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殿阎罗听我宣

    九儿懂事地点点头，接过小卷，尾巴一抖，小卷便淹没在毛茸茸的大尾巴里面了。

    “去吧。”吴常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九儿从桌上蹦了下来，很快便消失了。

    “按照刘安听到的消息，金蝉子似乎知道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消失的秘密……”吴常皱起了眉头，“这么说来，这两位的消失确实另有隐情……”

    谜团越来越多，吴常揉了揉额角，心中却并不沮丧。他深知一件事情:当一切看上去风平浪静的时候，才是问题最多的时候；而当问题一件件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反而会露出越来越多的破绽。

    金蝉子被打入轮回，就是第一个破绽。无论佛教在试图掩饰什么，金蝉子很可能知道这个秘密。吴常所需要的，只是确认这个秘密的存在，而金蝉子与地藏王菩萨的争吵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吴常唤来牛大，命他把守在门口，无论谁来一律闭门不见，然后拉开椅子，在桌上按顺序摆出一排纸条，将已知的信息和问题一一写在上面。

    这是吴常处理千头万绪的疑难问题时常做的。

    “首先要从我的到来开始……”吴常自语道，“不过这种内容，写得我自己能够看懂便是了。”他提起笔，在第一张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平行宇宙。”

    ……

    天庭之上，琼楼玉宇、仙云飘渺。玉皇大帝身着金袍，头戴帝冠，脚踏祥云，端坐宝殿正中，接受诸位神仙的朝拜。这凌霄殿是玉皇大帝接见仙官的地方，只见文武仙官两侧战立，玉帝启朱唇、动纶音，开口道:“诸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话音刚落，旁边走出千里眼、顺风耳，两人齐齐施礼道:“启奏陛下，东海龙王敖广有本上奏，现正在南天门外等候。”

    “宣。”玉帝和颜悦色地点点头道。

    不一




第三十一章 五百年有期徒刑
    这几天，天庭到处流传着玉帝派太白金星招安来的那只妖猴的“故事”。

    “……那妖猴穿着敖广的紫金锁子甲，头上戴着紫金冠，看上去倒好耍子！”一个头戴琉璃钗侍女笑嘻嘻地对旁边的朋友道，“我和你们说，他还有一条猴尾巴，一弯腰，尾巴就翘起来啦！”

    “哎呀，这妖猴都没有修成人形吗”旁边青色衣服的侍女有些嫌弃地掩住口鼻，“你可别告诉我，他身上还有些猴骚气。”

    “那我可不知道了！”戴着琉璃钗的侍女笑着拿手上的扇子敲了她一下，“我不过是跟着娘娘在屏风后面远远看了一下，哪能靠那么近，岂不污了衣裳”

    “琉璃姐，那猴子的屁股是不是红色的呀”旁边一个年纪小些的侍女嘻嘻笑着问道。

    “哎呀，越发问出好的来了！”那个叫琉璃的仙子笑着骂道，然后神秘兮兮地点点头，众仙女便发出一阵哄笑声。

    “还有还有，那妖猴全不知些礼数，”琉璃皱起鼻子道，“玉帝召见，他不但不跪下磕头朝拜，倒向上唱个’喏’便完事儿了；问他何年得道，师从何方，通共说不清楚。”

    “琉璃，芍药，你们在哪里叽叽喳喳闹些什么”廊下走来一个年纪稍大、面容沉静的姑娘，头戴流珠累丝金凤钗，月白长裙，那些小仙女们见她走来，都低下头行礼道:“青凤姐姐。”

    “娘娘在后花园，唤你去呢。”青凤对琉璃道，小声道，“快去吧，别在这儿只胡闹。”

