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刀记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暗月刀
“这位大哥,把冷静刀还回去吧。”伐竹客开口道,“那是王大爷的刀,你拿走了,他很生气。”
夺刀者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呕哑声音:“你如何找来的”
伐竹客说:“我顺你走的路找到你的。”
夺刀者摇头:“我的轻功,踏雪无痕,一个脚印都不会有,你又如何找到我走的路”
伐竹客答道:“可你身上的茶香留了一路。”
“茶香”
夺刀者怔了下,接着往袖间一摸,拿出来一个小布包。布包上有一道不窄的裂痕,几片茶叶正往下漏着。夺刀者心里猜想,应是云墨派那小弟子拉拽自己衣袖时,也扯到了里面的茶包。
可茶的味道何其细微,一路漏出的茶叶亦无多少。能追觅气味而来,要么是浸淫茶道多年,无比熟悉茶叶味,要么是内功境界高深,五感格外敏锐。
夺刀者愈发好奇伐竹客的身份,问道:“你是四门十六宫中哪门哪宫的”
伐竹客似是第一次听到这词:“啊你说什么门什么宫”
夺刀者和王远威一样,以为伐竹客纯属装傻,根本不信其说辞,笑如鸦叫:“嘎嘎,少装蒜了,十大派可没你这样的弟子。”
伐竹客点头:“是了,我本就不是四大派弟子。”
夺刀者又是一愣,心说四大派是个什么鬼玩意儿马上又明白过来,自己怪腔怪调,发音本就像“四大派”。可习武之人,谁不知道十大派这小子是跟自己装傻,还是的确一无所知
这时伐竹客又说:“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拿走冷静刀,可别人拿走你的东西,你一定也不开心。如果你需要刀,我的刀可以借给你。”
夺刀者又好气又好笑,寻思:“你小子一直跟我装傻充愣,怕不是在侮辱我。”便说道:“好啊,你先把刀给我,我就把‘冷静刀’给还回去。”
“啊,好。”
伐竹客走上前来,把腰间伐竹刀递出。
火光跳跃着映在黑色刀身上,夺刀者谨慎地没去接刀,先前见识了伐竹客刀法,明白手只要伸出去,可能就要与手腕道别了。便说:“我怕你砍我。先把刀放地上,然后到山神像那边去。”
伐竹客还真把刀放下,老老实实地退到了山神像旁边。
夺刀者探出脚,脚尖往刀柄上一勾,伐竹刀便飞到了其手中,凑近火堆借光看刀,顺嘴说道:“好……”
“刀”字终究无法说出口,夺刀者只心中道:
第5章 不觉晓
夺刀者低头看去,见伐竹客裤裆处还真开了一道口子,心下不清楚对方是戏耍自己还是真的天真,一时愣在原地。
伐竹客把一根针递到夺刀者面前:“一根就够了,不用两根。”
夺刀者干笑着接过针,伐竹客先把剩下那根针别在前襟,低头再把系腰的麻绳解开,肥大麻布裤子顿时落下。
“你干嘛脱裤子”
夺刀者声音又惊又怒。
伐竹客扬头,笑着说:“你这人真好玩,我裤裆开了,不脱裤子怎么缝裤子。”说完将裤子彻底脱掉,夹在腋窝里,伸手在裤脚处两下撕拉,抽出来一根长线。一手捏起针,一手拿着线,两手似是随意一动,粗麻线已从细针孔里穿过。
夺刀者认真盯着伐竹客,只觉其穿针动作颇有些熟悉。及至目睹针入线飞,六七寸长的口子不过十息时间已完全消失,些许缝补痕迹也无的时候,脑子“嗡”地一响:“他怎会‘穿云针法’”
一个疑问兴起,便有更多念头绵延不断地冒了出来。
穿云针法一门独传,难道伐竹客是师父的另一个弟子有可能,不然缘何四处夺刀若真如此,恰可解释为何一直没伤害自己。此刻展现穿云针法,是自表身份
但真若关系紧密,又缘何不直接相认又可能是哪里来的仇敌,偷学过师父的武功自己亦学过穿云针法招式动作,与伐竹客展现的相同之处甚多,迥异之处也不少。
夺刀者心中越想,思绪越乱,只觉被迷雾笼住般,惶惶找不到方向。再回过神时,已是伐竹客重穿好裤子,把银针递回到自己眼前:“用完了,谢谢大哥。”
“你是什么人”
夺刀者并未接下银针,而是说出疑问。
“我是什么人”伐竹客先是茫然,然后轻声慢语,仿佛试探般地说道,“我是……男人。”
夺刀者只道对方故意拿自己开心,咬着牙道:“你明知道我在问什么,答非所问,有什么意思。”
伐竹客怔了下:“啊那我是小孩儿。”
夺刀者又气又恨:“小什么孩子你是仇人罢!”
