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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猫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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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交州城外的另一处地方,周淮安也在正在阵前的堆土而成的高台上观察着军情。

    按照之前打探和收集到的消息,自己所要面对的这座大罗城,而且相对于秦代开南海三郡时代所留下相对狭促的子城(内城),十多年前由高骈任上所营造的大罗城(外城)规模远要大得多;可谓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大型城池。

    而在亲眼所见之后,还是不免为之叹为观止了。因为这是一座位于红河及其支流朱鸾江分叉的天然环抱之中,三面凭水为险而只得东南一面可从陆地进攻的人造险峻之地,红色夯土城墙和灰白色垒石而成的基座,就像是簇立在地平线上的双色围带。

    按照周淮安从地方官府残留图籍中找到的修




第215章 宋平4
    一片肃杀而市面萧条、行人绝迹的交州大罗城中,街头巷尾已经是不可抑制的传言纷纷了。

    “这是官军打回来么。。”

    “这是来自广府的草贼旗号啊。。”

    “这怎么可能,草贼的阵容会比官军还要雄壮。。”

    “迎战的兵马根本冲不动阵脚就败下来了。。”

    “那个当初袭破城外大军的安大胆,脑袋都被人砍下了挂了杆子啊。。”

    “随他出阵的那数百世家子弟,更是一个都没有回来了。。”

    “难道这大唐的天数要变了,随便来一路草贼都这么难缠。。”

    “那我等又该怎办啊,难道继续从贼么。。”

    新任的静海军节度使兼安南留后的曾衮,也端在门楼里面无表情的听取着前方探马传回来的敌情。噩耗,噩耗,除了噩耗还是噩耗,就连他派出城去试探敌势的几只骚扰部队,都被人给损兵折将的打了回来。

    而且那些草贼备弩极多而箭发如雨,且行伍阵列深得章法而次地分明;所覆之处死伤累累而几无谯类。幸存者皆称,怕不下东南之地大名鼎鼎的江淮弩手、宣润弩手、浙西弩手,或又是岭南白弩兵、西川弩士之流;如果不是还有河上水运的优势,只怕是连退回来报信的人都不落下了。

    但是这种河面上往来的水运优势,也不见得能够持续多久了,因为随着那些草贼满载辎重的河船抵达,居然也像模像样的用附从的当地土团,给组建起一只临时的水军来。虽然成军仓促,还没有什么主动攻击的能力,但是用作拦截和警戒河面的存在却是绰绰有余了。

    站在城头上甚至可以看到他们他们甚至收集河船,搭建了数道横跨朱鸾江的浮桥,来调动人马和征集物,还用变相的阻断了可能来自上游方向的船运和支援。这就让夺权后始终将重心放在整合交州城内势力的曾衮,不免有些一筹莫展而坐困城中了;

    原本以为击败了城下那些土团联军之后,短时之内安南地方大乱之下,再没有可以与之抗衡的存在了;正好方便他逐一的梳理内部而整合军伍;在慢慢收复和平定安南全境,向朝廷报捷和讨取追认的名衔,就像是当年高令公所做过的平南方略一般。

    但未曾想到夺权过程固然容易,但是要想收拢和归附这些交州城内外的豪强势力,将它们变作可以支使和运作的力量,却费了比他预期更多的时间和功夫。其中既要有辣手处置异己的果决,也要善用武力威胁和震慑的手段,更要进行利益交换的妥协;更别说他那些盟友也不是完全一条心思,而需要进行权衡和安抚,乃至满足他们各自的利益诉求。

    只是也未曾想到那些被他杀鸡儆猴式铲除的大姓豪族余孽们并不甘心就此认输,竟然会在走投无路之下向盘踞在广州的那些草贼求师借兵;更未曾想到居然还让他们真的借到了外援;在他原本预期当中,那些草贼已经大部北上而没剩下多少余力了;

    因此,他还做过收复安南全境之后,沿着“天威遥”继续向北攻略,以光复扈管、桂管之地,乃至全取广州都督府境内,以获得更多兵员和财赋来源的远期规划呢。于是,这突然介入的意外因素,就让十拿九稳的局势就一下子子急转直下了。

