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臣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宇十六
胡简正,黄沙关上镇将,一身戎装站在关卡上往北眺望,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边。远远的商队就像条蜿蜒的细线,北上南下,在黄沙戈壁中踏出一条商道来。
昨天出使北漠的陈大人回来了,带回来北漠二王子七月入关求亲的好消息,胡简正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场大仗打不起来了。虽说当兵不怕打仗,但能不死人总是好事。
胡简正的手从肋间抚过,六年前那里的肋骨被北漠狼骑的利刃砍断过,梦中还会想起那场厮杀,箭飞如蝗,血肉横飞,那寒光闪动的刀影仍会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伤口隐隐作痛。
将军百战死,当兵的靠流血换功勋,当年一起作战的袍泽有不少已经变成了城外黄沙中的白骨,寒风从空洞的白骨滑过,发出古怪的啸声,如泣如诉,最断人肠。
胡简正的手用力地拍在垛口的黄土上,粗砺的感觉透出厚重,让胡简正的心变得踏实,就像当年在农田中耕作,爹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般亲切。
城墙年初刚刚加筑过,垛口也加高了,城墙顶部铺上了尺许的青砖,浇过糯汤的黄土用刀砍上去出只会留下一道浅痕,坚固得很,胡简正看着北面的目光变得森寒,那些胡骑如果敢来,一定让他们尝尝苦头。
“将军,喝水”,一个毛头小兵递过来水袋。嘴唇边细细的茸毛,透着稚嫩,自己当年也是不满二十就当兵吃粮,一晃眼快二十年了。
“伢子,哪里人”胡简正喝了口水,将水袋递还给小兵。
“将军,我跟你是同乡,都是化州人,您叫我阿虎吧。”小兵嘻笑着回答,灵动的眉眼透着机灵。
阿虎,胡简正想起家里的儿子来,妻子来信说这小子书读得不错,已经过了县试,县学的许训导都夸他聪明,是个读书种子。
胡简正眼中闪过喜悦,一个矛盾的念头在心中闪过,或许能和北边打一仗立点战功,自己这个正六品上的昭武副尉就能转正了,甚至升到游击将军,等过两年自己从军满二十年,就能转到地方做个州司马,和家人一起过几天安生日子。
风吹得旌旗烈烈作响,胡简正的目光从将士们身上扫过,都是铁打的好儿郎。自己手下有二千名将士,二月份安北都护府又送来一千名新兵,阿虎就是这批新兵。
三千人马守卫下的黄沙关,胡简正在脑中回忆起儿子写的来信,里面有四个字说得好极了,固若金汤,读过书的人说的话就是好。
“将军,快看”。
一声吼叫打断了胡简正的遐思,胡简正拢目向北张望,远远地烟尘腾空,凝而不散。胡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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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边城烽火
黄沙关,远不如平阳关、千层关、百胜关、雄阁关出名,但它却是大郑最北端的关城。因地取材用黄土夯筑的关城,立在罗盘山的腰身上,有如一个有力的拳头拦在游牧民族南下的道路。
胡简正,黄沙关上镇将,一身戎装站在关卡上往北眺望,黄沙漫漫,一眼望不到边。远远的商队就像条蜿蜒的细线,北上南下,在黄沙戈壁中踏出一条商道来。
昨天出使北漠的陈大人回来了,带回来北漠二王子七月入关求亲的好消息,胡简正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场大仗打不起来了。虽说当兵不怕打仗,但能不死人总是好事。
