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钟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蒙面虾
如果钟魁不是还是个初二学生,他甚至想把钟魁拉到自己身边,做个贴身秘书什么的,帮自己出谋划策。
他正走神间,钟魁脱下戏装,走上前来。镇文化站站长洪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挺斯文,他饶有兴趣地夺过钟魁手中的铁剑,掂了掂,惊讶道:
“好家伙,真够沉的,怕是有十几斤吧。”
这可是赤血剑,通体呈青黑色,泛着亮色,历经千年仍然锋芒毕露,这是钟魁唯一从那地下墓穴里带出来的。他本来想请人做了个剑鞘,不过这玩意本地没有专业人士,最后找了位木匠,用两块枣木粘合而成,然后上了清漆,用铜线箍套着,看上去还像那么一回事。
“嗯,这是我从一个收破烂的那里淘来的,据说是件古物。”钟魁说的半真半假地说道。
“小伙子不简单,臂力不错。”洪站长将剑挥舞了两下,将剑还给钟魁,没有在意这剑的来源,“收好,下次正式演出时,就带上它。”
上有所好,下有所投。人家余副镇长都说了要继承和发扬民俗文化,身为文化站站长,洪亮当然紧跟形势。况且,向来以文化人自居的他,也觉得这傩戏演的不错,最起码镇上以后要是举办什么文艺晚会,这个节目可以上,不用老是拿大合唱诗朗诵什么的来充数。
洪亮特意打量了钟魁一下:
“听说你生父是李国辉”
他这话一问出口,便招来十数道不善的目光,正和余思远说话的钟三爷
第四十七章 锦毛鼠
崔老板,大号崔永成。
不过他前三十年可以说是一事无成,别看他五短身材,他可是正宗的鲁东人,跟香江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这年头华夏内地为吸引外商投资,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拼了命了,祭出各种手段。这导致冒充香江人空手套白狼的骗子有很多,不过再过几年,这一套也渐渐行不通了。
崔永成十五岁时就没了双亲,失了约束,他就开始在街上混,坑蒙拐骗的事没少做,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日子。
那时候社会管制比较严,连住旅店都要有介绍信,崔永成此时心还没那么野。年纪稍长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靠着父母的遗荫,在街道集体小工厂里混日子,勉强糊口,直到偷拿公家的东西到外面卖,然后被那个小厂开除。
这时候社会管制松了,南方的经济大潮开始涌动,各种挣钱的门路多了起来,平时连买包烟都要精打细算的他,心里就开始滋生野望,如春天的野草般无时无刻不困挠着他,一发而不可收拾。
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一伙盗墓贼,掘开了一座明代古墓,做为望风小喽啰,他尝到了挣快钱的滋味,然后就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倒斗的伟大事业。
三十岁后,靠着对这个行当天生的敏锐直觉,他的日子好过了不少,也在这个见不得光的行当里有了不小的名声,并获得了“锦毛鼠”的雅号。
既是因为他像老鼠一样善于打洞,又因为他天生黄头发,颇为形象贴切。
不过,靠捣腾死人的东西虽然也赚了不少钱,也只能说是比下有余,他花的也快,锦毛鼠崔永成梦想着某天能够一夜暴富,然后金盆洗手。只是这个目标的难度有点高。
结果他遇到了金先生,虽然曾面临生死一线,但也算是时来运转,终于辗转实现了他的伟大梦想。
那个端午之夜,在狂风暴雨的掩盖下,他和金先生及金先生的打手老虎潜入了钟馗庙,并且还真的发现了不少宝贝。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金先生居然敢黑吃黑,向他开黑枪。
锦毛鼠当时真的中了一枪,不过虽然血流的挺凶,并未被击中要害,他顺势倒下装死,这是逃命的唯一机会,有钱还得有命去花。
他虽然没能跟着下到更下面的地宫,但他躺在血泊之中,亲眼看到一个他永远也不想见到的奇人从他身边轻轻走过,然后他听到老虎和金先生在下面开了许多枪,再然后就听到老虎的惨叫声和金先生惊恐的求饶声。
