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槃

    姐，谁有你的福气哦！柳婷抱怨说，记者这职业真烦人！事件当事人是新闻的主人，报道的角度和尺度难掌握，压力大，要找很多资料，做不完的事！

    柳燕琪一手抱着卷毛比熊，一手拉着妹妹的手进客厅。厅内摆放箱红木家具，上面镂刻着梅、兰、菊、竹，墙上挂着徐悲鸿的《不用扬鞭自奋蹄》的飞马图和齐白石的《六虾图》，52寸飞利浦液晶电视正在播着韩剧《大长今》，一片温馨的气氛。

    姐妹俩在沙发上坐下。沙发前摆着造型新颖的红豆杉根雕茶几，茶几上放着两盘水果和一套高级茶具。范端午从商后，结交那么多达官贵人和商场巨贾，对茶文化有了新的认识:香茗是风雅、品位、情调，是家庭的品牌，是地位的像征。他对泡茶特别讲究，要求山妹按苏东坡“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掌握火候。山妹不懂那两句诗的意思，他耐心解释:水中出现细泡是蟹眼，舀两汤匙水待后备用，水中出现大泡是鱼眼，这时水发出松涛般的声音，将原先舀起的水倒入，放下茶叶，再煮沸，茶水如奔涌的浪花溅起时，茶便成了。

    山妹拿起宜兴紫砂壶，问柳婷选哪种茶叶，说龙井、碧螺春、大红袍、云雾、狗牯

    脑、铁观音、毛峰、普洱、雪芽任你挑。

    柳婷说，我对庐山情有独钟，就云雾吧！我不懂茶，不会品，喝是牛饮，不必费神什么“蟹眼”、“鱼眼”，煮沸即可！

    婷姨是爽快人！山妹开始泡茶。

    燕琪搂着妹妹的肩:小妹，姐一个人无聊死了，你就不可怜可怜多来陪陪我

    你那位范总不陪柳婷问。

    柳燕琪拿了个苹果给柳婷:他呀，拉倒吧！经常出差，即便在锦城，又有几天会回来！

    柳婷清楚，姐姐说的是实话。人老珠黄的姐姐，已经是缩了水的昔日黄花，范端




第14章 桃色新闻
    柳燕琪关了电视，上楼进书房。在书案上再次拿出华青的照片端详。照片中的华青平头，白净的瘦长脸，腮上没有余肉，眉毛修长，弯弯的，眼睛圆而有神。柳燕琪动情地摸了摸华青的像片，心里说:华青，你走后我和范端午成家了，你可千万别变鬼来烦我！

    华青死后，方竹英疯了，再也不能进课堂了。她不吃也不喝，头发像个鸡窝，衣服不知洗换，整天在外游荡，口里时不时吐出一句:冻死苍蝇未足奇！

    栁燕琪的精神也垮了，没有回剧团，整天闷在龙家大屋，哪里也不去。石解放见柳燕琪这样，以工宣队长的身份来龙家大屋做栁燕琪的思想工作，说着就开始动手动脚，栁燕琪躲进房中不出来，他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次去，他又去，栁燕琪不开厅门，石解放吃了个闭门羹。

    石解放毕竟是石解放，第三次来了个智取，进了门楼一下自行车就高声叫:柳燕琪，我代表组织给你办**思想学习班来了！

    栁燕琪吓得浑身打抖，怎敢不开门厅门打开一条缝，石队长闪身挤了进去，闩好大门，一把拉住栁燕琪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怀中的栁燕琪挣扎了几下，用不很充足的理由来搪塞华青入土才几天，尸骨未寒------

