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钟馗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蒙面虾
黄毛此时汗流浃背,双腿酸软,喉肺如火烧火燎似的,而惯性让他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累的他腰弯成了虾米,一手扶着巷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黄毛没有忘记自己是干嘛来的,抬起头来,见钟魁的拳头划过天空,由小变大,他瞪圆了眼,却连躲闪的姿态都做不到。
然后,黄毛只觉得眼冒金星,天也转,地也转,人也转,晕了过去。
钟魁迅速捡起黄毛扔在地的铁棍,躲在三岔口,侧耳倾听,果然一左一右不同的脚步声传来,右边的更近一些,应该会早十来秒抵达。
“哎呀,别打了,求求你!好痛啊!”钟魁装作挨打,大声呼痛。
果然,右边家伙听到了钟魁的求饶声,加快了奔跑速度,根本就没提防,直接越过三岔口,埋着头扎进了孙家巷子。
钟魁只是轻轻伸出一只腿,跑进来的那个矮个混混绊了个狗啃泥,还没来得及呼叫,钟魁举起手中铁棍,搂头就是一棒,饶是钟魁留了分寸,也是直接撂倒,人事不省。
这时剩下的那个高个子跑了进来,他见自己的两个同伙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脸色剧变,也不浪费时间,转身就跑了。
“这孙子,倒是机灵!”钟魁也不追赶,他正要离开,只听“嘎”的刺耳刹车声,巷口外一辆212吉普停了下来,从车上跳下几个大盖帽:
“不许动,警察!”
“警察叔叔,我是好人!”钟魁扔下铁棍,作束手就擒状。
四个身穿制服警察,还有一个穿着夹克便装。四个警察中,三个很年轻,带着警棍和手铐,另一个是个四十岁不到,只有他腰上鼓鼓囊囊,像插着手枪。
那位穿夹克的,也很年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虽然看上去也是一脸正气,但看上去并不像警察,因为他只是站在一边看着,明显与同行的警察保持一定的距离,站在墙角好奇地打量着钟魁,并不说话。
“是不是好人,需要等我们调查后再说。”中年警察看都不看钟魁一眼。几个年轻警察利索地将两个流氓检查一番,其中一人向中年警察报告道:
“张所,都还在喘气,晕过去了。”
“吆喝,这不是黄毛和钱老六吗这帮人真tm的欠揍,揍的好!”另有一人笑着道,语气很是不屑。
“你们三个赶紧把这俩家伙送到医务室瞧瞧,别弄出人命来。别忘了叫一辆车来接我们,嗯,算了,我们还是走回去吧。”
被称为张所的中年警察命令自己的手下,这里属于城关镇,这位张所应当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
三个年轻警察,花了一会功夫将黄毛和他的同伙抬上了吉普车,走了。
只剩下张所长和另一位夹克男子。
“你叫什么名字”张所长问道。
“请问这是正式录口供吗”钟魁反问。
“有区别吗”张所长迟疑了一下。
“当然,至少应该有两位警察在场,证件齐全,采取一问一答,书面记录的方式录口供,并且最后要经过我签字确认。否则我有权否认我接下来所说的一切话。”钟魁道,“第二,我今年刚过12周岁,应受到法律格外保护,尤其是需要我的监护人在场,才能应对警察机关的问询,否则我拒绝回答。第三,我是受害人,我是自卫。另外最重要一点,我今天是见义勇为,反遭歹徒报复,小心我告你们派出所不作为,任凭坏蛋逍遥,危害公共治安,破坏全县人民稳步脱贫致富,齐心协力奔小康的大好局面。”
张所长闻言,不由得和夹克男子对视了一眼,那夹克男子笑道:
“张所,这大帽子不好戴啊。”
张所涨红了脸,板着脸道:“小家伙,你还挺拽的嘛。那就当我先问问情况,正式口供,得回到所里再说吧,我想你也不想浪费时间吧”
“事情很简单,我叫钟魁,魁梧的魁,本县丁官镇太乙村人,在丁官中学读初二,我的班主任名叫赵洪,你们可以打电话到学校确认。今天我准备坐车去省城……”
“等等,你一个小孩,独自一个人去省城干嘛”夹克插话道。