    他虽然号称名臣兼平卢节度使曾元裕的侄孙,但是其实在这位大名鼎鼎“平盗使相”的族人当中,只能算是名不见经传而泯然于众的一员;早年曾经随高骈从征安南而为一帐前小校,专门负责传信往来给朝廷递送捷报的奔走职责,也算是与交州当地早早就结下了渊源。

    只是因为他舍得在战阵上拼命,累累身受十数创这才逐渐得以出头;在平定安南之后被高骈举荐到左威卫大将军、颖州刺使兼东面招讨副使张自勉麾下,以右锋将之身谋得了一席之地;

    最终也得以参加了大破王仙芝于申州东,而追斩于黄梅的那场决定性战役;虽然未曾获得阵斩王贼的首功,但也亲手袭破擒获一名贼酋刘彦全,而迫降残部三千余;是以积功得表为武卫中郎将兼忠武军左厢兵马使。

    但是好景不长,正值壮年的恩主兼上官张自勉,很快就因为功高而为朝中党争所攀诬,以侵吞逆贼所获为由入罪,虽然有宰相郑畋当庭力保之,但是还是不免黯然求去自此归隐信州(江西省上饶市)故里;

    作为麾下的得力大将曾衮,原本也是没能幸免而很快被追及去职;但是后来重新拜求在这位远房族叔曾元裕的门下,才得以保住了武卫中郎将头衔,但是自此无缘领兵而只能在牙帐内充作门面。这一次求请远出沦陷贼域的安南而力图光复的行举,也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冒险和那身价前程孤注一掷的投机了。

    而作为他族叔的曾元裕,也只是给了他一叠空白告身和一千匹绢充为行资,而允诺在事成之后自会在朝廷方面运作追认为交州刺史兼安南讨击使;相比之下反而是另一位使相崔安潜私下给予的帮助更多,不但私下赠与资粮、甲兵和壮士,还默许他在蜀地以自己的余泽继续筹募所需。

    但他不免得陇望蜀而想要的更多,比如将这个静海军节度留后,变成更加名正言顺的静海节度使,乃至身兼安南都护。

    静海节度使虽然只是新设未久的小军镇,但好歹也是个生杀专夺开府建衙的节度使,比起内陆的荆南、江西等地在权柄上多少有所折扣的观察和经略们,可是不择不扣的藩镇之属;理论上只要地方财力允许的话,可以多多益善的自募军伍和自任官属的。

    再加上安南都护名下征抚四夷的例行权柄,可谓是比国中的大多数藩镇更像是藩镇了。或又是藉此行摄岭西、岭东之地。

    但是安友权所部的覆灭,让他这番的指望彻底落了空;要知道这支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兵马,可是他用来扫荡交州周边和威慑群蛮的凭据,而自己正好坐镇交州城中收拾后续局面和整合资源,



第216章 各方
    交州城的子城中已经是灯火摇曳的夜深时分,宵禁巡逻的刁斗和敲更开始响彻在街头巷尾之间,但却完全无法遏制一些鬼鬼祟祟穿梭往来于高门大宅之间的形迹和身影。而有时候当面被撞上了,就连那些夜间巡哨的士卒,也仿若是熟视无睹一般的错身过去。

    其中就包括了刚刚参加完一场宴请归来,层位交州城中三驾马车之一的交州刺史髙鄩一行人等。

    相比白日里在城头上正望着敌势而满肚子心思的曾衮,坐在人力抬举搭子里的交州刺史髙鄩则是满心的后悔和不甘,他本是文资的出身;也并没有什么出彩或是异于他人的地方。

    虽然在叔祖高骈麾下贵为先锋兵马使之一,但是实际上没有领过一天兵,也没有身先士卒直面过敌人。只是因为高骈调任别镇之后,需要有人来看守和经营他在当地所聚敛和置办的产业,才特地表他为交州刺史。

    而那些本地出身的官吏和土团军将,也是看在他乃是一代名将高骈从孙的份上,这才尊他为交州名义上的治臣和最高官长;但是一旦岭东岭西相继陷没而朝廷输供断绝,他们下定决心投附那些草贼之后,他这个刺史也就失去了最大的用处,而被名存实亡的架空起来。