    宝贝，我等不得了！石队长将她拦腰一抱，就要进房。

    你不是来办学习班吗枊燕琪有意拖延时间。

    心肝，我这不是去给你办吗

    外面传来自行车铃声。燕琪心里一阵激动，小范来了！果然传来范端午的叫声。

    石队长只得不情愿地放下栁燕琪，栁燕琪急忙开门。

    范端午进来见石解放在这，笑嘻嘻地:哟，石队长果然在这里！

    石满脸不高兴地说:什么“果然”我来给柳燕琪同志办学习班！你来这里有事吗

    范端午说县革委办公室电话通知，下午2点要您到县革委会议室开会，汇报运动进展情况。

    汇报会晚上11点半才散。石队长骑着自行车重去桃花冲，圆白天那个温馨的梦。到龙家大屋门楼，他轻轻下了车，撬开门楼门来到前栋左侧栁燕琪卧室窗下。房里黑灯瞎火的，窗纸没有一丝亮光。正要敲窗子，听到房内的架子床发出撞击声。石解放想，这个多情女没有睡，在等我哩！正美滋滋地想着，忽然听到架子床咯吱咯吱地响了起来，并传出柳燕琪彻声音，莫杵得太响了，要提防姓石的色鬼！又听到范端午说，他听到也奈何不了我！要不是死鬼插手，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石队长听着，心像被醋泡着，手紧紧揪着上衣，不知不觉把胸前的纽扣扯掉一个

    。

    第二天晚上九时，石解放的秘密电话打进了汪政委的卧室，说馒头山上有个人藏在桃树林中，8点半鬼鬼祟祟下山进了华青的宅子，此人像是那个有特嫌的道人。

    军人的警惕性是相当高的，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汪政委立即抓起电话找保卫部的头头和红旗公社革委主任。载着民警和武装民兵的汽车风驰电掣赶到龙家大屋，将大屋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叫开门，石解放带民兵进屋重点搜查，在柳燕琪房中发现了范端午。【 #&最快更新】

    范端午在柳燕琪房中被捉，这一桃色新闻立即轰动了整个县城。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桃色新闻很快传到了凤凰山下将军楼独臂老范耳中。

    独臂老范是退伍将军，1906年出生在桃花冲一贫苦农民家中，八岁时父母先后去世。他吃百家饭长大，行乞夜不归宿，晚上经常睡在肉店门外的屠磳上，乡亲们叫他屠磳伢子，后来这个称呼便成了他的名字。给人做长工时被抓壮丁。他独身一人，没有后顾之忧，打仗不怕死，长官赏识他，抗战时屡立战功，由班长当到营长，秘密参加了**。解放战争时配合上级党组织积极策反**，所在部队起义投奔解放军，他荣任团长。抗美援朝官至师长，深入前线时被美国佬的炮弹削去左臂，回国后任军参谋长，1955年授少将军衔。1956年之后，身体病痛越来越多，难以适应部队工作，他向中央提出回乡务农，中央批准了他的要求。1958年4月带着家属从东北回到家乡桃花冲，成为编外农村干部，带领社员改造低产田，虽然没什么职务，但群众和社队干部都听他的话。民政部门见他的祖屋成了危房，在凤凰山西面锦泰路旁给他建了栋新楼，社员叫将军楼。

    住在将军楼里的独臂老范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急得火烧火燎。范端午不仅谈恋爱，而且和国民党间谍遗孀上床，问题那就



第15章 烧香
    柳燕琪正出神地望着华青的旧照，范端午轻轻地走上楼来。

    柳燕琪进门后，范端午在文化局默默无闻。

    1979年的一天，范端午下班回来，老爷子带着老花镜正在灯下看贾士道发表在省报理论版谈论改革开放的文章。贾士道是由北京空降省里的常务副省长。独劈老范在部队经过扫盲，能认很多字，加上在军事院校深造多次，文化水平有了很大提高，能看文件和报纸。

    爸，您怎么对贾副省长的文章这样感兴趣儿子问父亲。

    你晓得他是谁独臂老范摘下老花镜，他是我朝鲜的搭档！我当师长，他当副政委，比我小，是个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写得一手好文章。

    范端午听说贾副省长是父亲的老战友，情不自禁地说了声“乌拉”（俄文万岁的意思），多年来压在胸中的阴霾被疾风驱散，眼前呈现一派明媚的春光。爸，贾副省长来了这么久，你也不去看看他

    看他独臂老范傲慢地，我没那么贱！

    听口气老爷子与贾士道颇有积怨。范端午不明白，电影中的师长与政委的关系都是很和谐的，他们俩为什么会这样呢范端午问:爸，您和贾政委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过节谈不上，我只是看不惯他！独臂老范拿过烟斗塞上烟丝，儿子用火柴给他点着。

