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伍元凯笑容凝住,苦着脸再次应是。
第八百三十三章军粮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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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锋县最初是处关隘,化州常年战乱,南锋隘是扼守西域的关防要地,后来魏武帝开疆拓土,将西域人赶出化州,设三关防守,南锋隘的作用便淡化了。魏明帝在南锋隘后设南锋县,成为进入并州的锁钥,是西域进入中原必经之地,有“西域咽喉”之称。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南锋县商贾云集、百姓聚居,成为并州有数的大县、富县。
化州兵败,不断有难民通过关隘进入并州,南锋县的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乞讨的难民,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防守关隘的三千驻军加强了防御,各州奉旨到来的府兵和募兵陆续到达,驻扎在城西的空地。好在南锋县原本是屯粮之所,朝庭又紧急调运了十万石粮食到来,足够支撑十万大军两个月之用。
申末时分,江安义一行行色匆匆地赶到了南锋县。打听清楚驻军在城西,江安义道:“咱们直接去军营。”
城西驻地,并州、青州、娄州、灵州等地的府兵都已到来,同时到达的还有各州新募的兵丁。江安义没有直接进营,而是驻马在营外的一处高坡上观看营地,营帐南面有条河,辎重营驻扎在河边,其他的帐蓬东一簇、西一簇杂乱无章布置着,大营内乱糟糟有如菜场,没有看到巡逻队,站在高处打量营寨也没有见人出来询问,这样的军队如何与西域联军较量。
江安义面色沉郁,朴天豪叹道:“一群乌合之众,不要说靠他们打仗,上了战场反而乱了自家阵脚。”
营寨内炊烟升起,到了吃晚饭的时刻。突见一群人涌向辎重营,在大营前吵闹着。江安义一提缰绳,道:“进营。”
有人重新撑起那面经略使的旗帜,一行人飞驰进寨,营寨外树着简易的工事,总算有一队人拦住去路。朴天豪高声道:“钦命化州经略使江安义江大人奉旨前来接管大营。”
带队的校尉显然没见过这场面,愣愣地不知所措。朴天豪把印信一亮,喝道:“还不让开道路。”
营中不许驰马,江安义跳下马大步朝辎重营行去,朴天豪等人将缰绳交给那队兵丁,那校尉才醒悟过来,叫过一名兵丁道:“快去给伍司马报信,朝庭派遣的官员到了。”
隔着十丈远就能听到辎重营前的吵闹声,朴天豪分开人群,让江安义入内。几名粗衣汉子正跟校尉装扮的人在争论,“……这粟米霉成这样,根本不能吃,给换换吧。”地上放着几口木桶,桶中的粟米颜色灰暗,散发出霉味。
那校尉撇着嘴道:“泥腿子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爱吃不吃。”
旁边有人怒骂道:“他妈的,太欺负人了,这是人吃的吗,猪也不会吃。朝庭规定每兵每日二升粮,咸菜半个,化州的兵倒是足额供应,我们灵州的兵到手只有一升半,咸菜小的快跟米粒差不多了。”
“老兄你这还算好,你没见这些募兵只能吃霉米吗他娘的,老子看到粮食都让这伙子米虫半夜拉走了,八成是被他们卖了。”
“让他们把粮食吐出来”、“咱们到主将那说理去”、“说理有个屁用,那主将是并州司马,还不是向着他们自己”、“砸了辎重营,咱们不干了”……
那校尉有些怯意,退后半步,虚张声势地吼道:“你们想造反吗你们几个将木桶端起来,我给你们换过,其他人不要聚在这里,都散开,否则我禀报将军,军法从事。”
江安义冷眼旁观已知大概,喝住那名校尉,道:“且慢,这些人说的可是事实”
