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王果儿当机立断道:
“然后继续分派人手进行周边的勘察,将大致的产能和范围给估摸出来再说了。。这么大一片湖面,怕不是年产万石也毫不为过的。”
这时候,远处湖岸上的连片窝棚蓬户之间,却是隐隐冒出了数道烟火来;然后才有隐约的哭喊和嘶吼声,随着湖面的风吹拂而来。然而王果儿重新用长筒镜子息打量了一阵之后,才厉声道:
“备战!疑似河东的沙陀军,正在沿着岸边奔来。。”
“准备撤退,以护送样本和记录归还城内,为第一优先序列。。”
然后,他又丢给那名向导另一个装着好几块压缩干粮的草袋,然后对着满脸惶然无措的对方开声道:
“你没法跟上我们了,就先找个地方和家人一起藏起来吧。。这些沙陀军若只是前来抄掠的,想必不会留得多久,这些够支撑你躲上好几日的了。。”
“这。。这,怎生使得。。。”
向导愈发惶然和惊恐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你既然是为我太平军出力的,自然要有所补偿的,这是咱们的规矩,也是为我求个心安而已。。”
王果儿反而宽慰他道:
然而在不久之后,这名分道扬镳而去的向导却是走出一段距离之后,慢慢挺直了佝偻的后背,而皱巴巴都连上那种卑微和恭谦,也慢慢的消失不见了。然后又凭空呵呵笑了几声出来:
然后没多久,他走到一处挂着“盐宗祠”的破落土庙前。就听的忽溜一声被附近山石和沟垄里,相继冒出来手持各色器械的青壮年给团团围住,而又纷纷恭敬有加的招呼道:
“把头。。”
“老叔。。”
“盐长。。”
“嫩没事吧。。”
毕竟,作为劳作在盐池附近的人家,生活极其困苦而盐利却是作价匪浅之下;又哪里有多少是真正意义上的良善人家么;至少那些软弱不堪或是命不够硬的存在,都没有长久存身下来的。
尤其是,还要在应付官府众人和驻军的同时,与那些偷偷越界而来的盐枭、私贩们打交道;没有一点好狠斗勇的血性和敢于搏杀的手段,怕是没法周旋过来的。
而这名看起来有些未老先衰的向导,显然就是其中一个盐夫团伙的领头人物了。只见他同时举起手中的两个袋子,对这些青壮年道:
“额已经确定了,那些太平军的人已然看中了咱们这处盐池,怕不过些日子就要来接管了。。”
那些青壮年闻言不由有些躁动和叫骂起来,却又被向导给挥手压了声嚣下去,然后才继续开声:
“但是,额见那些人给钱痛快做事也仗义,若是太平军都是如此做派,便就是个能成事的局面。日后管了盐池也未必还会让境况坏到哪儿去。。”
“可哦们这些老少的想要出头,不再生生世世只能守着这片苦卤水,那边就想法子拿出些投献的本钱来了。最少,可不能让那些河东藩狗,在地方横行无忌了。。”
“待到了乌头棚、黄篙棚他们都遭了难,就剩额们白水棚的也独力难支了。。”
“虞叔,要怎么做。。都凭嫩讲。。”
当即就有青年再度鼓噪了起来。然而又有人将袋子里的铜子倒出来,不由赞叹道:
“这可都是硬挺挺的上好新钱啊”
也有人用力要下一点另个袋子里干粮的边角,再度叫到:
“这啥子也忒是好吃鸟。。。”
唐残 第1063章 疾风冲塞起(中)
“黄帝杀之(蚩尤)于中冀,蚩尤肢解,身首异处,而且血化为卤,既解州盐池也。”
《孔子三朝记》
(运城盐湖是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之一)
——我是分割线——
满是咸腥味的夏日热风之中。
新任未久的义儿军副使兼石州守捉使李存进(本名孙重进),也在满脸不虞的眺望着名为解池的大盐湖。他一路紧赶慢赶的杀到这安邑县境内来,就是为了乘着河中王重荣所部土崩瓦解之势,抢先控制住这池盐产出之要。
然而让他大失所望的是,当他日夜兼程越过诸多崇山峻岭,累死了好些畜马,就连沿途那些州县村邑都没有停下来劫掠,最后能够所获的居然不过是着解池旁的盐巡院内,区区几百袋池盐而已。
至于更多的东西就根本没有指望了。而更糟糕得是本地讨活的盐工、盐夫人家,早已经相继逃散一空了;因此就算留给他偌大一个盐池,也无法利用起来;难道叫他这些手下直接改行去刮盐么?
