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阎罗听我宣

    吴常听他说出“两生世”的时候，心中突然一紧，尚未来及答话，只见眼前突然一黑，转瞬之间，仿佛有无数记忆汹涌而入，无数破碎的画面似乎都像万花筒中那样杂乱无章地排列着，却又一一生动可见。

    与此同时，地府正殿之中，回魂罄无人敲击，却自己发出一声轻响。秦广王急去看时，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四下一问，鬼吏们都纷纷推说自己不曾进过这间大殿，秦广王询问再三，似乎确无疑惑之处，只得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道归一，莫忘本来面目！”吴常正在虚晃之时，忽然听见半空中如有雷鸣般一声大喝，顿时眼清目明，神魂归一，才发现自己依旧坐在偏殿之中的圈椅上，眼前镇元子正面容沉静地望着他，菩提老祖则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偏殿，正在右手边一个炕沿上看着自己。

    直到这个时候，吴常才真正感觉自己和“司命”这个存在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而在此之前，他更像一个旁观者，或者说附身在这个身躯之上的人，虽然可以控制这个身体的一切，却总有一种“不属于自己”的感觉。

    芜杂的记忆纷至沓来，吴常来不及一一分辨，好在刚才镇元子一声断喝，令他没有迷失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思维和记忆之中。

    吴常看向菩提老祖，他知道老祖既然来到这里，肯定会给他一个解释；而镇元子刚刚已经说出“一心二魂两生世”的话，看来对方所知道的，和可能并不比他少。

    而他，一个莫名其妙被拉到这个世界的魂穿者，虽然拥有着两世的记忆，却对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但敏锐的直觉令吴常知道，他的灵魂来到这里绝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

    菩提老祖看了看镇元子，镇元子却仰头望着房梁道:“看我作甚，又不是我提出的计划。”

    “计划”吴常抓住这个词，目光望向菩提老祖。

    “咳咳，小孩子家家，怎么这么不会说话。”菩提老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镇元子虽然得道数千年，脾气性格还和小孩子差不多，偏偏身份来头大得吓人，谁也不敢管教他，连菩提老祖也拿他没辙。

    “是这样的，”菩提老祖想了想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是要想解答你的疑惑，必须从天地开辟之初说起。”

    “等等。”镇元子突然插嘴道，“司命，你记忆中的天地开辟是什么”

    吴常思索了一下，在司命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关于天地开辟的情状。他看了一眼镇元子，恍然悟到他不是在问“司命”的记忆，而是在问吴常的记忆。

    “额……”吴常想了想道，“这个解释起来有点困难……这么说吧，我的记忆中关于天地开辟有几种说法，从神话的角度上来说，大概是天地生于混沌之中，盘古用一把斧子




第二十七章 你不是第一个
    “那么，现在的情况是善的灵暂时获得了胜利”吴常看着偏殿之外的日光，突然生出一种虚幻的感觉来。

    “可以这么说。”菩提老祖苦笑道，“但是在这场战争中，出现了一个问题。因为这个问题的困扰，才引发了千年之前的封神之事，也正是因为对这个问题答案的追寻，才生发出了佛道两方逐渐的分裂。”

    吴常听着菩提老祖的话，感到自己的脊背上冒出一股凉意。他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巨大的威胁，这种威胁是来源于本能的，而不是来源于眼前的菩提老祖或者镇元子。

    “这个问题就是，当一个恶的灵被彻底斩杀、磨灭的时候，便会有一个善的灵同时莫名其妙地消失。”菩提老祖叹了口气，慢慢说道。

    吴常没有怀疑菩提老祖的话，他与“司命”完全融合之后，可以说自己也真正成为了“先天之灵”的一员，而当菩提老祖说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每一个毛孔都传达出强烈的直觉，那就是这个问题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不可能有真正的赢家……”吴常喃喃道。

    “是的。”菩提老祖坦然道，“因此上古的恶灵几乎都只是被封印或者放逐，但没有人敢将他们彻底磨灭到烟消云散。否则，谁也不知道与之对应会消失的究竟会是谁。”