    琉璃吐了吐舌头，一溜烟小跑着去了。

    ……

    “……东海之外有大壑，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其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吴常看着眼前一卷卷刘安拿来的关于冥海的宗册，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刘安果然是文书整理的好手，吴常不过对他说留神找找关于冥海的书籍资料，不过半日，他的桌上便垒上了各种各样的古籍，有些还是篆体书写的，吴常虽然已经融合了司命的记忆，但分辨那些手抄的、偶尔还有疏漏的古籍，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些资料中，又大部分都是相互附会的神话传说，或者是语焉不详的猜测，吴常看着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宗卷，顿时开始怀念起电脑与互联网来。

    “咚咚咚。”

    吴常听见敲门声，知道又是刘安送来新的资料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无奈的神情道:“进来。”

    刘安推开门，将手上抱着的几卷古籍放下，又神秘兮兮地关上门，对吴常道:“司命大人，我刚刚听几个小鬼在议论，说上次那个大闹冥府又被送回去了的孙悟空，这次被玉皇大帝派太白金星召上了天庭呢！”

    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天庭地狱，八卦消息都是传播得最快的......吴常毫不意外地想，尽管孙悟空没有在地府闹出什么太大的风波，但是以东海龙王敖广的小气性格，多半是要去玉皇大帝面前哭诉一番的。

    “希望玉帝没有安排孙悟空去喂马。”吴常心中有些恶趣味地想道。

    “据说，玉皇大帝安排孙悟空去管蟠桃园。”刘安摇摇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奇了怪了，让猴子去管果园，天上地下，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吴常听了，差点一口茶水喷在古籍上——难道说跳过了弼马温这个职位，孙悟空直接管起了蟠桃园

    而金蝉子已经被安排转世投胎

    吴常皱起了眉头，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依赖《西游记》的剧情，这不过是一个来自司命残魂记忆的推测的投射，谁知道在传播的过程中是否有所夸大或者缩减。

    事实上，一切进展得都比吴常预想得快很多。

    不过......吴常似乎抓到了什么，对刘安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

    刘安



第三十二章 道友请留步
    在吃过人参果之后，九儿的毛色亮丽了很多，整个精神也好了起来，她每天跟在吴常的脚边，经常在书架和桌椅上上蹿下跳，对什么都想看上一眼。

    “没事，我只是在找关于冥海的资料。”吴常笑着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顺便轻轻提着她的后颈皮，拯救下九儿爪子下面那本脆弱的古籍。

    “冥海吗”九儿皱起了小鼻子道，“司命大人，那里据说很危险，一望无际，就连神灵都会迷失呢。”她挠了挠脑袋道，“不过有个讨厌的家伙倒是吹牛说他去过冥海。”

    “谁”吴常有些惊讶，他没想到九儿居然还认识一个自称去过冥海的神仙。

    “哎呀......”九儿有些烦恼地揉着大耳朵，“他估计也就是胡说啦，这个人十句话有九句办都是胡扯，而且还是个扫把星，倒霉蛋，谁碰谁倒霉。”九儿说着有些恼火，“还好后来封神的时候被填了北海眼，这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填了北海眼”吴常似乎有些耳熟，他突然脑袋中冒出一个名字:“你是说申公豹”

    九儿翻了个白眼，点点头道:“可不就是他！整天一副猥琐大叔的样子，神神叨叨地说自己普天之下没有他到不了的地方，封神一战，也不知坑了多少人。”

    吴常想了想便了然。封神之中，通天教主座下截教众人陨落最多，大部分都是灵兽修行而成，其中不免有许多是九儿的旧友；这些人多半是被申公豹“忽悠”去帮助纣王阵营的，几乎没有一个落了好下场。

    名义上死后封神，但实际上却从逍遥快活、无拘无束的仙变成了有具体工作、需要向天庭直接负责的“神”，甚至擅离职守还要受到极其严苛的天条惩罚，“封神”并没有听上去那么风光。

    不过有意思的是，申公豹似乎是整件事情中唯一一个没有“死”，而是直接被填了北海眼的神仙。严格意义上，他受到的惩罚似乎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司命大人，您不会是要去找他吧”九儿聪明伶俐，一下就看出了吴常在想什么，急忙劝告道:“我劝您别去，那申公豹虽然道行不深，却邪门得很，而且谁招惹他就要倒霉，就算你是大罗神仙也逃不掉。”