胡简正的手从肋间抚过,六年前那里的肋骨被北漠狼骑的利刃砍断过,梦中还会想起那场厮杀,箭飞如蝗,血肉横飞,那寒光闪动的刀影仍会将自己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伤口隐隐作痛。
将军百战死,当兵的靠流血换功勋,当年一起作战的袍泽有不少已经变成了城外黄沙中的白骨,寒风从空洞的白骨滑过,发出古怪的啸声,如泣如诉,最断人肠。
胡简正的手用力地拍在垛口上黄土,粗砺的感觉透出厚重,让胡简正的心变得踏实,就像当年在农田中耕作,爹娘笑眯眯地看着自己般亲切。
城墙年初刚刚加筑过,垛口也加高了,城墙顶部铺上了尺许的青砖,浇过糯汤的黄土用刀砍上去出只会留下一道浅痕,坚固得很,胡简正看着北面的目光变得森寒,那些胡骑如果敢来,一定让他们尝尝苦头。
“将军,喝水”,一个毛头小兵递过来水袋。嘴唇边细细的茸毛,透着稚嫩,自己当年也是不满二十就当兵吃粮,一晃眼快二十年了。
“伢子,哪里人”胡简正喝了口水,将水袋递还给小兵。
“将军,我跟你是同乡,都是化州人,您叫我阿虎吧。”小兵嘻笑着回答,灵动的眉眼透着机灵。
阿虎,胡简正想起家里的儿子来,妻子来信说这小子书读得不错,已经过了县试,县学的许训导都夸他聪明,是个读书种子。
胡简正眼中闪过喜悦,一个矛盾的念头在心中闪过,或许能和北边打一仗立点战功,自己这个正六品上的昭武副尉就能转正了,甚至升到游击将军,等过两年自己从军满二十年,就能转到地方做个州司马,和家人一起过几天安生日子。
风吹得旌旗烈烈作响,胡简正的目光从将士们身上扫过,都是铁打的好儿郎。自己手下有二千名将士,二月份安北都护府又送来一千名新兵,阿虎就是这批新兵。
三千人马守卫下的黄沙关,胡简正在脑中回忆起儿子写的来信,里面有四个字说得好极了,固若金汤,读过书的人说的话就是好。
“将军,快看”。
一声吼叫打断了胡简正的遐思,胡简正拢目向北张望,远远地烟尘腾空,凝而不散。胡骑来了。
“鸣号、关门、燃起烽火。”胡简正高声下令,嘴角闪出狞笑,该着我升官了。
一把将惊呆了阿虎推到一边,胡简正大踏步地向箭楼行去,顺嘴吩咐身旁的一名老兵:“石大胆,看着点这小子,别让人被乱箭伤着了。”
凄切的号角在黄沙关头响起,厚约尺许的红松城门重重地合上,千斤闸落下,尘土漱漱地洒在城门处的兵丁身上,谁也没有心情拍打。
慌乱在关内传染开来,片刻之后南下的官道上已经塞满了各种车辆,背着各色包袱的人群延延不断地汇入到南下的洪流中,大战来了。
城墙之上,最初的慌乱过去了,兵丁的奔跑声、呼喝声变得紧张有序,弓箭、滚木、擂石等守城器械被推到城头,烽火已经点燃,笔直的狼烟一路传递着,向二百里外的安北都护府传去信息,那里驻扎着六万精兵。
只要坚持到明天午后,援军就会到来。
烟尘逐渐接近,胡骑身上褐色的皮甲将黄沙的颜色加深。胡简正眯着眼努力分辨着旗帜上的图案,是熊。心中轻快了些,不是狼头,这意味着南下的不是北漠王庭,而是王庭下的部落,相比之下战力不如王庭的狼头军。
身边的镇副吕光宗显然也松了口气,向城下吐了口唾沫,笑道:“狗熊头,是阿史部,还是浑支部的牛头。胡将军,这是给咱送战功来了,库房里新到的十万只箭拿出来用上吧,朝庭这次可是下了血本,咱得给兵部的老爷们涨涨脸。”
守将们的轻松态度感染了周围的士兵,老兵大声地向新丁吹嘘着自己的战功。石大胆对阿虎道:“等下学着我的样,贴紧垛口,别让胡人的箭射到。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虎的脸色有些苍白,强笑道:“老哥,你可看着我点,我这腿怎么有点哆嗦,不听使唤。”
地上的砾石在马蹄声中颤动着,一只蜥蜴惊惶地逃窜,还是没有逃脱被踏成肉泥的命运。数万只铁蹄踏起的不光是烟尘,还有对人心的震憾。
奔马如潮而来,黄沙关上都能感觉到冲击的力度,石大胆拉着阿虎蹲下,缩着身子靠在垛口下,阿虎惊惶地向四周看去,大部分人都蹲在垛口下,胡将军和吕将军依旧站直身子向外观望着,几名持盾的亲卫围在他们身边保护着。