伐竹客却笑了:“是啊,是啊!”
夺刀者心下凛然,果然来者不善,现在道破其身份,不知会有什么举动先迅疾地一把将面前银针捏回到手中,以防成为对方的兵器。
伐竹客继续说道:“我两日都没洗脸,眼屎都自己往下掉,头发六日没梳没洗,又在林子里沾了许多尘土叶子。说我是个丑人,也没错;但我真的是男人,不是女人;是小孩儿,也不是大人,老人。”
夺刀者听了这话,心头火更是直窜三丈高,寻思道,你拿我开心个没完了好,那我就陪你玩玩。便压下怒火,笑了起来:“哈哈,小兄弟,你那条鱼,可是为我烤的罢!”说着,一手指向那条大白鲢。
伐竹客点头:“是,我见你的时候,你嘴角有哈喇子在流,想来是饿了。我就去溪里抓了条鱼,想给你烤了吃。”
夺刀者说:“一条鱼可不够咱俩吃的,你再去抓一条吧,我在这儿给你看着,保准没野兽吃了去。”
伐竹客摇头,道:“那会儿你睡着,我才去抓鱼。现在我离开,你趁机带着冷静刀逃走怎么办我走了一晚上才找到你呢。我可以少吃点,你多吃点,有了力气,咱一起把刀还回去。”
夺刀者暗骂你这家伙是真傻还是假傻了咋的,还想着让自己亲自上门还刀怎么可能!就说:“你把刀还回去就行了,不用带我一起。”
伐竹客又摇头,说:“你借我针缝衣服,不是坏人。借走冷静刀,定有用途。你我回去和王大爷说两句,我劝他把冷静刀借你。他宅子那么大,肯定很阔气,慷慨,**成就答应了。”
“呸!他慷慨个屁!”夺刀者现在觉得伐竹客说不定是真傻,起了诓人的心思,“你道他哪里来的钱是世代横征暴敛,欺行霸市来的!殊不知‘越是有钱,就越一分不可放松。越一分不可放松,就越
第6章 杀人者
再睁开双眼时,夺刀者只见夜空中繁星闪闪,模模糊糊间,听得蝉鸣阵阵,蛙声一片,心觉惬意,闭上眼睛欲再眯一会儿,忽想起怎么睡着的,顿时惊得心头大颤,一跃而起,睁大双眼环视四周。
夺刀者发现自己仍在那片林中空地上,身下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简陋的木床,上面用树叶铺了层毯,摸上去柔软舒服且凉爽。
不远处有熄灭的炭火痕迹,竹篓和冷金刀都在后边一棵树旁靠着,夺刀者走近过去,发现伐竹客正倚在树的另一侧睡觉。
少年胸膛轻轻起伏,呼吸又慢又长,已睡熟了。
夺刀者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正是溜之大吉的好时候。怕将伐竹客惊醒反受其患,就轻轻绕过去,一手提了竹篓,背在身上,另一手去提冷金刀。
把冷金刀拿起,又缓缓走开,夺刀者觉得手上略有一沉,陡然意识到了不对。黑暗中看不清楚,但能感觉到,冷金刀的柄上,似是连了一根线,自己如此一拿,线的另一端也被牵动了。
一声轻微哈欠响起,夺刀者没回头,就知道伐竹客醒了。
“大哥,你往哪儿走”
声音平缓,夺刀者却听得悚然,镇定了下心绪,转身道:“想去吹吹风,乘个凉。”
“大哥是想把冷静刀偷跑吧。”
被伐竹客一语道破心思,夺刀者厚着脸笑道:“你哪里的话……”
伐竹客打断道:“说去乘凉,为什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醒了后肯定想偷走刀,睡前就把刀柄系了线连到手腕上,你一拿刀,我就能醒了。”