“请问这位叔叔是警察吗”钟魁反问道。
“好吧,当我没问!”夹克撇了撇嘴,表情悻悻,钟魁反问的意思他明白,显然他不是警察,甚至不是政法系统的,是没有权力直接过问的。
“我们丁官镇没有像样的书店,县城里新华书店我都逛过,没有我要的书,所以我想着去一趟省城看看。”钟魁对着张所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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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老司机
在城关镇派出所内,做了一番笔录,钟魁和赵雪二人被礼送出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真没想到,我爹还是你的班主任呢。”赵雪盯着钟魁看,脸上似乎就写着你跑不掉的意思。
“赵姐,我可是好学生。”钟魁反看向她,并且故意将目光放在她雪白的脖颈和胸脯间流连。
赵雪还未正式迈出大学校门,仅是个实习生而已,没有经受过社会这个大染缸的长期考验,明知道钟魁是故意的,也被这肆无忌惮的目光弄的脸色绯红,嗔怒道:
“小鬼,瞎瞅什么!”赵雪伸手便要揪耳朵,钟魁敏捷地跳开来。
“嗯,你懂的。”钟魁笑道。显然这又是一个梗。
“你这个小家伙,人小鬼大,说话怪里怪气的。”赵雪气的粉脸雪白,正色道,“我问你,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还去省城吗你就是到了省城,天也黑了,晚上没班车回来。你不如跟我回丁官中学吧,明天我正好也要回省城,咱一起走。”
“不了,我有顺风车。”钟魁指了指身后正从派出所里出来的余思远。
“他”赵雪疑惑道。
“刚才我去厕所时,顺便问了看大门的大爷,他告诉我这位余副主任,是空降下来的干部,听说老子是省里的高干。我刚才路过张所长办公室,听到余副主任正在打电话,正跟县委郭书记和他的主任上司请假,说要晚上回省城,直到周二上午才能回来。”钟魁道。
钟魁见赵雪一副惊讶的表情,道:“赵同学,作为未来的记者,你还需要锻炼啊,别以为当记者只要一支好笔杆就行了,所谓调查研究,这就是调查研究。记者不是应声虫,不是传话筒,真正的记者要善于发掘真相,揭露事实。”
“人小鬼大,说话口气就像我师傅说的一样,一套一套的,不就是所谓的暗访呗。”赵雪抿着嘴道,看上去倒是很认同。
“嘿,赵姐,您别不信。据我的分析,这位余副主任至少是官二代,或许还是官三代呢,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他的口音”
“口音倒像是燕京的口音。”赵雪疑惑道。
“省里有哪位领导是燕京人士而且姓余。”钟魁问道。
“噢,省委组织部长姓余,我没打听过余部长是哪里人,不过上个月全省组织干部培训大会,我随我师傅去采访过,我记得余部长在主席台上作报告,听口音还真是燕京一代的口音。”赵雪道。
“对啊。你想咱太乙县有什么除了穷,还是穷,一个京城人,凭啥愿意到咱这当官,当县长还差不多。另外,你看他年纪,比你大不了多少吧副科级干部,空降官员,凭啥空降他啊,因为他有关系啊,人家是来历练的。你学着点吧。”钟魁道。
他的口吻让赵雪很是无语:“夸你两句,你还想上天呐。就算你分析的对,这跟你搭顺风车有关系吗”
“官二代嘛,出身不同,起点比别人高一点,这很正常。不过,有追求的人,恐怕平时就很小心,爱惜羽毛,因为你有功劳就会迅速被上面记住,而你只要一出错,就会被旁人成倍的放大。以我的观察,我如果提出搭个顺风车的小小要求,余副主任应该很愿意表现出他平易近人的优良作风的。”钟魁道,“换你,你答不答应”
“小官迷!”赵雪白了他一眼,心里却被说服了。
那一边,余副主和城关镇派出所的张所长及同僚们寒暄了好一会,这才走向那辆停在门口的212。
太乙县太穷,堂堂县府治所,城关镇派出所一辆四个轮子的都没有,只有两辆边三轮摩托。这辆破212还是余思远从县政府开来的,而县政府的小车班正是归余思远管,余思远这也算是公车私用,这一般也没人说什么,因为这车太破了,不止一次将人抛在半路上,谁坐谁知道!
