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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唯有一些四肢不全、身有残疾的,过于年少和体弱的,才会被暂时放过而编入临时的劳役队中。这也是他们曾经在广府时,从那位虚和尚手中所学到的基本甄别手段。

    事实上,就连打破和攻陷这座城池的手段,也是从占据南方的那位和尚手下,给有样学样的照搬过来的。

    比如,他们先是合力打造和堆积了数量甚多的发竿和旋风炮,在大排和土车的掩护下推进城下;以暴起乱石打的守军抬不头之际,再以锥头冲车撞门和搭梯双管齐下。

    自此令守军顾此失彼的露出多处破绽,才得以在惨烈伤亡之后扩大缺口,最终以铺满城头又延伸向内的尸体为代价,打开这座号称“众志成城”“同仇敌忾”的坚据之城。

    然后就是对于这座节镇理所之地,与义军有着血海深仇的忠武军所属,及其相关人和事物的好好清算了。但在来自领军大将孟揩的严词勒令和约束下,至少不是过往那种不加区别的,一股脑式横加屠戮和发泄手段了。

    毕竟作为统领这些义军的一方大将,这些年辗转征战南北下来,也该有所长进和饱受经验教训了。尤其是北上之后孟揩就更加深刻感受到,来自“和尚”的那套事物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与便利所在。

    尽管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当年受命军府,而意图兼并、清算对方之事有所做错了;最多也就是眼界不明错估了这位暗中经营的手段和狼子野心而已。

    而哪怕他再怎么才华艳绝、出类拔萃之选,也改变不了一个基本的事实;黄王才是那个顺应天命而出世的关键人物;而任何想要偏离他老人家意志和道路的存在,无疑也都他孟揩的潜在敌人。

    站在这个立场上出发,所谓和尚表现出来的才华越是出众,对于义军的大业危害就越是利害;就像是当年的王仙芝,又像是分裂义军的柳彦璋一样;虽然最终都要不得好结果的,却又连累得义军的事业再三波折。

    然而正所谓是世事难料的是,对方凭借义军走后留下的残余影响和力量,真的就在岭南站稳了脚跟,并且还顺势而起成就了一番事业来。

    更没有想到他因此会成为了黄王需要依仗和借重,而不惜以联姻手段极力笼络的女婿之选;还就在军府上下义军之中拉到了一批受其好处而暗通往来的人。

    于是他这个昔日奉命与之为敌并事败身逃的人,就变得格外尴尬起来。然而为了黄王的大业,为了义军进退前程的大局,他也不是不可以暂时放下个人荣辱得失来,与那个人同处一堂饮宴。

    勿论旁人如何的撩拨和教唆,也坚决不为所动也不以为态度,以免耽误和破坏了黄王所期待义军事业的一时大好局面。

    然而如今进入河南谷地之后,黄王的行事和做派却是变的愈来愈让他有些看不懂、道不明了;虽然他还是那个奋勇向前且信任不减半分的左军使,人人都要羡慕不已的黄王爱将。

    但是黄王却变得越来越讲究排场和体面,越来越在意等阶森严的体统和尊卑秩序,也越来越难以亲近和直言不讳了;虽然他依旧不会当众处分那些说错话的人等,但是在事后寻了错处遭到处罚,或是被斥放远出却是毫无例外的事情。

    比如这次,因为他的一些明显不合时宜的进言,而被暂时打发出来分派去处理许州这个河南道征途中硬骨头;但他也是毫不介意的,因为这是他所擅长并且乐意为之的事情。

    但是他也有所不安的是,黄王在对待那些朝廷旧属和其他事物上的态度转变;在河南转战江淮之时,他是带着大伙儿走一路抄一路的,将豪门大户所得尽数用来壮大义军和赈济百姓。

    待到南下江东之后才开始强调善待儒者,而到处招揽士人为己用;而在大庾岭之败又重新在另外停驻下来,黄王就开始带头广宅蓄业,而身边就开始任用起一些“改邪归正”旧官吏;

    而当义军重新大举出岭征伐湖南之后,军府中又开始接纳一些反水的官员,而开始优待和保全下一些据说是主动配合义军的义士、良人之家;而令其子弟效力于麾下。

    而当信州大战反败为胜铲除了宿敌淮南大将张璘,又迎来了各路义军会盟的盛世后;黄王就更少命人直接抄掠和搜拿那些地方的豪姓、大族了。而是在主动献地称降之后,就令其自筹钱粮以供义军。