锦毛鼠没有多想,他挣扎着带着自己的战利品溜之大吉,带着伤驾车冒雨离开太乙县,在山道上好几次差点摔下悬崖。先是找了个地方养好伤,锦毛鼠再用容易出手的黄金开道,设法到了香江,然后更换身份,匿名拍卖了自己偷运过去的宝贝,最后摇身一变,成了香江富豪,出入上流社会。
成为千万富豪,锦毛鼠仍然很小心,直到他偶然在香江报纸上看到的寻人启事,原来金先生是沪海市一所著名大学的历史系客座教授,而且出身于内地金氏大家族。
他料想金先生和老虎应该都死了,那位无辜的少年应该也已经死了,自己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低。
这让他的心又一次想入非非。当时他是带着重伤逃离钟馗庙的,地宫里他所能看见的宝物,他也只能带走一小部分,更底下的地宫说不定珍藏着更加惊人的财富。
如果能再次进入地宫的话……
贪婪的念头一旦在他的心底生根,就不可抑止地生长着。但锦毛鼠不可能不考虑地那个特别的存在,所以他打着香江商人的旗号,再次来到了钟馗庙前,想先观察一下再做进一步打算,他始终相信富贵险中求。
钟魁居然还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锦毛鼠觉得自己好似没穿衣服一样,被人一眼就看穿。
他怎么还能活着那个特别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锦毛鼠既害怕被钟魁当面揭穿,又害怕那个地下宝藏已经公开于世,更害怕那个特别的存在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自投罗网。
他不知道钟魁比他还要惊讶,钟魁此时在想,这个家伙真是胆大包天,他居然还敢来!这家伙居然还染发了,这还能叫锦毛鼠吗
余思远可不知道这两人此时的想法,好奇地问道:
“崔先生,不知道您这次来内地,想投资哪方面的产业”
锦毛鼠说道:“余副镇长,鄙人这次来祖国内地,主要想投资旅游观光事业。听说太乙山不仅青山绿水风景怡人,更有悠久的人文历史,所以鄙人就不请自来啰。”
“原来如此,欢迎、欢迎啊。”余思远恍然,他身为父母官,当然既要夸奖一下客人,也要顺便自夸一下,“崔先生很有眼光,咱们太乙县的观光资源就属咱们丁官镇最为丰富,镇上自不必说,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就是太乙村,村里以钟姓为主,相传是钟天师的后裔。”
又指着对面的钟馗庙,余思远将钟魁刚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现学现卖,压根就忘了自己刚刚还满心怀疑:
“看到前面那棵大银杏树了吗,相传为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所植,距今有一千三百多年,堪称全华夏树龄最大的一棵,也算是华夏一绝。”
“真是好古老的一棵树啊。”锦毛鼠瞥了一眼钟魁,指着树旁的废墟,“那是一座庙吧”
钟三爷接过话题:“是啊,那是钟天师的神庙,荒废了很多年,听我爷辈的老人们讲,以前香火挺旺的,也挺灵验的,后来就渐渐荒废了,到我记事起,这庙就已经塌了很多年。今年端午节又下了一场大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全都毁了。”
身为钟氏子孙,而且是其中自认为最有威望的钟三爷,一直想重修钟馗庙,以前是因为政府不提倡,现在则是因为没钱修。他见锦毛鼠这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心思也活了,如果这位香江大老板真的来这里投资,重建天师庙应该不在话下。
“可惜啊,真可惜了。钟天师可是少有的全能神,怎么断了香火,实在太可惜了。”锦毛鼠听了钟三爷的话,心中一动,难道地下的秘密并不为旁人所知,除了眼前的少年
虽然跟余思远等人寒暄,锦毛鼠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钟魁身上,观察钟魁的一举一动,见钟魁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这让他稍感轻松。
