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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吏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七月新番

    王贲点了点头,指着外面层层叠叠的营帐,在期间忙碌生活的十余万之众道:由我做主帅的这场大仗,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王贲看来,这场战争,决定胜负的因素已经只剩下一样,那就是粮食。

    据投降的人说,魏王魏相似乎早就做好了准备,大梁城内粟积一年,粮食是不缺的,省着点,能让全城的人吃到入秋。所以尽管水漫城池,但魏王仍在苦撑,魏国唯一的指望,便是城外的秦军粮草不济,再也围不下去

    这希望虽然渺茫,但不是没可能,作为主将,王贲很清楚,虽然修建了郑国渠后,关中几乎年年大丰。但近三年用兵次数太多,仗打得太远太大,就算是关中沃野的粮食,也有些难以供应上。

    都怪燕太子丹。

    王贲继承了他父亲的稳,是个喜欢按部就班出招的将领,不喜欢计划被打乱。

    若无荆轲行刺一事,本该是先灭魏,再徐徐图燕的。结果次序全变了,父亲伐燕一战,因为燕境太远,光从关中运粮已经不够,半年下来,几乎耗尽了整个河东河内东郡的存粮,劳役也冻饿而死不少。赵地刚归附不久,动荡不安,征不到太多粮食,这节骨眼上,颍川郡新郑还闹了叛乱。

    故而,到我主持的伐魏之战时,只能靠南阳三川之粮供给,大军戍卒十余万人吃马嚼,两个月下来,已经所剩不多。

    关中的粮食依然在源源不断运出来,但吴孙子那句话说的好啊,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关中离大梁实在是远了点,三石米送到来,可能吃的只剩下一石了,最后的结果是: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车罢马。

    秦国可不能在这场仗里把老底子耗尽,在王贲眼里,他这所谓的主将,其实只是一踵军先锋。灭魏只是餐前小菜,真正的浩大宴飨,还在后面。

    楚国,那必须慢火细烹才能食用的肥美熊掌,得由他父亲王翦亲自去收尾呢

    所以,为了解决粮食问题,减轻关粮的压力,王贲想了两个法子。

    第一个,就是让杨端和羌瘣率领偏师去进攻济阳陶丘睢阳,一来可以拔除魏国的这些大城市,二来,也可以让主战部队分地就食,减轻负担。

    第二个,则是让来自南阳南郡的杂牌军们攻略邻近各县。等那些火线上任的县尉游徼控制县乡后,王贲就发出将令,要他们火速在当地搜粮,送到大梁城下来!

    县城六千石,大乡两千石,小乡千石!

    正合了兵法所说的,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王离这下完全明白了,父亲的这一手布置,是想让那些本属于魏国的县乡,源源不断地向大梁城输粮,好让大军撑到城破的那天。

    王贲点了点头:若能得十万石,便足够大军一月之用。

    但王离又有些担心:但魏地也刚刚经过战乱,夏收还未到,我来的时候,菽麦均未成熟,只怕各县乡搜不到太多粮食。

    还有句话他没说,若是强行搜粮,当地魏人没吃的又该如何是好?

    总会有的。

    王贲眼神冰冷似铁,看着帐外,淡淡地说道:军令如山律如铁,此事,诸县乡驻军就算将当地地皮刮一层,也必须完成!要么押送粮食来缴,要么,就提着人头来见我罢!

    军令是什么?

    百余里外的阳武县户牖乡,黑夫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军令就是不管你高兴不高兴开心不开心,一旦下达,就必须完成的任务。

    在秦国,律令如铁,守法守职之吏有不行王法者,罪死不赦,刑及三族。

    军中,将令亦如王法下级对于上级的命令,不允许质疑,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将军命你克敌,攻之则必克,不克则死,或战死于阵上,或死于军法官之手,顺便把你同什同伍的人一起坑进去。

    将军命你守城,守之则必守,不守则死,或战死于城头,或死于战后审判,留下一个军贼的名声,殃及家人。

    搜粮亦然,这就是黑夫来此地做游徼的主要任务。

    军令要求上缴两千石粮食,你却只交了一千石,然后硬着脖子说不应该对当地民众太苛刻以免他们造反云云。军法官点了点头表示你真是深思熟虑,但归根结底,你没有完成任务,违令,罪当重罚,脱下冠带,去加入挖沟渠的刑徒大军吧。

    军令要求上缴两千石粮食,指明要五谷,你却只交了一千石陈年谷子,其余都是鱼干葛根粉。或许你会笑着说这些东西更营养,但在军法官眼里,这就跟要求百人斩首三十三级,你却夹带了三个妇孺首级一样,算偷奸耍滑,不仅违令,还犯了不直罪,罚的更重。