    再到后来渡过了淮水,黄王麾下更是开始与地方秋毫无犯;只募集青壮充实兵员,而委其头面人等自行维持地方一时。打下东都之后,又多多益善的开始接纳那些朝廷旧属官吏、军将的投附,而任其称孤道寡的不亦乐乎。

    是以如今黄王身边聚附起来的那些人,虽然不擅长用兵打战的手段,但是在绞尽脑汁来讨好逢迎的手段上,却是远远胜过他们这些出生入死的义军老兄弟。

    甚至有许多人都被他们的手段给笼络着拉了过去,而就此称兄道弟的一起寻欢作乐穷尽享乐之能而颔联一气。而不愿与他们为伍的人,则自然而然的被隐然隔绝和排斥在了外头,甚至就连见到黄王的机会也越发少了。

    倒是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和尚,还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他那些“不得人心”“酷烈残暴”的举措,而令所过之处的世家豪姓、官宦胥吏,无不是身陷水深火热之苦,而相继死的死逃的逃。

    而孟

    楷虽然依旧讨厌那个一开始暗藏野心,抱有雀占鸠巢之意的和尚,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曾经给义军带来好处和变化,在大军北上之后依旧于各种行事所在当中甚有用处和便利。

    尽管如此种种,至少一点初衷孟揩是始终不变的,他坚信只要是黄王取代了朝廷来坐这个天下的话,也许世上的大多数人就不用过得这么苦难和绝望了。

    当城中的杀戮和清洗液逐渐进行到了尾声,孟楷却是接到属下的通报。

    “禀告左军,孟(绝海)先锋那儿来人求见。。”

    “怎会是你,”

    随后孟楷就见到了来人,而皱起眉头道。因为对方赫然是早早就投了那位太平军之主,而如今身为先锋旗牌官的张归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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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1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
    辛巳(初二),黄巢军再度猛攻潼关,并从后方不计代价转运来了许多的器械和车辆;张承范竭尽全力进行抵抗,自寅时到申时,关上官军弓箭已无矢可射,于是用石头投向黄巢军;

    潼关外有壕沟,黄巢军驱赶俘虏及民夫来包着柴草捆以冲壕中,又掘土堆于车上紧随其后,不一会儿,即将关前的三道深壕尽数填平。

    于是,黄巢大军渡过壕沟直抵城下立营。入夜,纵火将关楼全部焚烧干净。张承范于是分八百士兵,交王师会,令他拒守禁坑,当王师会率军赶到禁坑时,黄巢军已经通过。

    壬午(初三)早晨,黄巢军自东西两面内外夹攻潼关,关上唐守军全部溃散,王师会自杀;张承范身穿便服率领残余士兵逃脱回到长安,行至野狐泉,遇到相继到来的奉天援兵二千人,张承范对他们捶手顿足喊道:“你们来晚了!”

    于是奉天兵连忙向着京城退还,又在半路上开始肆掠而散。

    又有后续到来的博野镇和凤翔镇的军队行至渭桥,正巧遭遇京城召募的神策新军皆穿着新衣皮裘,不由十分愤怒,说:“这些家伙有什么功劳能穿上这样好的衣,我们殊死拼战反倒受冻挨饿!”于是当场抢劫新军至其溃乱而逃,并就此转投黄巢军以为向导,往长安进发。

    黄巢率军顺势攻入华州,留部将乔钤据守。位于蒲州的唐河中(今山西省永济县蒲州镇)节度使发生军变,都虞侯王重荣起兵软禁了节度使李都,自立为节度使留后,乃就此向黄巢请降而得保留原职、人马。

    于是在癸未(初四)日,长安城中的唐僖宗再度颁下诏制,意图重新招抚黄巢所部。然而,随后在华州州城郑县之中,

    “什么,封我做东平王,天平、泰宁、感化、义成、平卢五镇节度使;太子少傅,特进、上柱国;这是把我视同安禄山、史思明之流了么。。”

