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何时秋风悲画扇
但今日随着这位老貂寺来尚书省,见的可是当朝权势滔天的大凉第一相公王琨,就算是宣传陛下旨意时也不敢倨傲,何况是私事。
不见那位在太子东宫地位尊隆的老貂寺也一脸恭谨么。
别说咱们东宫这位深得太子殿下信任的老貂寺,大内宦官之首,陛下身边那位内侍左都知见着王相公,一样得以奴婢自居而不敢自称杂家,天子近臣尚且如此,又何况区区两个小黄门。
有位新净身入宫的小黄门,偷偷抬头用眼角斜乜了一眼,心中忍住不嘀咕,咱们这位大凉第一相公很普通啊,儒雅不如太子詹事,霸气不如太子千牛,东宫属官里随意拿一个出来,都比这位相公有气质的多。
只不过他刚想着,却见王琨视线落了过来。
顿时吓了一跳,慌不迭低头。
王琨面无表情,起身笑道:许都知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赎罪。
皮笑肉不笑。
许貂寺心里一跳,在大内沉浮几十年,太了解这位相公的脾性,哪敢倨傲,谦恭的笑着,王相公见笑,奴婢岂敢劳您大驾。
王琨自顾自坐下,太子有事?
也没招呼这位东宫大宦。
许貂寺没敢介意这点冷落,朝野谁不知道咱这位相公的强势,四下看了一眼,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太子听说了今日朝会的事情,有些担心,请相公去东宫一唔。
王琨点点头,也罢,顺便去看看太子学业。
在加封太师之前,王琨便任职太子太师,虽然自大燕时太子六傅的官职便是虚职,但终究是个帝师头衔,改朝换代之后便是莫大的荣耀。
许貂寺笑如弥勒,退到一侧,王相公请。
两个小黄门慌不迭让在一旁。
东宫,太子书房里,有位十三岁身着五爪四龙纹杏黄色袍服的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坐在书桌上手捧着由后人编纂的《文正公文集。
只是眼神忐忑坐立不安。
直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陪着一位相貌普通的男子进来,才松了口气。
起身快步走到门前,既恭谨又畏惧的行礼,老师。
王琨点点头,负手走入书房在客位坐下,两岁立为太子,如今尚未开始参政的赵愭回去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恩师。
许貂寺慌不迭去泡茶,为太子和王琨端上。
两位小黄门留在了门外。
王琨端着茶杯,用茶盖荡了荡,再低头闻了下,笑道:好茶。
赵愭也笑了,却有些拘束,是福建路进贡的岩茶,陛下赐了些,恩师若是喜欢,等下我着人送到府上,反正学生也不爱喝。
王琨摇了摇头,不用。
茶叶自己还是喜欢明前龙井多一些,武夷岩茶不太适合自己口味。
赵愭又小心翼翼的道:那老师爱喝什么,太子府若有,学生一定倾送老师府上。
王琨根本没理这茬,将茶杯放下,端整了朝服,这才轻声说道:今日朝会的事情殿下已经知晓,本来算不得大事,不过殿下既然不心安,我便亲自过来一趟说说。
一旁伺候的老貂寺心如刀割。
王琨简直欺人太甚,不过却不敢发作,殿下欲成就大业,还少不了这位铁血相公。
赵愭精神一振,略略有些紧张,老师,宁缺和谢琅等人弹劾赵信,我总觉得是在针对老师您。
王琨嗯了声,差不多如此,不过殿下不用担心,赵信毕竟是北镇抚司都指挥使,这天下还有谁敢说比他更得陛下信任?
赵愭心里腹诽,老师你啊。
王琨继续道:这件事我会处置,不过也可以注意一下,我若是记得没错,宁缺谢琅两人和那位乾王走得很近,这件事背后未尝没有乾王爷的意思。
赵愭脸色大变,一片惨白。
虽是太子,但终究只有十三岁,很多事情看不透彻,可他明白一件事:虽然先皇明面上只有自己一个嫡生皇子,但觊觎龙椅的大有人在。
八叔,乾王赵骊便是最显著之人,外结武将内搭文臣,便是新近身死的江秋知州徐继业,以及西军都统制都和赵骊来往密切,狼子野心路人皆知。
若是自己太子被废,等陛下驾崩之后,以他在朝野的声望,登基为帝并不算难事。
况且还有闲安郡王这个隐患。
看似稳固的太子之位,实则危如累卵,若非有老师鼎力支持,自己真斗不过这两人。
王琨看着太子神情,心里有些不屑。
赵愭懦弱。
但自己要想守住相位,甚至再多一些野望,就需要一位懦弱的新帝登基,而不是锋芒毕露的赵骊,也不是看似无害实则城府深沉的闲安郡王。
两者都不是会被轻易掌控之辈。
想起那位韬光隐晦的闲安郡王,王琨不得不赞了一句,这位郡王确实是做大事的人,比锋芒毕露的赵骊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起身,公务繁忙,殿下若是无事,臣便告退了。
这不是商量询问的口气。
对太子如此霸气姿态,大凉天下也除了女帝陛下,也就只有王琨敢了。
赵愭愣了下,急忙喊住:老师。
王琨顿住,头也不回,仿佛他才是太子,赵愭是臣子一般,还有何事?
