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李汝鱼拾回绣春刀,默默来到两人身前,感触万千,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杜老三仰首望天,浮起欣慰的笑意,嘴里呢喃着三胖子,二憨子,李黑狗我杜老三没有对不起你们
渐小渐无声,两眼一闭,彻底死去。
嘴角的笑意安详。
老兵已死。
李汝鱼长叹了口气,虽然无法理解杜老三的这种感情,但内心深处依然觉得壮哉。
酣畅淋漓的壮哉。
徐继业无力的瘫坐在地,血沫从嘴里不断浸出,挣扎着喃语,兵锋起水泊山东,白昼横戈犯城廓,大书黄纸飞敕来,三十六人同拜爵。
不甘心啊。
李若水,你个狗日的说对了,老子就是不服。
徐继业忽然笑了起来,近似癫狂的疯笑,忽然仰天怒吼,他日若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赵佶荒淫,我宋江替天行道,为何要折煞于白虎山张叔夜这腌臜之手,我于功名起大凉,为何要殁于春风关口!
狗日的天老爷,我不服!
话落气绝。
徐继业知道黄巢?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傻儿子成为异人黄巢不久就被雷劈死,徐继业怎么可能知晓这件事?
李汝鱼震惊之中仰首望天。
不出意料,天穹之上骤然起惊雷,一道闪电倏然划过天际劈落。
苦笑了一声,心中倏然一动,灵犀突来的于电光石火间尝试着抛出手中绣春刀,恰好击中那一道拇指粗细的闪电,两两相撞,闪电旁落,在徐继业身旁劈出一个坑来。
徐继业坐在地上,早无生机。
李汝鱼呆滞在那里,许久才叹了口气,原来这惊雷是可以阻挡的啊?
只不过怀着侥幸的心理试一下,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那夫子还有何惧!
徐继业一死,柳向阳和老铁就已分开,此时又见天穹落惊雷,柳向阳心里便有个咯噔,身为北镇抚司百户,他这些年没少面对过异人,再清楚不过。
那一道闪电直奔徐继业,只有一种可能:徐家这位二叔竟然是位异人。
不知为何,柳向阳隐然觉得惋惜。
若徐继业真为异人,能掩饰身份在大凉朝堂继续青云直上,没准能将徐家带入一个辉煌的地境——其实谁都知晓,异人是妖孽,但有过人之能。
实际上各大世家门阀,谁不是怀着小心思希望自己家里能出几个蛰伏得住的异人?
老铁摸了摸嘴,笑眯眯的对柳向阳说道:恭喜百户大人了,上任便诛杀了一位蛰伏在江秋州官场的异人,陛下必然龙颜大悦,百户大人将要高升,可莫要忘了小的。
柳向阳苦不堪言。
就算徐继业真是异人,事后自己在徐家也要饱受指责。
山林里冲出一位女子,长发凌乱,跑掉了一只绣花鞋,雪白的脚上嫣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嘴唇之上一片血淋淋,怔怔的站在桥头,看着坐地而亡的徐继业,无力的跪倒在地。
泪水无声。
许久才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句爹,然后晕了过去。
李汝鱼愕然。
徐秋歌,她怎么在这里,不是和燕狂徒私奔了么?
望野山巅,苏星沉默默的看着山下,嘴角处不断沁血,想起了先前那温柔一吻,却只得到她绝情的撕咬。
轻轻擦拭了嘴角的血,你若不是徐秋歌多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啊。
也不知是在说他,还是在说徐秋歌。
转身。
再见徐秋歌。
苏星沉从另一面下山。
去临安!
苏星沉已死,今后且看我如何在这盛世大凉平地起妖娆。
柳向阳过来收尸,老铁并没有阻拦。
将徐继业的尸首放到马背上,柳向阳抱起晕过去的徐秋歌,却不料这女子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只是盯着马背上的尸首默默流着泪。
许久,才转过头看着李汝鱼,竟然笑了。
笑里带泪,凄婉而绝然,恨意如天高海深。
李汝鱼,我之一生,只为将你送入十八层炼狱!
李汝鱼欲言又止。
柳向阳叹了口气,秋歌,去临安罢。
柳向阳等人远去后,李汝鱼望向老铁,沉默了一阵,先前和我和张焦死战时你就到了?