    一身金甲黄杉黄巢在一众文武的环列下,满脸戏虐的看着战战兢兢前来宣旨的中使穆好古,然后对着左右大声取笑道。

    “不过,我既然决意带天补平、吊民伐罪,那就且让这天下之大宝,在你们那个马球小儿手中,再多寄几日吧。。”

    与此同时,溃散的神策新军和奉天兵,已然相继逃入长安城中;并开始乘乱持械抢劫起市井民家来。此时正值百官退朝之刻,听说乱兵已入长安城,群臣官属不由与银台门外一哄而散你,而各自分路躲藏起来。

    宰相郑畋闻讯召集大内诸班,以及残存的北衙禁军所属以备敌;然而却是已经无人响应,京兆尹杨至知更是弃冠逃匿。唯有左金吾街使郑元规带领数百名不良人、不良帅和恶少年,前来汇合。

    遂决定一边进入皇成大内觐见天子,另一边派人急忙前往城外忠武军驻地中,联络坐镇期间的杨复光发兵入城,维持和镇压局面。然而,郑畋却在天子停居的含凉殿里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暗自偷偷潜回长安的田令孜,也率领神策军士兵五百人,护卫着易装后的唐僖宗自金光门出城;周旁也只有福王、穆王、泽王、寿王等四王及几个妃嫔随銮驾而去。

    而阖城百姓、满朝文武、大内诸宮司竟无人知晓,不知皇帝去向。

    唐僖宗出京之后就昼夜不停地奔驰,随从官员、宗室大多跟不上,而相继掉队、散落了一路都是。唐僖宗车驾既已远去的消息逐渐传开后,长安城中的军士及坊市百姓争先恐后地闯入官衙、皇家府库盗取金帛。

    这时候,仍旧在城中努力挽回局面的郑畋,却是再次接到一个噩耗。原本答应带兵入城的行营都监杨复光,在听说了天子已经弃逃的消息之后,也当场改弦更张就此抛下营盘和辎重,引兵向西绕城而过去追随圣驾的踪迹了。

    “怎生会如此,阉宦误国、阉宦误国啊!!1”

    只觉得天崩地裂不可挽回的郑畋,一下子像是苍老了许多;也只能对着涕然泪下的左右,痛心疾首的怒吼了起来。

    一通发泄之后,他还是在理性的作用下,努力忍下心中的悲愤与失望,吩咐左右收集大



第472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中)
    但是在比邻荆州的峡州夷陵城内,做为刚刚夺取了四州之地,又打通了与黔中道联络往来的最大赢家荆南节度使宋浩,却是没有多少喜色;

    他麾下这支两万余人的荆南军底子,是由自己带来的忠武军和段彦谟的泰宁军,再加上山南东道境内补充的土团、镇戍兵,所编列而成的。

    因此,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办法完全的掌握局面;这次他好容易才把段彦谟,及其所属泰宁军旧部打发出去,抢占了澧州石门蛮向助的地盘;才算是完全掌握了这支人马。

    然而他新夺取的峡(湖北宜昌)、万(湖北万州)、归(湖北秭归)三州,都是地狭民贫,人口和产出有限的下等小州;又经过那些贼军占领期间的罗括和屠戮,其实能够给他提供的助力已经是相当的有限。

    事实上三州境内尽是大山深峡居多,仅有的平地和河谷,都是零零碎碎的分布在大江沿岸;总计加起来才五个县的田赋出产,甚至还不如澧水流域的澧州四县。

    再加上已经断绝许久的大江水道的入川航运与商路,至少尚不足以供养他这只扩充后的荆南军。

    而荆南节度使最为精华和富庶的江汉平原腹地,依旧在贼军的掌握之中,并且属于五路人马当中实力最强的一路,山南节度使刘巨容所负责攻略的方向。

    至于打通联系的黔中道,领下虽然有黔、辰、锦、施、巫、业、夷、播、思、费、南、溪、溱、珍、充等十数州,但都是以穷山恶水、蛮夷错杂的僻地居多;

    黔中观察使高泰乃是高骈在安南时提携的族人,还正处在岭西贼军的威胁之下,只能联接乌江以南的羁縻部落和西面藩属小国,聊以自保亦是而已,那就是个典型的鸡肋。

    然而,最坏的消息还不止这些;眼下,朝廷派来的新任荆南监军朱敬玫,亦是坐在面前等着他的回话。另有朱敬玫带来的押牙陈儒顶盔掼甲垂手在旁。

    “这不仅是圣主的谕旨,也是田大父的一方好意啊。。”

