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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苏离振振有词地说道:“当年周天子欠债,家父一样将他追到了高台上躲避!还指着高高的债台对我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哪怕天子也如此,此乃为人之信也,为人若不信,与禽兽何异?‘故苏氏之债,不容拖欠!”
白给连忙咳嗽一声道:“不错,申阳言而无信,又与夏公为敌,为免洛阳百工商贾受刀兵之苦,百年积蓄毁于一旦,吾等才行了那下策……”
黑夫点了点头:“今日召汝等来,却是为了相同的事。”
他笑道:“借粮!”
“白氏自当尽力!”白给立刻表态。
苏离却反问黑夫:“敢问摄政,借多少。”
“每家十万石,若无粟稻,菽豆亦可。”
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但还没到欲哭无泪的程度,楚军撤离时,虽然白抢了一些,申阳又“借”了一部分,但两家还有些积蓄。
但这么大的分量,也足以将两家的存粮,掏空了。
“借多久?”
尽管言语有些怯怯,但商贾生来就是要讨价还价的。
黑夫一扬眉毛:“怎么,汝等信不过官府,还想将本摄政,也逼到债台上不成?”
“小人绝不敢如此啊!”白给已经吓得跪地了,苏离也跪了下来,但还是抬起脖子:
“国无信则亡,摄政岂是那种会为了蝇头小利,而短视到毁己信誉的人?为了摄政信誉着想,吾等还是得问清楚了。”
“摄政要借多久,如何还?”
此人倒是有几分胆色,不愧是三苏的后人。
黑夫放缓了语气:“粮食换成同等的盐,汝等持盐引,自行去河东运输,自行售卖。”
这已经是批发价了,但以黑夫现在对地方的掌控力,重新派人去经营盐业,收益还不如售卖部分经营权。
这是黑夫在胶东搞过的盐引制度,如今照搬到中原来了。他前几天接见了河东的猗氏,猗氏家主希望能按照传统,出巨资承包一个小鱼塘解池。
但黑夫没答应,只肯给他限量的经营权,拿粮食换盐引,如此便能省去运输和行政的大笔开销。当然,官府仍会以平价,直供给地方一半的盐,也不必担心商贾提价太高。
但洛阳的两家大商贾对盐的兴趣,却没有猗氏那么大,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其他法子。
白给道:“十万石,白氏愿无偿奉上,只望能在洛阳继续经营谷物、肉、糖等物!”
除了糖外,这些在东西周和吕不韦时代被允许的经营,在秦始皇帝亲政后,却一刀切地禁止了,改为官府统一专营。
黑夫并未直接同意,这节骨眼上,粮食贸易是决不能松手的。
而苏氏,也有自己的想法。
“怎么,难道苏氏想要继续向民间借贷,兼并土地?”
若他敢说是,黑夫手里的剪刀,就要毫不留情,将这颗大韭菜剪掉了!但那是下策,关东不比关西,商贾的力量比较大,掌握了大批财富,又与游侠豪长盘根错节,一口气全打了也不是办法,黑夫希望能在洛阳开个好头。
“摄政说笑了,大秦律令严禁兼并,苏氏岂敢再打土地的主意!”
苏离这次却聪明了,垂下灰白的头,长拜道:
“除了借十万粮食外,苏氏愿再纳粟三万石,只望能提一建言!“
“愿摄政日后能弛商贾之律,在三川郡,在关东推行昔日胶东的重商之策,使天下商贾,也能为恢复民生,出财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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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969章 资本家的良心
“我是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爱国商贾,比如弦高,以几头牛犒师智退秦军,换取郑国周全,事后却又拒绝犒赏……”
黑夫话还没说完,却被张苍打断了。
“12头。”
“什么?”
张苍拱手道:“敢告于摄政,准确来说,付出的代价,是12头牛,四张熟皮革。”
黑夫不高兴了,长得胖,看书多,脑子好用了不起啊?领导讲话,是你能随便打断质疑的么,你看看一旁的萧何,一副秘书风范,多乖巧!
张苍却无视了黑夫的黑脸,还一本正经算起帐来:
“下吏在《九章算术》中出过一题:今有共买牛,七家共出钱一百九十,不足三百三十,九家共出二百七十,盈三十。问牛价几何?”
