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相传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浮土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车由平地松林泛潢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每行军及春秋时祭,必用白马青牛。因此,契丹八部皆以木叶山为祖地)
而当代族长耶律释鲁如今官拜于越(总管联盟政务,比同族内宰相);作为侄儿的耶律阿保机更是以杰出武艺和智略、胆魄,少年时就被可汗一眼看中,提携为挞马狨沙里(扈卫官)之一,如今更是他所新来和看重的王帐亲军的统领之一。
这些他年随军出征也是颇有建树,相继降小黄室韦,破越兀、兀古、六奚诸部,被国人誉为“阿主沙里”(沙里,契丹语“郎君”)正当是风头正健之时。而他的伯父也刚刚不久承认了他别帐自居的资格,而名正言顺拥有草场、部帐、附民、隶口和畜群。
然而,不久前来自于刚刚上位的新任卢龙节度使李全忠的使者,却是指名要这位国内最出众而声名远扬唐地的健儿作为使者,代表继续保持和睦与善意的可汗使者,前往幽州城作为观礼和见证。要是这样也就罢了。
但是,另一个要求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了,李全忠那边不但要求耶律阿保机前往;还提出了让他的新婚数年妻子,出自遥辇氏附庸的述律部之女——述律月朵里,一同前往幽州道贺和见礼,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述律部祖上出自回鹘汗国崩灭之后,就此四散东迁的回鹘别种;当年就此投附了当权的遥辇氏,而重新繁衍生息成为拱卫王帐的十箭附落之一;但也仅此而已了,作为契丹大八部联盟中一家独大的王姓氏族,遥辇氏有的是类似的存在。
事实上,契丹大八部每一个氏族,都是由亲缘血脉所组成的核心大部族,外加上几个作为世代姻亲和附庸的中等部落,一堆杂属外围的小型部帐所组成的聚合体;其中氏族所属的核心大部落下,除了最强的酋长嫡系之外,还有好些分支旁系组成中小部落。
而在这些中等部落,同样是身为贵族的首领麾下,诸多小型部帐、聚落所构成;而这些部帐、聚落的头人麾下,同样是由许多家作为草原征战最基本单位的帐主所组成;这些帐主以家庭为单位拥有一个或是数个分家兄弟所组成的帐包,带着女人孩子放牧牛羊、编管奴隶和应募自带弓马出征。
而这一切,就像是从上到下无数大大小小连环套连环的组成内外亲疏远近,纷繁复杂而相对稳定的从属关系,只要没有太大的外力介入或是内部遭遇严重的变故,基本上就可以以少御多、以轻驭重的保持着上层权力轮替,只在一个较小的圈子里进行传递。
而述律部的唯一特点,就是在当初靠与遥辇氏重要附庸和臂膀的耶律/迭刺部,结成了世代姻亲的关系并依次为媒介,才得以外来投附者的身份比较完好的融入到遥辇氏的附庸各部体系内来,而不是沦为那些已经过气的突厥、铁勒、等遗族构成的外围杂属势力。
想到这里,痕德可汗却是忍不住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当年遥辇氏取代了被大唐打击下衰败不已的大贺氏之后,从先人们当中口口相传下来的一些事物。这时候,就像是应着他的心中所想,而有人举着镶银角杯的凑过来,却是来自有着姻亲关系的东部傒族阿会部代表,醉意熏染的对他说道:
“汗主,您帐下这位阿主沙里可真是了不得啊,已经徒手连败十数名勇力之士了。。。”
“日后,怕不是个窟哥、菩萨一般的英雄人物?只可惜婚嫁成家的太早了,不然我家阿主。。。”
虽然对方这一番话未尝没有挑拨之意,或者说更多是出自当年奚族分裂之后,因为与契丹敌对而被迫远走他乡的西奚六族,被阿保机讨败臣服之后,作为剩下与契丹关系较近的东奚五部之主,不由自主的天然警惕和兔死狐悲的立场。
但是痕德可汗也有几分想明白了。如今作为王帐重要肱骨和臂膀的迭刺部耶律一族,似乎有些风头过于盛健和张扬了,以至于作为十箭附落的其他部族和来自遥辇氏的支族成员,都有些被掩盖和压过了风头,乃至年轻一代都不乏仰慕和追随之人。
既然如此,身居重要权柄的耶律释鲁不能轻动,而需要继续笼络和维系下去;但是早早在内乱中父母双亡而由祖母养大,作为耶律支族出身的阿保机,就完全作为王帐使者可以到汉地走一趟;而暂时错开前往辽东的例行征讨。