    “更为糟糕的事情，是在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菩提老祖摇摇头，似乎想起什么往事，叹口气道，“太上老君未得道之前俗名李耳，号老子。他为证悟大道，西行到了极为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他遇到了一个同样智慧的人，在与他的论辩中，老子推演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起源，证悟成元始大道，是为第一代元始天尊。”

    “一个同样有智慧的人”吴常有些不解:“那是另一尊仙人佛祖神灵”

    菩提老祖苦笑道:“不，那只是一个凡人。太上老君提起他的时候，只说他极为聪明，却性格顽劣，追求真理而不是大道。最关键的是，那个凡人曾说过一句话，他说凡人都是应当接受死亡的，永生是可怕的惩罚，因此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像老子那样寻仙问道。”

    吴常愣了一下，忽然生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难道老子西行，一直走到了古希腊

    菩提老祖不知吴常在想什么，便继续说道:“老君虽然与那位凡人意见不同，但始终十分尊重他。后来老子回到九州，创立下元始大道，却没有想到，当凡人开始悟道修仙的时候，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生灵也在悄然发生变化。”

    “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菩提老祖看着吴常道，“没有谁知道为什么，但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三山五岳、五湖四海，到处都有了妖的踪迹。”

    “所以，妖与仙几乎是同时出现的。”吴常总结道。他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在这个世界里，似乎一切都是绝对平衡的，善与恶、妖与仙，都是相生相长、同归寂灭的关系。

    “是的。在数千年的斗争之后，代表上古之灵的女娲、代表仙界的元始天尊与代表妖祖的通天教主商议之下，拟定了封神的计划。通过这个封神的计划，仙、灵与妖共同拟定一些自己的族人，共同参与三界的统治。”菩提老祖并没有犹豫，便将这个千年前的密辛说了出来。

    所以帝辛和妲己只不过正好撞上了枪口。吴常在心底叹息了一声，这真正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一个偌大帝国的君王，在神仙的战争中也不过是个小小的连带伤害罢了。

    “封神的黄榜已经拟定，可以说三界基本可以获得一个妥协之下的和平。”菩提老祖道，“但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偏偏又突生变故。女娲在龟卜之中得到了一个可怕的预言，据说会有一日，恶灵与妖的力量会达到顶点，它们没有那么高的智慧，却拥有着可以与仙、灵匹敌的法术，而它们崛起之



第二十八章 轮回
    正午已过，日色开始西行。从雕花窗棂上投下的金色眼光缓缓挪动，薄薄的仙雾在阳光下缓慢流动，偏殿之中安静得只剩下呼吸之声。

    菩提老祖和镇元子都没有打扰吴常仔细融合过去的回忆，时间对于仙人而言，并不算一种特别奢侈的东西。

    而那个不祥的预言，似乎还在遥远的时间尽头，至少现在是风平浪静。

    根据菩提老祖的说法，准提道人与接引道人的寂灭是佛教的第一大密辛，诸佛菩萨只称两位古佛已经涅槃，却只字不提前因后果，其他仙神也无法凭空揣度。

    根据司命的记忆，女娲将占卜的结果告诉了他，因为事关重大，请他在天命之道中试图寻找破解之道。但是天命之道极为凶险，大司命虽然司掌天命，却并不代表他理解或者能够随意探寻天命的奥秘，稍有不慎，便会迷失在混沌之中。

    正因如此，女娲将回魂罄赠给司命，守护他一魂一魄。只要一灵不灭，即使迷失在混沌之中，也能找到回归的方向。吴常的魂魄能够准确地被拉到这个世界，大约也正是借助了回魂罄的力量。

    这样说来，天命之道与三千世界之间，似乎有着一些相互贯通的联系。

    吴常收拢神思，看着坐在旁边的老者与少年，心中沉思道:眼下菩提老祖和镇元子所说的内容，无论是结合原先司命的记忆，还是通过逻辑推测，吴常都倾向于他们说的是实话——当然未必是事实之全部，但是吴常也并不强求。

    至少从现阶段来看，他们面临的危机和问题是一致的。想到这里，吴常也决定选择性地分享一些“事实”。

    “是这样的。”吴常轻轻点头道，“我的魂魄在混沌虚空之中时迷失被困，部分残魂已经破碎，因此许多记忆也有了断层。”