那名校尉上下打理了一下江安义,江安义没穿官服,朴天豪等人也都是一身青色劲装,看上去气宇不凡。大营之中各地的兵丁都有,这名校尉不敢造次,反问道:“你们是哪个州的有什么事找伍司马去。”
话音刚落,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并州司马伍元凯带着一帮人匆匆来到。那校尉见了伍元凯,立时有了主心骨,得意地横了众人一眼,喝道:“你们聚众闹事,惊动了司马大人,等着挨板子吧。”
朝庭下令各州府兵和募兵在并州南锋县聚集,并州刺史全兴清不敢怠慢,抽调府兵二千以及各县的团练千人,又新募兵勇二千人,让司马伍元凯率领前往南锋县,在南锋县等候各州的援兵以及朝庭的大军。伍元凯是个文官,从未带过兵打过仗,便将安营驻兵之类的事交给了手下的两名校尉,一个管兵一个管粮,辎重营前的那位便是管粮的索建生。
索建生急步迎向伍司马,笑吟吟地躬腰施礼道:“伍大人,一点小事怎么惊动您了,您从听风崖观景回来了,定是又有了好诗,卑职送您的那块端砚可好使……”
伍元凯没有理会索建生,目光落在江安义一行人身上,快步上前拱手道:“请问哪位是江大人”
江安义拱手回礼,道:“本官江安义,奉旨前来接管军营。”朴天豪将印信递上,伍元凯验过之后,再度整衣行礼道:“并州司马伍元凯见过化州经略使江大人。”
旁边围看的兵丁轻声议论,不明白经略使是什么官,但见伍司马向江安义行礼,知道是朝庭派来的大官。有人叫道:“大人,索校尉克扣军粮,以霉烂的粟米充装好粮,请大人明察,为我们做主。”
“请大人做主”的呼声响成一片伍元凯也变了脸色,他对索建生贩卖军粮之事有所耳闻,不过收了索建生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在化州经略使,朝庭新派的大军统帅面前哪敢敷衍,急忙喝问道:“索建生,怎么回事”
索建生抖成一团,瘫软在地。
江安义抬起手,示意四周的军兵安静,扬声道:“本官是新任化州经略使江安义,奉天子之命率领你们前去化州御敌。当兵吃粮,天经地义,谁敢克扣军粮,便是死罪。”
索建生早已吓得昏死过去。伍元凯跪倒在地,哆嗦地道:“下官有失察之过,请大人降罪。”江安义可不是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人,算得上凶名赫赫,不由得伍元凯心惊肉颤。
身为驻营主将,将营寨搞得乌烟瘴气,江安义真想下令将伍元凯一起拿下,可是自己只是化州经略使,不能刚到就问并州司马之罪,何况大军要在南锋县休整,这伙子府兵、募兵也要训练,索性拿了伍元凯的短处,让他用心配合。
“伍司马,你的事情稍后再议,咱们先一同到辎重营中看看。”江安义扶起伍元凯,和声道。伍元凯勉强站起身,听江安义语气柔和,心中安定些。江安义对着四周的兵丁道:“你们当中推举出十个人,随本官一同入内查看。”
辎重营前还在推选入内查看之人,辎重营后门有一伙人正准备偷偷摸摸地离开,有围看热闹的军兵发现,大声叫嚷起来,那伙人越发慌不择路,有人居然想趟过河去。
江安义对朴天豪道:“去问问,那伙人是干什么的”
朴天豪带人很快将这些人拘了过来,这伙人已知情况不妙,颤兢兢跪地嗑头。江安义打量了一下,发现这些人不像兵丁,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军营之中”
朴天豪在旁边帮腔道:“大人,我看这些人不像营中兵丁,该不是西域人的探子吧。”
这帽子够重,那伙人哭叫地嗑头道:“禀大人,我们不是探子,我们是南锋城的粮商。”
情况很快问明,这伙人与过索建生勾结,索建生将克扣下来的粮食贱卖给他们,这伙粮商则在晚上将粮食拖走,同时运来霉变的粮食充当好粮,一来一往从中渔利。
四周围观的兵丁气得破口大骂,江安义心想正好借此良机整肃军营,当即道:“伍司马,盗卖军粮可是大事,本官要升帐问案。”
伍元凯此时是待罪之身,连忙应道:“大人请到中军营帐,下官命人擂鼓聚将。”