浪潮在百步开外灵巧地一分为二,横着向两侧泻去,无数点黑蝗腾空而起,密密麻麻地向着城头扑来。
“笃笃”声有如急雨,阿虎感觉整个黄沙关都在箭雨下颤抖着,一支利箭就落在身后尺许,寒闪闪地箭头迅速地钻入泥中不见,紧接着第二支,第三支,黄沙关头布满了箭
第一百四十一章巨弩克敌
胡人暂时退却了,在城下留下百余具尸体。
阿虎背靠着垛口无力地瘫坐着,两只胳膊又胀又痛,连挪动手指的气力也没有了。一眼瞅见身旁的石大胆脸上被汗水冲出一条条道道,就像唱大戏没画好的黑脸,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笑声是有感染力的,城头紧张的气氛松驰下来,兵士们轻声地说笑着,刚才的攻城战,死伤的将士仅有三十几人,算是一场小胜了。
胡简正面无笑容,胡骑虽然暂时退了,但城墙上却被冲城车留下了三个大坑。他在边关多年,知道胡骑常利用这样的坑往里挖,城上的攻击无法顾及到坑内,投下的燃物也很容易被扑灭。
和吕光宗商议片刻,胡简正决定亲自带人出城,将冲城车造成的大坑堵上。
出城意味着风险剧增,要与胡骑直面交锋。胡简正精选了五百名老兵,阿虎脱下自己身上的皮甲,绑在石大胆的身上,战场上多层甲胄多条性命,石大胆感激地拍拍阿虎,笑道:“没事,多打几次就不怕了。”
黄土内掺入石灰,再加入糯米汤和鸡蛋清混和后装入草袋中,征调的民伕和泥瓦匠在城下做着准备工作。从城头北望,胡骑停在二里外,多数人下了战马在休息,可以预见正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次冲击。稍远的地方,一大群穿着各异的仆从军正给战马饮水喂食。
散乱的胡骑中树着两杆纛旗,熊头和牛头在此和谐地共处着。
阿史部的首领阿史支磨头戴狼皮帽,长发从帽沿披散下来遮住大半张脸,钢箍环额越发显得脸如刀刻,神情严肃。浑支律客嘴里叨着根枯草,满不在乎地问道:“叔,这刀都还没见血,怎么就让大伙退回来了”
阿史支磨沉声道:“刚才城头射来的粗箭你也看到了,如果硬往上冲,就算把黄沙关拿下来了,恐怕我们两个部落的人也要折损半数以上,阿史部和浑支部还不得让乌施部一口吞了。你以为乌施昆波跟在我们身后是看热闹的吗”
将嘴中的碎草沫吐掉,浑支律客有些沉重地道:“知道又如何,不夺下黄沙关南下,浑支部同样也得让人吞了。我族里的粮食只够吃一个月了,再过些日子就要杀羊羔了。乌施部把着交易,南来的客商很少来到我的部落,要不是乌施部严令不准杀商人,这一路我早就能筹足粮食了,哪用得着在这里死磕。”
阿史支磨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笑道:“草原上向来以强食弱,我们争不过乌施部,难道还打不赢这些郑人吗等大伙缓缓劲,日落前我们在黄沙关内歇腿。”
“叔,有法子了”
扬鞭指向黄沙关,城墙上大洞就像巨大的疮口,阿史支磨道:“等下让仆从军先上,抢到城下往里挖,我估计有二个时辰就能挖穿城墙,没有了城墙阻挡,谁能挡得住我们的铁骑。”
黄沙关的城门缓缓拉开,二十多辆刀车推了出来,在城门六十步外排成一道刀墙,盾牌密密麻麻地遮盖住后面的长枪兵,长枪从盾牌的缝隙向上斜竖着,闪着寒光的枪尖指向苍天。
城头,绞车弩重新安好了弩箭,张牙舞爪地面对着胡骑。阿虎手持弓箭,全神戒备,城下是自己的袍泽兄弟,自己的箭或许就能给他们多带来一分生机。
民伕挑着草袋沿着城墙来到豁口处,胡简正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豁口高达半丈,深有二尺多,如果让胡骑从容地往里面挖,顶多一个多点时辰黄沙关就要被凿穿。
阿史支磨看到郑兵出城,看样子想要修补城墙上的缺口,狞笑道:“就怕你们不出来,律客,你带人冲一下,将那些郑兵赶散。我带人从两侧包抄,让那些仆从军跟着,趁乱多在墙上开几个口子。”
浑支律客抽出腰间的弯刀,高掣在头顶,马泼风似的绕了个圈,见部落中的汉子都上了马,大喝道:“随我来!”
