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云霓
徐清欢托着下巴向窗外看去,前世李煦说幕后之人没有了任何线索,那时候简王带着宗室搬离京城,他做了宗正卿。
李煦是真的没有查清楚,还是明知幕后之人的身份另有打算。
幕后之人真的是简王吗
现在她不会随便下结论,因为幕后之人真的很狡猾,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从手边溜走,并且回报给她的定然是个大大的陷阱。
徐清欢稀里糊涂地想着,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茶碗,就在她手刚要落下的时候,那茶碗被人端走了。
“凉了,换杯温水再喝。”
徐清欢抬起头,看到穿着一身官服的宋成暄,显然他刚从衙门里回来,她就要站起身,宋成暄却先一步走在了软塌上,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针线。
徐清欢正在做孝敬给宋家长辈的针线,绣娘已经勾了边,繁琐的花样也都成形了,她只要将空白的地方填补起来,就算做完。
“我们下盘棋吧!”
看她趴在这里一脸疲惫的模样,宋成暄看向桌案上的棋盘。
徐清欢果然精神一振,关在家里一天,她正觉得十分无趣。
银桂端了棋盘上前,宋成暄摸了白子。
徐清欢落下黑棋,正要盘上腿仔细与他对弈,就感觉到脚被捉住,她怕冷,所以脚上穿了粉色的软底睡鞋,如今被他这样一摸,只觉得又慌又羞。
他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脚背上“廖先生说的没错,从你的脉象上看,到了冬天最是难熬,屋子里烧的再热,也免不了手脚冰凉,等将来去了东南应该会好一些。”
原来他是在印证廖神医的话。
屋子里一时静寂,宋成暄抬起头看到了她绯红的脸。
“你再不下,我就落子了。”她眼睛微垂,似怒还嗔。
清脆的几声响动,黑棋已经落了八颗。
宋成暄心情本来十分平稳,他刚刚去问过廖神医,进屋只是关切徐清欢的病情,现在看到她眼眸中闪烁的笑意,竟然心中有些炙燥,这段日子相处的多了,他好像越来越难以把控自己。
徐清欢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奇怪,再这样下去恐怕两个人又要做出亲密举动,真的这样,让银桂她们笑话了不说,今天晚上又没法说正事。
想到这里,徐清欢将脚缩回去,立即拿来薄被盖住,咳嗽一声开口道“衙门里怎么样,可说了如何处置慧净”
宋成暄道“皇家血脉不能乱,本朝没有前例,宗正寺四处找典籍,想要从先人那里找到依据,有人提出要滴血验亲,谁都知道这法子并不可靠。”
徐清欢听到这里,现在宗正寺查验安王这一套,假以时日也会用在宋成暄身上,她心中一动仿佛有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可她仔细去想的时候,又想不出究竟。
宋成暄接着道“宗正寺在找从前的老宫人,希望从老宫人嘴中得到些消息,只不过当年的事知晓的人太少。”
徐清欢想起一桩事“魏王爷有没有提起过安王爷的事”
宋成暄拿起一颗棋子“安王爷对我父亲颇多照顾,不过那时候我父亲年纪尚小,还被养在宫中,想必对那一战的情形知晓的也不多。”
这样看来魏王爷和安王爷的事仿佛没有任何的关联,也许是她想的太多。
徐清欢重新将注意力转到棋盘上,却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宋成暄攻陷了一小片,这人怎么能一边与她说话,还能用棋子算计她。
天色还早,她定然要与他拼出个高下。
……
京城,沈家的小院子。
沈老爷早早就放下人去休息,独自一个人在灯下看书。
这些年他习惯了自己侍奉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茶,吃什么样的点心,下人再贴心,最了解自己的人,永远都是自己。
在宫中几十年,他侍奉过太多的主子,这一点早就已经看透了,有时候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地生活。
沈老爷这样想着,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可还没有吃进嘴里。
就听到“嘭”地一声,窗子打开了。
今晚没有风,为何窗子会突然被打开,沈老爷起身走到窗前,刚要伸手关窗却看到一个人影从眼前晃过。
第五百零二章 恩情
沈老爷因此怔愣了片刻,不过并没有惊慌,他仔细地向外看了看,并不见任何人,大约只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沈老爷伸手将窗子关好,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很难会被什么事吓到。