    见到他沉吟不语,朱敬玫微微皱了下眉头又语重心长道。

    “须知晓带兵入蜀护驾亲王,那是简在帝心的泼天功劳,岂又是区区讨贼一隅所获可比的。。况且蜀中素来以丰足闻名天下,只要消得蒙主上青睐的话,多养上数万兵马也是等闲之事呼。。”

    “到时候莫说是区区荆南一镇,就算是两川、两山(南)的兼镇,也不是无法可想之事啊。。”

    “多谢中贵人的提点和明示,宋某这就去点齐兵马;眼下荆南的地方事务,就还请贵人替我当代一二了。。”

    听到这里,长相沧桑的宋浩不由霍然站起身来道。

    而在百里之外的荆州境内,身披猩红大氅的山南节度使刘巨容,也在看着已经被填平了沟堑,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斑驳,缺口处处而露出木制栏栅,却依旧蔚然不动的江陵城墙;心中闪过种种沉重的无奈、不甘和愤怨的心情。

    然而,伴随着南下襄州的中使,带了黄逆贼军已然攻入关中,既安史之乱、西蕃之祸、泾原之变后,大唐天子第四度西幸的消息;他就已然明白自己的这一轮攻势又要无功而返了。

    他可是费了诺大的功夫和准备,才将与贼军有来有回的攻少守多之势,给顺势倒转和易位过来。又尽发山南东道八州的人力物力,最终发兵水陆三万,号称五万之众南下攻略。

    兴师动众全力以赴唯一取得的成果,就是烧了一些荆州以北的庄子和屯所,甚至在太平贼水军的牵制和支援下,就连重要门户和据点的天门城都没能攻破,而只是分兵困守一时而已。

    严格说在这数月光景之中,在他的指使和督战下,山南军其实也数度打破了城墙的防御,而突入到其中。指使禁不住贼军火器的厉害,又被截断歼灭于其中,或是重新死伤惨烈的被驱赶出来了。

    对方的柴姓守将只是贼中名不见经传的人物,却是能够据城与自己的大军死战不退,还见招拆招的一一破解了自己的许多攻略手段;甚至就连城中事先藉故安排的内应,也被对方设计引出来一网打尽了。

    然而,就算是他坚持不退兵的话,他麾下将士们也会“帮助”他做出退兵的决定。尤其是山南行营中那几只客军所属。毕竟,他们家乡正在遭受贼军的肆虐和荼毒。

    之前不知情也罢封锁消息也好了;但是朝廷召唤勤王的中使到来军中之后,他也就再也没有办法将他们的异动和呼声给压下去了;

    而山南东道本地的七州子弟也不见得好多少,他们同样也忧心客军抽调之后的地方空虚;毕竟山南境内亦是局部灾荒不停,流民辗转道途不止,又有草贼之前的渗透和煽动骚变。

    因此,军中上下于情于理,都再也无心在这久攻不克的江陵之地,继续徒劳无益的顿兵坚城下去了。这种石头下,就算是他的威望再高、手腕再果决,也只能安抚和威慑一时。

    若是再一意孤行下去,只怕是会遭到部下们的反噬和逆动了;甚至遭遇到之前那些身死任上的军帅们一样的下场。至少朝廷已然无法替他主持公道了。

    毕竟他早年只是被庞勋之乱裹挟又反正朝廷的军吏出身,看着浴血奋战才因势而起成为一番镇帅的。虽然有着为政精明,明察秋毫的评价,但却也有着相应的根基不足之处。

    至



第473章 此时顾恩宁顾身(下)
    当周淮安的本阵抵达江陵城下,所见到的已经是人马鼎沸、厮杀震天、旗帜交错的一片场面;随着不断汇入战场的人马,就像是给这个无数人奋力拼杀的偌大血肉漩涡,增添了更多的异样颜色。

    “终于赶上了。。”

    骑在皮皮虾三世上的周淮安也暗自吁了口气了;之前还没赶到战场敌人都先行崩溃或是败逃了,倒是没有了临阵判断和面敌指挥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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