    但是好歹念在身为当代名将亲族的渊源,对他颇为礼遇而荣华无忧,甚至连他名下的私产和田宅都没有触犯,而依旧可以为他滋生孽息和出产。但是这曾兖一来就不一样了,他抄尽城中大户以充军资和犒赏尚且还不够,甚至连髙鄩为首合作者的身家也没有放过,而一一令他们要为朝廷“破家吁难”。

    而在前前后后付出了这一切的高鄩,依旧还是那个被人高高架起来,充作会走路的活印把子的交州刺史;就连当初高骈留给他看护产业和傍身的三百家将、部曲,也给人以统一用命为由夺了去。因此,一想起家宅里被搬走的那些珍玩宝货,他就是一阵阵的肉痛和心疼;

    相比之下,那位桂管经略李瓒都要比他好过的多,依靠聚拢起来的上千部曲,还有投附在他麾下的那些豪族家兵,如今官拜安南副都护兼营田度支使,而添为城中实质上的二号人物。

    说实话他自认自己并没有太大的野心和欲求,只想在这交州刺史的任上安安稳稳的多捞几年,随便将那些在他名下看顾的产业在翻上一番,难道这也不行么。因此,他不免对曾兖迅速转念成仇而暗生怨恨起来;若不是对方乃是以杀官造反起家的草贼,他只怕会另想一条出路了。

    只是他在回到自己的宅邸而关上乌头大门之后,却发现月光清朗的庭院之中,赫然等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吃一惊道:

    “涂贞,你竟还活着。。尔等不是都没于草贼了么。。”

    随即髙鄩就反应了过来,顿时脸色一寒对着这位昔日的部曲之一狠声道。

    “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我乃名门高氏子孙,渤海公的族亲,再怎的不堪也断然没有从贼为怅的道理。。”

    然而,他嘴上说的固然是义正严斥,心中却是已经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一连串复杂盘算。

    这位名为顾留梦,字涂贞的家将,乃是江南东道明州都押牙的出身。这次能够被放回来并且轻易潜入这如临大敌守备森严的大罗城中,只怕是有军中分量不轻的人物为之呼应和遮掩的结果。

    “明公所言甚是,我辈自当不敢有污高令公的门楣。。”

    顾留梦却是更恭谦有加的继续道。

    “只是还请明鉴一二,小人苟全此残躯,却是实在不忍见。。。忍见令公留下的大好基业。。就此葬送于别人的一己私心啊。。”

    “更不忍见明公久镇交州的一番苦心和恩德,尽数付诸东流而难以独善其身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竟敢非论朝廷的守臣么。。。”

    髙鄩的语气愈加严厉,心中却是暗自吁了一口气。

    “我又有何德何能。。。”

    “明公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顾留梦却是察言观色之下心中愈加酌定的继续宛声道。

    “那贼首尚有言转告于明公曰:非我族类其心必殊。。自古以来,勿论谁当政于安南,都是我汉家的臣民百姓”

    “可要是安南大乱不休而对方空虚,那就平白便宜了那些蛮夷之属了;这才有对头兴师前来的因由。。。”

    “真是巧言令色。。”

    髙鄩重重哼了一声,却是伸手示意他入内避嫌。

    。。。。。

    交州西北面的武峨州(今越南太原附近)境内,亦是烽火连天。

    尸骸遍地而烧成一片白地的小城邑边上,一支支服色杂端的土蛮军队正在重新聚集起来,随他们聚集起来的还有那些装满东西的骡马,以及被绳子捆手成一串串的,衣不蔽体哭哭啼啼的女子。

    他们大多头缠青布巾而跣足,装备有(竹)桶子甲、皮兜、长枪、手标、偏刀、藤牌、山弩、竹箭、桄榔箭等器械。其中骁勇者方得纹面,而纹面愈多者愈为阵前斩获越多的勇士之属。

    这些蛮军正中的青黑大旗上是一组银绣的北斗七星,而伴随的旗幡上则是代表本族祖神的鎏金虎头人身铜兽。在旗幡下的空地上,又有许多牛羊被拖倒帐前黄沙地上,逐一的宰杀分肉给各部勇士分而炙食之;

    又取出内脏丢入头戴羽冠的巫祭所围拢起舞的熊熊火塘中,而发出一阵阵气味刺鼻的焦臭和烟云,以为吉兆;再用铜角收集的牲畜鲜血浇沃在那一面面林立阵中斑驳翻绿的铜鼓之上,而让那些描述着上古射猎争战传说的鼓上花纹携刻,愈发显的狰狞可怖起来。