他看向黑夫,等了一会,遂自答道:“一头牛价值头,加上四张上好的皮革,将近五万钱,一个富裕人家的财产。”
“但弦高从此事中得到了什么?没错,他是说,作为商贾,忠于国家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受奖,岂不是把我视作外人?但这并非毫无利益,保护了郑国,便是郑国商贾守住了自己的利益。”
“郑国与诸侯不同,极重商贾,早在立国时,郑桓公便对郑国商人的承诺过,尔无我叛,我无强贾,毋或匄(gài)夺,尔有利市宝贿,我勿与知。”
“郑国不强买强卖,不无故剥夺商人财货,但同时要求彼辈不得背叛郑国,在国外探查到诸侯对郑不利之事,要立刻回报。从郑桓公到子产,郑国世代坚守此约,商贾也抱之以琼瑶。”
所以小小郑国才能富称天下,并在晋楚秦齐中间长袖善舞。
张苍说道:“故弦高救了郑,也是救了自己,救了郑商栖身之所!这岂是五万钱能比拟的?只有知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道理,商贾方能爱其国。”
“只可惜,这种情形,只在郑国才有,至于其他诸侯,数百年来,但闻商贾售国利与敌国以求存,却再未出现过第二个弦高!”
“今日亦然,比起出财货恢复民生,他们心里想的,恐怕是用官府同意的手腕,为自己获取更多财富罢!”
黑夫颔首:“你是说,发国难财?”
张苍很认可这个词:“对,发国难财!这便是数百年来,关东巨贾最擅长的敛财手段!”
“白圭奉行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的法子,但说白了,便是囤积居奇。”
“他家丰收年景时,买进粮食,出售丝、漆。蚕茧结成时,买进绢帛绵絮,出售粮食。用观察天象的经验,预测下年的雨水多少及丰歉情况,若当年丰收,来年大旱,就大量收购粮食,囤积货物,待到灾年,再将陈谷高价售出!中原历次大旱,米价石数百,都有白氏在推波助澜。”
“我近来我听闻,郑地宣曲县有有一个商贾任氏,做了督道仓吏。去年,秦之败也,群盗豪杰皆争取金玉,而任氏独窖取仓粟。果然,眼看敖仓烧了,到了今岁,民不得耕种,青黄不接,梁、郑米石至千,而豪杰金玉尽归任氏,任氏以此起富。”
“这是白、任的敛财之术,而苏氏则是另一种手段,在百姓困难时给予借贷,洛阳人称之为赍贷子钱,本钱为母,利息为子。到了次年,百姓还不上钱,苏氏依然和颜悦色,允许彼辈再借,以田宅作为抵达。到了第三年,利息愈多,百姓无计可施时,苏氏这才抛出债券,收了彼辈的土地。”
“如此反复兼并,至秦灭周前,已占据了东西周大量田土。”
“而一旦这些商贾势大后,更不得了,财力上可与王者埒富,比如苏、白,若说周天子是东西周公的傀儡,而东西周公在财力上,则是苏白的傀儡!所以周王才会被逼到债台上,颜面扫地,不得不答应让苏白为卿,分庭与之抗礼。”
“这些巨贾有了权势财帛,便渐渐奢靡起来,有田池射猎之乐,拟之人君,购入大量奴婢田奴,谋取盐池铁山,而官府的赋税,便越来越少,说彼辈是‘素封’,绝不为过……”
很显然,张苍是看这些大商贾不太顺眼的。
“这是少府的看法?”
黑夫看向另一人。
“治粟内史以为呢?”