    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

    即便你违令有隐情,也不影响对你判刑,这就是秦军的规矩。

    黑夫总结之后,发现最容易完成任务的,是凡事谨遵上令的秦吏。最容易挨刀的,反而是喜欢瞎想主意的现代穿越者。

    主意越多,麻烦越大。

    其实选择就两个,要么做没人记得住的老好人,完不成任务,引颈待戮。

    要么做你本就该扮演的秦寇,做个坏人,板下脸来,该怎样就怎样。

    左思右想后,黑夫决定做坏人。

    他点了东门豹共敖等几个战斗力最强的手下。

    随我去一趟三老啬夫家。

    光靠黑夫自己,是没办法征粮的,他必须同本地乡豪协商过,借他们之手来完成此事。

    然而在出了营门之后,黑夫却发现,本该回家的陈平,却站在门边朝他行礼。

    平斗胆,敢问游徼,征粮之事,打算怎么个征法?

    陈平同样是思虑再三才等在这的,尽管他曾经受到乡人诽谤,尽管他人微言轻,但今日得知了此事,身为户牖乡人,本乡受损,他亦受损,故无法袖手旁观。

    而且,这何尝不是一个让自己在乡人面前,在秦吏面前都大放异彩的机会呢?

    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受伤以来,好久没活动筋骨的东门豹闻言大怒:孺子,你只是一个区区文书,怎敢过问此事?说着就大步走过来,像拎小鸡似的揪起陈平,就要扔到一边去。

    且慢。

    黑夫却拦住了东门豹,看着差点被揍,面色却并不惊慌的陈平,心想,眼前这个在历史上大放光彩的人物,或许能帮上自己呢

    于是他便对陈平道:那我便告诉你罢,军令如山律如铁,粮食非征不可,且两千石,一升都不能少,只是这征法嘛

    黑夫设想过三个法子,其一,是将两千石均分给全乡邑一千多户人家,每家两石。这将使大多数人家在冬小麦和菽豆成熟前,要饿一个月肚子,每天仅能以一碗稀粥果腹。

    此举可以讨好本地乡豪,但却要得罪普通民众,在以周市为首的魏国反抗团体在阳武县出没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将本地百姓逼得太狠。

    计划二是反过来,只让东张西张为首的乡豪出粮。黑夫知道,这两家的余粮加起来,就不止两千石,再加上那天赴宴的大大小小乡贤士人,总能凑齐。

    但此举虽然让普通民户受惠,却相当于打土豪吃大户,将让乡豪们彻底和黑夫翻脸,指不定就会有心存不满者和周市联络,派僮仆门客配合周市,把黑夫他们这五十来人弄死

    到时候黑夫就算喊破嗓子,也不会有本地民户来帮他的,你自以为施惠,别人却未必如此认为。

    所以计划一,计划二,最初都被黑夫否定了。

    唯一看上去可行的,就是计划三了。

    乡豪和普通民户,各出一千石,这样一来,乡豪损失不算大,而百姓也能留点粮食,撑到夏收麦熟。

    但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真的有区别么?

    黑夫很担心,这么做,还是会两面不讨好,把双方都得罪。

    所以思来想去,黑夫又把计划二拾了起来。

    我有一策,或许可以说服张氏出粮,不必让民户受累挨饿,但能不能成,我想听听你的主意。黑夫指着陈平道。

    陈平似乎受到了很大的鼓舞,也垂首道:平也有一策,或能说服张氏全额承担这两千石粮食

    那还真是巧了。

    黑夫微微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难道你我想的计策,不谋而合?陈平,你可带了笔墨?

    读书人,岂敢不带此物?

    陈平放下身后的背篓,拿出了他那支秃笔,还有一块劣墨。

    黑夫笑道:你我且将各自的计策写在手心,再同时展开,何如?

    陈平眼睛一亮,当即应诺,于是东门豹和共敖便找个块石头,将陈平的劣墨磨了。

    游徼先请。

    黑夫也不客气,先拿起秃笔,沾了点墨,在自己手心快速地写了一个字,而后将笔递给陈平

    陈平接笔,迟疑了一下,也在自己手心写了一个字。

    二人走近,在夕阳之下,同时展开了手掌,一个满是老茧的武士之手,一个却是不事生产的书生之手,一黑一白,对比分明。

    却见黑夫的手心,写着一个爵字,见到此字,陈平面露惊讶,这是他事先没想到的。

    黑夫也看向陈平的掌心,那儿也写了一个字,秦国篆字,却与他的不同

    贷?