夺刀者语气陡变:“既知道我会偷刀,你为何不趁我睡了,拿起刀一走了之”
伐竹客说:“林子里有野兽,你一睡不醒,把你留这儿岂不危险”
夺刀者呼吸略急:“床也是你做的”
伐竹客点头:“是啊。”
夺刀者起初不信对方这么好心,摸了一下自己的脸,触感又皱又凉,假皮仍在,语气便舒缓了些:“那谢你啦。”
伐竹客摆手道:“不用谢啦,我应该做的。既然你醒了,那一起去把刀还了吧。过了三天了,王大爷该很着急。”
夺刀者一怔:“三天”
伐竹客点头道:“是啊,三天。你一觉睡都睡了两天多啦!可真能睡,和我养的竹鼠里有一只一样。那只竹鼠经常一睡一两天,醒了就吃,吃了就睡,后来长特别肥,就被我和师父吃掉了。”
夺刀者哪里听得进竹鼠什么的,心中只想自己真的睡了两天腹中空空如也,嘴里又干又渴,只怕确实两天没进水米了。再一想,自己下进烤白鲢里的蒙汗药不觉晓足有快二十个人的量,只服了一颗解药闻啼鸟,却吃了半条鱼,定然遭不住。
再看伐竹客,精神饱满,没一丝困乏的迹象,这两天肯定吃饱喝足。夺刀者内心愈发惊惧:连不觉晓都起不到作用,此人到底是怎样的怪胎当下一刻也不愿同他多待,把冷金刀一扔,施展轻功一跃飞起:“你自己去还刀吧!哈哈哈!”
生恐伐竹客再追上来,夺刀者将内力催动到极致,只求尽快远离,几个呼吸间,飞出去十几丈远,很快消失无踪。
原地,伐竹客怔怔望着夺刀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有些失落:“我的刀,你拿走想不还了吗”
但那把伐竹刀并无甚稀奇之处,只是一直随身带着,有些不舍,对方不还回来,也没什么打紧。
伐竹客捡起冷金刀,在月光下把玩欣赏了一番,心道,真是一把好刀,不但用来砍树伐木很是利落,甚至还可以削型雕花。
旁边木床,就是自己用此刀伐木做的。王大爷住那么大房子,有那么多钱,十有**是个厉害木匠。逃走的大哥却说刀原本是他家的,不足为信。
宝贝固然是宝贝,伐竹客也没生占为己有的心思,扛刀去溪边喝了点水,又摘了点野果吃,便踏上了回湘云城的路。
方向记得很清,脚也不慢,等到回到湘云城门时候,正是清晨。
城门方开,街上人少车稀,偶有早起行人商贩看到伐竹客拖着一柄长刀入城,纷纷面露惊恐,仓皇躲开。
伐竹客不以为意,顺着记忆中的路,一直到了金刀门总堂。
只见今天的金刀门总堂,和来的时候有些不同,当初挂着不夜灯的地方,如今悬着许多白色布绸,院中
第7章 灵前斗
伐竹客眨眨眼,回忆了一下,然后慢慢说道:“那晚,王大爷非说是拿走冷静刀的人是我同伙,我便去追那拿走刀的人了。从城里一直追到森林,后来终于追上了。只是中间又砍树啊又烤鱼的,耽搁了些工夫,今天才能把刀送回来,没想到王大爷已经死了。”
三角眼中年人又问道:“拿走刀的人去哪儿了你又怎么得到的刀”
伐竹客说:“那人飞走啦,他直接把刀留给我的。”
那少女哭喊道:“师父,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分明是装傻!杀我爹的凶手,就是他!”
