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共和国

    而最奇特的，是大厅里居然有一股青草的气味。那是春天折断一片草叶才能闻到的气味，总是带着美好和轻松的感觉。可是现在是秋天，举目所见也看不到一根青草。这气味又是怎么回事

    商人们的疑惑很快就被放到了一边，转而开始忙起别的事情来——在这种商人聚会的场合，总是免不了各式寒暄和试探。女仆们送上味道平淡的煮蔬菜和蜜渍水果，还有些干果盛在陶碟里，摆放在桌上。主座前的桌子上陆陆续续也有人摆上东西，但是一件件都包着，看不清楚。商人们也不好上前直接翻看，只能远远地瞄几眼，猜想一下那到底是什么。

    报时的钟声响了，标志着大陆上第一次拍卖会正式开场。诺亚特纳走进大厅，站在主座前。城堡总管乔治和市场主管托尼站在两边，三个人脸上都带着轻松愉快的笑容。

    当然，都是装出来的。只是希望能装得像一点罢了，诺亚暗自想着。

    “欢迎来到青岩堡。今天是青岩堡第一届产品拍卖会，请允许我代表利蒙郡的特纳家族，欢迎各位的光临……”

    托尼沃德开始欢迎各位商人的到来，以及解释了一下拍卖的规则。规则很简单:诺亚会展




第四十二章 争执
    垄断是最好的生意。如果非要说更好的话，那就是垄断加稀缺。

    现在的造纸能力当然不止诺亚说得这么少。这次拍卖会上拿出来的虽然是比较厚的高质量纸张，用了不少人力来压平烘干，但是每张的成本最多也不过两个银角。造纸工坊只制造了这么几张，其他的生产能力都用来制造更薄、纤维更粗、质量更差一些的纸张，准备用于冬天的教育培训。本来托尼建议多造一些高质量纸张，但是被诺亚否决了。

    “多了就不值钱了。”诺亚当时是这么说的。

    现在听见康纳格里芬的报价，诺亚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大陆上一共七个王国，无数的贵族贵妇和船长。这样的纸张即使送给国王也不会显得寒酸，送给公爵一级的大贵族，足以算得上一份厚礼。但是这件事不能诺亚自己去做——他还打算以后用大量纸张冲击市场，现在自然不能做这种将来肯定招人讨厌的事。

    “七十金镑。”另一位穿着裘皮的商人站起来，“大人，是否可以问一下，您这种纸张，一年能够生产多少”

    托尼在诺亚耳边介绍了一下这位商人。“来自卡斯亚王国的霍拉斯多宾先生，很高兴在青岩堡见到您。”诺亚朗声道，“这种纸张因为材料难得、生产困难，每年青岩堡最多能提供五十张。”

    “那么我愿出一百金镑来买下您现在提供的这些纸张。”一脸大胡子、身材宽阔得像黑熊的卡斯亚商人马上说，“在以后五年内，每年我都想用同样的价格买下您生产的所有这类纸张。”

    商人们反对的声音响了起来，卡斯亚商人不予理会，紧盯着诺亚的眼睛。

    诺亚笑了笑。“那会是另一种合作方式，我更愿意称其为代理。现在我们还不涉及代理权的拍卖，不妨先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的这些纸张上如何”

    “您是说，代理权也会拍卖”有反应快的商人叫了起来。

    “当然。”诺亚转向那位商人的方向，“青岩堡会生产一些新产品，但是在一段时间内还不会涉及到销售。因此，代理权也是会拍卖的。只是请各位稍安勿躁，我们也需要做更多的核算，才能规划出代理权的拍卖方式。”

    “那么我就期待代理权的拍卖会了。”来自卡斯亚的商人瓮声瓮气地说，“大人，无意冒犯，但是我们来自北方的商人，希望您的代理权拍卖能在明年开春后进行。”

    马上就有人呼应这个倡议，看来这位黑熊般健壮的商人很有名望。

    话题好像跑偏了……诺亚想。“这一点您不用担心。我希望能够在每个王国选择一位独家代理商。至于北方诸国的代理商，当然要等到明年大海解冻后再做打算。”