赵愭犹豫再三,还是有些畏缩的轻声道:当年父皇驾崩之日,老师便在大内皇宫,是否真如传闻所言,父皇的驾崩另有隐情?
说完期翼的望着王琨的背影。
却见王琨猛然转身,眉如竖刀,脸色阴沉,厉声喝问:谁告诉你的!
赵愭吓了一大跳,不敢说话,却只是惊惶的看了一眼许貂寺。
哪有半点太子威势。
王琨恍然,盯着许貂寺连续冷哼了两声,冷冷的说了句,先皇寿终正寝驾鹤仙去,并无隐情。说完目光如刀的剜视许貂寺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已近花甲的老貂寺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双目无神面如死灰。
完了。
王琨走出书房,忽然站住,扭头看着先前在尚书省胆敢偷看自己的小黄门,你叫什么?
小黄门胆战心惊,却面不改色,回相公,奴婢张攘。
王琨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很好。
扬长而去。
留下小黄门张攘一脸茫然。
走出东宫的王琨,望着高墙碧瓦,目光穿透重重殿宇,落在垂拱殿方向,呢喃了一句江山多娇,今日谁舞妖娆,他日又谁笑傲风骚?
许久才深呼吸了一口气,负手而行。
矮小的身影如山。
霸气横陈。
72章 三品郡王
数百年以来,内侍左都知都是百宦之首。
但自女帝登基,内侍左都知作为百宦之首的权势便一落千丈,先是陛下旨意,大内设立凤梧局,女帝陛下近身事宜一律先由凤梧局定夺,其后再交给内侍省具体差办。
内侍省的地位一降再降。
尤其是永安四年,罪女江照月横空出世,令内侍省差点形同虚设。
江照月出身陈留江家,本该是饱读诗书嫁入豪门的世家子女,但霍燕青叛国复燕时,时任黑水军节度使的江巍上错了贼船,致使陈留江家被株连,江巍那一脉的女眷尽数充当营妓,陈留江家用尽无数人情人脉,才保得江巍几个年幼孙女免了营妓之罪,送入掖庭局。
江照月便是江巍的重孙女,甫一出世便面上刺青,至于她生父是谁,也是个谜,知晓内情的人不少,但没人敢说出来。
也是庆幸,江照月自小便聪慧善文,在掖庭局被当宝贝一般养大,接触不少诗书事,永安二年,十二岁的江照月以才而昭著大内,其于日暮时分写了首《蝶恋花小词,被国子监大祭酒惊为天人,女帝陛下召见后大为赏识,先是加封为才人,让其摆脱奴婢身份,接着将她从掖庭局调入凤梧局。
永安四年,仅仅两年时间,江照月便成为凤梧局昭命司使,女帝陛下的诏敕多出其手,不仅使得内侍省失势,连外朝中书舍人都差点失业。
是以如今临安朝野,有外相公,内诏使,乾王如虎,东宫之外谁闲安的说法,相公指王琨,诏使则是江照月,乾王是赵骊,东宫之外谁闲安,则是指太子赵愭和闲安郡王赵长衣。
此刻江照月走出垂拱殿,守候在殿门外的内侍左都知薛盛唐慌忙行礼,问道:江诏使,陛下有何旨意?对这位昭命司使,薛盛唐打从心里畏惧。
江照月二十有一,尚未婚嫁,五官姣好身材窈窕,狭长狐媚儿脸颊上有淡青色的刺字,却凭空多了一分惊艳的另类美感。
闻言哼了声,陛下说了,许貂寺会有人处理,内侍省不用过问。
说完也不管薛盛唐作何想说何话,自顾自回垂拱殿。
薛盛唐看着这位炙手可热的昭命司使的背影,充满憎恶,如果没有江照月,内侍省何至于被女帝陛下冷落至此?
