到各郡县的商鞅方升,就是这时代的标准量器,俗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嘛,交禾租时也是如此。

    黑夫来这时代这么久了,手提肩扛了无数次米谷,心里也大约有个数。所以知道,按照大哥的说法,自家地里,粟大概是亩产50多市斤,稻谷大概是亩产70多市斤。

    这是个什么概念?

    黑夫前世老家在农村,也是识五谷的,知道现代的杂交水稻田,一亩地多的能产到2000市斤!小米的话,大面积种植,一亩也能产**百市斤!

    也就是说,这时代的粮食亩产量,大概只有21世纪的几十分之一。

    生产力,前世在课本上只是一个干巴巴的词,此刻显得如此要命。人如果想吃饱肚子,亩产不能提升的情况下,只能扩大种植面积,也难怪此时平均每人占有的土地那么大。

    所以黑夫特别能理解这时代的农稼艰难,没有机械化的帮助,每个农民要干的活,是后世的十倍甚至几十倍!一家五到八口人,在农忙的时节,必须没白天没黑夜地在地里忙活,才能将这么多的土地耕耘下来。

    秦国的农民,在官府委任的田官指导下,已经脱离了漫天撒种刀耕火种的阶段,开始精耕细作。《仓律里甚至手把手地教农民,说撒种子时,稻麻每亩用二又三分之二斗,粟麦每亩一斗,黍子豆每亩三分之二斗

    但即便如此,粟的产量也只是比200年前魏国的亩产15石高了一点,加上租赋又重,顶多求个半饥不饱。

    毕竟这年头没有化肥农药,带来的不是生态,而是低产。农具是木石骨铜铁各种材料混用,耕作技术也有待提高。若想有好收成,只能用水利强行提升,有郑国渠的关中,修了都江堰的cd平原,成了秦国最大的粮仓,支持着秦王发动一场又一场战争。

    如今黑夫一个人分到百亩土地,虽然乍一看挺美的,可仔细一想,他便一点耕种的**都没了。

    伯兄就按你说的,这地,还是找人来种罢。黑夫一想到这么多农活,就头皮发麻。

    衷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急,这两个月我在乡中问问,可有庸耕者愿来耕作。

    虽然实行授田制,但秦国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土地,总有一些游荡者犯过罪的人被没收了田地。因为秦律对待土地的观念,就是不允许占着茅坑不拉屎,你种地不积极?好啊,别种了,收归国有,分给别人种去!

    最典型的就是东门豹家,因为他父亲醉酒溺死,算违反了律令,所以土地被收走,县城附近可没空地给他偷种,东门豹只能靠其他法子谋生。小陶家也是,父子二人在为人做庸耕佃农,随时可能沦为仆役。

    大哥又指着田地的边缘道:今日喊你来看地,就是想商量商量,约点人手,先将田埒(liè)建起来。

    黑夫的地虽大,但也有界限,田地的四角都被堆起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土堆,叫做封,其他人的田地沿着封,建立了四道土垣,这就是埒,用来标示地界。

    兄弟二人指点田地的时候,正好身后有几人经过,其中一个头扎椎髻,戴着木冠,像个高瘦老农的人背着手,远远看着他们道:这不是衷家兄弟二人么?

    此人正是夕阳里里正,带着几个隶臣下地干活,衷和黑夫只好起身朝他拱手。

    见过里正。

    里正却面色不善地说道:衷,黑夫,汝等在这封土边上转悠作甚?律令上写了,若是破坏了封土,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都算‘盗徙封’,要被判处耐刑。假如汝等敢偷偷铲掉它们,再把自己的田往外扩充几步,那就是‘盗田’了,处罚更重!哼,休怪老夫没有提醒过汝等!

    哪有第一句话就将人当贼的,黑夫心中顿生不快。

    这里正与自家的仇怨,源于八年前,里正的儿子也看上了大嫂葵,想要来做妾。但葵却一心想嫁给大哥,最后在他们长姑姑的花言巧语不对,是好言相劝下,葵家也答应了这门亲事。

    从那以后,里正一家就开始频频刁难衷兄弟几人:春耕时借牛,只分给最羸弱的老牛,借铁农具,也尽给破破烂烂的。

    这也是黑夫得钱后,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哥买全套铁农具的原因,就是不想再看人脸色。

    黑夫还想到,自己在大过年时被分去服更役,恐怕也是里正从中作梗。

    他看里正的眼神有些不善,大哥却只是作揖笑道:多谢里正提醒,吾等绝不会知法犯法,倒是有件事想问问里正。

    衷说道:我继承了亡父的公士爵,里中每年都会分一个庶子(仆役)来帮忙耕作,可去年却没有。这且不提,我仲弟新得了公士爵位,他一个人可照顾不过来百亩土地,里正,今年总该分一个庶子予他了吧?

    里正却依然板着脸:公士又怎样,公士很了不起?老夫还是上造呢!庶子有限,里中有爵者却有七八户,哪分得过来?按照律令,庶子要优先分给有官职者,而后再按户籍编号一家家分配,迟早会轮到你家的,好好等着罢!

    说着他冷笑了一下,便要离开。

    这时候黑夫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大声问道:敢问里正,若是我也做了官吏,那庶子,是不是就要优先分到我家来了?

    做官,就凭你?

    里正转过身,鄙夷地看了黑夫一眼,轻蔑地说道:你家在楚时,乃是隶臣妾一般的庶民,世代为我家服役。入了秦后,才侥幸得了公士,如今还想做官吏?再折腾几代人吧!