余思远觉得应该趁热打铁,邀请锦毛鼠上山去看看,领略一下太乙山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钟三爷身为地主,当然也要跟着,充当向导。
余思远甚至暗示钟三爷,今晚准备好一场丰盛的晚宴,款待香江投资商,尤其是要准备一些外人吃不到的山珍野味,这个时候你别跟他说什么野生动物保护法,为了留住潜在的大金主,余思远也是拼了。
钟魁这时突然说道:“余叔,三爷,山上蛇多,小心点啊。”
他扬了扬手中宝剑,递给锦毛鼠:
“这把剑暂借给香江来的崔老板用,记得要还给我,说不定还是件古物呢
第四十八章 我叫小杨
晚上九点钟,在余思远的亲自陪同下,锦毛鼠住进了县委招待所。
县城里倒是有几家私人旅馆,不过条件都很差,县委招待所设施也很简陋,但绝对整洁干净,安全也有保障。
按照余思远等人原本的打算,香江来的贵客怎么能够怠慢,原本想安排锦毛鼠连夜去省城最好的酒店入住,即便他一个副镇长不这么想,他的上司县委书记、县长也不会答应。
不过,锦毛鼠坚决不去省城入住,如果他能够选择,他宁愿住在太乙村里。但既然现在拿着香江身份证,打着香港商人的旗号,锦毛鼠也只能入乡随俗,住到了县委招待所,算是妥协。
人刚到县委招待所门口,县委郭建国书记和刘长江县长,带着大大小小的头头,一齐迎接,让锦毛鼠受宠若惊,前半辈子他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所以还是有钱好。
郭书记和刘县长等人得到消息有些晚了,因为锦毛鼠是直接杀到丁官镇的,根本就没跟他们接触,因为他本就不是真心来投资的。当听说有香港投资商前来考察,这两位本县排名前两位的领导当然坐不住了。
锦毛鼠可不是真正的投资商,加上心头藏着更重要的事情,根本就没心思跟这些人深谈,寒暄了几句,便将头头们打发走了。郭书记和刘县长两人作为官僚,当然也会察颜观色,对余思远使了个眼色,便告辞而去,他们把余思远直接拉到县委大院,连夜开会研究如何服务好投资商。
锦毛鼠可不管这些,他打发司机到另一个单间住,自己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休息了一会,再次睁眼,一看手表夜里十一点半。
锦毛鼠迅速地换了身运动装,取了车钥匙下楼,招待所值班的女服务员受过专门交待,一定要服务好香江来的大商人,见锦毛鼠这个时间下楼,连忙上前热情地询问需不要帮忙。
锦毛鼠说自己比较恋床,出门在外,换张床睡,头一晚总是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一会就回来。
服务员也没太在意,直到听到院里发动机的声音,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职,不过她害怕挨批,不敢去找在隔壁房间睡觉的值班领导,暗暗祈祷这位香江商人完好无损地回来。
一出了县城,锦毛鼠驾着车狂奔,他有注意到有一辆摩托车始终跟着自己。
到了丁官镇,出了镇子,往西边开,路就不好了,锦毛鼠放慢了速度,透过后视镜,锦毛鼠看到那辆摩托车拐向了另一条山路,长舒了一口气,否则他会选择原路返回。
山路十分崎岖,这是他第四次从这条路经过。
第一次是随金先生潜入钟馗庙,那天天气状况十分恶劣,各种情况频出,果然预示着后来恐怖凶险的过程和结局。
第二次就是他那夜成功逃出钟馗庙,差点把车开到了悬崖下面。第三次就是今天白天,他是坐着高级小轿车来的,还有专门请的司机,这次最轻松。
现在,当然是第四次,山路还是那么崎岖和狭窄,夜间山路行车更需小心翼翼。
锦毛鼠现在有些后悔,他要是租辆越野车来就好了,至少底盘高点,遇到坑坑洼洼的路面,可以更好地对付。又暗想那余思远一心想拉投资,我要是真要投资,你们最先要做的,恐怕是将这条路修好,否则哪个白痴会来这旮旯投资
抵达太乙村时,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半。
锦毛鼠熄了火,静静地坐在车间等着凌晨一点的到来,对面的村庄黑漆漆的看不见一盏灯亮,这个时间点村里人都进入了梦乡。
多么安静的村庄啊,多么平静的生活啊。锦毛鼠很久没有这么有感触过,头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做诗人的潜质。