要知道,他虽然名为义儿军副使,又是诸假子排行第八的资序。但是实际上除了他亲率的左右横冲两都千余人马之外,就再也只是不动义儿军中的一兵一卒了。
反倒是这个石州守捉使的差遣职衔,才是他名下实际可以掌握的就食和赡军之所;只是石州作为太原府外围的西面屏障之一,当初也是最先受到自雁门入关藩部,大肆抄掠和荼毒的所在。
因此,难免地方不同程度的凋敝残败;后来又遭到了北上河中军的分兵攻打。因此,号称五县之地州境也长期只有靠北的方山、临泉、定胡三县,尚在代北联军的掌握中。
在这种情况下,他就算是身为掌握治理权的守捉使,也很难从地方获取和搜括到足够的钱粮和丁壮,以为壮大自己的麾下实力。但是,同时他还要对河东镇/代北行营,承当一定的赋税徭役上解。
此外,四季年节假期,他在私下里同样要有足够的进奉来“尽孝道”;不然,落于诸假子之后,就很容被人诟病和非议,乃至图谋取而代之,就连这点赖以存身和维持的地盘都没有了。
最近因为那位养父李克用拥立新君,而再兴和复辟李唐的缘故,开始大兴土木重修太原行宫和建造延新苑、雁回宫(晋王府);他们这些假子们又不得不,自愿不自愿的大大的出血了一回。
而作为负责镇守太原府外围几个汉姓出身假子之一,李存进则是囊中羞涩最为窘迫的一位。因此,此番他还是求了那位二兄李嗣昭(韩进通)的进言,这才某得这么一个轻兵南下的机会。
本以为立下军令状而冒着深入敌后的风险,可以在相对富庶安定的河中府腹地,好好的搜掠和聚敛一番以为充实身家和行囊,也缓解一下麾下粮饷衣食不足积累下来的不瞒和怨念;
要知晓,这解池可是天下有名的优质富产之地。自大历年间开始,当地以“垦畦浇晒法”每年产生的盐利高达150万缗,约占全国盐利收入的四分之一,占朝廷财计总收入的八分之一。
待到河中镇不满于送州、供军和上输的三分法,开始截留和垄断解池盐利之后,更是暨此将河中打造成为一个坐拥雄兵的强镇、富镇所在。
期间更是以盐利从四面八方获得了骏马和精械、壮士,而愈发强盛;就连朝廷所在的京师百姓也要仰仗河中镇的输供,才不至于日日淡食。
为了确保盐池的利益不大规模外流和被盗采,当地官府甚至不惜征发劳役大兴土木,围绕着盐池所在修建了一圈足足六十多里周长的禁墙;而设置起像模像样的东西门市和关所来。
李存进自然也不敢奢望能够独吞和垄断,这么一大笔盐池的巨利;能够籍着这个占领地方的先手功劳,做上几年过渡性的守臣,充实麾下的军马和私囊,也就心满意足了。
但没有想到他的一腔热情,这么快就在现实碰了壁。要知道为了占住盐池数年内的利益,他可是在包括二兄李嗣昭等人面前,拍胸口保证和许诺过,在事后定要给予足够的报偿和回馈,以为感谢的。
想到这里,李存进不由的愈发郁结于心和愤恨不已起来,为什么一开始就显得诸事不顺呢?王重荣那个撞了南墙也不死心的铁头佬也就罢了,然而这些地方上的蝼蚁小民,又有什么底气和凭仗抗拒之。
难道是嫌出身边地将门的他手中刀剑不够利,这一路砍下来的人头不够多么?明明他已经派人向这些“地方父老”“头面人物”暗中交涉,表示出了足够的示好和笼络之意。
甚至许诺他们,只要能及时交出足够的盐货财帛和丁壮役使,就可以就地保境安民,继续维持住他们的营生不变。然而当李存进的人马抵达解池之畔后,派去交涉的人不见了,当地的盐丁、盐夫也几乎逃的干干净净。
而几乎一无所获的石州兵马,也只能泄愤式的将那些破烂棚屋、蓬户给点火烧了个精光;然后将那些少数来不及逃走或是没能藏匿好的少数乡人,给不分男女老幼的捆绑在道路旁,往复拷打得死去活来或是奄奄一息。
然后通过拷打这些俘获的口供,他们又分兵在解池周围的鸭子池,神岗、长池等地的矮丘、草荡、水泽之间,搜那出来好些藏匿的本地百姓,这才将第一批进入大池采盐的人工筹齐了。