作为黑夫手下经济领域的左右手,萧何比年长,比张苍瘦,还比张苍低调,一直埋头在农事和修复被战乱损坏的沟渠水利上,在朝中议政时,他永远先听后说,从不与任何人有剧烈的观点相悖,此刻便不紧不慢地说道:
“下吏麾下有不少农家士人为吏,此外,便收集了他们的议论,以及关东丰沛小民对商贾的看法。”
“今农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过百亩,百亩之收不过百石。砍伐薪柴,修治官府,服徭役;春不得避风尘,夏不得避暑热,秋不得避阴雨,冬不得避寒冻,四季之间没有时间休息;还有私人的送往迎来,吊死问疾,抚养孤老幼儿,开销都全靠这百石粟米。”
“对每家农户而言,田租还好说,在收口赋时,偶尔可以用帛代替,大多数时候,必须缴纳钱。于是只好带着粮食去集市出售,那时粮价必贱,只好半价而卖,甚至都卖不出,便只能以两倍的利息去借贷,好应付口赋,免遭刑罚。”
“勤劳辛苦如此,却也不能确保性命,倘使遭受到水旱灾害,急政暴赋,赋敛不时,战乱,官府的朝令夕改,那就只能靠卖田宅、鬻子孙来求活。”
“可商贾呢?大者积贮倍息,小者坐列贩卖,带着他们积累的奇赢之物,日游都市,乘上之急,所卖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蚕织,衣必文采,食必梁肉;无农夫之苦,而有仟佰之得。”
“因其富厚,交通王侯,势力超过官吏,千里游遨,冠盖相望,乘着好车驾着肥马,穿着丝绸披着白缯。这就是过去百年间,商贾之所以兼农人,农人所以流亡的常态……”
“这是农家与大多数小农的看法,未免失于偏激,但大多数皆是实情。”
总之一句话,资本家的良心,信不得!
所以农家里原教旨主义的那一批人,才极力主张,要将商贾统统干掉,让世界恢复到上古自食其力的时期。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关东六国商业繁盛的背后,问题着实不少,一部分人是先富起来了,集市也热闹了,奢侈品极受欢迎,但许多农民仍挣扎在贫困线上,国家本身,也没有因此而富强……
至于一些人觉得“只要发展商业就能出现”的资本主义萌芽?更连影子都见不到!
巨贾们但凡有积蓄,除了购买奢侈品以炫耀富贵外,便一门心思兼并土地,土地越多安全感越大,此外便是如吕不韦般,搞政治投资,将金钱化为权势,从而真正实现阶级的飞跃……
说白了,你别看战国的巨贾名义上是商人,可他们的思维,仍是农夫,仍是官本位那一套!
更有甚者,还有人为了利益,与异族勾结,铜铁等禁品也偷偷运送出塞!黑夫已掌握了乌氏裸与匈奴暗通的证据,只可惜这老贼奸猾,任黑夫热情邀约,就是待在羌地不回来,这肥羊不太好宰。
“五蠹。”
张苍接话道:“吾师兄韩非也觉得,商贾,尤其是巨贾,乃是邦国躯干上的五蠹之一。”
翻译过来就是国家蛀虫……
“这也是商君之所以重农抑商的缘由。夫明王治国之政,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免从事本业的人少,而致力于商贾末业的人多。”
秦人农夫的生活,比关东一般市民要苦,没办法,官府掌控力强啊。若让他们发现,自己辛苦砍人头换来的官爵,商贾花钱就能买到,自己辛苦一年的耕作,商贾半年就能挣到。
那谁他娘还愿意为国耕战?早就十万人民九万商了!
农民是绑定在土地上的,每年有固定的产出,其庞大的人群和稳定的居所,是国家征税最方便的对象,粮食、布匹都是刚需。
而商贾则跑来跑去,又无实际生产,总是将左手买的右手倒卖,他们投机的逐利行为,甚至会引发物价的波动,对稳定十分不利。
所以在商鞅为秦孝公规划的蓝图里,商贾,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其政治作用,和二战时的德国犹太人差不多……
在秦国,商贾被课以重税,并按照人口的数目(包括家中奴仆)分摊徭役,每逢战争爆发,市籍和赘婿,是最先被征发的人群,被拖到前线做炮灰。
为商贾划定市籍和专门的居住区域,让他们穿白衣作为标志,不经允许不得外出,严禁衣丝乘车,子孙不得为官吏,地位只比刑徒奴隶高一点。
大秦立国的基础,农民和军功地主们,顿时就觉得舒服了。
农民指着那些卑贱的商贾对子弟说,切勿为贾,与彼辈相比,吾等还有何不能满足?他们的出路,便只剩下作战种地。
军功地主则享受政治、经济上的利好,再没有无尺寸之功却家累百金的暴发户在眼前晃荡惹他们心烦。
唯独商人,政治地位被踩到泥巴里,经济地位则根本体现不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还做商贾干嘛?于是秦人除非真活不下去了,否则,宁可被官府分配给人做雇农,也好过为贾啊!