见识过太多人的生生死死,早该心如止水,更何况他年事已高又有旧疾缠身,随时都有可能结束这条残命。
沈老爷重新走回桌子前,端起茶来喝。
茶水甘甜,今晚的气氛也还算不错,他应该可以安安稳稳地睡个觉。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却依旧泛起波澜,这些日子他经常会想起安王爷,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安王爷一家早就化为烟尘,许多人都想不起来那位英俊、善良的大皇子,当年宫中的下人都愿意去大皇子身边侍奉,就算不小心做错了事,只要不是居心叵测、有意为之,都会被原谅。
沈老爷想到这里向手背上看去,他虽然已经老迈皮肤已经满是褶皱,但手背上仍旧可以看到年轻时留下的疤痕。
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宫里传疫症,到处都是人心惶惶。
太医院恐怕疫情难以控制,将所有患病的宫人都关押在一起,他当时也因为身患小疾,也被送入其中。
太医院的御医们穿着白色罩衣来回穿梭,开始还肯给他们看诊用药,后来就趋于敷衍,疫症本就不好治,只要能压制住宫中疫情,让贵人们安然无恙,太医院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他们这些的生死,本就没有人在意。
就像宫中那些树木上的叶子,繁盛时不会有人赞赏,落败时遭人厌弃,最终与那华丽的宫殿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不愿意就这样死去,与那些生病的宫人一起抗争想要逃走,遭到了守卫兵士的殴打,朝廷即将处决他们,大皇子却出现在那院子之中,喝令太医院治病救人,并为他们辩解,若非太医院怠慢,他们也不会抗争,太医院岂能这般草菅人命。
大皇子穿着一身常服,没有佩戴什么贵重的佩饰,看起来并不华贵,可那一刻他才隐约明白,人的身份和地位,并非能用那些俗物就能装饰出来的,大皇子是天边的明月,真正的身份贵重。
就因为大皇子,许多宫人才得以死里逃生,他们痊愈之后重新回宫中侍奉,悄悄地将大皇子的恩惠记在心中,他小心谨慎地办差,期望有一日能有机会报答大皇子。
后来大皇子被封为安王去了松潘卫,宫人私底下悄悄议论安王回京之后就会被立为储君,没想到最终却传来噩耗。
沈老爷的手微微颤抖,他多方去打听,安王爷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皇陵中埋葬的只是个头骨,其他都是用稻草代替。
那么好的王爷,那么好的主子。
安王去了之后,他经常会梦见安王走进小院子里,救下他们的那一刻,只是安王爷的面容在梦中那么的清晰,梦醒之后,他只隐约记得安王爷安慰的目光,就那样瞧着他。
“笃笃笃。”
窗户上又传来敲击声。
这次沈老爷觉得自己没有听错,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子前,将窗子打开。
黑暗中真的有个人影,他穿着长衫,负手而立。
沈老爷不禁愣在那里,可能是方才正在想安王爷,如今见到这影子,心中突然一紧,竟然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人慢慢向前走去,仿佛要从这里离开,沈老爷才慌忙出门跟上前,可那人影走得很快,眼见就要融入黑暗的夜色中。
是谁
眼前的情形竟然和他的梦境有几分相似。
“安”沈老爷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却又一下子住了嘴,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几乎立即地,沈老爷回过神来,不可能是安王爷,是有人故弄玄虚引他上当。
想通了这些沈老爷就要转身走回屋子,黑暗中的人影却慢慢地退了回来,然后露出一张让沈老爷觉得陌生又熟悉的脸孔。
“内侍公公注1,看来您还没有忘记安王爷啊。”
沈老爷仔细地端详着来人,半晌才迟疑着道:“你是严中官”
“内侍公公好记性,”那人上前行礼,“不过出宫之后,我就改名了,如今叫卫娥。”
卫娥。
沈老爷听得这话脸色一变:“你用的是”
“是啊,”卫娥笑道,“当年陈娥与宫人一起议论安王,被人打了一顿,内侍公公曾为她求情,虽然陈娥最终还是被打死了,我和她都记得内侍公公的好处,从宫中出来之后,我就从两个人的名字中各取一个字,改名卫娥。”
“严”沈老爷不太适应地顿了顿,“卫娥,我们进去说话。”
卫娥跟着沈老爷走进屋子,当着严老爷的面,他脱掉外面的长衫,露出里面的衣裙,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在了许多。