    “独家”这个字，又引起了一阵骚动。过了片刻骚动平息，那位来自卡斯亚的商人才重重点点头。“您是一位有远见的人，大人。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今天的这一批纸张我愿意出一百五十个金镑。”

    “谢谢您的坦诚，来自卡斯亚王国的霍拉斯多宾先生。”诺亚笑了起来，“今天青岩堡还有一种货物，是为了北方诸国而特意生产的，希望会让您满意。”

    来自卡斯亚王国的商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向诺亚致意后坐了下来，得意地看着其他商人。

    一百五十金镑的价格，让大多数商人都不再叫价。捻着白胡子的沙湾王国商人康纳格里芬本来闭着眼睛，这时却睁开了。

    “大人。”这位老人虽然年纪不小，中气倒是十足。“如果您同意明年学士月才出售明年的五十张纸张的话，现在这批纸张我愿意出两百金镑。”

    拍卖而已，怎么搞出这么多附加条件来诺亚觉得有点头疼。本来用拍卖的方式，就是希望能快速解决掉这些问题而已，结果现在倒像是在一群人面前公开谈判一样。

    “抱歉，格里芬先生。”诺亚想了一会儿。“虽然我很尊重您的意见，但是青岩堡计划在每半年召开一次新产品发布拍卖会，届时将会拍卖已有的产品。也就是说，明年春天的花月或者风月，青岩堡也将会拍卖销售一部分纸张，可能会有二十张或者更多一些。”

    诺亚稍微停顿了一下。“不过，青岩堡也有一种专门为了南方商人开发的商品，过一会儿您会看到。希望我的答复会让您满意。”

    老商人笑了起来，鞠了一躬。“以前我听过一些关于利蒙郡子爵继承人的不大好的传言。现在看来，那都是无稽之谈。康纳格里芬听凭您的吩咐，我的出价不变。”

    商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出价了。这些纸张虽好，但是也要有途径能送到合适的人手里，才会发挥最大的价值。看来除了一南一北两位商人以外，其他人没办法接触到太大的贵族。诺亚暗暗记下这个信息，打算让托尼去收集整理一下这两位商人的高层关系网。

    “既然没有人再出更高的价格，那么……”诺亚手中的小木槌落下，“这批纸张就由来自沙湾王国的康纳格里芬先生获得，价格是两百金镑。”

    大厅里响起一片叹气声，诺亚知道那也不过是半真半假。他向沙湾王国的商人表示祝贺，又让女仆送上下一件物品，那是一个小陶罐。

    “我听说，在寒冬



第四十三章 香水
    “各位，不妨听我一言。”老商人一开口，诺亚就知道他欠了这位沙湾商人一个人情。

    商人们安静了下来。

    “诺亚大人设计这种销售方法，我行商多年，也闻所未闻。”老商人说，“今天青岩堡拿出来的这些货物，也是从未见过。诺亚大人若是肯放下身段做商人的话，我们怕都是远远不及咯。”

    有些人的脸上露出笑容来。这种马屁惠而不费，掺和一下也是锦上添花。有些商人附和起来，大厅里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大家都是同行，平时也多有守望相助的时候。青岩堡现在拿出这些货物来，是给大家一个赚钱的机会，要是我们同行之间反而因此起了争斗，那就不好了。”

    “商场上的事，当然是靠实力说话的。大家竞价各凭实力，不过要是伤了和气，诺亚大人怕是也不想看到。来日方长，我相信青岩堡还会有更多货物拿出来。大家一起和气赚钱，不是更好”老商人简单两三句说完，转身向诺亚鞠了一躬。“诺亚大人，这些都是您的货物，应该还是您来拿主意最好，我相信大家是无不遵从的。”

    “的确是这样。”诺亚接过话头，“格里芬先生说得没错。青岩堡不打算只做一次生意，也希望能和各位都保持着往来。要是因为这点货物起了争执伤了和气，的确不是我的本意。”

    那瘦小的黑脸汉子哼了一声:“既然诺亚大人这么说，那么我们就看谁的钱袋更鼓一些。这批好酒，我们艾尔夫的商人愿意出一百五十金镑。”