鼓声响,营中校尉以上的将官齐来参拜,发现主座换了人,伍司马一脸苦色地站在一旁,便知朝庭派人来了。朴天豪大声宣布江安义的身份,向众人展示江安义的印信,众人齐齐躬身参拜。
“诸位将军,本官初到营寨,发现大营杂乱无章,毫无军纪可言。索建生掌管营中辎重,居然以公济私,克扣军粮,以霉变粮食给兵丁食用,真正是丧尽天良。”江安义重重地一拍桌子,喝道:“此等蠹虫不杀不足以平愤,来人,将索建生枭首示众游营。”
索建生人头落地,营中一片欢腾之声,帅帐内却鸦雀无声,众人都知道江大人这是杀鸡给猴看,帐中众人细究起来个个难逃罪责。
借着索建生的人头之威,江安义宣布了一系列将令,从识号辨旗、扎营训练、行军野战、防御配合等各个方面都重新布置,兵营指挥交给了朴天豪,朴天豪已是从五品下的游击将军,统率一群七八品的校尉完全绰绰有余。
军令如山,众人不敢违逆,躬身应诺遵令而行。众将出帐,大帐内只剩下江安义和伍司马,伍元凯立感压力大增,头上仿有高山压顶,身子不由得矮了几分。
江安义似笑非笑地看向伍元凯,道:“伍司马。”
伍元凯一抖,急忙恭声道:“下官有罪,请大人责罚。”
江安义忍住笑意,道:“伍司马,你有失察之过,不过本官准你戴罪立功。”
伍元凯大喜,道:“请大人示下。”
“伍司马,方才抓获的那些粮商,胆大包天勾结索建生盗卖军粮,以霉烂的粮食充装军用,实在不能轻易放过。你带着五百府兵,前去查抄他们的粮库,将这些粮商储存的粮食一律拉到军营,化州难民缺吃少穿,就用这些粮食赈济难民。”江安义道。
抄家是件美差,伍元凯高兴地应是。
江安义继续吩咐道:“伍司马,本官有言在先,只是查抄粮食,若是这些粮商告你趁机劫掠财物,那本官可就要治你个二罪合一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心中要有数。”
伍元凯笑容凝住,苦着脸再次应是。
第八百三十四章再临会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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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严建材所率的三万轻骑来到南锋县驻地,大营样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木桩搭成寨墙,每隔十丈树着箭楼、了望塔,身着皮甲的将士往来巡逻;帐蓬重新归置变得整齐有序,留出来的校场上杀声震天,将士分为几队捉对厮杀;稍远处箭场上弓箭手正在轮流射箭;再远处黄尘滚滚,轻骑正在训练……
大军被拦在营外,严建材打量着营寨内的气象赞道:“没想到这些府兵还有些模样,打磨一段时日、见见血倒也能用。”
江安义得讯亲自迎了出来,他与严建材是旧识,也算是患难之交。两人说笑几句,江安义带着严建材来到西南处的一处平整好的土地,这便是三万轻骑的驻地。
看着将士们安营扎寨,江安义对严建材道:“严兄,上次的事多亏了你仗义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
严建材笑道:“上次你救了我,咱们算扯平,下次再算过。”
“严兄,你过来时难民可安置好了”江安义最关心难民之事,这些难民都是化州的百姓。
严建材道:“安勇把你的帅令告诉了我,我把多余的粮食交给了沿途的县城,这些县城收到粮食后都在开始施粥赈难了。每过一个县城我都留下了二十人盯着,那些难民听说是你的命令,一个个感激涕零,称你是救命的菩萨,这些难民都不走了,准备等你收复失地后重返家乡。”
江安义点点头,道:“多谢严兄。”
“安义,难民的数量不少,粮食只能支撑半个月,靠军粮支应可不是办法,你得要赶紧想办法筹粮才是。”严建材严肃地道。
江安义道:“我已经向朝庭寄出公文,让朝庭想办法运送粮,也给并州刺史全大人写了信,让他帮忙。我刚刚查抄了几个粮商,得了近十万石粮食,应该够难民吃一段日子了。”
