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狂潮

    饿了大半天的肚皮不合时宜地咕噜噜一通乱响，叶涵摸摸瘪瘪的肚皮，拔腿就往食堂走。

    虽然眼下已经过了就餐时间，不过食堂里应该还有些吃的。

    刚刚走出宿舍，叶涵正好看到高速公路上开过一支疾驰的车队，二十多辆车的队伍里，至少有四辆满载的大客车。

    营区正门朝南，门外就是通往阜云的三级公路；北边三四百米的地方就是通往临义市的高速公路。

    那支车队八成是想开向省会临义！

    叶涵不由地一愣，眼中闪过几分疑惑，原本轻松的心情忽然平添几分凝重。

    食堂和宿舍之间有二百多米的距离，没等叶涵走到食堂，高速公路上又是一支车队开过，规模差不多是刚刚那队的一倍！

    叶涵的心情更差了。

    步入食堂，叶涵意外地发现龙建国和几位连长都坐在餐厅里。

    龙建国马上招了招手：来的正好，我正打算派人叫你呢。

    叶涵和大家打了个招呼，笑呵呵地找了个位置坐下：都没吃呢？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许若林笑道：你小子还真是个有福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踩着点来！

    说话间，炊事班里的噪音停止，两个炊事兵将四个盘子一个汤碗送到桌上。

    木须柿子红黄相间；肉炒尖椒香气四溢；白菜木耳黑白分明；麻辣豆腐红艳诱人。三素一荤外加一大碗紫菜海米蛋花汤，菜色虽然简单，却令众人胃口大开。

    叶涵鼻头连连抽动，忍不住赞道：香！

    炊事班长送上几碗米饭，一脸歉意地说：营长，时间太紧，挑简单的做了几个菜。

    龙建国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没事，挺好的，忙你的去吧。

    是！炊事班长乐呵呵地离开，龙建国第一个拿起筷子，吃！

    叶涵马上夹了一筷子麻辣豆腐，吹了几口便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烫得他一边抽气一边直叫好吃，惹得大家哈哈大笑，纷纷下筷子夹菜。

    几个人都饿得狠了，谁都没说话，先风卷残云般干掉一碗米饭，才放慢进食的速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没说几句，话题就转到了阜云的情况上。

    叶涵趁机问道：我从宿舍走到食堂，就看到两支车队开出阜云，蟑螂不是都干掉了吗，怎么还有那么多人离开？

    消灭？想吧！鲁庆之扒了一口饭，一边嚼一边说道，地底下还不知道埋着多少蟑螂呢，哪有那么容易消灭？

    叶涵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没等他开口问，龙建国就解释道：咱们昨天把所有下水道都炸塌了，地上的蟑螂差不多清光了，但是肯定还有不少蟑螂埋在下水道里，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要不是下水道早就让蟑螂挖坏了，咱们哪用得着炸，直接学镜江往下水道里灌汽油烧他娘的。

    叶涵夹了一块木耳塞进嘴里，若有所思地嚼个不停：那也没必要离开吧？

    许若林叹道：怎么没必要，这破地方，搁我我也走！

    怎么？叶涵好奇不已。

    你想想啊，下水道都炸了，这玩意炸起来简单修起来难，而且下水道里还有蟑螂根本没人敢修，污水排不出去，这日子可怎么过？

    叶涵后知后觉地点点头：是挺麻烦的

    许若林又道：还不止日子难过，巨蟑螂都藏在下水道里讨生活，咱们炸了下水道，生活污水排不下去，等于断了蟑螂的伙食，吃不上喝不上，这些大家伙还能不想办法往地上钻？剩下的蟑螂早晚得钻出来，就咱们这几个半人根本护不住这么大的阜云，到时候肯定还得有伤亡。

    龙建国不悦地敲了敲桌子：吃饭呢！

    许若林赶紧闭嘴，不过该说的他也都说完了。

    这点事根本不可能影响叶涵的胃口，他紧扒了两口米饭：那上面怎么看？不闻不问放任自流？

    是乐见其成！高波接口道，上面一直不说话，我估摸着，是打算让有地方去的人主动离开，然后再动员不愿意走的居民离开。

    怎么？阜云也要放弃？叶涵登时吃了一惊。

    龙建国叹了口气：哪能说撤就撤，几十万人呢，就算想走也得有地方安置不是！

    我觉得可以到乡下避一避，小强这东西城市里多，乡下可没它们呆的地方。高波随口说道。

    叶涵咧咧嘴说：这叫什么事啊，螳螂来了，人都离开乡村往城市里跑；现在蟑螂来了，又反过来都往乡下跑？总不能把这么大的城市扔给蟑螂吧？他的脑中浮现阜云市内空无一人，只有巨蟑螂四处乱蹿，互相嘶咬吞噬的影像，心头不禁一颤。

