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当更名“定一军”的兵卒开入洛阳,却没有像楚军一样军纪时空,四处夺人妻子财帛,而是遵循军纪后,洛阳商贾们都觉得,或许摄政黑夫,并不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洛阳人是有思量的:看上去大势在黑,而黑夫此人经历颇让人玩味,他虽非商贾,但在胶东,却大搞特区,不强行扭转胶东,而是因地制宜,鼓励齐地十三家大贾去海外逐利。
这叫洛阳商贾艳羡不已,希望黑夫也能在中原推行此策,于是此番苏、白两家就成了洛阳全体商贾的说客,肩负使命,带着申阳头颅,毅然西去……
等了许久,眼看天气又要变暗,守城门的士卒也警惕地看着这群“五蠹”,长达百年的歧视和打压,在关中,商贾就是卑贱的代名词,哪怕有几个臭钱,但依然是底层,这种思维一时半会是改变不了的。
眼看众人就要告辞打道回府时,却不想几辆车缓缓驶来,正是入咸阳游说的苏离、白给二人。
大小商贾们立刻呼啦啦地围了上去,事关各家的未来,他们也顾不得礼数了,随意寒暄一下后便匆匆问道:
“二君,如何?”
苏离和白给对视一眼,二人离开咸阳回来的路上,已经商议许久,将官府的态度和透露的信息,基本都摸透了。
“摄政赞扬洛阳诸贾杀盗首申阳,弃暗投明,其爱国拳拳之心,能与弦高相提并论!”
高帽子先戴一顶,将洛阳商贾们都夸成“爱国商人”,然后便是正儿八经的政策了。
“不过,盐、铁、金锡乃国之根本,仍需官府专营,商贾不得插手,但盐一项上,今天下板荡,军旅少食,故特开一例,商贾有余粮者,可运送粮秣予均输、平准官,以换取盐票,再凭借盐票,自行去盐池处获取等量盐,便可自行转运贩卖,价钱不得超过平价一倍,在卖地再缴一道盐税即可……”
说白了,就是官府把零售权都交给商人,只控制生产和批发这一环节——黑夫还是不放心让猗氏直接承包盐场,这个家族已在猗氏县的土皇帝了,再将盐场交还给他家还了得?
猗氏为了合法获盐,会自行耕种,或从河东其他地方购入粮食,以换取盐票,从而达到事实上的垄断,而洛阳的商贾们,即便有心,也只能分到一杯羹。
获利最大的还是官府,盐税一样没少收,却节省了运输、销售成本,无形中也少了许多官吏。
“粮食呢?”洛阳本地产粮不多,通过商贾从外运送粮食,成了全城性命悠关的事。
“粮食也如此,官府以平籴法统一购销。”
所谓平籴法,便是由国家控制粮食的购销和价格:政府在丰年以平价收购农民余粮,防止商人压价伤农;在灾年则平价出售储备粮,防止商人抬价伤民,防止“谷贱伤农,谷贵伤民”。
此外,高利贷也不准继续发了,不准兼并田土,不准买农人为奴婢——走投无路的农夫,只能去找官府,或改隐官籍,做官方隶臣妾,或接受分配,作为移民。
如此一来,囤积粮食、放贷,这两个洛阳商贾的拿手好戏都被禁止,持续数月的自由放任结束了,他们又要回到秦始皇帝那个民间贸易凋敝的年代……
“不过。”
苏离与白给商量过,接下来的消息他们可以偷偷不说,但官府很快就会派人来宣布,与其到时候陷入被动,不如自己主动全盘托出,继续做洛阳商贾的领袖……
“夫纤啬筋力,贩脂、卖浆、洒削、胃脯、丝帛、陶器、木器等,官府都将放开,任由洛阳人从事贸易!”
黑夫已决定,虽然整体经济上仍继承商鞅以来的基本国策,施行大政府的专营,但也除了要做出一些节省成本的改革外,在官府难以包办的领域,也要允许民间力量的存在……尤其是洛阳这种非农人口占一半的地方,不让他们从事工商,难道还指望彼辈在城里种地?或者没有生计,降阶成无恒心的无产者?