有其他金刀弟子道:“宋前辈,此人表面老实质朴,实则奸诈狡猾,那日便一副光明正大样子,让我们都放下戒心,暗地却遣同伙偷走了冷金刀。没有确凿证据在眼前,他岂会说实话”
齐越说道:“宋师叔,我们既不可妄下论断,也不能只听他一面之词,以免别人说咱们冤枉好人或者轻纵真凶。先带他见一下王掌门的遗体,再行对质吧。”
三角眼中年人点头:“好,就依齐师侄所言。小兄弟,你进来罢。”
人群再度分开让路,伐竹客从中间穿过的时候,只觉每个人的眼睛瞪得比发怒的水牛还大,充满了敌意,尤其是那个叫“丽凤”的少女,仿佛恨不得吃了自己一样。心想:“他们以为我杀了王大爷但我又没做,跟他们说清楚就行了。”
昔日言笑晏晏的厅堂,已成了白幡高悬,白烛遍布的灵堂,中间横放着一个黑漆铁木棺材,三角眼中年走过去,拍了一下棺盖,低声道了句:“贤弟,得罪了。”反掌往棺身一拍,棺材直接竖了起来,棺盖亦从一侧打开,露出了其中遗体。
只见王远威一身黑色寿衣躺在棺中,双目紧闭,脸色灰黑,显然死去已久。见到王远威遗体,在场许多人情难自禁,恸哭出声,有几个一直守在灵堂,一身孝服的女眷甚至哭晕过去。
见大家都很伤心,伐竹客也心生感伤,把冷金刀放在了棺前,低头作揖:“王大爷,刀我给您带回来啦!可惜您再也看不到了。”
三角眼中年人目光往冷金刀上扫了一眼,叹道:“‘金刀祖师’王天翔,与云墨派颇有渊源,到远威贤弟这代,更是让独女丽凤拜入我门下。前日接到贤弟遭难屈死的消息,我便带丽凤马不停蹄赶来,如今必不吝心力,还他一个公道。”
说完转头看向伐竹客:“在下云墨派‘宋霄’,承蒙江湖上朋友瞧得起,有个外号叫‘义破云霄’。小兄弟,事到如今,你该实名相告了吧!”
伐竹客摇摇头:“我没有名字,你愿叫我小兄弟,就叫我小兄弟,愿叫我伐竹客,就叫我伐竹客罢。”
宋霄说:“不告诉我真名实姓也无妨。我只想找出杀害王贤弟的真凶。”
“但真不是我杀的他。”伐竹客说,“我一直在森林,今天才回城。”
那少女“王丽凤”狠狠瞪了过来:“我爹武功盖世,凭你这等宵小,自是杀不了,只能用毒计暗害!他胸前的‘幽冥鬼掌’就是铁证!”
另有金刀弟子道:“不仅如此,掌门人身穿乌蚕宝衣,寻常刀剑可没法给他造成那样的伤势。”
“是怎样伤势”
伐竹客一脸茫然。
宋霄对着王远威尸身又是一躬,起身时抽出了腰间窄刀,刀光一闪,黑色寿衣从尸体上滑了下来。但见王远威**的上身,竟被人从右肩到左腰,整个砍成了两截,现在全靠针线缝在了一起。在左边胸膛上,还有一个乌黑掌印。
紧接着,有一名金刀弟子捧上来一件黑色衣物,也是断成了两截。宋霄收起窄刀,拿过一截乌衣,罩住自己手掌:“齐师侄,砍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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