因为今年的冬日承蒙上天保佑,并没有什么大的灾害牛羊畜群损失的也不多;因此开春之后这场征讨行动更多是宣示权威,同时变相收取地方上贡赋的武装游行;也根本用不上阿保机这样的勇略之才,反而确保与卢龙军的暂时和睦,并且窥探的其中虚实才是更要紧的。
随即他就招了招手,让人唤来身侧不远处聚集了一堆族老、帐官的耶律释鲁,然后谈好了将自己的第四女,也是故饶乐都督府境内东傒首领吐勒斯之妹所出女儿,带着百帐陪嫁的部民、隶口、牲畜下嫁其大儿;接着又拍手让宴会上的歌声奏乐暂停,开始宣布最新出炉的决定。
唐残 第1157章 今比留侯更寿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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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相望寄此身,那因远适更沾巾。
不辞驿骑凌风雪,要使天骄识凤麟。
沙漠回看清禁月,湖山应梦武林春。
单于若问君家世,莫道中朝第一人。
送子由使契丹
苏轼〔宋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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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幽州城内,一场庆祝已经击败了大多数可能的潜在对手和威胁所在,而基本宣告除了沧易等新占数州地方,还有些波折和骚乱之外,原来卢龙镇治下基本尘埃落定的欢宴正在进行当中。
而当庭欣赏着充满燕地特色的声乐歌舞。宽袍敞怀喝得有些醉醺醺上头,脸色越发橐红的节度使李全忠也突然侧头,对着作为太平军密使,如今明面上新委任的幕府掌书记敬翔开声道:
“塞外契丹人处有所回复了,贵使所提及的那两人作为遥辇氏的使节中人,不日将抵达此处,届时想要如何发落和炮制,都听由自便了。。”
“如此,甚好。。。”
然后,他果不其然的见到敬翔有些诧异和惊讶的表情,以及有些言不由衷或说是无言以对治下,被暨此为由乘机灌了好几杯的反应,而后却又变成某种暗自筹谋得逞的快意和畅然。
要知道,李尽忠于这位太平军的密使可真是抱着一种复杂无比的心情。因为他庆幸对方是真有足够的才干和智谋,可以为自己筹划献计而在短时间内轻易解决掉那些潜在的威胁,并且以快刀斩乱麻的迅速安定作为基本盘的幽州局面。
但是无奈和叹息的是,如此人物也不过是被派在塞外作为区区一介使者而已,而对方居然还是一副安然若泰、甚至食之甘怡的样子。事后想起来,那太平贼。。啊不是太平新朝,又是何等的人才济济而兵强马壮呢?
虽然对方对于他馈赠的珍宝财帛。美姬豪宅也是来者不拒,但是那种淡然处之、不为所动的态度和背后所蕴含的自信自得,却是外表粗豪横暴内在颇有城府的李全忠,于日常接触当中无时无刻不在感受到的。
也唯有他曾经提过的那几个名字,会稍微令人在意一些;所以李尽忠就毫不犹豫的借题发挥,又正逢因缘际会之下寻机将人给弄过来了;这也是他的一种皮里秋阳的变相试探手段,找出自己在太平新朝眼中定位和用处所在。
反正又不是契丹大八部王姓近支,或又是八部酋长本身的显贵人物,只是部族当中寻常的青年贵族男女,真要在幽州出了什么事情和意外状况,也不过是一些明面上交涉的口舌问题;更何况,他们尚且不知自己是被谁人给盯上了。
尤其是今年,他们还是想要如期去那片介于各方之间,而号称三不管的辽东之地继续收割和接纳贡赋的话,只怕要有大乐子可看了。李全忠毕竟是范阳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士,作为卢龙镇的一员在辽东之地也不是没有消息来源的。
事实上,作为范阳本地比较另类的出身,李家之地带领的商队一直活跃在这个乱世的许多地方;在付出了相当程度族人子弟的损失之后,也获得比别人更加敏感和复杂的消息来源。这也是他断然从塞外引兵回归夺权的凭仗之一。
反而令李全忠有些为难的是,在经历了一番权力更迭的涤荡和整肃之后,明显整体实力有所下降的卢龙镇,眼下不但不能收缩力量放弃掉一些无关紧要的延边地方,反而还要全力守住与契丹、渤海等塞胡、外藩势力邻接的辽西地方。
但这就意味着他不但要消耗刚刚树立起来的权威,还要更多割舍出自己的利益为表率,才能驱使那些麾下将士继续竭力维持住相应的局面。这种明显是在削弱自己的根基,却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实质好处的事情,到底值不值得去做?