然而,仅仅是过了一个晚上而已就变故再生。当天夜里营地外的野地里,突然就鼓噪声连天而火光四起乱窜,惊扰的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石州兵马整夜不得安生。
待到天明之后,更是发现那些被抓来劳役的百姓已然逃散了大多数,只剩下一些不堪用的老弱病残而已。因此,李存进毫不犹豫的下令派出数队藩部轻骑分头追捕。
然后,这时候又有一个坏消息传来。就在池北数里之外的安邑城,也一反常态的拒绝了就此开城出降的条件,而态度强硬的将他的使者用箭射驱逐回来。
这时候,李存进这才嗅到某种不安和危险的气息;从巨大的盐货价值预期所导致的利令智昏中清醒过来,又在恼恨和羞愤当中,连忙下令兴兵往攻安邑城以为胁迫,最不济也要将这个盐池之畔的重要据点站住了。
然而,当李存进引兵徐进至安邑城下之际,原本已经被探明城防颇为空虚的安邑城上,却是依旧四门紧闭而毫无声息,只有少许河中军的旗帜有气无力的荡漾在风中。
这不由让李存进有些诧异却又更加不安起来。尽管如此,他还是让左近军士齐声呼喝以为叫城。结果这一齐声叫城,却是叫出来了一阵高过一阵好不示弱的激烈鼓号声。
随即,在被城墙所遮掩的东面和西面,几乎是同时飞跃出一面抖擞在风中的鲲鹏纹青旗,正中还有斗大银白色的“太平”二字;随机又变成了唱着歌子鱼俪而出青灰色调的大队军阵。
这一下石州军上下的齐声呼和顿时为之中断,而变成了炸了窝一般的惊呼乱叫声:
“是太平贼!!!”
“岭贼杀来了。。”
“髡头军。。。”
就在这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中,努力按住有些跃动不已马头的李存进,终于明白了被自己给忽略掉的事物。就是那据说正在黄河依稀虎视眈眈的太平军。
这些在关内留下凶悍和强硬之类刻骨铭心记忆的敌人,居然也推进到了着盐池附近了,而俨然成为了安邑城反复再三的凭仗所在了。只可恨他的斥候和游哨,居然都仿若未觉。
然而,伴随着太平军特色的歌子阵阵,是在阵阵雷动一般的轰鸣声中,抢险而来的一道道炮射轨迹,顿时在猝不及防的石州军阵容当中,轰击出来了一片片土石飞扬和人仰马翻的声嚣来。
虽然李存进努力呼喝着想要维持住左近的阵容和士气,并且擂鼓进击以为迎战。然而那些曾经在关内遭遇过类似场面的代北藩骑,却是仿若惊弓之鸟一般的毫不犹豫掉头就跑。
然后,是那些骑乘骡马代步行进的石州团练,也紧接而至的一箭未发就崩溃了;径直将李存进本阵所在的左右横冲都,给暴露在了太平军前列所发射的火器面前。
下一刻,在抬高铳口的百步之外第一轮校准式抛射之下,李存进也毫不犹豫下令就此挥师掉头转进了。然而,接下来的撤退之路上,却是一下子变得艰难起来了。
因为在可供通行的道路左近,一下子冒出来了许多障碍和袭击着,他们在地上挖小坑,或是在临道树木间绑上了拌索,或又是放到树木形成障碍。
这对于正常徐然行进的军阵当然是毫无用处,但是对于退逃中的败军,却足以造成足够的困难和阻碍的。因此,不断有败退中的石州兵备绊倒,摔倒,或是拦截下来。
然后这些零星落单下来的受伤士卒,又在心惊胆战的茫然四顾之间,被举着各色器械的民壮所一拥而上,而只留下惨不忍睹的若干尸骸。
转眼之间,曾经拥有三千四百将士阵容的石州军,被干燥沙地所吸收的漫漫流水一般,变得越来越细、越来越少,最终又随着李存进左冲右突的最后百余名骑兵,慌不择路的被围困在了女盐池与解池之间,内凹台地上的盐神庙内。
唐残 第1064章 疾风冲塞起(下)
当然了,被围困在着盐神庙内的李存进等人也没有能够支持多久。久战之后拼命奔逃的脱力和极度疲惫,在严重缺水而遍地盐卤导致的焦渴,而让他们不得不自发开始杀马喝血以平饥渴。