爹娘睡的早,钟魁盘膝坐在自己床上修行,龙象伏魔功练完,正好是十一点半,他是从窗户爬出去的。爹娘是普通人,他不愿意将他们牵扯进来,除非万不得以,自己身上的秘密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当锦毛鼠抵达时,钟魁已经站在附近山腰的一棵大松树下的阴影里,注视很久了,与锦毛鼠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两百米。
再等等,钟魁在心里对自己说。
凌晨一点钟很快就要到了,他看到锦毛鼠推开车门,将车门锁好,然后往钟馗庙走去。
再等等,钟魁又一次在心里面对自己说。
果然,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沿着路边的沟渠,迅速地接近,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那黑影摸到了小汽车旁边,躲在车后,看着锦毛鼠离去的背景。
锦毛鼠也很警觉,他时走时停,不停地往身后看,出于本能,他有时故意蹲在黑暗中,防止不测的发生。
黑影等了一会儿,这才借着地形的掩护,远远地坠在后面。看这黑影的身手,一定是位跟踪的高手。
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锦毛鼠走到了钟馗庙内,皎洁的月光下,废墟蒙上一层惨白的色彩,一只栖息在旁边那棵大银杏树上的乌鸦,发出哇哇嘶哑的叫声,十分碜人。
饶是锦毛鼠这个职业摸金老手,习惯于跟古墓、死尸和棺木打交道,此时也不禁有些发怵。
他暗暗有些后悔,不该答应钟魁这个机灵小子的提议在此见面,甚至他有些后悔不该来到西秦,在香江或者沪海做个安安静静的寓公多好,再不济,也可衣锦还乡,回到家乡鲁东定居。
但锦毛鼠自己知道,这是贪心作祟。穷的叮当响时,想要钱,腰里稍有点鼓时,就千方百计地想要得到更多的钱,下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白天时,锦毛鼠光明正大地来此处看过,这里跟他上次来时的情景,已经大变样了,原本还能通过残砖断瓦依稀看到昔日建筑的大致规制,现在则是整个的坍塌下去,在中央的位置形成一个巨大的凹陷,长满了杂草和灌木。
钟三爷说是因为山体滑坡,锦毛鼠压根不信,只有地下是中空并且上层结构坍塌,才会形成这样的地表。
锦毛鼠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等待约定时间的到来,暗道如果现在让他重新开挖,难度实在太大,地下结构完全被破坏,而且都是坚硬的石头为主,光靠人力根本无法完成,得动用挖掘机才有可能。
而动用机器,那就不是盗墓了。
看了看带夜光功能的瑞士手表,时针指向凌晨1点。钟魁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锦毛鼠变的有些焦躁不安,仿佛预示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总是有这样的直觉,这种本能的直觉,曾经多次让他死里逃生。
哇、哇,大银杏树上的乌鸦,又叫了起来,凄惨诡异的声音在空旷的山林里回荡。锦毛鼠心里一惊,下意识朝着银杏树方向喊了起来:
“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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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螳螂与黄雀
锦毛鼠真的被吓住了。
快刀小杨那张还算英俊的脸,在他看来,无异于是魔鬼的脸。锦毛鼠年轻时也是个狠角色,也曾仗着血气方刚,与人争勇斗狠过,但他从来没有想到,世间还有快刀小杨这样十恶不赦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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