一定数量的民间私营经济,也是对专营工坊的竞争,放进池塘的一条鲶鱼。
但黑夫也耍了花招,他严格禁止商贾们兼并土地,吸纳编户齐民为奴隶,又不怀好意地改了律令,宣布从此之后,商贾及其子女不再受限,可以穿衣戴帛。
“丝、糖、漆器这些奢侈品,乃是中华精妙之物,总得有人消费嘛,没有皇帝花少府的钱买单,就让再度富起来的商贾出钱罢……”
虽然黑夫自己要提倡简朴,但却与在胶东混过,接触了管仲之学的萧何达成了一个共识。
“俭则金贱,金贱则事不成,故伤事。”
大家都不消费,就会造成商品流通的减少,从而妨碍生产营利的活动,故曰“伤事”。
这世上的贫富不均是不可能消除的,尤其是在洛阳这种非农人口极多的大城市里,少数富者占据金字塔尖,而大批小工商和无产者低低在下。管仲认为,只有富裕的人不断地消费,贫穷的人才有工作可做,他们生产丝帛、漆器,促进就业,平衡经济。
这种领先时代的看法,别处管不管用黑夫不知,但在胶东的确挺有效,遂决定也在洛阳试行。
黑夫堵死了兼并土地,这是要逼迫无地可兼的洛阳巨贾,将挣到的钱,放在消费奢侈品和增加投资,扩大再生产上——至少,他希望事情能如此发展。
不过,在黑夫让张苍拟定的计划里,商贾政治地位依然很低,但比起之前的最末等,稍微能有好点的待遇,比如纳税达到一定程度,免除市籍地位,享受普通平民待遇,子弟得以缴纳学费学法令,参加各郡的考试,但不能在本郡任官。
黑夫最后用一段话,作为这一新政的开端:
“周书曰: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士农工商,皆国之石民也!”
“故今日当轻田野之税,平关市之争,精匠作之巧,足商贾之数,如是则国富,民亦能富矣。”
“摄政英明!”
商贾们听到转述的话后,纷纷口头称赞,与商鞅之策相比,这已是极大限度的宽容了,但一些过去从事粮食、放贷业务的商贾仍闷闷不乐,暗暗嘟囔着说,转型哪那么容易……
“富无经业,则货无常主,能者辐凑,不肖者瓦解!”
苏离白了抱怨的商贾一眼,认定说这话的人难成大事,真是愚昧啊,摄政大军东进,洛阳将变成人员物资周转中心,只要提前准备,光是提供纤啬筋力,贩脂、卖浆这些服务业,就足以致富了。
而且,官府政策向来如此,能适应的就适应,不能适应的……
那你们就去死吧。
“风来了,洛阳自吕不韦倒台后,再未曾遇到的大风。”苏离如此想道。
站在风头上,猪也能飞!
而在大风过后,活下来的商贾,不会对因不适应时势而消失的同行,流半滴眼泪。
倒是不算大商贾的师史站在外围,听到黑夫的商业政策后,不由大喜过望!
自家的机会来了!
周地位于天下之中,有许多为车、船拉纤的行业,师史家便以转毂(gu)来发家致富,他家的手推车以百数计,齐鲁赵魏楚,无所不至!
他暗暗琢磨道:“三川守司马欣在洛阳内重新设立粮仓,将苏、白所交的粮食囤积起来,看眼下的形势,开春后,摄政将欲东出击楚。”
“这千里转运,民夫从洛阳征,粮食也从洛阳仓中取,但车舆,我是不相信真什么木牛流马不费力而运,即便有,也要修理啊。车队从关中至此,该坏的也坏了,我家的数百乘车,正好作为补充!”
他如此想着,加快了脚步,看来师氏的车坊,要日夜开工了。
发国难财是下乘之选,真正厉害的商贾发的……是爱国财!
……
这边洛阳针对商贾的新政出台,而给了商贾们“黑夫将长期统治洛阳”信心的,是东门豹已派兵夺取了成皋,以京、索和汜水为界,与荥阳的钟离眜对峙。
洛阳人现在只期盼,摄政能早点出兵,将战线往东推进,千万别在洛阳久战,影响他们做生意……
楚国内部,也有了新的变化,项籍以上柱国身份在淮南用兵,西击衡山,而淮北地区,则完全交给了另一人,一个比项籍更适合治国,而号召力也不差的人……
“什么?”
刚开春,身在巩县,喝着肉汤的东门豹这边,便得到了楚军最新动向:
“项梁召集了楚地的十八路县公,欲以此抵御王师?”