如果私人能够掏点油钱,那就属于作风优良的好干部。
“赵记者,钟同学,你们还没走啊。”余思远一边掏钥匙开车门,一边热情地打招呼。
“还没呢,这天都黑了,路上不安全,我赵姐今天受到了惊吓,要是在路上再遇到什么坏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钟魁张口就来,腰间忽然一痛,赵雪怒道:
“乌鸦嘴,什么三长两短的。”
“赵姐,咱这不是替你着想吗要是有个人送你回去那就好了。”钟魁打掉赵雪的手,却是冲着余思远说道。
余思远打开车门,正要抬脚上车,闻言转过身来,道:
“得,我送赵记者同志回丁官镇吧。送佛送到西,顺道我也捎钟魁同学去省城,要不然我这罪过就大了。”
“余主任,这多不好意思啊。”赵雪觉得脸上发烧,却是为钟魁烧的。
“没事,反正也不差去丁官镇这来回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余思远大度的说道,半开玩笑,“正好,我来咱太乙县也不久,正好可以跟你们两个本地群众聊聊,也算是深入群众嘛。”
赵雪和钟魁上了车,钟魁却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他回头看了赵雪一眼,那意思很是明白:
瞧,我没说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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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加个锅盔
余思远毕竟年纪不大,一旦熟悉起来,话也多了起来,不再端着架子。
不是他官威大,而是踏入仕途之后,他已经逐渐养成了某种属于官场人士的习性——永远不会跟人交心,十分的话只说五分,换名话说,不知不觉之中,会给自己戴上一副面具。
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是官三代,甚至说自己的爷爷已经退休,在中枢仍有不小的影响力。
他水木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西秦省,先是在省委机关做了几年科员,自认做的还不错,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仕途通达,这其中他在省里做高官的父亲施加了某些影响力,最后运作他来太乙县任职。
他还太年轻,做个县委办公室副主任,有超常提拔的嫌疑,不过太乙县实在太穷,全省榜上有名,所以这个提拔在省里市里倒也不太引人注目。
“咱这里真穷啊。”余思远一边开车,一边感叹,“我以前觉得内参上说,有的贫困地区全家人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那一定是在夸大其词。自从我来到太乙县,我真的是见到了。建国四十多年了,改革开放也有十多年了。”
这样穷的地方,钟魁两世也没见过,丁官镇虽然穷,但还没到这个地步,因为它不是太乙县最穷的。
“这还得看你余主任这样的官员啊。”钟魁道。
“纠正一下,是副的!”余思远半开玩笑。
“这还不是早晚的事。”钟魁笑道,“因为这里穷,可以说一穷二白,正如一张白纸,随便你泼墨挥洒,空间极大。只要做出一些政绩,被上头提拔也是应有之事。”
“老实说,我也想。不是我说漂亮话,是真的想。当前全国的工作都是围绕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根本点,集思广义,力争上游,对于我们太乙县来说,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脱贫,然后再谈什么奔小康。”余思远又一次用余光看了钟魁一眼,心道这个小家伙真神了,说到自己心底里去了。
“我来咱太乙县,才三个月,对全县的情况可以说有个大概的了解,只是还没有什么头绪,我们底子薄,又没有什么自然资源,况且我……”
“况且你不是一把手,副的,而且也不是主抓经济的部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嘛。”钟魁接口道。
嘎,一阵刺耳声传来,吉普车紧急刹住。
赵雪以为前面撞人了,吓的尖叫起来。钟魁也是不明所以,余思远假装抹了抹额头,掩饰道:
“刚才有条野狗横穿马路,我条件反射紧急刹车,以为撞人了。”
“吓死我了。”赵雪夸张地拍着胸脯。
吉普车继续前行。车内一时安静下来,余思远不停地用余光打量着钟魁,钟魁心中了然。
晚上路面上车辆行人稀少,很快便抵达了丁官镇中学,赵雪热情邀请余思远和钟魁去她家做客,二人均摇头,赵雪只好作罢。
再一次发动吉普车,余思远和钟魁二人踏上了经县城通往省城的路。
县城往北,通往省城的路,明显好多了,至少不用那么颠簸。
“钟魁同学,我忘了问你家庭情况,家里有几口人”余思远打开了话匣子。
钟魁简单介绍了下,没什么好说的。余思远倒是有些纳闷,这样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见识实在不简单。
“你刚才说,什么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话有点意思,谁教您的”余思远道。
“李宗吾!”钟魁道。
“谁”
“《厚黑学》这书看过吗他写的。”
“你看这书”余思远嘿嘿一笑,“你应该看看《少年文学》这类的,《红楼梦》也行啊,别看成了人精。”
“没关系,咱看书,取其精华,弃其糟粕,批判地看。”钟魁面不敢色,“就好比你读中学时,偷看什么少女之心一样。”
“行,算我没说。”余思远弄个大花脸,悻悻地点点头。
“余主任,跟你商量个事”钟魁突然道。
“不敢当!你说吧,我听着呢。”
“咱换个位置我来开车。”
“啥不行!绝对不行!”
……
看到省城一片灯火辉煌之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西秦省的省城镐城,地处关中平原,北濒秦hn依秦岭,是华夏文明最早的发祥地之一,历史遗迹甚多。
它曾经辉煌过,祖上也曾阔过,如今即便在经济上落后于东部大城市,但它仍以自己的不朽之名,在华夏政治经济和文化生活中,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
此时的镐城,还很落后,至少在钟魁的眼里,夜色下的城市缺乏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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