    这算什么？蟑螂乐园？还是野生蟑螂保护区？

    就算上面放弃了镜江，镜江市区内仍然有许多人选择留下，阜云若真走到那一步，肯定也会有人留下，又怎么会出现空无一人的景象？

    想到这里叶涵不禁想起了从镜江一同撤出来的同伴，忍不住问道：营长，知不知道跟我一起撤到这儿的人在哪儿？

    龙建国摇了摇头：不大清楚，好像都归警察局管，大前天夜里蟑螂刚出现的时候，损失了不少人。

    叶涵心头一紧：营长，能帮我打听两个人吗？

    当然可以。龙建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叶涵趁热打铁：一个叫吴东，另一个叫周云周云是个伤员。他不清楚周云究竟撤到哪个城市，很有可能不在阜云，但是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回肚子里。

    问一句又掉不了一块肉，了不起没有记录就完了。




189 叶涵有人找
    一个战士气喘吁吁地跑进食堂：营长，副市长来了！

    龙建国一愣：副市长？哪个副市长？

    说是姓刘。哨兵说。

    刘副市长？龙建国扬着脑袋想了想，我跟他也不熟啊，他来干什么？

    不清楚，人在门口等着呢，说让你马上过去。战士说。

    他说过去就过去？鲁庆之啪地放下筷子，他当他是谁？

    屁话，他是副市长，就算管不着咱们，咱们也得给他点面子。龙建国说，都吃完了没？吃完了跟我一起过去瞅瞅。

    叶涵赶紧把最后几口饭送进嘴里，又填了两口菜，一边嚼一边站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吃完了！

    龙建国不由地大笑，抬手锤了叶涵一拳：你小子！

    几个人说说笑笑赶往大门，压根儿就没有一个人觉得需要着急，几百米的路走了差不多五分钟，直到大门在望才加快脚步。

    离着还有几十米，龙建国就看到门前站着十几个人，一个大腹便便面沉似水的中年男人，一个酒瓶底邋里邋遢的眼镜男，再有就是七八个全副武装的警察。

    虽然龙建国并不认识刘副市长，但是从众人站的位置上，立即判断出那个中年男人就是刘副市长。

    可是一个副市长带着一群警察，跑到部队门前站着是什么意思？

    龙建国眉头一皱，正色道：情况有点不对，都给我注意点。

    几个人马上收起笑容，自然而然地跟在龙建国身后。

    几十米的距离转瞬走过，离着还有几步远，龙建国就主动开口：我是龙建国，哪位是刘市长？他虽然是个军人，但军人也是体制内的一员，深明何时该省略那个副字。

    中年男人怒容满面，根本不理龙建国，直接扭头问那眼镜男：是谁？

    龙建国面色一沉，其他人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一齐瞪住那个刘副市长。

    眼镜男目光闪烁，抬起一直瞅鞋尖的眼睛，目光在几个军官脸上一扫，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住叶涵：是他，就是他！

    叶涵一怔，突然发现这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

    刘副市长一声爆喝：带走！

    几个警察抬腿就想往上冲，

    谁敢！龙建国怒吼，跨步挡在叶涵身前，这里是部队，谁给你们的权力抓人！

    刘副市长也知道自己越界了，可他今天压根就没想善了：龙营长，请你让开！

    刘副市长，请你看清楚，这是部队，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抓人？有什么问题，请你通知保卫科。龙建国怒目横眉，寸步不让地与刘副市长对峙。