一马当先,如同箭头,带着千余名胡骑向黄沙关下有如刺猬般防御的郑军冲去。
阿史支磨让人把仆从军分成两队,簇拥着两部攻城车从左右向着黄沙关扑进。阿史支磨缓缓地催动坐骑,积蓄着力量,等待着爆发。
百步外,箭如雨发。箭击打在盾牌上,有如急雨芭蕉,只是奏响的是死亡乐章。
“稳住,枪放平,盾牌举好,不要漏缝。”胡简正高声地叫喝着。
城头上开始反击,箭雨再次交织,不断有胡骑落马,绞城弩带起一路血雨。
前面就是竖立的枪尖,浑支律容当然不会傻乎乎地直撞进上去,十五步外马开始斜着横行,带着身后的众骑如流水般急拐了个弯。
弯刀削在枪杆上,枪头纷纷落地,也有刹不住的胡骑狠狠地撞在枪林上,被扎得千疮百孔,借助惯性砸在高高竖起的盾牌上。
盾牌被压得往下一塌,胡简正喝道:“保持阵型,不要乱,稳住。”
浑支律容带着胡骑已经横掠过枪阵,来到左侧。胡简正喝道:“队型收拢。”
车阵收缩成一个弧状,紧紧地罩住了修补城墙的民伕,城头的箭纷纷向城根下胡骑射去,浑支律容挥刀向躲闪不及的民伕砍去,血飞溅在墙上,让黄沙变得分外醒目。
马骑如风,往来自
第一百四十二章城头险情
黄沙关前的黄昏是雄奇壮美的,在诗人的眼中会吟出“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诗句,但在收敛袍泽遗体的郑兵眼中,残阳染碧血,分外断人肠。
阿虎小心地抱起地上的石大胆,这个不久前还在教导自己的老兵已经没有了呼吸,弯刀从他的脖子上划过,鲜血染透了身上的黄沙。
用颤抖的手替他将脸上的黑灰和血迹擦拭干净,轻轻地将石大胆放在拉尸体的车架上,阿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跪在尸车旁边放声痛哭。
西风呜咽,白幡飘扬,关下的空地上堆好了十多个柴架,阵亡的将士脱去盔甲后被摆放到了柴架上。军中无法将每个将士们的遗体运回故土,只能将他们化为灰烬装入瓷瓶送回。这些将士生在一起,死在一处,最后彼此再难分离。
绕着柴架缓缓走过,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庞,胡简正觉得尖刀在心中划过,一旁的吕光宗见他面色苍白,摇摇欲坠的样子,关切地道:“将军,你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
胡简正将头盔摘下,一缕黑发无力地耷下,涩声道:“不要紧,我最后送送这些兄弟。”
吕光宗示意举火,泼了热油的柴垛瞬间火光冲天而起,胡简正带头单膝跪地,三军齐刷刷跟着跪倒,齐声悲呼:“魂归来矣。”
火光映红了晚霞,黄沙关沉浸在悲痛之中,升腾而起的青烟在风中打着旋儿,那是将士的灵魂,一路向南、向南……
胡骑在四里外安置起帐篷,探马回报说胡骑正在打造攻城的器械,仆从军被驱赶着连夜寻找木材、石头。
胡简正值守上夜,虽知胡骑很少有夜袭的经历,但丝毫不能大意。城墙上的三个大洞被堵上了,但出城修补时又被仆从军开出了五六个小缺口,万一胡骑派人暗中挖掘,那黄沙关就危险了。
三月的黄沙关依旧寒冷,巡逻的士兵不时地聚拢在火盆边取暖。胡简正从怀中掏出个皮酒囊,递给身旁的兵士,叮嘱道:“一人喝二口,暖暖身子,别醉了误事。”
“将军,明天援兵就能到吧。”一个胡子兵问道,胡简正认出是手下的队长牛三,驻守黄沙关有五年多了,白天时随自己出门迎敌,斩首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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