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飞奔回府,石重仁让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囊,出门在外刘先生必带,府中带上两个龙卫高手,龙卫府又派来六个,十个人快马加鞭出明德门追江安义。
当江安义得知洛怀王要跟着一起前往姜州清理官田时,头大如斗,愁肠百结。这位爷是什么样的货色他有所了解,跟着去姜州自己的任务就要变成陪小王爷玩耍了,万岁爷真会给自己出难题。可是圣命难违,江安义只能苦着脸接受。
石重仁兴高采烈地笑道“江大人,父皇让小王见识民间疾苦,回去后要详细奏报,这一路上可不能走得太快,走马观花小王可无法向父皇交差。”
江安义看着手舞足蹈的洛怀王,沉声道“万岁有旨,臣不敢不遵,不过王爷这一路之上要听从江某安排,要不然江某宁愿抗旨返京,也绝不敢带王爷前去姜州。”江安义知道别看万岁爷对自己十分恩宠,但若是洛怀王有个闪失,砍头的刀绝不会有丝毫迟疑。
石重仁满不在乎地道“行,行,一切都依你。江大人,再往前走该是长桥了吧,年年伤别、长桥风雪,孤王早就神往不已,可惜是四月,看不到雪。江大人,你是词仙,要不也写首长桥诗句,让后人吟诵。”
离了京城,石重仁变成只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宣泄着快乐,庄松伟跟随在他身后,扬起衣袖遮挡飞扬起的尘土,眼睛红润欲泪,小王爷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可以想像十四岁的少年是多么的快乐。
硬生生在长桥消磨了大半个时辰,队伍重新启程,江安义感到此行的艰难,小王爷见到行人的装束要问一问,看到村落要停一停,一会指着远山问是何山,一会看到路边小摊上的吃食要尝一尝。
江安义不堪其苦,假装与项氏兄弟商议事情避开,很快庄先生也感受到江安义的痛苦。作为解惑的先生,洛怀王的问题改由他来回答,一路问答等申正时分住进驿站,庄松伟已经是嘴巴干裂声音嘶哑,看到桌上的凉茶顾不上斯文,一口气灌了个痛快。
多了洛怀王,要保障安全,队伍行进得很慢,每日辰正出发、申正入住驿站,一天最多走八十里。江安义算了一下,按这个的速度往来要二十天,在姜州查看要一个月,估摸要到七月才能返京。六月二十二是彤儿的生日,离京时自己答应她赶回来为她贺寿,怕是要食言了。
从京城到姜州,穿福州过洹阳河到达楚州,再从楚州的左上角划过便进入姜州境,再前行百余里便是此行终点姜州首府襄宁府了,全程六百余里。
要保障洛怀王的安全每天辰正出发、申正入住驿站,一天只能走六七十里。江安义在心中计算着路程,往来到少要二十天,在姜州查看至少要一个月,韵婧的生日是七月初五,自己答应她赶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食言。
五月初三,午时,渡恒阳河。站在船头看着滚滚浊流,石重仁罕见地沉默不语,船只在奔腾咆哮的河水中跌宕起伏,飞溅起来的浪花有如碎玉飞雪,打湿了石重仁的衣襟。江安义和庄松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庄松伟觉得头晕目眩,眼前雄景让人惊心动魄,看得他摇摇欲坠。一旁的江安义神色自若,注意力全都放在石重仁身上,生恐洛怀王一时不慎落下水去。
颠簸中船只总算平安靠岸,庄松伟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两只腿都有些发抖,再不靠岸非得出丑坐下不可。石重仁像是从沉睡中醒来,冲着身后的洹阳河展颜一笑,侧转头对着江安义道“诗曰谁谓河广一苇航之,今日方才领略。值此壮景怎能无诗,小王请江大人以诗为记,小王当击板为歌,鼓以咏怀。”
阳光照在石重仁年轻的脸宠上,鬓边的长发在河风中歌舞,少年豪情飞扬,目光中清澈如水,满是期待。江安义被少年勃发地豪情感染,看着洹河岸边淘金人,高声吟道“九曲洹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如今直上银河去,同到牵牛织女家。”