    “哦，有这等事”吴常听了反倒笑起来，“你是说申公豹坑害了一众截教道友的事情吗”

    “何止如此！”九儿似乎很讨厌申公豹，提起来便生气，“这人本来是不知何处的一个游方术士，自称是个练气士，是带艺投在元始天尊大人门下的，不过是个挂名弟子，因为经常顶着这个头衔拐骗一些女仙、女妖，后来被元始天尊除了名，这才又投到了通天教主门下。”

    “他是带艺投师的”吴常沉吟道，“那他原先的师承……”

    九儿摇摇头道，“申公豹总是吹牛说，他的仙术都是游方四海、四处收集而来的。有一次他喝多了，搂着琵琶姐姐说，他过去曾云游北冥，在其中迷路了一甲子的时间，但是误打误撞遇见了一座缥缈玲珑的藏书阁，他在其中学了长生不老的仙术，如果琵琶姐姐肯屈尊委身，他就把这仙术交给她。”

    果然是个猥琐大叔……吴常强忍扶额叹息的冲动，努力抓住九儿话中的重点询问道:“申公豹说他在北冥之中迷路的时候，遇到过一座藏书阁”

    九儿点点头，有些不屑地道:“不过琵琶姐姐说了，这个猥琐的家伙，十句话有九句半都是假的，还有半句是放屁。”她似乎觉得自己说得不妥，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大尾巴掩住脸，“总之，这人说得话，基本没几句能信以为真的。”

    吴常点点头，申公豹这个人满口胡言、随便忽悠，落后又不负责任，自己跑得比谁都快，这种人吴常可见多了。不过他说北冥之中有一座藏书阁，这不论是不是个谎言，都挺有意思的......

     



第三十三章 申公豹其人
    吴常投出神念，循着声音的方向探查，在一片漆黑的海底，有一段坎坷不平的珊瑚礁，下面有一条深不见底的裂隙。裂隙的旁边有一小块十步见方的平地，就在那个小小的平地上，有一座灰不溜丢的小庙，上面长满了海藻与贝壳，不过不仔细留神几乎觉察不到。

    “哎呦，这是哪位大神闲来无事，大驾光临呀”小庙里传出一个百无聊赖的声音，“请恕申公豹不能出门迎接，您自己进来吧。”

    吴常分开海水，轻轻落在小庙门口。为了将申公豹这个狡猾的家伙困在北海眼，女娲在北海眼施下了禁制，因此他无法踏出这里半步。

    这个境遇比起地狱来说也没好到哪里。吴常望了望长满藤壶的大门，怪异地感觉到自己来到了加勒比海盗的场景。

    “原来是司命大人啊，稀客稀客。”申公豹见吴常推门而入，并不起身，依旧大喇喇地坐在小庙的一隅。

    吴常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座逼仄的小庙，大小比起合租的单室间还要小一点，房梁顶上悬着一颗暗蓝色的夜明珠，昏暗得不过能看清申公豹的轮廓罢了。屋里还算干净整洁，陈设却极为寒酸:一条薄薄的灰色棉被搭在硬木床上，一个半人高的五斗橱，除此之外，竟连一把椅子也没有。

    “你以前没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谁”吴常在司命的记忆中没有搜索到与申公豹相见过的场景，封神一事虽然事关重大，但过去的司命对这类事情不感兴趣，完全交给女娲去处理了，因此对封神中的诸人也从未谋面。

    “我见过司命大人的画像。”申公豹懒懒散散地回答道:“小庙容不下大神，您有啥事儿就说吧，我这里就不留您坐了。”

    “等我走了，好恢复这里原先的样子”吴常笑了笑，向小庙一隅的身影走了两步道，“你是自己解除这个幻术呢，还是需要我来”