他举棋不定之下只能暂且维持现状以为观望了;如果太平军在辽东之地势如破竹或是进展良好,那他也只有按捺住自己对于权位功名的渴求和野心,遂顺对方的意愿以为换取日后一个比好体面的退路和下场;
但如果是反之的结果,那他也可以想办法在这个位置上做的更久一点,多享受一些权柄带来的风光和资源;然后,还可以伺机出兵支援和呼应太平军在辽东之地的战事,以为日后进行讨价还价的筹码。
至于,像是魏博镇的乐彦祯那样自信到头铁的与之顽抗到底,或又是成德镇的王镕那般关起门来不闻不问的自顾自地;都不是他的选择范围。难道他的前任主帅李可举不够风光,不够显赫,不够兵强马壮么?
卢龙镇最强的时候已经全面压倒了,整体移防到青州而变得有名无实的平卢军,而成为天下藩镇之中的翘首所在;就算是隶属于朝廷麾下能打善战的忠武军、天平军之流,也始终不如他兵马广众;就连出产富庶养兵甚多的成德、魏博,也有所不如。
因此在这些年,动辄可以拉出来号称十万大军的卢龙镇,也没少在朝廷的旗号下东征西讨,几乎参加了大多数对内对外的大规模战事而堪称战果累累;就连塞外各族当中也不乏威名赫赫,然而这又能怎么样呢?
然而,出兵潜度军都陉而袭取代北之地就是他生命中最后的荣光了。当年被卢龙军打成丧家之犬的李克用父子一夕卷土重来,仅凭一个雁门关之险要就将他死死挡住不得寸进;然后,太平军就从夺取未久的关内杀过来。
结果号称盛兵六万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没能挡得住他们;号称藩汉将士带甲七万更兼各族控弦数万,尤有北都太原天下雄险之要的河东军/晋王李克用,也在数月之间迅速土崩瓦解;然后就连燕王李可举也一夕身死败亡在雁门之伏中。
更别说现今李尽忠接手的是一个损兵折将而元气大伤的卢龙镇;用什么去对抗太平新潮的统一之势呢?难道是拿自己的头去撞破南墙么?还不如乘着在位期间多享用一些权柄带来的乐子,为自己及亲族多积攒一些身家才是正理。
至少太平新朝愿意接受朱氏为首的黄逆大齐残余;也能容得下天平军这般镇压和对抗天下义军最坚决的旧日残余;更不在乎诸葛爽这般从庞勋之乱一路过来数易门庭的“五姓家奴”;难道就没有自己领下偌大卢龙镇得用的一席之地么?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敬翔心中亦是有些慌张,而只能假借多喝了几杯的酒劲来作为掩饰;这两个名字也只是他出发前,那位王上面授机宜时让他重点关注的对象而已。然而他在狐假虎威之际不小心将其漏了口风出来,结果就被这位李全忠给打蛇随棍上了。
既然眼看把人都给弄过来了,他也只能将错就错的一边连忙通过军都陉那边,给长安/洛都送出消息去;一边想办法自己在这里善后,比如将来人想办法合力的扣留下来或是控制住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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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河东道北部,忻州和代州所相邻的太行群山北麓之中。作为北魏、北齐、隋唐之间的数度兴起,而拥有三百多座大小寺院、一度拥有上万名僧人的佛门胜地——五台山(大清凉山),也迎来了一支突然拜访的队伍。
因此,就连经过武宗灭佛的“会昌毁佛”和勒令还俗,以及唐宣宗的再兴佛门之后,犹自存留的五千多名在碟僧人也被惊动了起来。他们有的毫不犹豫紧闭门户,聚集僧众端持棍棒等武器严阵以待,有的则是成群结队的逃到了附近几处墙高地险的大寺院里避难。
就像是他们所曾经应对过的多次乱兵冲击五台山一般。然而,这支队伍只是设卡包围和封锁了山下几条出路后,就分出一支人马穿过了自山脚而上的诸多丛林古刹之后,最终停在了五台山一处山顶,以故形似天竺灵鹫山而得名的大孚灵鹫寺/显通寺前。
而这时候,作为首当其冲的第一古刹显通寺,也无法再以恒定佛心为由继续维持表面淡定下去了。只见随着不断敲响的钟声而在方丈、座主和首座带领下,主动开门迎出来。然而下一刻,他们就看见了伴随在军中的同样提渡过的光头,不由心中一惊。