    霍拉斯嘿嘿一笑，“那我们就出一百六十金镑。”

    “两百金镑。”

    “两百一十金镑。”

    “两百……四十金镑。”

    “两百五十金镑。”

    来自艾尔夫王国的瘦小汉子死死盯着霍拉斯的脸，霍拉斯也毫不在意地望着他，咧开嘴笑着，无论对方出多少，只是加十个金镑。

    “……”瘦小汉子咬了咬牙，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三百金镑。”

    “嘿嘿，三百一十金镑。”霍拉斯毫不放松。

    “……三百一十……好，你很好。”艾尔夫王国的商人终于还是没能叫出更高的价格来，闷头坐了下去。

    拍卖会就该这么玩才对嘛。诺亚点了点头，拿起小木槌。“有没有更高的出价了那么这一批一百罐‘青岩堡的夏天’，就由卡斯亚王国的霍拉斯多宾先生购得，三百一十金镑！”

    商人们窃窃私语了一阵，看见又有新的货物拿上了主桌，才又安静了下来。

    “刚才的烈酒是葡萄的精华，现在要给大家展示的，是草木生灵的精华。”诺亚打开只有手指长短的小瓶，伸手扇了扇。“各位在来到青岩堡大厅的时候，应该都闻到了青草的气息。我们把草木精华存了下来，让秋天的青岩堡，也能有春天的气味。”

    “现在我拿在手上的，是从诸多花草、麝香、甚至来自大海的大鱼脑中炼出的精华，注定只能由少数人拥有。”诺亚示意了一下，几位女仆拿着小瓶香水，在商人们之间走过。“这些草木生灵的精华，不仅能让人摆脱扰人的各种气味，还能让人步履生香。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就越应该有令人深刻的东西。除了衣着、容貌、乃至声音和气质外，现在又多了一个选择:香气。”

    “最重要的是……”诺亚故意停了一下，等着商人们都能闻到这种香水的气味，才继续说完了后半句:“这种香水，还有催情的作用……这一款香水的名字，叫‘青岩堡的迷醉’。”

    大厅里安静了一下，随后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个时代还没有香水和香粉，哪怕是贵族也不免散发着汗味臭味。平时人们都习以为常，但是现在突然有了新的选择……本来就有不少商人在琢磨着青岩堡为什么能这么干净整洁，还有淡淡的青草气息，现在答案就揭晓在面前。而且听诺亚的意思，这种东西不是用来打扫城堡的，而是用在人身上……至于最后的那句补充，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于是有些商人面色就有点发苦，望向沙湾王国商人的眼神也有点幽怨起来。刚才老商人摆明了要这批货物，其他人怕是不好再争了。

    “诺亚大人。”笑嘻嘻地站起来的居然不是沙湾王国的康纳格里芬，而是卡斯亚王国的霍拉斯多宾。“您这就不够厚道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生意做得大的商人都是人精。霍拉斯这时候凑趣，诺亚自然乐见其成。他装出不解的样子:“哦您这是……”

    “这么好的东西，我都想要。”霍拉斯又笑了起来，一副很豪爽的样子，“要是您刚才就拿出来这个香……香水，我非得跟老格里芬争一争才行。凭什么南方人就能买这个，我们北方人难道不想身上香喷喷的吗”

    “幸好刚才您先拿出来了好酒。”康纳格里芬也笑眯眯站了起来，“要不然我可能还真拿不到这种全新的货物呢。谢谢多宾你把这香水让给我，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只是不知道，诺亚大人这里有多少香水、一年能生产多少”

    这番表演，当然都是给其他小商人看的。大家互抬身价，商业互吹这一套玩得极溜。诺亚当然也跟上:“香水的产量很



第四十四章 倾销
    肥皂这东西，一直是四大商会垄断的。无论是配方、工匠还是工坊，都在四大商会的控制下，价格自然也是他们说了算。如果诺亚的肥皂冲击了市场，这笔账一定会算到诺亚头上来。

    这个时代的商业竞争是血淋淋的。虽然诺亚身为贵族，但不过只是个小小的子爵继承人而已，怕是连四大商会的东境代表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毕竟四大商会的势力太大了。