声音蕴含着元玄真气,高昂激越,巨大的涛声压不住,在洹阳河上空回荡。石重仁盘腿坐在船头,以手为槌,擂着船板高声唱道“九曲洹河万里沙”
少年郎的声音清亮高亢,仿如云雀在浪涛中穿行飞越,无畏无惧,一往无前。庄松伟看着豪情万丈的洛怀王,心中有股激情在萌动。
五月初五,楚州刺史胡立真段次宗调任吏部尚书,灵州刺史胡立真接任赶到洛怀王入驻的秀云县,与小王爷一起过端阳节,吃棕子、饮雄黄酒、拴五色丝线、佩香囊、放纸鸢、看赛龙舟,石重仁十分开心。
就在石重仁等人欢度端阳节之季,一匹快马驰进齐州靖林县的雷神山,风雷门就座落在山峦之上。
注诗为唐刘禹锡所做的浪淘沙,“如今直上银河去”出自张骞为汉武帝寻找河源典故。
第七百一十八章雄心壮志
雷神山,山高千仞,云雾缭绕,常年可闻风雷之声,百姓相传雷神爷在凡间的府邸就在山中。七十年前,原本香火鼎盛的雷神殿被一伙山贼占据,后来有个侠士带着徒弟赶走了山贼,顺便在雷神殿落了脚,到衙门花钱买下雷神山,雷神殿变成了风雷门。
经过数十年的经营,风雷门从仅有十余弟子的小门派发展成为拥数百名门人弟子,记名弟子更是多不胜数的大门派,这些弟子分散在西北武林黑白两道,风雷门威镇西北,像威远镖局这样的强龙每年也要派来前来奉上礼仪,才能保障镖车通畅无阻。
以前的雷神殿已经变成风雷门的议事堂,议事堂周围的房舍连绵不断,一直从半山铺到山脚,在入口处树起高高的石牌坊,三个金字“风雷门”,江湖好汉到牌坊下自动下马,自有风雷门专司接待的执事前来招呼。
一匹快马从宽阔的马道直接闯过牌坊,牌坊下执守的四名青衣汉子赶紧闪在一旁,是申师兄回来了。快马在半山的练武场勒住,申玉强跳下马,把缰绳丢给一名弟子,问道“掌门何在”
“禀师兄,掌门在议事堂。”
广场上练武的那些弟子纷纷驻足抱拳问好,申玉强点着头,大步流星向议事堂走去。风雷门议事堂以前是雷神正殿所在,如今早已看不到丝毫神殿的样子,摆放神像的地方悬挂着三张半丈高的画像,正中间的是风雷门创派先祖康智桐,就是那位从山贼手中夺回雷神殿的侠士,左右两侧的是风雷门的第二、三代掌门。
风雷门第四代掌门人康宇志一脸肃穆地向曾祖、祖父和父亲上香,嘴中念叨着“祖先保佑,风雷门能趁势而起成为江湖十大门派,不孝后人会请人为祖先修传,传扬后世”
大堂外传来脚步声,康宇志被人打断祷告,满心不悦地坐回椅子,顺手拿起桌上的书,假装在看。
“师傅,弟子申玉强有礼。”申玉强近前躬身施礼。
康宇志放下书,阶藕胛12Φ溃骸坝袂炕乩戳耍┲杏12刍峥苫顾忱俊
“师傅,少掌门让弟子前来送信,京中事宜康师弟应该会在信中详说。”申玉强从怀中掏出厚厚一叠信件,递给康宇志。
康宇志接过放在桌上,简单地问了几句情况,然后道“你先下去休息,有事为师会派人叫你。”
携了信康宇志回了住处,在书房看信。眼神时凝时散时喜时惊时怒,没想到儿子进京居然与楚安王搭上关系,还成为了暗卫的八品司吏,只是与江家结仇,伤了华圣伟跑了儿媳妇,风雷门损失不小;楚安王要对付江安义,峰儿在信中说要行险刺杀他,自己已经上了船,后退无路,机遇与风险同在,只有搏上一把。手中信似有千斤,康宇志眉头结成疙瘩,捻断几根胡须,一直呆坐到天色全黑,才从思虑中清醒过来。
门外有弟子值守,康宇志吩咐一声,“把涂承义叫来。”
功夫不大,一个瘦小的汉子进屋施礼,康宇志让他坐下,涂承志是康宇志收养的义子。两人嘀咕了大半个时辰,康宇志起身从书架中取出一本书翻开,书页内夹着银票,数出十张千两银票交给涂承义,道“承义,联系杀手的事就交给你,按规矩事后还有一半。办妥此事,为师会把风雷劲后半部的心法传授于你,将来峰儿执掌门派,你便是执法堂的堂主。”
“承义,你为人机谨办事我很放心。不过此事过于重大,风雷门是前程似锦还是被人覆灭全系于你一人之手,所以你要千万小心再小心,不能显露身份、不能暴露面目、不能被人知晓原由。”
涂承义接过银票揣入怀中,笑道“义父放心,孩儿也不是第一次做此事,知道该如何行事,义父若没有别的事,孩儿就去联络人手了。”
信在烛火上点燃,慢慢地扭曲变成灰烬,康宇志脑中想着信末尾处的那句吴先生吩咐,手尾一定要清理干净,切记切记。
朋友来电话有事要出门,先将写完的部分传上,如果回来早接着写,晚了只能等明天。抱歉