老铁点点头,差不多吧。
李汝鱼大怒,那你还看着我被张焦当萝卜一样削?
老铁有些尴尬,掏出旱烟杆点燃,吐出一口烟圈,这不是你活着他死了嘛。
李汝鱼一阵无语,沈炼呢,别告诉我沈炼根本不关心这件事。
老铁无奈的很,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李汝鱼正欲说赵长衣就这么相信你我能将徐继业拉下马,脚下却倏然震动起来,春风关内一阵雷鸣般的蹄声传来。
讶然望去,便见四五十骑北镇抚司缇骑从关内风驰电掣而来。
为首之人正是沈炼。
近得前来,李汝鱼心中一沉,沈炼一身清爽,但他身后的四五十骑缇骑,身上飞鱼服大多遍布血污,缠裹的伤口处血迹嫣嫣,如那沙场厮杀归来的男儿。
更有十数骑上搁置着缇骑尸首!
沈炼跳下马来,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满身是血的李汝鱼,又看了看地上杜老三的尸首,拍了拍李汝鱼的肩膀,不错。
68章 少年之殇,妇人之丧
李汝鱼冷冷的拍掉他的手,你去关内做什么?
沈炼有意无意的退了一步,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扇面村大燕余孽造反,南镇抚司的人都吃干饭去了,只好我这个北镇抚司的去干这苦差事。
李汝鱼心中一凉,剑指沈炼,你把扇面村怎么了?
沈炼盯着剑,蹙眉。
从来没人敢剑指自己,哪怕是南北镇抚司的一些大佬也没有这个底气。
身后数十缇骑齐刷刷的绣春刀出鞘。
沈炼扬手制止。
盯着李汝鱼,想了想,还是压抑住心头不爽,不徐不缓的说道:还能怎么,造反余孽,当然是杀无赦,不过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扇面村不仅有大燕余孽,还蛰伏着数位异人。
有个小孩子叫黄峥,才**岁,竟然徒手两拳打死了两位缇骑。
那个叫李三胖的胖子更不得了,拿了根木棍作枪,耍得那叫一个神鬼莫测,我沈炼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如此枪法的人,丝毫不逊色早些年朱七杀那个叫常遇春的异人,若非最后用他女儿威胁,这货还真能杀出扇面村而不引惊雷。
当然,他还是死在惊雷之下。
还有个叫张麻子的腌臜货色,轻功之好,这大凉天下找不出几个可以媲美的人,那叫一个快啊,闪电一般,可是再快也快不过惊雷,那惊雷一道又一道的劈落,直到第七道才将他劈成烤猪。
嗯对了,有个叫老杨的老家伙,这老家伙倒是没什么本事,只是在我北镇抚司好男儿诛杀大燕余孽时,这个老杨竟然焚香沐浴,换了压箱底的干净儒衫,竟然还拿出了笔墨纸砚,等我们破门而入时,他正淡定从容的挥毫泼墨,一幅秋竹图简直——好吧,对这玩意儿不太懂,反正就是画得很好,然后惊雷劈落前,这个异人说了句难得糊涂。
听着沈炼说着一个又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李汝鱼睚眦目裂,猛然上前一把抓住沈炼的衣襟,你把他们怎么了!
沈炼挥手,示意他人别管,这才沉着脸,大燕余孽,当然是尽数杀了。
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李汝鱼才能听见的声音,略带怜悯的说道:这是赵长衣的意思,你若想活着,他们就必须死,所以他们是因你而死,你可以自杀以谢在天之灵,也可以去找赵长衣。
李汝鱼死咬牙关,牙缝间沁出鲜血,看起来分外狰狞。
终于不可遏制,我先杀了你!
手中剑扬起,却还没来得及落下,脖子上倏然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老铁收回手,砸吧了一口烟,苦笑道:你没必要这么刺激他。
沈炼整理了衣襟,也苦笑道:那我找谁说理去,屠村三百余人,回去指不准被那些文臣参成什么凄惨样子,老子这副千户怕又不稳妥了。妈的,自打被赵长衣这货喊了声哥后就没有过好事!