严建材道:“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救援化州,安义准备什么时候起兵”
“这两日我思忖过,会野城内有十余万驻军,只要小心些守城足够了。”江安义让人拿来地图,铺在地上指点着,道:“朝庭派来六万援军,加上这些府兵和募兵,不过十万之众,如果进城反被西域人困住手腿,所以我想你们不如驻扎在黄远、紫云一带。”
严建材顺着江安义的手指落在地图上,在心中构建着地形,叹道:“可惜没有沙盘,要不然一看就知。”
江安义继续道:“黄远、紫云距会野府只有四十余里,轻骑半个时辰就能到达。这一带地势起伏,易守难攻,你们驻扎在此机动游弋,对西域联军的威胁更大。而且府兵和募兵的素质堪忧,需要一段时间操练方能派上用场。”
严建材想了想道:“朝庭派大人救援会野府,如果驻军在城外,恐怕城中士气低落,若是被西域军破城,大人可吃罪不起。”
江安义笑道:“你和黄继飞分别驻扎在黄远和紫云县,我前去会野城,咱们里应外合,争取能早日将西域联军赶走。”
打仗要服从将令,既然此是主帅是江安义,严建材没有坚持,遵命行事。
…………
并州武阳府刺史府,刺史全兴清一脸不快地坐在二堂。并州刺史吕良真升任大理寺卿后全兴清以太常寺少卿的身份接任,他是宣帝年间的进士,两朝老臣,为官三十余年,资历深厚。
全兴清对江安义的印象不佳,最主要的原因是江安义太能干,抢了他的风头。并州是大州,刺史是从三品的大员,是税赋大州,而江安义任化州刺史时税赋居然超过了并州,吃喝玩乐的花样层出不穷,惹得不少并州富人跑到化州玩耍,颇有点穷邻居后来居上的味道,这让全兴清酸酸的不是滋味。化州战乱,百姓逃离,全兴清其实有些暗喜,只是不能为外人道。府中的官吏哪个不是人精,话里话外地透出贬化州捧并州的意思,全兴清嘴角春风常在。
何希桂带来化州经略使江安义的请求,让并州筹措粮食,开仓赈难。朝庭的公文还没有寄到并州府衙,全兴清还不知身陷囹圄的江安义已经摇身成为化州经略使,冷着脸沉吟不语。
长史胡展宁皮笑肉不笑地道:“何将军,江大人升任化州经略使的公文还未寄到并州来。再说江大人是化州经略使,好像还管不到并州事宜,这狗咬耗子有些多管闲事了吧。”
何希桂心中暗火,师傅心切百姓低身请求,这些并州官员反而拿腔拿调,只顾着争权夺利,不把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忍住气,何希桂躬身道:“全大人,江大人看到难民流离失所,路有饿尸,故派末将向大人恳请,所耗粮食化州将在将来加倍偿还。”
别驾顾意达冷笑道:“听你的意思江大人爱惜百姓,我并州便不管百姓死活了,真是一派胡言。”
全兴清一拍桌案,道:“你回去转告江大人,此事需从长计议,赈济难民,我并州自会动手,不用江大人关心。何将军,请回吧。”
何希桂实在是忍无可忍,从怀中掏出金牌高高举起,冷声道:“江大人吩咐末将,如果并州的诸位大人有异议,不妨将金牌奉上。”
“如朕亲临”的金牌在官场上是传说,包括全兴清在内也没有亲眼得见。二堂诸人连忙起身,全兴清快步上前双手接过金牌查验,恭恭敬敬地把金牌交还给何希桂,率众跪倒参拜,口称“臣等叩见万岁”。
何希桂举着金牌侧身而立,道:“诸位大人,开仓赈难之事行否”
全兴清暗恨,何希桂若是一来便拿出金牌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个姓何的分明是看自己的笑话,连带着连江安义也一同恼上,全兴清又气又怕,这江安义的圣眷真是少有人及,口中恭声答道:“既然有万岁所赐的金牌,便如万岁亲临,臣等自然遵旨行事。请何将军转告江大人,就说我全兴清遵命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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