    镇元子与菩提老祖相视了一眼，并没有流露出太过意外的神色。混沌虚空是一个神灵也无法踏足的禁忌之处，能够投入其中的只有魂魄，因此无论你有再高的法术，进入其中，也不过是个无法自保的**灵魂。

    不过，听说就连司掌天命的司命进入天命之道中，也无法保护自己魂魄的完整，这一点也不免令镇元子与菩提老祖略有些沮丧。

    “不过，当我的灵魂投入天命之道的虚空中时，我确实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吴常斟酌用词，小心地说出既符合事实的内容，同时还要考虑不要暴露自己实际上是另外一个被司命送来的灵魂。

    鬼知道在这个有神灵仙鬼的世界里，两位真仙听说自己是一个“穿越”的异世灵魂，到底是会将自己作为破解之法的突破口囚禁起来仔细研究，还是干脆直接觉得自己是个孤魂野鬼送入轮回

    无论是哪一种，都很明显不是吴常想要的结果。

    “另一个世界……”镇元子与菩提老祖显然被吴常的这句话吸引了过去，镇元子喃喃道:“难道说，准提道人和接引道人所说的三千世界，是却有其事的在我们的天地宇宙之外，还有其他的世界”

    吴常惊讶于镇元子的聪慧与领悟能力，毕竟即使对于21世纪的现代人而言，即使有无数的科学基础知识作为铺垫，很多人还是无法理解或者想象多重宇宙或者平行世界的存在。

    “倘若在地球上，这大约又是一个哈弗耶鲁斯坦福的高材生……”吴常看着镇元子的面容，脑中仿佛出现了一个天才高中生的模样。他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太荒谬了。

    “在被困在混沌虚空之中的时候，我的残魂被卷入那个世界之中，历经了凡人的轮回。”吴常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自己的部分经历融合进去讲述出来。毕竟眼前的这两位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又掌握着上古秘辛，他能够提供的信息越多，也许越能拼凑出完整的答案。

    另一方面，吴常也感觉到当与司命的记忆融合之后，自己多了一份对司命这个身份的认同感与对这个世界的责任感，觉得自己应当将更多的有效信息分享出来。如果不执著于名字，叫吴常也好、司命也好，现在可以说，他们已经不再是“他们”，而是“他”，是同一个存在了。

    “凡人的轮回”菩提老祖若有所思的



第二十九章 佛子金身
    “迦叶尊者，阿难尊者，请回吧，金蝉子的金身，我会为他好好保存的。”地藏王菩萨双手合十，躬身道，“上复佛祖，弟子潜心度化众生，救拔苦难，一日不曾忘我佛教诲。”

    地府平日虽然也烛火通明，但毕竟聚集着众多鬼魂，不免有一丝阴森黯淡；但今日不同，两位尊者与佛子金蝉子的到来，再加上地藏王菩萨，整座森罗殿显得金光奕奕、禅意暖暖。

    受到感召的地狱诸魂无不山呼佛号，期待得到拔救和垂怜。迦叶尊者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嫌恶，但他瞬间便掩饰了过去，依旧保持着拈花微笑的模样，低诵佛号道:“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地藏王菩萨有此愿心，实乃我辈楷模。”

    阿难尊者也随言颔首，他脑后显化出一轮金色的光芒，仿佛太阳一般明艳。他同样念诵佛号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世间种种因，便有种种果。”

    金蝉子冷笑一声，并不答话。迦叶与阿难似乎习惯了他的态度，并不以为意，只是点头致意地藏王菩萨，然后架起祥云，倏而便消失在虚空之中；唯余光芒万丈经久不消，更兼天花乱坠、落入地府。偶然有地狱中的鬼魂沾到一片落花，身上的因果锁链便减轻了许多，甚至有些罪孽不那么深重的，便随即得到拔救。

    “来了一趟，总得打赏点东西给下人，博个好名声。”金蝉子讥讽地接过一片落花，碾碎在手中，花瓣顿时消失成为点点光晕。

    地藏王菩萨手中握着六颗闪闪发亮的舍利子，那正是阿难和迦叶交给他的金蝉子的舍利子。他温和而耐心地对金蝉子道:“佛法无边，今日种种果，是旧日种种因。佛祖让你历经轮回，在红尘中重修正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是件好事。”金蝉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凡是能去那些看不到装模作样的尊者菩萨念诵佛号的地方，就都是好事。”