商鞅洞悉人性,他成功了,自此利出一孔。
除了讨得秦始皇帝欢心,得到政治豁免的乌氏裸、寡妇清外,秦国再无大贾,贩夫贩妇更卑微不已。
而在国家层面,商鞅做得最绝的事,是严格实行官府专营,粮、酒、盐、铁、铜,只要是能想到的方方面面,都由官府包办。在关东各国,被封君、巨贾从中截取的利益,在秦国却源源不断流入官府的肚子里。
吃完农业租税,继续吃专营红利,六国官府空有膏腴之地却仍由蛀虫泛滥,饥肠辘辘时,秦国体魄却日益健壮,最终吊打了六国。
这是制度的胜利,是法家的胜利,也是重农主义的胜利!
不过话说回来,重农抑商,后世总是口诛笔伐,好像这就毁了中国文明,让中国错过了“资本主义”一样,却鲜少有人真正想过,为何要这样。
重农是永远没错的,抑商也绝非错误,而是在特殊年代里,不得不施行的措施。
如今,坐上这“执一以为天下牧”的位置后,黑夫看得更加明白了,对官府而言,有三个问题,是必须解决的。
1.官府运转需要巨额的财政开支,光靠农业税根本不够,如果不执行国有专营制度,请问钱从哪里来?
2.一旦遇到战争、灾荒等急需用钱,国库却空空如也,怎么办?
3.如果中央不把重要财源掌控在手中,形成压倒性的力量,一旦地方势力膨胀起兵造反,怎么办?
这是后世难住了中国两千年的“桑弘羊陷阱”,也是眼下少府、治粟内史达成的共识,也是黑夫必须继承的国策,牢牢把住国家的经济命脉……
“但这种大政府包办,真的能百利而无一害?真的能在这交通信息落后的时代严格执行么?”
大秦是富强了,一统了,但民众生活没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好。
先前在关中被掩盖的问题,随着秦吏空降到关东各地,也一一出现:
关东不适应秦地经济政策,水土不服,官营很难推行,各地的大工商业主无利可图后,盐、铁的开采效率渐渐低下,而官营工坊生产的东西价格昂贵,因为监管的缺失,质量也不见得多好,十年间,关东地区的盐铁产业凋敝堕落。
没有竞争的市场,终将死气沉沉,难有创新。
而原本作为调节谷价的各地粮仓强行收购的行为,反过来又造成了与民争利。
更有甚者,专营制度豢养了权贵经济,形成了以专营为名、攫取私利的特权集团。
还有一个麻烦是,设立一个专营的盐铁矿场,需要官吏吧?开采、运输、贩卖各个环节都由政府的供销社包办,也需要小吏吧?关中还好,关东地区,这中间上下其手在所难免,人为损耗和行政经费极大。
这是秦始皇帝一统后,少府遇到的诸多问题。
张苍和萧何方才批判了关东巨贾,眼下又批判起专营的弊端来,针针见血,不留情面!
而一道行政命令,关东的商贾真的抑制住了吗?没有!
虽有官府盐铁专营,但也有不少人甘冒违法重惩之风险,对抗国家专卖而大肆走私。
“虽有关梁之难,盗贼之危,商贾们也总是穿梭于岭南塞北、吴越荆襄,戴星出入,靠着贿赂、伪造等途径获得的符节验传,日行百里不为苦,而洛阳苏、白,河东等巨贾虽被打压一时,却仍保留了底蕴,在关东的官府,拼命收复失地!”
张苍虽不喜商贾,但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钻营之能。
“说得没错。”
黑夫亦然,感慨道:“在西域,在岭南,在海东,走得最远的不是军队,也不是官吏、使者,而是商贾,为了追逐传说中的珠玉,他们已穿过北向户,越过滇池,去探索南海和身毒道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夜以继日,千里而不远者,利在前也。”
张苍、萧何二人同时说道,不谋而合。
为何能做到这种地步?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利益使然。
所以,不管官府怎么抑商,商品交换是目前条件下的经济发展的必要手段,发财致富是人之常情,所以抑商是抑制不了的,割了一茬,还是会长出来一茬。
资本主义尾巴不但割不干净,一旦时机到了,商人们就如壁虎尾巴样可以重新长出来,并能迅速地壮大,富可敌国……
就比方说,眼下关东诸地——也包括胶东在内,或许政治上是那些反王豪杰,曹参陈平说了算。
但经济上,却是各地巨贾在做主了……
黑夫暗道:“这也是为何,我一定要在洛阳开个好头,定下往后工商国策的缘故……”
若能得到关东巨贾们财力、人力上的支持,那会让黑夫的再一统,顺利许多。
现在,两种路线摆在面前。
一边是关东极度放任的商贾贸易,经济活跃,但却有巨贾坐大,富可敌国。
一边是关西秦地,大政府一手包办的专营经济,虽然稳定,便于暴兵富国,但民间商业萎靡,缺乏竞争。
该怎么选呢?