……
ps:回到昆明了,好困……脸砸键盘上了,今天还是只有一章,明天开始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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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第971章 群雄讨黑
“兄长啊兄长,弟还以为,你这把老骨头,葬送在某个小地方,喂狼了。”
见眼前老叟真是自己老哥,好胳膊好腿,连喜欢咳嗽吐痰的习惯也没变时,郦商这才松了口气,但仍止不住抱怨几句。
谁让郦食其五个月前随张耳西击秦后,就音讯全无了呢?
郦食其嗤之以鼻:“你那些轻侠本事是谁教的?以老朽的剑术,会怕几头豺狼?”
“那兄长去做何大事了?”
郦商压低了声音,早在他老哥撺掇他投降楚国时便说过,不论楚、魏,以后都会败亡,唯独黑夫能一统天下,而郦食其要在六国内部混熟络,到时候兜售自己时才能卖高价……
郦食其却先不答,反问他家中可一切安好?带了多少人来?
郦商道:“不多,只有两千,剩余两千由郦庎带着,留守陈留。”
郦庎是郦食其的儿子,但郦食其对他却极不信任,不屑地说道:“郦庎?此子能让那些游侠儿信服?不过是靠你的威名罢了。”
郦商无奈:”兄长啊,郦庎也年满三旬了,平日弟没少带他修习武艺……”
郦食其却摇头道:“此子不类我,更学不会你三成本领,悲乎,老朽冒死挣下的功爵,他往后恐怕守不住,要不……”
他笑道:“传给你罢!”
“功爵?兄长现在是……”
郦食其道:“我现在是大秦摄政亲自钦定的左更了。”
“这可是我在河东,磨破嘴皮,说降了一个司马,两个县才换来的。”
有这功绩不算夸张,厉害的是,因为郦食其计划周密,而黑夫设立的“羽翼营”又十分机密,他投靠黑夫并劝降数县的事,除了少数几人外,竟无人能知。
郦食其这才得以混迹在河东败退的魏兵中,轻易跑到河内郡……
“我在河内见了奉命协助魏人守备的赵将司马卯,他看着盟津、河阴的秦军,可是惊惧不安啊。”
现在河东、河南已为黑夫所取,三河是一体的,也是天下人口最稠密、富庶的地方,河内人较早归顺秦国,甚至帮秦昭王打赢了长平之战,早早开始吃军公爵的利好,心态与其他关东诸郡都不太一样,他们是乐为秦民的。河内郡面临西、南两方敌人,换了任何人镇守那,恐怕都难以安寝。
郦商道:“兄长说服他了?”
“差一点。”
郦食其扼腕叹息:“司马卯之祖父司马尚,乃是李牧同僚,二人一起掌兵,击退秦军,李牧为赵王迁所杀后,司马尚也被废去职爵,他家对赵国没那么愚忠,但司马卯与李左车,却是至交,李左车今在太原力敌韩信,战端将起,司马卯不忍弃之。”
“而秦军在中原的优势,还是不够大,得看到大河南岸已成席卷之势,司马卯才会抛弃最后的幻想。”
“所以我渡河南下,来到大梁,刺探军情。”
郦食其笑道:“这次项梁以楚国左司马身份,集结十八县公,以提防秦军开春东进,此地鱼龙混杂,却是我的机会!”
左司马,这是项梁回到楚国后,除县公之爵后,新得的官职,项羽是上柱国amp;amp;大司马,楚国军事最高统帅,那左司马便是其副手,项羽渡淮击退江东之师,又向西进攻临近的衡山地区,淮南交给季布,淮北的一切军务,则由项梁代劳。
眼下楚国内部权力分割有些微妙,但也是战时无奈之举,郦食其好奇的是,面对这糟糕的局势,项梁能做到何种地步,能比项籍强么?
“他当真,召集了十八路县公?”