    地藏王菩萨无奈地摇摇头，他虽然不明白金蝉子为什么会是佛祖最为器重的大弟子，但金蝉子这个脾气，整座灵山简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且他牙尖嘴利、论辩驳辩难，几乎没有人说得过他，因此谁也不愿招惹这位性格恶劣的佛子。

    “我将你的灵魂送入轮回，而你的金身会保存在第三重大殿之中，不会受到任何损害。”地藏王菩萨解释道，“六颗舍利子会安放在金身周围，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破坏它们。”

    “是吗”金蝉子略带恶意地笑了笑，看着地藏王菩萨，突然神情诡秘地冲他道，“你不想知道接引与准提真正去哪里了吗”

    地藏王菩萨面露不虞道:“金蝉子，我敬你为佛子，你怎可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是我佛俗名，早已抛弃；我佛涅槃之际，曾传令我等谨慎修行，现有如来佛祖引领灵山，佛祖让你入轮回红尘重修正果，不是为了惩罚，是为了令你更好地明悟，你怎么这样不识大体！”

    他说话之间，手中六颗舍利子光芒四射，脑后金光顿起，显出宝相庄严的姿态，脚下踏莲花座，大喝一声道:“金蝉子魂魄还不归来，更待何时！”

    金蝉子失去了舍利子，法力已经全无，在地藏王菩萨大喝一声的时候，他的魂魄不由自主地离开自己的身体，飘飘荡荡，游荡在虚空之中；而他的身体轰然倒下，落入一片早已铺好的七宝袈裟上。

    地藏王菩萨叹口气，将六颗金光闪耀的舍利分别放在金蝉子的额头、双目、胸口与双手中，阎罗王指挥着三十六位鬼吏按天罡布阵，抬起金蝉子的金身，向后殿走去。

    “务必安放妥帖，等金蝉子功德圆满归来之日，还需完璧归赵。”地藏王菩萨威严地看了一下鬼吏们，三十六位鬼吏齐齐点头，小心翼翼地去了。

    凝聚在空中的金蝉子魂魄浑身透明，闪耀着令人目眩的金光



第三十章 天庭招安
    “吵了起来”吴常饶有兴趣地问道。他知道刘安是一个好奇心爆棚的家伙，在人间的时候就喜欢捣鼓各种丹药，结果意外地发明了豆腐和火药；另外他对什么奇奇怪怪的信息都有着惊人的兴趣，《淮南子》基本上就是一本古代版本的百科全书，虽然篇幅不长，但真的是天上地下、无所不包。

    刘安点点头，兴奋地道:“我当时恰好来正殿找您，就是之前您安排我誊抄的内容已经抄好了，”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给吴常，“正好碰见迦叶尊者和阿难尊者返回灵山。我听见金蝉子抱怨了几句，地藏王菩萨劝说他转世轮回不是惩罚，是为了重修正果。金蝉子似乎不太相信地藏王菩萨的话，倒是问起他知不知道接引与准提真正去了哪里，地藏王菩萨便发起火来，将金蝉子的魂魄强行拘出，送入轮回了。”

    “有这等事情。”吴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对刘安道，“你做得很好，以后倘若我不在地府的时候，留意着这些响动。”

    刘安见吴常主动提出这样的要求，顿时感觉自己责任重大，于是认真地点点头:“知道了，司命大人。”

    见刘安带上门出去，九儿急忙两下三下跳到吴常的桌上，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吴常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自己答应给九儿私藏一点人参果，于是笑着从袍袖中摸出一块人参果递给她道:“还记着呐”

    九儿一笑，脸上棕红色的茸毛抖动起来，她用两只前爪抱住人参果，连果肉带果皮啃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自己的小爪子，才乖巧地坐好。

    吴常见九儿啃完了人参果之后，身上的毛色都晶莹了许多，心中不免赞叹人参果的灵气充裕。他想了想，拿起桌上的纸笔写下一张小字条，卷成小卷，递给九儿道:“你去一趟五庄观，把这个交给镇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