沈炼上马,对老铁道:交给你了,我回一趟长陵府,接下来会去临安赴职,我估计柳向阳那货不会亲自送徐秋歌去临安,所以你和这小子好自为之,柳州徐家这一辈,也就这个柳向阳有点意思。
提起缰绳,忽然又停下,压低声音对老铁道:等醒了告诉他,我沈炼的人头在这里,他若是有本事自己取的走,我绝无怨言。
说完纵马狂奔。
老铁沉默着看着远去的缇骑,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嘟囔了一句怕真有那么一天。
少年不服输。
总有一天,会让那位闲安郡王也入棋。
说到底,这天下下棋之人仅几人耳,章国天朝上国的女帝,北地那位拥有铁骑十万的蛮人之主,再加上大凉朝堂上一两位相公以及永镇开封的岳家王爷勉强算半个下棋人。
其余人众皆为棋子。
就连国势日渐衰落的大理等国国君,也不配在这盘棋上落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汝鱼缓缓醒来。
身上的伤势似乎重新包扎过,老铁坐在杜老三尸首旁,一口接一口的砸吧着旱烟,见李汝鱼醒来,一脚将绣春刀踢过来,沈炼让我告诉你,说他的人头在那里,有本事你自己去取,他绝无怨言。
李汝鱼呆坐了片刻,拾起绣春刀沉默着起身,走入春风关内。
老铁也不说话,起身捞起杜老三的尸首,放到马背上,原路返回。
平安客栈今日歇业。
杜春明搂着一双女儿,默然无语的望着街巷远方,心里期翼着能看见那到略有弯腰了的身影,想起那个男人在自己还小就说过的那些听出了耳茧的故事。
爹,我信了。
您不是逃兵,您是英雄,可您回来呀
妻子坐在堂里,安静的缝补着父亲的旧衣衫,夫君说父亲回来会穿。
远处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杜春明精神一阵,旋即黯然的坐了回去。
五人三骑。
昨夜留宿在客栈女扮男装的女子马上,沉沉的搭着那位知州的尸首。
女子面容死寂,毫无情绪。
又不久,大风卷街巷。
数十起北镇抚司缇骑狂驰而过,依然不见父亲踪影。
杜春明站起又坐下,知州已死,北镇抚司已归,爹你呢?
眼看天色渐暮。
两骑缓缓驰入双鹿,杜春明看着抽着旱烟身着飞鱼服腰配绣春刀的老头子跳下马,尊敬的将那个熟悉的人抱下马交到自己手里,轻声了句你爹是条好汉。
杜春明的泪水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堂里的妻子低头啜泣。
身旁的囡囡仰着脸,爹,爷爷怎么了?
杜春明泪眼滂沱,哽咽着轻声道:囡囡啊,爷爷只是睡了,爷爷只是想去见见他的老朋友,你看,爷爷笑的多开怀啊
杜春明嚎啕大哭,哭像个一百二十斤的孩子。
上了年岁的老妇人,安详的坐在后院,看着眼前那具犹带笑意的枕边人尸体,轻柔的理着他乱了的鬓发,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语,说老三啊我没读过书,不知道那些大道理,这么多年我都听你的,孩子们都好,你也别挂念了,要是官府的人不让咱们活下去,大不了让春明带着囡囡她们逃荒去北地。
说着话的老妇人枯涩的眼里没有泪。
老三你不喜欢我哭,说娘们儿婆婆妈妈的,说你那群兄弟看见了会笑话你。
老三,我不哭啊。
说着说着,老妇人垂下了头。
老三,等我。
晚风拂来。
一切静好。
69章 吾名白起!
春末时分,晨雾如云流动,遮掩了扇面村。
清新空气里,夹杂着淡淡烟灰味。
连夜赶路的李汝鱼一脸憔悴,身上的伤势又开始沁出血迹,站在村口,村里偶尔传来一声声鸡鸣狗叫,仿佛在告诉李汝鱼,这只是扇面村一个寻常的清晨,沈炼说的都是谎言。
然而眼前却是坍塌的私塾,烧成灰烬的残砖碎瓦里,飘着缕缕青烟,融入白茫茫雾里。
私塾里没人,有血。
李汝鱼脚上灌铅,沉重的走入雾里,破碎的村庄从雾里一段段的出现在眼前。
赵二狗家依然完好,屋里没人,有血,有黑虎子的尸首,花斑守在尸首旁,呜咽着摩挲在母亲的头,想让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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