说起来,这所谓的十八路县公,实在是楚国才有的特产,相当于封君。
因为战国七雄,基本都完成了集权和郡县,唯独楚国还停留在春秋的封建大梦里。
没办法,国家太大了,跟其他六个加起来差不多,且有许多故旧邦国,濮越异族,直接统治根本办不到,只好让公族不断安插到地方。
结果越封越多,昭景屈,若敖氏,都是历史悠久的老贵族,楚国也不似燕国、秦国那样,被吊打后痛定思痛大刀阔斧改革,船大难调头。
当年吴起来到楚国,给楚王找的病症就是:“大臣太重,封君太众;若此,则上主而下虐民,此贫国弱兵之道也。”
可吴起的改革也失败了,第三年就直接被贵族杀死在楚王葬礼上,楚国还爆发了内战,楚王支属的军队和贵族的封邑武装打得不可开交。
最后情节恶劣的贵族被干掉,但楚王也看到了贵族的力量,妥协了。就这样不温不火,积重难返,直到被秦国占领江汉,迁徙后的楚国不但没有改变,更变本加厉地分封。
谁能想得到呢,春秋时大喊着“我蛮夷也,不以中原号谥”,因为不服周而自立为王的楚国,却成了最恪守周制,最沉迷礼乐的国家。
结果到秦军再打过来时,楚王依旧没有丝毫号召力,还得大贵族项燕出面,召集县公们与秦死战,第一次赢了,第二次却功败垂成。
亡国后,被剥夺了特权的县公及其门客、子孙,就成了反秦最积极的一批人,藏匿江湖,不死不休……
当年那最犀利的叛逆者,终于成了最保守的守冢枯骨,纵然化骨了,那光滑的颅骨上还顶着夸张的高冠,白森森的躯体套着鲜艳如火,袖口宽大的楚服深衣。
如今楚国涅槃重生了,还是被旧贵族鼓捣起来,而非闾左屌丝。自然要凸显正统,既然口口声声要恢复楚制,那肯定不能只是将官名后面加个“尹”这么随便。
没有分封的楚制,是没有灵魂的!
再加上各地实权派都拥有自己的武装,为了一致对外,新楚国也很痛快地承认了他们的权力,这广袤楚地上,顿时多了几十个“县公”,小者拥兵数百,大者数千,最大的如项籍,坐拥整个东海郡,他们项家子孙,只要成年的,都混了个县公。
也不是没人看出这种体制的弊端,但最终还是这么做了,或许是现实的无奈妥协,也可能是相信……
得到封地的群雄豪杰,就能为自己,为楚国而战了吧?
“这要让夏公知道了,定要将这些县公打得一个不剩,虽然名同而意异,可不如此,便无以显公爵之贵也。”
所以今日项梁要对抗东进的秦军,亦要学他老父亲当年的套路,一番召集,各地大小领主才能陆续带着自己的手下来加入……
一时间,群雄讨黑的剧本已成。
“眼下已来了十七路。”
郦商是陈留公,离此比较近,来的也早,便一个个数给兄长听,而郦食其听到其名,一般都能报出事迹,这便是他卖给黑夫的“情报”。
“固陵公周文。”
郦食其道:“项燕军中视日,参加过十五年前的那一战,此人是极少数打过大仗的人,他也项梁的左膀右臂罢?”
“正是,周文今任裨将军。”
“还有下城父公余樊君,他是最先投降项籍的一批人,有莫敖龙且,还有个跑去赵国的陈胜……”
“横阳公傅宽,魏人也,极其骁勇。”
“取虑公郑布,起兵迎项籍,围攻郯地者。”
“下邳公项缠,项梁季弟。”
“雍丘公项舍,此乃相县公项襄之子,黄口孺子也。”
郦商很讨厌这个邻居,最初项舍才是陈留公,但又觉得陈留轻侠难制,上禀项羽,遂与郦商交换,正中他下怀,但越发看不起项舍。
“丰公雍齿,下邑公王陵,这都是丰沛一带的人物,皆县侠也,并没有出众事迹,但都响应项梁号召来了。”
郦食其评价道:“若不来,恐怕就要被攻打了,形势虽然已定,但县公们皆粗鄙之人,不一定能懂,而且……”
“每个县公,都有人质被扣留在彭城!此范增之策也!”
郦商咬牙切齿,他儿子郦寄,便是人质,否则他也不至于如此畏首畏尾。
“这才十七,还有最后一位没到……”
郦食其露出了笑:“沛公吕泽。”
“吾弟,你且与我打赌,吕泽,还敢来此拜谒项梁么?”
郦商摇头:“不敢来,外头都在传言,说吕泽暗通黑夫,他若来,解释不清的话,岂不是要被拿下祭旗?满族皆诛?”
郦商自打来的那天起,就听从河东来的人说起过,据说黑夫在鸿门宴上,别人不问,却指名道姓问了吕泽,还有其手下一个叫樊哙的人……
但若不来,吕泽的两个兄弟在彭城做人质,恐怕就要遭难了。
“兄长,此事是真是假?吕泽当真投了秦?这千里迢迢,如何办到?莫非是沛人萧何、曹参为他引荐,我听说这两人都身居高位。”
“我哪知晓……”
郦食其嘟囔着,摄政的一些做法,好似信手拈来,又好像深谋远虑,聪慧如他,也完全看不明白。
他只知道,黑夫在那场鸿门宴上挖了坑,只是不明白摄政搞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公作甚,就算炸开,也影响甚微啊,郦食其只能见机行事了……
当然,前提是吕泽有胆来此。
就在这时,外面却一阵骚动,郦商出去一问,回来后懊恼地说道:
“是我输了……”
“沛公吕泽,已至大梁!”