想当年顺宗陛下章国时,自己哪需旨意,终日陪伴陛下身侧,现如今有事,还需要经过江照月这一关才能见到女帝陛下。
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悲戚,都是当年顺宗陛下的旧人,老许被女帝陛下调到东宫去服侍年幼太子,本以为是个美差,但谁知道他多嘴。
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陛下。
自己本还想为他说情,不曾想女帝陛下知晓自己的来意,根本不给自己机会,让江照月将自己打发了,想到这薛盛唐自嘲的苦笑。
内侍省?
形同虚设了啊!
大内皇宫北门接御街,沿御街行七百余米,是临安甚至整个江南朝野都无人不知的青云街,之所以闻名朝野,只因青云街住了大半个朝堂重臣。
三省六部诸多官员的豪宅皆坐落在青云街上,当朝左相王琨右相宁缺参知政事谢韵的府邸也在青云街,枢密院那位狄相公虽然是位无双儒将,但因对王琨等文臣不和,倒没住到读书人扎堆的青云街,而选择了武将圈子的威盛路。
不仅文臣在青云路,大凉的乾王赵骊闲安郡王赵长衣的府邸也在青云路。临安朝野都有个说法,青云路上起瓦尘,蒙头之下也五品。
意思就是说,青云路上掉块砖瓦下来,砸中的都可能是五品高官。
就连北方蛮人之王也戏称,若得谍子入临安,尽屠青云威盛,大凉半瘫。
闲安郡王府坐落在青云路尾。
这其实是极好的地理位置,当年顺宗陛下还未入主东宫时,其府邸恭王府便在青云路尾,出了青云路曲折百十米,便是夕照山雷峰。
在府邸里抬首望去,能看见夕照山雷锋上那座九层高塔,若是天气晴好,雷峰夕照的壮丽景象便可尽入眼睑。
所以赵长衣这座由恭王府改名闲安郡王府的府邸,可说得天独厚。
在垂拱殿里女帝陛下轻描淡写对江照月说了句王琨自当诛之一语定下许貂寺生死时,赵长衣正在府邸花园里赏月。
三五宫女在一旁侍候,桌上摆放着水果点心,几壶美酒皆是御赐。
惬意的翘着二郎腿,在他面前,有一位黑衣文人正襟危坐,儒衫如墨,在其背后,安静的站着一高一矮,一娇俏一温婉的负剑奴婢。
年三十五六的黑衣文人有些病态的白,细心看去,即使在夜色里,也能看见肌肤下的青色血络。
五官端的是俊美,那种独属于女性的俊美,若非喉结突兀,几乎没人会认为他是男人,飞凤眉好看得一塌糊涂,几可媲美当年以眉黛无双艳惊大凉的女帝陛下。
这双惊艳的飞凤眉下,也有一双漂亮的眸子,深邃如星空,但王琨赵骊以及女帝陛下等人知晓,闲安郡王府上那位黑衣文人,实则目盲。
黑衣文人目盲。
却无人知晓,黑衣文人目盲于十一年前顺宗驾崩女帝登基那一日。
虽是春末,手里却有一枚水墨画扇,只是握在手里,并没有风骚的招摇。
赵长衣端起酒杯,笑眯眯的道:先生,如你所言,许貂寺活不过明日正午,以王相公的脾性,大概明日上午,这位在先皇时担任过内侍省右都知的许貂寺,就会死在赵愭的面前。
赵长衣有些幸灾乐祸,想到那位本就胆小的太子赵愭被王相公这么一惊吓不知道会不会屁滚尿流,他就忍不住想大笑几声,不过终究没有太飘。
黑衣文人面无表情,轻轻拍了拍手中画扇,终究还是太子,王相公做的有些过了。
须知过犹不及。
赵长衣盯了一眼那枚画扇,强行将心中的疑问压下去:自己调查过,先生手中这样的画扇,天下共有三枚,一枚在乾王赵骊手上,一枚在皇宫女帝陛下手中,一枚先皇陪葬。这一枚为何会在他手中?
叹了口气,是啊,终究是太子,而我只是个闲安着的郡王。
73章 国士无双
黑衣文人很安静。
赵长衣和他相交三年,却从没他在脸上看见过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总是这样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的安静神色。
并非没有调查过,只是哪怕动用南北镇抚司也调查不出这位先生的出身。
他好像凭空出现在临安,整个大凉天下也查不到他的任何痕迹。
赵长衣还记得第一次见先生的情景。
也是这样一个春末的夜晚。
永安八年初,女帝陛下力排众议,甚至将礼部一位侍郎贬到蜀中去当了个受气知州,破格封自己为郡王,又不得不对赵室宗室妥协,封号闲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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