要说起来,在会昌法难当中最了解佛门内情和也在灭佛废寺过程当中出力的最多,无疑是曾经同为寺院中人却还俗投奔朝廷为虎作伥的释门同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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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第1158章 今比留侯更寿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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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拥有几十个下院和分寺专门放贷和经营货值、产业,而不断定期输血,本身还占有郑州登峰县内大片上等田产的少林寺本山一般;五台山以大方灵鹫寺/显通寺,为核心的寺院群体同样也直接或是间接寄名托付了位于五台山附近,横跨数县之地最好的田产和物业。
因此,太平军对于类似寺院僧团的成熟对策,就是采取大小寺院分别处理的措施;在对于相应寺院人头和产业相继登籍造册完成之后,其中有所隐瞒的自然是无主之地直接充公,而申报中数量过多的田地佃户,也会以影响修行和出家清净为由,就地转入民籍管理。
对于十人以下维持的小寺院暂时保持现状;将其中大寺院的中上层人物异地迁离,先到太原去参加学习班再分派外地,底下僧徒按照时机允许供养的比例,强制还俗掉一半或是三分之二以上,再在剩下寺院中,强制征调一部分识字的僧人加入到基础教育普及当中。
然后再派遣在太平都督府受训过的各宗僧人,前往接管相应的寺院主持和经营事务;这样通过掺沙子来变相分化和控制住这些不事生产的宗教团体,让其变成对于新朝社会生产力影响减至最小,乃至无害化和公益化;因为所有登籍在册的僧人必须入世一段时间。
然后在太平督府的安排和制定下,提供一段时间的社会服务项目,比如,定期教屯庄蒙学孩童识字和数算,参加流动性的宣传队道地方去,传唱太平军的政策方针和最新律法、税赋等内容。虽然一开始未必是那么心甘情愿,但是在大环境下时间一长也就很容易习惯了。
因为太平军体系内并不是无偿使用他们的,同样会有想用的基本待遇和供应,乃至是相应象征性的薪酬。因此,在这个过程当中很容易就让这些处于中下层的僧人发生蜕变和转型;如果就此耐不住红尘光怪陆离的考验,要求还俗自然是乐见其成;最起码增加了生产和赋税的基数。
但是因此出家之心益坚的真修行者,则是同样也是有所体制内安排的出路,比如道两京十府分设的佛学院里,进修包括精进佛法之外更多的东西。至少,在脱离了原本寺院体系下相对封闭的环境之后,基本上绝少有人还能够坚持原有的那套价值观和认知所在。
毕竟,除了后世在明清两代因为皇家的追捧,而在五台山上后来者居上的密宗之外。当地的寺院当中囊括了当时流行法相宗、律宗、天台宗、华严宗、净土宗、密宗、禅宗,更有继承迦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法脉的显通寺滕兰宗在内诸多派系;相互之间也不是那么抱团和永远和睦的。
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作为既得利益阶层的大多数人,都不会那么心甘情愿的接受新改变,甚至会试图做些什么来以为抗拒。但是,在山下驻扎的军队和由此带来的火器装备就此为此而准备的。正所谓是大炮面前众生平等,而拥有钢铁和火药的一方显然更加平等得多。
通常情况下只要炮射散弹声一响,绝大多数人在见识过佛祖菩萨的金身和防匪防盗的高墙险要,在大炮和掷弹、火铳的威能之下都自身难保或是不可凭持之后,自然也就心平气和的变成了接受现实的当世良民典范了。毕竟出家人不打诳语,身体也都诚实的很嘛。
当然了,作为其中不识天数敢于负隅顽抗的存在,那正好拿出来作为杀一儆百的现成榜样,不要说维持最后的传承和仅有体面,最终基本连寺院本身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三武一宗的历代朝廷都做的事情,难道我太平军新朝就做不得么?是嫌刀口不快还是火药威力不大?