……
ps:第二章在下午。
秦吏 第972章 吕泽
“兄长为何只将吕泽卸去县公之职,却留了他性命?”
宾客和诸位县公散去后,项伯有些不解地询问项梁。
项梁若有所思:“此人,暂时杀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吕泽,吕泽将近四旬的年纪,却因为是少年白,生得满头白发,被人称为“赛李信”。
他不但擅长车骑,还使得一手好弓,五十步内箭无虚发,又为人豪爽,秦时是沛县响当当的大侠,又在响应项籍的举事中,手刃了沛县令,沛地众人对他心服口服,推举为沛公,实至名归。
但今日一见,项梁才发觉,不止如此。
面对举报和指责,吕泽一一驳辩,有理有据,他一口咬定自己与黑夫素不相识,定是黑贼谣言欲离间楚国。
此外便是交游甚广,还有不少县公,比如横阳公傅宽、下邑公王陵闻讯赶到,站出来为其说项,愿以性命担保吕泽。
而当项梁质问他:“即便数月前鸿门宴上黑夫是故意挑拨,但为何彭城索要沛县萧何、曹参家眷,彼辈却迟迟不到?”
这时候吕泽的说辞就有些苍白了:“已派人押送,南赴彭城,然半道竟为泽盗所劫……”
“汝家名满梁、楚,你昔日更是丰沛最大的盗,谁敢劫你车队?”
这种说法自不被项梁所信,正要令人拿下时,意外发生,却有吕泽亲信,沛人樊哙者,带剑拥盾入军门,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樊哙侧其盾以撞,卫士仆地,哙遂入,打破了这场审讯。
“今下臣听闻左司马有召,星夜而至,若听细说,欲诛有功之人,此旧楚之亡耳,窃为左司马不取也!若左司马定要杀沛公,请将樊哙,连同沛县赶来的千余壮士一齐杀了,送回沛地,告诉沛人,尊奉命令,会落得何等下场?”
不卑不亢,又有威胁:你敢动吕泽,沛县剩下的人,就敢反了楚国!
而恰在此时,从颍川来的韩国申徒张良也为吕泽求情——当年张良从琅琊西赴陈郡时,路过沛县,与吕泽有一面之缘,但他的理由却不是吕泽无罪,而是……
“左司马,投鼠忌器也,此人暂不可杀。”
也不知是樊哙的话打动了项梁,还是傅宽、王陵、张良的求情叫项梁迟疑,他最后没有要吕泽性命,只是撤了吕泽沛公之职,让他以白身在军前效力,其实是软禁,其部曲交付周文统领……
“吕泽、樊哙这样的壮士,若能早点为我项氏所用就好了。”
等众人下去后,项梁不由感慨,又不免抱怨:
“籍儿应该带着彼辈入西河,让他们作为屠戮秦人的刀子,只要沾了血,知道自己定不会被黑夫宽恕,便只能死战。”
可现在,虽然十八路县公应令齐聚,带来的人手从一千到数千不等,加上范增派来支援的淮北楚兵,竟也凑了四五万人。
但项梁很明白,这里面跟项氏一条心,会拼死保卫楚国的,只怕不多。
“也就周文等项氏旧部会如此,至于其他人,不过是碍于有人质被扣于彭城,又生怕不来,成了众矢之的,别看在这,一个个嘴里喊着保卫大楚,若黑夫打来,只怕一半将落荒而逃,只顾保存实力,另一半人,则会迫不及待地投降……”
对这群县公的忠诚,经历过背叛和流亡的项梁,一点都不信任。
“比如吕泽,便会如此!”
“那为何不杀了,以儆效尤?”项伯还是不太明白。
项梁摇头:“就像张良暗暗对我说得,投鼠忌器也。吕泽交游甚广,今日为其求情的众人,傅宽、王陵,皆其朋友,我又闻,占据宛朐的魏令陈豨、靳歙二人,亦与吕泽是过命交情,若悍然杀之,彼辈必心生不满,是杀一吕泽,又多四吕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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