    看不惯他什么呢儿子追问。

    那双眼睛！父亲喷出一口蓝色的烟雾，看见漂亮的妹子就色迷迷的，因为这个毛病犯过错误，要不早都是部长省长了！

    范端午放心了，这两位老战友并不存在矛盾，是老爷子看不起人家。于是劝道:爸，贾叔叔再有毛病，也是和你在朝鲜一起抛头颅洒热血在同一条战壕战斗过的战友，人家大老远的从北京来到我们省工作，你不去看人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老爷子的烟斗在地上磕得“砰砰”响:我没那份闲心，要积肥！

    我说你呀，木脑壳！范端午没法，只得直说，石解放有汪政委举荐，一个初中文化抡大锤的工人当上了公社书记，我是干部，大学毕业、红色后代，为什么至今还死狗难于还阳官场没靠山啊！你要我混出个人模狗样来，我总得在官场找个人吧

    听到这里，独臂老范不吱声了。厨下无人莫乱钻，朝中无人莫做官，这道理他懂。机关这么多人，竞争激烈的确不容易，说:要去你去！

    那我该带什么礼物去儿子问父亲。

    糖衣炮弹他最反感！父亲说。

    他有什么爱好儿子再问。【￥　 …小说更好更新更快】

    转业后据说喜欢收藏字画。父亲说。

    范端午暗暗准备着拜见贾副省长的礼物

    。他走访了本县许多文化世家，寻觅古字画，用重金收购了一幅清代画家万上遴先生的画。礼物准备好后，他开始和贾副省长联系。电话中，他告诉贾副省长，父亲很想念老战友，想抽空来看望他。

    贾政委几十年没见独臂老范了，听这个又倔又犟的老战友如此重情谊，非常感动，说他到这个省后，本应主动上门，可初来乍到，工作抽不开身，然后将家庭住址和联糸电话都告诉了范端午。

    一个礼拜后的星期天，范端午带着妻子来到贾府。贾副省长听到门房报告独臂老范的儿子来了，立即请进会客室，让小夫妻俩在沙发上坐下，问道:令尊呢，怎么没来问完，在栁燕琪那头坐下。

    贾副省长是个矮胖子，满面红光，保养的很好，口里对范端午说话，眼睛却不断往柳燕琪身上溜，心里在说，范公子金屋藏娇，真是好艳福！

    范端午撒了个谎:家父病了，要我和爱人柳燕琪代他走一趟，向省长问好！他毕恭毕敬地说，并有意把“副”字去掉。

    枊燕琪衣着入时，皮肤丰腴白嫩，**高耸，透着青春的魅力。丈夫介绍时，她对贾副省长妩媚地笑了笑，眼神中流溢出一种神秘的光，那光照得贾副省长浑身麻酥酥的。

    好一朵出水芙蓉！贾副省长忍不住称赞说。

    村妇一个，让贾省长见笑！栁燕琪略显腼腆。

    在什么单位高就贾副省长问。

    柳燕琪从齿尖轻轻发出一声:剧团。

    好嘛，好嘛！剧团是美女云集的地方！贾副省长的身子往燕琪那边靠了靠。

    这一切，范端午都看在眼里，见贾副省长已经对自己的来访感兴趣，解开带来的礼物:贾省长，不成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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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时来运转
    范端午从省城回来一个月，将军楼来了几位不速之客。客人是坐小车来的，一辆轿车两辆吉普停在公路上。县委书记孙海涛和县长陪着贾副省长进了范府，高级营养品放满一八仙桌。贾副省长和独臂老范叙了一阵旧之后，起身告辞。独臂老范要儿子儿媳代他送贾士道。

    范端午夫妇送贾副省长到县宾馆。在宾馆的客房坐下之后，贾副省长要书记县长忙去，说和小范单独聊聊。书记县长走后，贾副省长告诉范端午，他此次来准备去庐山度假区住几天，对职工疗养方面搞点调查研究，轻车简从，问愿不愿意陪他去。范端午摸透了贾副省长的心思，当即表示同意，并故意问能不能带燕琪去，贾副省长笑着说，好吧，给你增加一个指标！