看到桌子上的茶水,卫娥嫣然一笑:“您现在已经出了宫,我也跟着他们唤您沈老爷。”
说完这话,卫娥自己站起身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嘴唇:“沈老爷的茶很好,日子过的也舒坦,就是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那曾经救过您的旧人。”
沈老爷知道卫娥说的是安王爷,这两日他夜不能寐曾请郎中来开安神的药,心中烦闷的时候也跟下人提及,他这般是想起了故人,想必卫娥就是打听到消息才故意穿成那般模样来试探他。
沈老爷面容似是平静:“我已行将就木,有些事早晚都会忘记。”
卫娥目光一沉:“当年安王爷远在松潘卫,沈老爷得到消息时,安王一家已经被人杀害,可现在安王的子嗣可能就在眼前,沈老爷这样不闻不问,假以时日真的有面目去见恩人吗”
沈老爷的手微微一抖,他尽量不动声色:“这话从何而来,我们深受皇恩,出宫那一日管事公公说过,走出宫门之后做个无用之人,就是对朝廷最大的报答,我没有忘记,希望严中官也不要忘记。”
沈老爷说完站起身:“老夫老迈,就要安寝了,严卫娥请回吧。”
卫娥脸上依旧满是笑容:“只怕沈老爷言不由衷。”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几个人走进屋子,其中一个人被绑住,嘴里塞了一块布巾,喉咙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一脸焦急地看向沈老爷。
沈老爷皱起眉头:“你们竟然如此大胆,快放了我的管事,否则我立即就去报官。”
注1:内侍公公:太监官名。
第五百零三章 没听够
卫娥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将沈老爷的呵斥放在心上,还打开了小抽屉,从里面找到一串檀木佛珠,放在手中轻轻的捻动。
沈家管事不停地挣扎着,眼睛中仿佛要冒出火来。
卫娥看向沈老爷:“沈老爷说是要远离争斗,暗地里却让管事偷偷摸摸打听消息,还买通狱卒前去大牢里送饭,多亏我留了心,这才在刑部大牢外抓到这位管事。
现在人人都想知晓慧净是不是安王的血脉,沈老爷是准备弄清楚结果之后待价而沽吗”
卫娥眼睛中一闪轻蔑:“怪不得沈老爷日子过的这么好,到底与我们这些人不同,现在我们将沈老爷的人捉了,沈老爷就报了官,大家一起去顺天府衙门说个清楚,这样谁也别想安生,沈老爷也不可能再将消息卖给旁人。”
沈老爷皱起眉头看卫娥。
卫娥微微一笑:“如果沈老爷能将知晓的实情告诉我,我立即就会离开。”
沈老爷沉默片刻:“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与沈老爷一样,”卫娥道,“将消息卖个好价钱,也好讨生活。
沈老爷在宫中就攒下不少的银钱和关系,我们这些人孤苦无依,若是不动些脑筋,早晚有一日要被饿死。”
沈老爷摇了摇头:“出了宫也离不开这些争斗。
我是让人去大牢里打听,只不过是知晓一些过往……但是涉及到安王爷,我也不敢信口胡说。”
“没关系,”卫娥道,“沈老爷告诉我,我来帮沈老爷查证。”
沈老爷神情复杂:“你就不怕惹祸上身我听说那慧净在常州犯下大错,万一是个祸患,将来你也会被牵连其中。”
卫娥并不在乎:“我要先活下来,才能忧虑将来会不会被牵连入狱。”
沈老爷已经被逼得无路可走,终于他叹口气:“先将我的管事放了,我再告诉你。”
卫娥脸上露出狡黠的神情:“沈老爷若是反悔该怎么办我们都是从宫中出来的,见惯了尔虞我诈,谁也别想算计谁。”
沈老爷闭上眼睛如同入定了般,半晌才拿定了主意,睁开眼睛:“以慧净的年纪,如果他是安王爷的血脉,应该是在松潘卫被攻陷前后出生,可安王爷并没有似这般年纪的子嗣,那么慧净就只能是在那一役后出生,这一点审问慧净的大人们定然已经想到了。
众所周知安王爷只娶了一位王妃,王妃被杀之后尸身被吊在城楼上,可见慧净的生母并非王妃。”
卫娥道:“安王爷身边没有妾室,这样推论,慧净必然与安王爷无关。”
沈老爷道:“安王爷前往松潘卫就藩之前,安王妃曾进宫谢恩,我在御花园中听到安王妃与身边丫鬟交谈,安王妃将头上戴着的发簪给那丫鬟,让丫鬟先一步去松潘卫侍奉安王爷。”
王府诸事繁忙,王妃一时半刻不能离开,吩咐心腹丫鬟前往并赐发簪,这是有意要给丫鬟开脸。
卫娥明白过来:“所以你让人去大牢中看那老妇人的模样,是想要确定她是不是王妃身边的丫鬟。”
沈老爷看向管事:“你可看清楚了”
管事点了点头。
沈家管事嘴里的布巾被拿开,一脸愤恨地望着卫娥等人:“老爷,不能告诉这些小人。”
沈老爷道:“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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