然而,外间围困他们的那些本地民壮,却是开始讲点燃的柴捆,给接二连三的丢到了盐神庙的外墙下;虽然没有能够将其引燃起来了,但是顺风涌入的浓烈烟气,却是他们熏得头昏脑涨、眼鼻具赤愈发难受。
但这还没有结束,随后在一片惊呼和叫唤声中,盐神庙被堆堵起来的围门外,却是被人推上来一门小炮车。轰鸣声中迸溅而出的散丸,轰破了庙门掩体及其后面十数名兵士,剩下的人也丢弃坐骑争相翻墙四下突围。
然而作为首要目标的李存进,则是在烟气中不辨方位一头冲进了盐神庙北面的盐滩当中,然后越跑越慢越走越深,最后大半身子都因为衣甲分量,而都陷没在了半凝固的盐卤膏泽里,就此被浸了半死而束手做了俘获。
不久之后,四门紧闭的安邑城也再度开城,却是已然就此换了人间了。而在安邑南门外的战场上,一个个满头满脸血污的石州军俘虏被当地民壮给押过来,又点头哈腰或是兴高采烈的换成一袋袋粮食和小捆布匹。
而在这一片欢喜气氛当中,营属测绘虞候官的王果儿身旁,当初那位在女盐池边带路的向导兼盐夫棚头,也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敢问贵军日后打算如何处置着解池。。”
“当然是照例纳入公营了。。”
王果儿
“那敢问一声,那咱们这些棚户子弟,又当如何发落”
老棚头又顺势卑笑道:
“自然是不加拘束去留自便了。愿意继续留用下来过活的,本军就地计量给酬。若是别有打算的,也任由自寻出路啊!”
王果儿似乎瞅得他的心思而微微一笑道:
“桂军真乃仁义之师尔”
老棚头不由陪笑道,心中却是难免有些预期落空的隐隐失落。
“自然了,尔等这些有所助军的,还可以多一个选择,就是大可以就此改行充作行脚商。。”
然而就见王果儿又道:
“啥,那难不成?咱们也可以自行去贩盐了?”
老棚头却是难以置信的喊出声道:
“自然是如此,日后各池所出之盐,具由督府公中负责经营和生产;除了定额划拨上缴的大宗之外,其余可由地方人士自行行销他处,基本不加禁绝。”
王果儿却是不紧不慢的道:
“不过,就需要一定的资质认定和干系担保了。比如,为本军出力的记录,也是可以作为优先之选的。。”
老棚头闻言心中却是难免被某种涌现的狂喜所冲上头脑了。要知道他原本的预期,也只是籍此让自己的乡党给从苦卤恶泽的女池,给转移到解池这个被他人所把持和垄断的多产富泽来过活而已。
要知道,原本解池周围除了负责日常堆晒的盐夫和看守、转运的盐丁之外,其实长期还有一些所谓的盐户人家,都是当地具有一定实力和身家的形势户,负责解盐的再加工和零销贩售。
只是随着历代河中镇的沿袭和演变,已经对于解盐之利的加紧控制,这些盐户人家也难免被收割了一波又一波,但只要是解池的产出之利还在,就总会有新的盐户人家源源不断诞生出来。
乃至到了多年前,王重荣在蒲州起兵而占据了安邑、解县境内的诸池之后,这些盐户人家也就成了他起家的根本所在;然而,当他稳稳掌握了河中镇的局面之后,又毫不犹豫的清算起这些昔日的支持者来。
因此如今的解池之利,几乎是全部垄断在了王重荣为首的王氏一族,及其相关的姻亲、部属等;少数利害关系人等手中。现在眼看这位王节帅倒台了,依附他的这些人不可避免要收到清算和追拿。
那留下来的利益空白和缺口,就足以让所有知情的人打破头来相争的。而他们这些曾经襄助过太平军的盐夫棚头,岂不就是快人一步抢了个先手了?这可是凭空掉下来的天大好事。
虽然他们从未有过贩运的经验也没有相应的本钱;但这在巨大的利益预期面前,却又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和麻烦了。只要他们能够拿到太平军所允诺的许可,怕不有得是人愿意拿本钱来合伙么?