    第二天，范端午夫妇陪同贾副省长去庐山。住下后，范端午以父亲来电报急病住院为由，很快离开了庐山。

    贾副省长在山上住了一个星期，送柳燕琪回家后来到县委招待所。聊天时贾副省长对孙海涛等县领导说:这次调查研究，小范帮了很大的忙，他文字功底好，脑子又转得快，是个当秘书的好料，想调他去省府给我当秘书。

    孙海涛善于揣摩领导意图，知道贾副省长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对县委施加压力，要尽快使用范端午，说:我们小县人才少，还真是舍不得放哩，省里人才济济，贾省长您行行好，莫挖我们的墙脚！

    好吧，那就归你们用！贾副省长松了口。

    回省城之时，贾副省长站在车边，当着孙海涛和县委常委们的靣，握着范端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孩子，你父亲是在枪林弹雨中熬过来的，养你这个儿子不容易啊！希望你菁出于蓝胜于蓝，做一个人民的好勤务员，可你这孩子进步不够啊！要努力，不要辜负了我们老一辈的期望哦！

    孙海涛知道，贾副省长这话是说给他听的，当即表态:过去受**、四人帮极左思潮毒害，小范的使用受了一定影响，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时代，各方面需要大量人才，我们会给他压担子，请贾省长放心！

    那你们得给我看住他点，不能让他偷懒哦！贾副省长说完上了小车。

    贾副省长走后一个月，范端午被提拔为县文化局第一副局长，局长整党办借调，由他主持工作。

    范端午在文化局主持工作半年，调红旗公社任党委书记。贾副省长的独子贾锋在新华社香港分社工作，平时很少回来，老夫妻俩感到寂寞。范端午到红旗工作后，经常上贾副省长家，了解两位老人的心情，便动员栁燕琪认贾副省长为干爹，经常去看望，老夫妻俩颇为高兴，认为小范善解人意。

    贾副省

    长对红旗公社格外关心，范端午工作一路绿灯，办事遇到阻力时，他亲自写条子。当时物资供应实行双轨制，有贾副省长的关照，红旗公社吃了不少小灶，化肥和钢材自已用不了便倒卖，让它变成货币。范端午雄心勃勃作出计划，五年内全社工农业总产值和税收翻一番。

    一天，贾副省长把他夫妻召到官邸，告诉他，中央已作出老干部离退休制度的决定，他要退居二线，当省府顾问了。还说，在实行离退休制度的同时，中央强调各级党组织要大胆提拔年轻干部，实现领导干部年轻化，知识化。这个机遇，你要抓住，但机遇归机遇，并不等于现实，要让机遇变成现实，就要懂得玩政治------贾副省长说到这里嘎然一停。

    栁燕琪替丈夫着急:干爹，政治怎么玩您不要指点指点

    傻闺女，不用急，听我慢慢讲。干爹说书似的，吊起听众的胃口后又说开了，选干部是选人才，不是选劳模和先进工作者，干部要有政治洞察力和应变能力，在不同的政治气候中，审时度势地施展自已的才干并向上级推销自己，这个推销不是讨官，而是展示你的闪光点，让上级注意你！

    栁燕琪觉得干爹说得很深奥，怕丈夫听不懂:干爹，您能不能举个例子

    贾士道说:改革开放，关闭的大门一打开，苍蝇蚊子都飞进来，传播病菌病毒，干部队伍的肌体必然会得病，以权谋私贪污受贿，党必须惩治**，在这种气候下，廉洁奉公做得好的人，必然会成为党组织抓的正面典型，据我所知，历来成为先进典型的人，很快就会得到提拔！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贾副省长的话对范端午启发很大。

    半年沽，范老爷子查出肺癌，到北京、上海等大医院治疗都不见效，回来就画圆了人生的句号。独臂老范年高寿足，又是战斗英雄、退伍将军，地、县治丧委员会讣告在报上登出后，亲朋好友不必说，地区有关部门，县直单位、红旗公社的各大队、各单位都来了。尽管范端午出谢帖辞客，还是吊客盈门。花圈在门前公路上排了半里路长，这在本县还是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