好在黑夫有挂,他看向未来。
他先看了两千年……很可惜,铁框已经铸成,从经济政策层面看,之后两千多年,只要中国还是个农业社会,这太阳底下,难有新鲜事。
什么桑弘羊、王安石,翻来倒去,还是战国管、商玩剩下的那一套,难脱窠臼……
再往后看,西学东渐,似乎是多了很多选择,但一个个试过错后,摔了很多跤,迷雾却越来越浓,让人迷惘。
好在,历史最终给了他完美的答案!
“两种极端,皆不可取。”
黑夫露出了笑,说了一段在张苍、萧何听来,犹如天书,却被后世奉为圭臬、圣人之言的话: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
“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这便是大秦的基本经济制度!”
……
ps:今天只有一个大章。




秦吏 第970章 风口
摄政元年,十二月下旬,洛阳也下起了鹅毛大雪,从北邙山到大河岸皆是一片雪白。即便如此,洛阳商贾师史等人,依然冒着雪,焦急地等在西城门处,对着驰道西边翘首以盼。
洛阳是周天子之城,也是工商之城,此地位于天下之中,东贾齐、鲁,南贾梁、楚,做生意十分方便。虽然所谓的周王不过是傀儡,但好歹有天子名号,而中原诸侯达成了平衡,虽然各自之间狗脑子都打出来了,但好歹还有底线,达成了默契,不来洛阳打秋风,这座城市在纷乱的战国,竟维持了两百年的和平……
这便造就了洛阳的工商业十分繁盛,不算河南、巩两城,光一个洛阳城就有户四万人,人口近20万,而这里面,起码10万人都是非农业户口。他们从事工商业,或临街作肆,靠手艺吃饭,或投机专卖货物,从中赚取差价……
比如师史家,本是周天子的没落乐官,周灭亡后,他家改行开了个拉车船的纤行,后面发展成运输业,家中有上百辆车,专门承担物流运输业务。
后来,东西周虽为秦所灭,但别忘了,那十年里说了算的,是大商贾出身的吕不韦,吕不韦虽是濮阳人,但他发家,却是在洛阳和邯郸,故与苏、白、师史都有交情。
作为朝廷新贵,吕不韦上台后推行的政策与秦国传统严重不符,他也提倡重农,但却反对抑商。
文信候在经济上给关东商贾大开方便之门,不但允许秦军征服的土地上一切如旧,甚至还积极引关东商贾入关西,想把一直奉行经济上独树一帜的秦国,也拉入到这个巨大的市场中。
为了兜售自己的理念,吕不韦甚至不惜招揽天下智囊,花大力气编纂巨著,在《吕氏春秋》里塞了许多私货。
作为离关中最近的地区,作为吕不韦的封地臣属,洛阳商贾自然在那十年里,赚得盆满钵满。
可惜黄金时代转瞬即逝,吕氏倒台,秦始皇帝亲政后,朝中风向一变,政策收紧。
秦始皇帝承袭了商鞅的经济干涉政策,重农抑商,生意不好做了。更可怕的是,当吕不韦自杀后,洛阳商贾也被视为其同伙,遭到了打压,迁蜀的迁蜀,即便没走的,也残了半截,他们被从关中赶出,原本在洛阳从事的各类工商小作坊,也遭到禁止。
这下可差点为难死了洛阳人,他们这地方,处于山川之间,其中不过数百里。相对关中、梁楚而言十分狭小,加之人口繁多,可容人耕作的地方日益稀少,绝非一个好的农业区。如今工商业被被打压,十万非农人口的日子,顿时开始紧巴起来,洛阳经济比三十年前,凋敝了何止一倍。
眼看天下发生剧变,洛阳商贾乘着秦吏统治倒台,开始反攻失地,并通过政治投机,总算站对了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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