第148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是夜,位于邑东的啬夫张博宅邸处,张博与张负在低声商议良久后,终于给了坐在他们对面的黑夫一个答复。

    东张可出三百石。

    西张可出两百石。

    剩下的一千五百石,就得由乡邑一千家民户出了,每家一石半,也不算多

    张博朝黑夫拱手道:游徼,这便是吾等商议的结果。

    黑夫心中一叹,看了看厅堂末尾处,正襟危坐的陈平。

    果不其然,和陈平预料的一模一样,占有全乡已开垦土地一半的张氏,只愿意出四分之一的征粮。

    五十年前的秦昭王时期,范雎曾提出过一个《徕民令,基本思路就是,秦国的土地广袤,人口却少,无法充分开发田地资源,所以需要招徕来自崤山以东的移民。

    而韩魏位处中原之地,城郭比邻相望,人烟稠密,与秦国的人口土地情况正好相反,他们是人多而地少。《徕民令里比喻说,韩魏等国,其土狭而民众,其宅参居而并处。因为缺少足够的田地,大量人口涌入山区沼泽,开发荒地,即便如此,每家也只能像陈平家那样,分到二三十亩勉强维系生活,这样还有大量人口没有田地,只能去做佃农,或经商游荡为奴婢。

    此其土之不足以生其民也,似有过秦民之不足以实其土也!

    所以在韩魏,土地兼并的问题已经出现,地方乡豪往往占有本地泰半土地,大量无地人口沦为庸耕佃农。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并不是秦国本土的情况,而是韩魏齐的现状。

    在这种情况下,黑夫奉命征粮,出粮大头自然是张氏等乡豪,可现如今,他们却不愿意承担太多的份额。

    张博还苦着一张胖脸,对他说道什么,乡豪家也没有余粮啊,先前供应游徼及诸兵士口粮,已搬空仓禀了。

    对这话,黑夫是半点不信的,他若不是调查清楚了,也不会登门拜访。

    是么,我怎么听闻,东张在户牖乡有地二十顷,岁收4000石,西张有地十顷,岁收2000石?黑夫笑着说道。

    且张子瓠在咸阳为吏,常与家中往来书信,我听说,其数年前便预言秦魏必有一战,二张三年前就开始四处购粮积粟,如今两家粮仓里,起码有四五千石粮食吧

    黑夫估算的数量,与张氏的积粮相差无几,张博脸色顿时就僵硬了。而后收起笑脸,硬声硬气地说道:

    那又如何?这些粮食,都是我兄弟二人省吃俭用,一粒一粒省下的,就怕战乱刀兵四起,家里饿死了人。张氏家大业大,要养活的人也多,光僮仆奴婢就有数百,月食五百石。难不成,游徼还想让张氏将那两千石征粮,全都出了不成?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黑夫心道,五月麦熟,七月秋收,就算出两千石,张氏剩下的粮食,也足够饱饱地吃到那时候了。

    但他嘴上却笑着说:自然不是,只不过,两家乃乡贤之冠,莫不如再多出一些,凑够一千,不但能减轻百姓负担,还会有额外好处

    什么!要张博出粮比割他肉还难受,顿时拍案咆哮。

    比他更精明的张负则拦下了冲动的族弟,询问道:敢问游徼,有何好处?

    爵位。黑夫笑了笑,指着自己头顶的板冠道:我已是不更,门外的武士东门豹,已是簪袅,这位坐于我下首的仲鸣,也已是上造,敢问二君,又是何等爵位?

    张博张负有些尴尬,他们虽然是本地乡吏,却只是在投降后被赐予了公士爵位。

    果然如此。黑夫叹了口气,一副为二人担忧的模样:秦不同于魏,一切都得按爵位来。亦如商君之言,必令其财富与爵位匹配,二君享有大夫之富贵,却只有公士之爵位,此乃名实不相符也。

    张负应道:但秦爵难获,非战阵斩首不可得,乡中大多数人,不论贫富,皆为士伍莫非游徼还知道其他途径?

    黑夫拊掌道:然也,秦国有一项内粟拜爵之制,在荒年和战时实行,此策或能让张氏受益!

    内粟拜爵?二张面面相觑。

    黑夫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便朝一旁的仲鸣点了点头,让他将情况像二张说明。

    下吏乃是河内郡人。

    仲鸣朝二张拱手: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我尚未出生,秦与赵大战于上党长平,赵军被秦军围困。当是时,秦王闻赵食道绝,便亲自抵达河内,赐民爵各一级,发年十五以上者赶往长平,遮绝赵国救兵及粮食。此外,还令河东河内乡豪大户能出粮千石充作军粮者,均赐爵一级下吏所在的温县,便有三户人家献粟千石,从士伍升为公士。

    还有此等事?张博和张负因为是魏人,对秦国制度很不了解。

    这是真事,且不是孤例。

    黑夫接话道:二十年前,也就是今王三年时,蝗虫从东方来,蔽天,关中大荒。且南郡南阳也染了瘟疫,各郡缺粮。于是大王便下令,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本县有一家商贾,便在那时献粟一千石,竟得以拜爵,从公士升为上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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