    论级别，龙建国连翻几个跟头也不能跟刘副市长比，可是论权力，刘副市长一个地方官员，手再长也伸不到军队里。

    军队有军队的规定，军人违法乱纪必须由军队的相关部门管辖，这是不容妥协的原则问题，就算叶涵杀人如麻，被警察抓了个现行，也要移交军事法庭审判，而不是由地方法庭审理。

    如果龙建国眼睁睁看着叶涵被警察带走，这几位连长会怎么看他？全营的战士又会怎么看他？他这个营长以后还带不带兵了？

    刘副市长眼睛都红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你必须把人交给我，现在，马上！

    不可能！龙建国坚定不移。

    许若林捅了捅叶涵，故意用大家都能听到的音量问道：叶子，你犯什么事了？

    叶涵满脸茫然：你还不知道我？这几天净跟虫子打架去了，哪有工夫犯事啊？

    你还敢说！刘副市长咬牙切齿，布满血丝的眼镜射出仇恨的目光，恨不得当场扑上去咬叶涵两口。

    许若林压低声音：叶子你老实交待，是不是把人家闺女祸害了！这句话只有身边几个人听得见。

    叶涵差点没让口水呛死：我祸害什么了我？语气无辜到了极点。

    龙建国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从头到尾想了一遍，眉头皱出了深深的川字纹。

    刘副市长终于失去了耐心：给我把人抢过来！

    那一队警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踏前半步。

    规矩没人不懂，真敢冲进部队抓人，可就捅了大娄子。

    带头的警官眼睛一瞪，却也没有勇气跳出来吃螃蟹。

    谁敢！龙建国声震四野，刘副市长，你今天不是为公事来的吧？

    若是为公事，再气愤也只会气愤，绝不会出现仇恨这种无关情绪，虽然刘副市长一直极力控制着情绪，可眼中的仇恨却根本掩饰不住。

    叶涵原本只是个警员，还是镜江市的警员，跟刘副市长八杆子打不着，到阜云阜云后又一直呆在军队，更是扯不上半点关系。

    刘副市长目光一闪，可是马上就恢复正常，故作冷寞地说：怎么，龙营长想包庇罪犯么？

    包庇不包庇，你我心知肚明。龙建国的目光突然落到眼镜男身上，你，就是你，认识他吗？

    说着龙建国让开一步，露出身后的叶涵。

    眼镜男马上看向刘副市长，高副市长怒声道：龙营长，你不要自误！

    龙建国不怒反笑：我就是想问问，看他认没认错人，这有什么不对？

    许若林突然看向叶涵：不对头，一上来就气势汹汹的，他早知道叶涵是咱们的人？也不对，是那个戴眼镜的指认，他才确定是叶涵怪了，他怎么知道叶子是当兵的？？算叶子犯事，也不会笨到故意显摆这身军装吧？

    叶涵气极：我自从到了这儿，就没脱过这身军装！

    那就对了，肯定是穿军装犯的事。高波调侃道，叶子你行啊，这才回来两天，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许若林眼睛一亮：对啊，咱们才回来两天，叶子你说说，这两天都跟谁见过面？有没有这个戴眼镜的？

    没印象。叶涵老老实实地说，净跟蟑螂打交道去了，到哪儿都坐装甲车，那么厚的装甲，我跟谁见面？



190 公权私用
    许若林兴奋地两眼放光：对了对了，谁跟你一台车？

    叶涵莫名其妙：王海涛和李宾，都是营部的。

    龙建国听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大吼：哨兵，给营部打电话，把王海涛和李宾叫过来！

    对面那些人被这一嗓子闹糊涂了，吹哨子叫人？不像啊，要是打算动武，怎么会只叫两个人？

    刘副市长急不可待，彻底撕破了脸皮：龙建国，别以为你穿这身皮我就奈何不了你！

    龙建国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你快点奈何我吧，我都等不及让你奈何我了！

    你——刘副市长气得嘴唇直哆嗦，要不是龙建国等人身上都带着枪，他非命令警员乱枪打死叶涵不可。

    哨兵刚打完电话，接到消息的老兵和虎牙就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来。

    门前的对峙时间虽短，可是已经传遍了大半个营区，若不是老兵班长们识大体，一直弹压战士们的情绪，战士们早就一股脑地开着装甲车冲出来，给门外那几个人一点颜色看看了。

    要不是老兵和虎牙一直关注着大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来的这样快。

    两人冲到龙建国的身边，不约而同地瞅了门外一眼，老兵敬礼道：营长，找俺啥事？

    龙建国一指眼镜男：你们俩，认识他吗？

    老兵立马摇头：没见过，这小子干啥的？

    虎牙仔细瞅了瞅，迟疑地说：好像在哪儿见过！

    龙建国大喜过望：在哪儿见过？

    其他人也一齐看着虎牙，只等虎牙说出答案。

    虎牙犹豫再三，不怎么确定地说：前天晚上，我们车救了一个女的和一个孩子，这人好像是那女人的男朋友

    哎呀！叶涵一巴掌拍在额头上，想起来了，这小子是个渣男，碰上蟑螂把那女的推倒，自己跑了！

    嗨，是有这么回事，俺也想起来了，就是他！老兵一拍大腿，那女的怪招人惦记，他个的怎么舍得下那个黑手？

    眼镜男勃然大怒：你才的！

    老兵嘿嘿一笑：你说是的，人家狗都不干，你还好意思张嘴叫唤，你叫唤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