因此,五台山虽然号称是山,但是其实算不上险峻也没有多少坚固凭守的据点;而山上山下的寺院虽多僧人之众,但终究没能头铁到以为能够肉身受刀兵而不坏的;事实上外来军队不用攻打,只要将各峰一围,那些没有任何多余田土出产的寺院,也得活活饿哭了。
因此,后世人所喜闻乐见编纂出来,所谓杨五郎据五台山抗敌的段子也只是演义而已。所以,在不多久之后以大方灵鹫寺/显通寺为首的寺院,还是低头接受了现实交出了诸多名契和僧册,然后在寺院最为宽敞的前庭之中,接受来自太平军的分别逐一点验。
从年轻力壮的僧人开始对照名册相互见证,再到中年的僧人。最后,就连年迈的老僧和卧病在床的僧人,也被抬出来进行验证。当然了,在这过程当中会有一些特殊的例子被挑选出来,比如个头较大或是长相比较凶恶的,或又是看起来过于年幼或是看起来是新剃度的。
然后这些被挑出来的僧人,还会在征用的室内进行二次效验;而有专门挑出来一些年资较深的中老僧人,蒙脸进行辨识和确认。这时候一些日常行举和表现有问题的存在,就会在这个过程当中暴露出来了;比如假借剃度托庇在佛门的富家、官宦之人,乃至是一些新进混入其中的作奸犯科之辈。
然后,在个别寺院当中甚至点验出来,穿着僧衣藏在僧舍里的女人,就是比较正常的操作了。尽管如此,最后在检查到了唐密三大士之一当时肃宗朝国师不空三藏,奉召遣弟子含光修建的为一所密宗寺院——金阁寺时,却是再度出了一点意外。前往点验的太平军士遭到了意外偷袭和反抗。
当然了,这种螳臂当车式反抗是注定徒劳的。聚集其中的抵抗者很快就被推上山来的大炮打破封堵的院墙,再用爆弹投掷将人给从藏匿的建筑中驱赶出来,又在几轮排枪放射之下就轻易镇压了下去。最后,掏出来的只有几十具血粼粼的尸体,还有藏匿的刀枪弓弩等物件,算是为了这次搜捡活动告上一个血腥味的尾声。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对于金阁寺后续的搜查和清理,又再度从僧舍、佛堂和花圃地下的残留痕迹当中,重新挖出来了许多具腐朽日久的尸体;从尚未烂干净的僧衣物件上看,却是曾经的金阁寺主持净空及其他僧人的遗骸所在,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这批不明强人给灭门又雀占鸠巢占据了有些时日了。
然后,又在抄拿那些佛堂、殿阁当中藏匿处的财物时,再度有了颇为惊人的发现;而让负责带队清捡五台山寺院的郎将赵警帆,连忙对着北都太原派出了紧急联络的信使。而在数日之后,来自北都太原的消息,也通过信鸽飞越了崇山峻岭,抵达了洛阳的机要部门之一通讯处所在。
因此,当周淮安拿到消息的时候,却是在三月三的“上巳节”当天。而贯穿洛都南北的洛水两岸,亦是聚满了进行传统的“祓除畔浴”活动,或又是给刚满十五六的女儿举行及笄礼的各种人家,所设立的一处处帷帐和屏席;
而在沿着河岸分布的保福寺、雁行苑、芙蓉楼、金谷园、铜驼里等传统本城名胜、著名景致内,亦是行人仕女如织的满目游玩踏春的欢畅景象。更有许多寺观雇请来了明义坊里的诸多倡优和乐工,就此轮番在白昼里不停的演奏和歌唱以为扬名和助兴。
当然了,站在地势最高的大内皇城(紫薇城)左掖门,与东夹城的成福门之间,位于被称为五凤楼正南城墙东南角的三重圆塔式阙楼之顶;周淮安可以轻松的看到其中绝大多数的景致。其中各种宝马香车、云杉鬓影的情形,就仿若是时光一下子暂且倒流回了盛唐时节。
更何况,那些举行“祓除畔浴”或又是及笄礼的人家,虽然用帷幕和布障遮挡和保护了周围相互之间的隐私;但是对于身处城墙高楼的居高临下之势,而尤有视野放大和聚焦功能的周淮安而言,却是基本毫不设防的一览无遗了。
因此,他可以堂而皇之的看见好些雪白粉嫩,或又是艳若桃夭,或又是丰源如月的美好事物,在宽解衣带和洗沐的动作之间若隐若现的动人情形。然后有感而发着洛都果然是大唐故国风物残留和保全最多的所在;以至于生养的女子都要普遍比别处更加丰盈、白皙一筹。
而在这时候,必然又会引得陪伴在侧的兜兜、住儿和小挂件等人,不可避免的娇嗔、抱怨和吐槽一二;然后就被周淮安毫不客气的抱起来玩一出“怒发冲关凭栏处,潇潇雨雪”的新乐子;然后在恐高、暴露、放射之类的多重惊吓和兴奋当中,身不由己变成了只会嘤嘤嘁嘁的一团烂泥。
来自河东方面的一条加急传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送到了周淮安的面前;只是他意犹未尽的摸了摸像条活脱鱼儿一般努力挺动的韩霁月,却又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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