第七百一十九章嫁祸于人
巳初,暖情阁内一片安静,忙碌了一个晚上的姑娘还在熟睡当中。
云娘一身粗布衣裙挎着个竹篮从后门上了街,花香胡同冷冷清清,还有几家青楼的灯笼亮着,龟公偷懒忙了熄烛。过了这条街不远有家浆洗店,像她这样没有生计的伎娘常在浆洗店中接些缝补、浆洗的活,挣上几枚铜钱。
自己曾是暖香阁的红牌,也曾风光过,只是年少时不懂事,花钱如流水,京城出产的香水到姜州要卖二百两一瓶,自己一个月用两瓶眼都不眨一下。云娘轻叹了口气,韶华易逝,等自己惊觉时一切都开始变了,首先是住的香阁换成了年轻貌美的晚辈,前来捧场的恩客也不再进自己的房门,以前自己出 台时欢声雷动,逐渐变成捧着琵琶坐在角落为人伴奏,最后住进了后院的杂屋,成了当年自己瞧不上眼的老妈子。
紧了紧鬓边的头发,云娘觉得自己还不老,三十三岁的女人打扮一番一样能吸引男人。五年前那个姓乔的书生说过愿意带她回家,那书生是本县黄源乡人,长得黑了些,但是个斯文人。
云娘边想边加快脚步,她当时动了心,只是还欠着暖情阁八百两银子,没还清债怎能脱身或许是上天可怜自己,浆洗店的钱掌柜看自己可怜,几次欢好后替自己介绍了这门牵线搭桥的生意,第一次说出暗语自己吓得半死,一个月后收到五十两提成银子时,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了,有两三年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了。
暖情阁的债已经还清了,自己随时可以去找那乔书生,只是现在身无分文去投靠他,肯定要被看不起。听那个有胎记的商贩说这次是笔大生意,自己应该能有几百两银子的提成吧,做完这票生意,自己一定带着银子去寻访乔书生。他如果肯接纳自己,从此洗尽铅华相夫教子安生度日,若是乔书生已经娶妻生子,自己便带了银子找个地方定居下来,买田买宅再收养个孩子,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满怀着憧憬踏进浆洗店,与店中同样前来接活的姐妹寒喧几句,云娘挑帘进了后院找钱掌柜。从怀中取出客人封好的信箴交给钱掌柜,云娘倚在钱掌柜身边,用胸前的丰腻挤压着钱掌柜的胳膊,娇声道“钱大哥,这可是笔大生意,奴家的提成可不能少了。”
钱掌柜笑嘻嘻地道“云娘你放心,该你的提成大哥一文也不会少了你的,你来一趟难得,吃过午饭再走。”
云娘啐了他一口,明白吃罢午饭再走的意思,有心不从但自己的提成要靠钱胖子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在心中哀叹着,云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篮子丢在脚边,绷直着身子娇笑道“钱大哥,不知道你能不能喂饱奴家,奴家这阵子可饿得慌。”
“你放心,指定喂饱你这个骚娘们。”钱掌柜狠狠地剐了云娘几眼,嘻笑着撕开信封,在窗前亮处看信。云娘看到钱胖子的笑容一僵,拿信的手抖了几下,看来那个商贩没有说瞎话,这笔生意真不小。
钱胖子再三看了两遍信,将信塞回信封中,问云娘道“那个客人在哪”
“在城南的君悦客栈等回信。”云娘答道。这行的规矩,接下活七天内给回话付订金,七天没有回话就是不接这笔生意。
钱胖子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道“云娘,这笔生意不小,如果能做成你的提成不少,你先回去听信,有消息我会派人告诉你。”
云娘提着一篮子衣服回了暖情阁,钱胖子套了辆牛车出了西城门,牛车进了十五里外的一处农庄,半个时辰后,几只信鸽腾空而起,展翅向南飞去。
第二天申末时分,晃州与宿州交界处的昌湾县北的一处农庄,鸽子敛翅落下,停在后院的鸽舍中。功夫不大,一名黑衣老者瘸着腿走过来从鸽腿上取下字条,拿了字条来后院。后院有块平整的空场,有几名汉子在舞弄拳腿,空场旁边有棵大槐树,树下摆着桌椅,一名白发老者正捧着紫砂壶一边喝茶一边指导着汉子们练武。
“孙哥,信鸽带了笔生意来。”瘸腿老者将字条递给白发老者。白发老者指了指旁边的躺椅示意瘸腿老者坐,自己展开字条观看。