    “什么情况，这都能看出来”吴常听见背后传来一个略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随着一阵白色的烟雾，眼前的小庙顿时便了模样:

    这分明是个三进两层的大殿，大殿中央琉璃彩画、金碧辉煌，四壁点缀着珊瑚玛瑙、珍珠宝石之属，更有一块纯白砗磲雕刻而成的大床，上面铺着七彩锦缎。床上斜躺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鼻梁高耸，眼睛是西域混血的琥珀色，长发散乱地披在肩头，身穿一件织锦睡袍，脚下趿拉着一双软缎睡鞋，正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吴常:“到底哪儿装的不像”

    这就是申公豹

    “哪儿都不像。”吴常回答道，不过骗骗那些值巡的功曹倒是够了。对于吴常这种常年通过细节侦查案件的人，只需要略微扫一扫就会发现，这些简陋的“生活设施”根本不符合逻辑——譬如说最简单的，没有夜壶。

    “这些装饰，从龙宫里来的”吴常用眼神示意申公豹坐好，问道。

    “这些都是我爹派人送来的。”申公豹坐了起来，不过依旧靠在床上的软垫上，伸手指着旁边一张垫着软缎锦袱的珊瑚摇椅道，“司命大人请坐吧。”

    “你父亲”吴常有些好奇，他还真不知道申公豹的父亲是谁。

    “司命大人，你知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我呢，就长成这个样子了，还好不像九头蛟那个鬼样子。”申公豹伸了个懒腰，把头发束起道，“女娲大人没和您说吗，要不是我爹给我求情，你以为截教那些人会免了我一刀”

    “龙王中的哪一个”吴常问道。

    “龙王”申公豹从鼻子里哧了一声，笑道，“那几条长角的泥鳅，只不过模样像我爹罢了。”

    龙神申公豹是龙神的私生子吴常看了床上的年轻人一眼，心下有些了然。

    坑了截教那么多人，最后却能在北海眼躲起来，甚至自己建个小宫



第三十四章 冥海之下
    “所以，在那个牌坊的后面，你看见了一排雕像除了我的以外，还有女娲娘娘的、你父亲的，以及其他神祇”吴常有些惊讶地问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哪尊雕像对应着哪位神祇的形容”

    申公豹犹豫地搓着衣角，脸上挂着沮丧的表情:“司命大人，我要是照实说了，您可别一发火劈死我……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吴常叹了口气道:“你只管说，我没有要为难你的意思。”

    申公豹看了看吴常的脸色还算好看，只得咬咬牙道:“在每尊雕像前面，都放着一个灵位牌，就好像……”他咽下去后半句话没说，但吴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冥海之下，有许多神灵的雕像和牌位要知道，灵位牌和神殿享受香火祭祀的神牌是并不相同的，申公豹虽然那时还是个孩子，但他应该还是分得出这里面的差别，否则他说出这件事情的时候没必要如此犹豫；而且在这件事情上，申公豹并没有动机欺骗自己。

    吴常看了看申公豹的神情，知道他还有话要说，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当时也没觉得害怕，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申公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吴常，见他没有责备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我想把这些雕像都看一遍，但当我走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有些不对:我刚刚看到的雕像只是第一排，在这一排雕像后面，还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密密麻麻的雕像，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他说道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一脸心有余悸的模样。

    “我那时候开始觉得害怕了，就想着赶快回去。但是在这些雕像当中，我怎么也找不到原先那个南天门一样的大牌坊了，四周站着的到处都是雕像，雕像的周围凭空漂浮着那些金色的海藻。”

    “我怕自己越走越远，索性站在雕像群中不敢再乱走。我感觉到又冷又饿，怎么喊都没有人听见，那些雕像也越看越恐怖，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申公豹的声音低了下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还躺在北海眼那条深沟的旁边，打着夜明珠四处找我的虾兵蟹将发现了我，把我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