要知道,当初那位王大帅的父辈从代北来到当地任事,也是孑然一身的。想到这里,他越发有些庆幸起来自己当初所做出的决断,现在只怕是要羡慕死解县境内过活的,那其他十几个大小盐夫棚头了。
稍后,望着这位一贯老棚头离去之后,哪怕失足跌了一跤帅的灰头土脸,也难掩喜形于色、欣然若狂的身影。王果儿却是微微一笑,又暗自嘘了一大口气。
当然了,他所说的这些倒也不是空穴来风。作为北上部队得到的授意很明白;就是暂且稳住这些世代以盐池为生计的当地群体,如果能够用适当的代价,将其调动和利用起来就更好了。
因为这些人不比那些以田土过活的普通乡民,既有一定的组织协调也有好狠斗勇的抱团求活传统;所以,在阶级立场上也是相当接近当初的义军,而长年被历代节度使作为潜在的兵源。
是以,经过适当分化和改造之后,既可以消除和化解地方上可能残留的不安定因素,同时还可以在后续肃清工作中,获得某种意义上潜在的协力和支持,以及未来得的本地兵源补充。
毕竟解池的利益虽然可观,但是还不如可以盛产芒硝在内其他硝化物的女池,更受太平军看重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太平军体内的制盐、贩盐产业已经相当发达而自成体系,得到解池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式的补充而已。
两日之后,绛州曲沃境内最后也是最大一股成建制的河中兵马;驻守在枳关陉北端含口的五千多名团练兵。在守将带领下分出三千人马前往接管曲沃的半途中,遭到了太平先头马队的踹阵。
结果,这些久经战阵的团练兵还算比较坚韧,在及远之时还能就地仓促射箭以为反击和遏制;但是一旦被太平突骑抵近,当面投掷了一轮爆弹之后,就顿然当场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了。
于是,稍后剩下来的含口内的两千守军,也在腹背受敌之下最终放下了武器出降了。一时间,随着王屋山与中条山之间枳关陉的两头打通,河北、河南和河东之间的太平军阵营势力,也彻底连成一片。
而在更北面百八十里外,身陷重围的晋州临汾城内。分领守军的王蕴、王珙兄弟却再度发生了争执和矛盾,就此在城头上当众不欢而散。然而他们很快又不得不各自重新回到城头上来。
因为,在城外的河东军/晋军阵营当中,突然展示了被晋军击败后所缴获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及其所属旌节旗鼓仪仗等物,而让城头守军当场哗然大惊起来。
唐残 第1065章 疾风冲塞起(续)
于是在入夜之后,围城大营的中军营帐里,负责留守和坐镇的蕃汉马步都指挥使李嗣昭(韩进通),也迎来了来自临汾城内秘密使者。只是当使者走了之后,在旁粗眉大眼而孔武有力的李存贤(王贤),却是失声大笑起来:
“恭喜二兄了,合该有此大功。那王氏二子真乃不肖,就算在这关头,也不忘相争。”
“此当时水到渠成之事,也该你我兄弟共勉之故。”
然而李嗣昭(韩进通)却是并没有多少得色,而是对着在场诸将肃然道:
“只是接下来还需约束各部将士,在城落之后不要太过放肆了,本军还需要一个休养生息的场地,终究不能弄得太过难看了;”
然后他有意有所指的补充道:
“别人可以仗着父王的干系毫无顾忌,也不在乎人心得失;但是咱们若有机会终究还是须得保全一些乡土元气,以为日后治理的长久之道。除了王氏相关人等之外,其他的尚可放过一二。”
“诺!”
李存贤(王贤)微微躬身,就率领一众部将领命而去了。
然而这一等就足足等到了即将天明时分。而在全身上下都被露水打湿衣甲的李嗣昭等人面前,临汾东北角的城门在某种迟钝的声嚣当中,被缓缓的打开了来。
下一刻,城下早已经捉刀持矛人人衔枚,严阵以待的晋军选锋之士,在低抑的呼喝声中严整有序冲到城下,又如潮水一般的一拥而入;随后又变成了激烈的厮杀和叫喊声,而让整座临汾城都被惊醒和沸腾了起来
而见到这一幕而依旧渊渟岳峙面无表情的李嗣昭,也不由暗自松下了一口气。而后随着在城头上相继升起晋军/河东军的焰日旗,他心中劳心竭虑治下的诸多盘算和心思,也像是一下都放空下来。
道理很简单,在这段时间的短暂消停之后,那位已经占据了代北大部的李可举,又再度对于雁门诸塞发起了猛烈攻势;因此,身为大唐晋王的李克用/朱邪翼圣,也不得不离开北都太原府,而亲自前往督阵和坐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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