“喔,是笔大生意,订金万两,事后万两。”姓孙的老者将字条放在桌上,道“我天行宗好久没接这样的大活了。”
那瘸腿老者抚着膝盖道“甲等的生意今年还没开过张,我天行宗在走下坡路了,活计都让星月阁的那帮兔崽子抢去了。”
天行宗本是魏朝是第一大派,魏亡后受到郑朝打压转为地下,做起暗杀生意,郑朝不少文武官员都丧生在天行宗的暗杀之下。最著名的一场刺杀是八十年前太尉朱书军前往安南都护府途中被天行宗派人暗杀,惹得当时的天子理帝大怒,下旨全力追拿天行宗人,天行宗人损失严重,被迫偃旗息鼓。星月阁趁势而起,成为新一代暗杀大宗,与天行宗并列在十大门派之中。
龙卫建立后,追拿元天教的同时也没有放弃抓拿天行宗人,天行宗呈现出衰败之像,生意渐渐不如星月阁。天行宗在不少州都有分舵,这处不起眼的农庄却是天行宗的宗门所在。天行宗的生意分为四等,甲等万两以上,乙等五千两,这两种生意要请示宗门做主,至于丙等千两和丁等五百两当地的分舵就能自行决定。
孙姓老者瞪了一眼瘸腿老者,将字条推向他,骂道“周师弟,别尽说丧气话,只要做成这单生意,我天行宗铁定要压过星月阁。”
周姓老者摸着膝盖不看字条,问道“什么大生意会落到我天行宗的头上,我估摸这银子不好拿。”孙姓老者是天行宗的宗主孙悦武,姓周的瘸腿老者是他的师弟周耀明,那些练武的汉子是他们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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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耀明拿起字条扫了一眼,惊呼道“刺杀江安义。师兄,江安义是朝庭清田司使,眼下正与洛怀王一起前往姜州办差,半个月前京中传来消息,说江安义打伤落意门的华圣伟,被江湖人传为武林第一人,若是杀了这样的人物,恐怕八十年前的事情再演,我天行宗真的再无出头之日。”
孙悦武叹道“我还用你说其中的厉害关系,这单生意有人找到我天行宗,就是想让我天行宗替罪。不知道江安义得罪了谁,风雷门、落意门,还是那些官田背后的大人物,唉,江湖多事啊。”
“师兄,要不咱们把这单生意转给星月阁”,周耀明笑道“让这群兔崽子也尝尝当年的滋味。”
孙悦武笑道“师弟,你这个办法不错,咱们师兄弟边喝边聊。”
“姜州地处郑国内腹,面积比德州稍大,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富庶之地,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盛产水稻、莲藕、淡水鱼,十大名茶红云香出自姜州霞岭,八大名窑之一的青窑也在姜州。”
骑了几天马后石重仁换乘了马车,兴奋过后,长长的旅程让这个少年人感到疲惫不堪,淡了寻幽访胜的心思,倚在车窗旁听一旁的庄松伟给他介绍当地风情。
“前面再有三十里便是姜州的首府襄宁府,刺史洪振扬是丰乐元年的探花郎,任建武二年开始任姜州刺史。”庄松伟道“姜州人杰地灵,人材倍出,其中有一个人更是不能不提。”
石重仁笑道“小王知道,先生说的是韩太保。”韩太保韩伯雄,昭帝时的丞相,所著的书经解疑、经史杂论以及后人整理出的韩文正公全集为读书人喜读的书籍。
江安义骑着马随在车旁,闻言问道“庄先生,江某知道韩太保是姜州榆兰县人,不知榆兰县离襄宁府远不远,要是离得近的话我想前去拜祭一番。”同为佛门护法,江安义感觉冥冥中与韩太保有种联系,后来读到韩文正公论吏的话,深有同感,既然来到姜州理当前往祭拜这位前辈。
这段时间相处,庄松伟知道江安义为人谦和,没有架子,晚间无事江安义向他学习手谈,两人在棋盘上以棋交友,相处甚欢。庄松伟曾到过韩家拜访,知道韩太保的后人住在榆兰县韩家庄,笑道“榆兰县在襄宁府西五十里,韩太保的孙辈住在榆兰县的韩家庄,从襄宁府出发一日便可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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