    而在全新搭建起来的褐色兽皮大帐之中,外表粗豪而身材短胖的大酋首罗奉义,正在开怀大嚼而吃的胸前绸布大裳和肚腩上尽是油渍和残渣,却浑然不觉的举着牛角杯粗声豪饮道。

    在许多铜鼓擂动的韵律声中,还有赤膊纹面的各洞勇士在帐前空地上做那激烈的角斗搏戏,哪怕争斗的汗水淋漓血流满面而丝毫不为所动,直到其中一方血肉狼藉的彻底倒下,才在一片对胜者投掷金银饰物的欢呼和怒吼声中,被拖出去换上其它人来。

    罗奉义欣然而自得的坐望着这一切,充满了某种心潮澎湃的憧憬和野望。当初罗氏先人也只是黄氏大部某支,诸多附庸部众麾下的一个小寨子,因为在各洞争地械斗的“打冤家”当中脱颖而出,而取代逐渐衰败的原荞头洞主;后来又乘着黄氏之乱与朝廷讨伐兵马四杀之际,就此摆脱了对黄氏宗



第217章 各方2
    从交州城南迅速堆高起来的若干个土台,可以看到正在逐渐逼近城下的土木作业,而一时之间城头上也没有任何破解的措施和举动;转眼之间就已经被从东南面突破了原本河堤的范围,而逼近到了墙根下的百步范围之下;然后才见到城头上有稀稀拉拉的箭矢射过来,却又被挡在了预设糊泥的遮盖板上。

    但是攻城的进度也仅限于此了,一时之间城里的守军没法出来反击,而义军暂时攻不过去;因为,这是一座墙高城厚的大型城池;想要截断河流排干护城河的水,抱歉红河及其支流可不是什么小水沟,光是堆堤筑坝就是一项旷日持久的大工程。

    想要火攻,抱歉,这是一座河流环绕而城中水源遍布,可以说取水极为方便;想要水攻,有能够把红河阻断起来在蓄水冲淹的功夫和人力,那交州城也差不多该被打下来了。

    至于穴地而攻,抱歉在红河边上挖地道那是嫌淹死的不够快啊。而在农业开发度很高的红河平原上找到合用建造各种器械的粗大树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事实上,当地的建材都来自红河上游流经的山区。

    要是这样的话到还好办,但光是想要把建造好得攻城器械推进到城下去发挥作用,就需要在守军的阻挠和反击之下,先克服河堤、河道、胸墙三道阻碍了。

    可以说,当年高骈修建这做大罗城的时候,就考虑到在无险可守的平原水网地带上,可能被长期围攻和困守的种种可能性,而一一在城防布局上进行了针对性的预防和反制了。

    而有了这座大城作为支撑和依托,在准备长期据守的物资充足之下,将会是任何想要占据和控制交州的势力,都无法忽略和绕过去的最大阻碍和麻烦;

    这里乃是红河平原所在安南北七州的水陆交通枢纽和心脏地带;一旦易手之后,就可以以此为支撑据点和后方的依托,很方便的依托水运优势分兵四出而攻略平定各地。

    当年早在高骈建造大罗城的时候,交州的军民百姓在前都护蔡袭的带领下,就凭一座子城而顶住了安南数万大军的几度围攻;最后是在中原爆发庞勋之乱而久候援军不至,城中将士死伤累累而士气低落的情况下,主动突围失败才被南诏军给得手的。

    所以,目前前的对策还是围困为主而攻心为上;真正的关键得落在城中的人心变化上了。想到这里,周淮安的眼神似乎已经透过了厚重的城墙,而落在了那些豪族大户聚居的内城之中。

    却是未想到还会有一天,自己需要和这些原本该被推翻和打到的对象,进行与虎谋皮式的交涉;

    要说是别人的话或许可以在这交州城里坚忍一时以期变化,但是他们大多数的田产庄园,乃至亲族、佃户都在义军的掌握当中;而在切身厉害的使然之下,需要做出相应的选择来才有可能保住这一切。

    不然的话就算日后成功守住了交州,却失去地方上这些世代积累下来基业的话,所谓的豪强大户的名头也就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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