    说着便仰着头,带着隶臣走了。

    这里正一家在楚国统治时,乃是这片地区的一个小氏族,人丁兴旺。入秦以后,也被推为里正,他打心里,是瞧不起衷黑夫这些世代贫民的。

    芝麻大个小里正,就目中无人,还敢私下用小手段报复我家,呸。

    里正走远了,黑夫感觉就像吃了只苍蝇似的,这几天的好心情都被破坏了。不过想想也是,后世的村长村支书,不也有许多如此么?贪赃枉法,相互勾连,俨然地方一霸。

    毕竟是官啊,黑夫,家里就指望你为官吏了,或能让他收敛收敛。衷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几年家里生活愈发艰难,跟里正打击报复也不无关系,他们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民不可与官斗,哪个时代都一样。

    黑夫却看着里正如同孔雀般的步伐,不怒反笑。

    伯兄,你就等着罢,总有一天,我要让他家连里正都做不成!

    :本章数据来自《秦汉粮食亩产量考辨,因为所用记录主要是汉代的,所以稍有削减。



第46章 门缝里看人
    仲兄你自己来学律令,将我拉来作甚?

    惊捧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四根肉干,一脸的不情愿。

    他本来得了把新剑,正想在伴当们面前炫耀一番,结果仲兄来匾里找老吏阎诤学律令,却死活要他跟着。

    让你来你就来,哪那么多废话?

    黑夫瞪了惊一眼,他带着惊,自然有他的道理,然后向路边的农人拱手询问:敢问,阎丈人家在何处?

    这黑夫学读写,是跟夕阳里吕婴老先生,他大哥才是来匾里找阎诤学过,所以黑夫并不知晓其住处。

    好在这位阎诤在匾里名气很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才问第一个人,就为他们指了路。

    一直往前走,过了竹林,那家有高墙瓦檐,门上染着红漆的就是阎丈家了。

    匾是竹篾编制的器具,圆形的下底,边框很浅,可以用来养蚕盛粮食等。匾里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这附近竹子众多,家家户户都能编匾。

    黑夫兄弟按照指示,一直往前走,却见每家门前都晒着匾筐,而后途径几亩竹林,虽是深冬,竹叶黄了不少,但竹竿依然青翠挺直,枝干相接,疏密有致。

    惊可惜地说道:若是在立秋前后,一定能挖到冬笋,再下河摸条鱼,煮在一起哎哟,仲兄你又打我。

    黑夫敲了敲他的脑袋:别整天尽想着吃食,你今日若乖乖听我的,不要乱说话,我便给你五十钱,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此话当真?惊就像被许诺了糖果的小孩子,露出喜色。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了一家大宅前,高达一丈的墙垣,染着白灰,上面覆盖着崭新的瓦当,大门染着炫目的红漆,可容三人并肩走入。

    就这外观,休说黑夫家不能比,就连他们里的里正田典家也要逊色不少,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

    黑夫暗道,幸好自己除了四根肉干外,还包了一百钱,即便如此,这点束脩依然显得寒酸,阎诤恐怕会不放在心上。

    他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开始叩门。

    过了好一会,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个皂衣的仆役竖人透过狭窄的门缝看出来,见是两个庶民,便没好气地问道。

    汝等何人?来找谁?所为何事?

    黑夫作揖道:夕阳里公士黑夫,想找阎君求问律令之事,还望代为禀报。

    又是来问律令的啊

    那竖人上下打量着黑夫兄弟,类似的泥腿子他见多了,大多是家人触犯了某些律令,遭了官司,就来找阎君求助。

    黑夫好歹不是两个月前的粗布褐衣了,穿着上个月新买的衣服,身后的惊也还算穿的干净,可在这竖人眼中,他们身上好似有什么污点似的。

    且等着罢,我去问问主人。

    红色漆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惊有些不忿地说道:这竖人,一脸晦气,就跟吾等欠他钱似的。而且他是多久没出门了,匾里明明和夕阳里挨着,他却连仲兄的大名都不知道?

    我那点名声,也就能在市井人家里传一传,却无法入吏士之眼啊。

    黑夫倒是看得清楚,他的那点事迹,也就能在普通士伍黔首面前吹一吹,像阎诤这种爵位为不更级别的老吏,又曾经在乡县当过官,是见过世面的人,瞧不上眼的。

    何况今日他是有求于人,对方又是长者,放低姿态,也是应该的。

    惊却抱怨连连,说夕阳里的吕婴丈人要是没去县城就好了,他倒是与自家认识,哪还用这么低声下气。

    又等了好一会,惊脚都站麻了,不耐烦地走来走去,那门才终于又一次打开。还是那竖人,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道:随我进来罢。

    黑夫朝惊比了个噤声的姿势,二人随仆役入了宅门。

    进入阎宅后,黑夫立刻发现,这户人家,其实并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富丽堂皇,反而挺普通的:入门西面是马厩鸡埘;东面沿着墙开垦出一片菜地,用土垄分成了几块,种着葱韭;正面则是一个堂宇,大概是用来会客的。

    不过竖人却没有将二人引入正堂,而是带他们绕了过去,沿着走廊,来到了一间更小的屋宇。这大概是书房,因为透过窗扉,可以看见里面三面墙壁都有书架,上面全是一卷一卷的简牍。

    阎诤虽然不任职了,但在任上时,却将律令抄录甚多,虽然比不上那位喜法官,但也是云梦乡之最,这也是黑夫找上门来的原因。

    黑夫兄弟刚想进去,却被竖人拉了回来,他瞪大眼睛,指着屋子的门槛摇头,让兄弟俩站在了外面

    很显然,他们没有被当做客人,没资格登堂入室,竖人甚至害怕,害怕这二人呼出的气息让主人不快,害怕两人泥泞的鞋履弄脏了干净的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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