    今天来参加拍卖的这些商人，哪怕像是康纳和霍拉斯那样看起来财大气粗的，在四大商会的眼中都不值一提。他们只是往返于几个固定地方做生意的商人，可能在不同的国家有几间铺子、一些土地甚至庄园，可能和几个大贵族说得上话，甚至可能长期雇佣几十个雇佣兵——也许在普通人和小贵族眼里算是庞然大物，但是远远比不上生意遍及整个大陆、掌握数千人的武装商队、拥有上百条海船河船的四大商会。

    而诺亚要卖肥皂，就动了四大商会的蛋糕。虽然肥皂的收入在四大商会的账面上不值一提，但是四大商会肯定不会允许被这样轻易地冒犯。虽然不至于血流成河抄家灭门，但是这门独家的肥皂生意一定是做不成的。

    商人们都知道四大商会的实力，自然也就没有人敢正面捋虎须。因此，现在青岩堡大厅里一片寂静，商人们有的东张西望，有的低头不语。

    既然说明了肥皂不限量供应，也就是说诺亚打算以低价硬抢四大商会手里的肥皂份额。商人们都明白这一点，但是谁也不敢和四大商会硬碰。有些商人惋惜，明明靠刚才几种商品，诺亚已经能有不错的收入，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难道他以为小小一个子爵领，能和四大商会正面做对

    的确，刚才拍卖三种商品的收入，已经接近八百金镑。只有诺亚知道这些货物的成本有多低，这几乎全是净赚来的。大多数伯爵领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是就是这个数字，看起来诺亚的确应该满足了才对。

    但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些收入对于诺亚的野心来说，还远远不够。

    商人们不知道这些，城堡总管和市场主管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而其中一些商人们已经显然发现了新的机会。

    “青岩堡能拿出这么多新货物来，真是令人敬佩。希望以后能和青岩堡多多合作才是。”有个商人站起来说，“今天没有办法抢过那些同行，不过肥皂的事，倒是可以稍微为诺亚大人分忧。我订两千块吧。”

    话音未落，就吸引了诸多惊疑不定的目光。肥皂虽然在各处的大市场上都能找到，但是毕竟很贵。八个银角足以让三口之家过一个月还不错的日子，能买得起肥皂的人很少。在利蒙郡，只有青岩堡和镇子上有数的几个富户能买得起，往往还只能用于洗脸洗澡，连洗衣服都舍不得。两千块肥皂，得卖到什么时候去啊。

    难道他有别的途径，可以迅速卖出大量肥皂商人们想着这件事，几个人的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关键也许不在肥皂……

    关键在于青岩堡给出的两倍赔款！

    四大商会会阻止诺亚的肥皂生意，而诺亚将不得不拿出两倍赔偿……这才会是事情的正确发展方向。只要三个月时间，只要交了订金，就能翻几倍地将金镑拿回来！

    “非常可惜，实力不够，竞争不过那几位南方北方同行。”又一个人站了起来，“我也愿为诺亚大人分忧，肥皂自然也是要买一些的。我便也来三千块吧。只是，诺亚大人刚才说的，若是三个月后无法交货——当然，我们都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就会得到货价的两倍赔偿”

    “当然，青岩堡一直以信用立足。”诺亚让女仆们给每位商人送上一张纸，那是一份固定格式的合同，印着利蒙郡子爵特纳家族的纹章。“如果到时候没有办法交出足够的货物，我们就算是向大陆金库贷款，也会还清各位的赔偿。以青岩堡经营多斯镇六十年的信用，再加上用利蒙郡的土地作抵押，我想大陆金库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居然敢向大陆金库借钱，看来这位子爵继承人是疯了。看他拿出那些商品来，本以为是个聪明人，结果没想到是个疯子……坐在不同位置的几个商人同时这么想。欠谁的钱也不敢去欠大陆金库的钱啊……

    “现在只请各位想要订购肥皂的商人朋友们，在这张合同上填好想要购买的数量，交给身边的女仆，我再代表青岩堡签个字，就视为合同成立……赔偿方法都印在上面了，请仔细检查一下……合同一式两份，你我双方各执一份，到时也可以做取货凭证来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