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医难当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南晴空
陈娘赶紧起身“钱公子爱喝鱼汤爱吃鱼,让他吃完吧。”
“成!”韩王想了想,从扣在腰间的大荷包里取出一个红绸绣祥云纹的小荷包,递给沈芩,“这是护卫们的诊金。”
沈芩也不推辞,收好小荷包,笑眯眯地等着江鲜送来。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用来传菜的木门,始终不打开,真是左等等不来,右等还不来,怎么了?
正在这时,钟伯亲自托着个大木板,上面有槽,大小刚好搁大碗底,一板六个大碗,两板十二碗从木门走进来。
大碗搁到每个人面前,只见碗底有乳白色的汤,飘着点点葱花,汤里有一条两指长一指宽的小鱼,其貌不扬,让人对鱼肉没有半点期待。
木门处又进来一个人“各位大人久等了,小的是船上厨子,问大人安。今日的江鲜有个雅名,望秋水。”
若是平日,可能会被人嘘,但是在坐的都是极有见识的,尤其是韩王殿下、徐然、白杨和钟云疏,知晓这道名菜。
厨子明显很满意众人的反应,继续介绍“这鱼俗名棍子,大名蛇鮈,体形虽小,但鱼肉细嫩鲜甜,鱼汤更是一绝。”
“此鱼多在湖中,江中少有,出水即死,必定要在船边置锅,等鱼下锅,而且不能用网捕,鱼多堆积,出水就没了形状,只能垂钓,想尝的人总是太多,却只有在盛夏才能钓上。”
“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可能要两三日,也可能一直等不到,所以此鱼做成汤,叫望秋水,望断秋水的意思。”
“若是平日,小的断不敢上此望秋水,是因为钟伯说,船上有祥瑞白鹿,也许能做一次望秋水。”
“鱼已经这般小,能钓起五六尾已是不易,可把小的急坏了。万万没想到,一个时辰都没要,下钩即上钓,不多不少刚刚好。”
韩王殿下吩咐“赏!”
外面的随行文书立刻给厨子一个小荷包。
“各位大人,现在喝,鱼汤不凉不热,入口最美。小的告辞。”厨子接过荷包,行了个大礼,退出去了。
“喝汤,”韩王拿起小勺,一勺入口眉头舒展,两勺入口有了笑容,连汤带鱼吃完,“钱家小子,本王不得不信,你的白鹿确实有些玄乎。”
“啊?”沈芩正喝着鱼汤,突然被点名,立刻抬头。
“本王上一次尝望秋水,也是最后一次,是二十年前。”韩王无限感慨。
“当然不是白鹿祥瑞,而是韩王殿下威名赫赫。”沈芩虽然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可是韩王殿下的马屁还是要拍一拍的。
“钱家小子,吃完赶紧走。”韩王佯装生气,唬着人,明知道这是马屁,但这是沈芩说的,听了就是舒服。
沈芩喝完最后一口香浓鲜美的汤,又挟了一小块鱼肉到嘴里,立刻就被入口即化的口感,以及弥漫在口腔内的淡淡香气惊到了。
一口又一口,很快吃完,她愉快地拿帕子拭了一下嘴,起身告退,没想到钟云疏也起身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回舱隔,因为有钟云疏的护送,沈芩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稳当。
“啊!”沈芩躺到舱隔里,只觉得浑身酸痛,想来想去就是在木廊上行走,撞柱子撞得有点厉害。
钟云疏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端出一个大海碗“来,趁热喝。”
沈芩蹭地坐起来“哪来的?大厨给你预留的?”
“凉了就不好喝了。”钟云疏被沈芩双眼放光的样子逗笑了。
沈芩边吃边琢磨,猛地想起,喝汤时眼角余光瞥过,钟云疏低头在吃,好像没碰望秋水,恍然大悟“你没吃?”
钟云疏极少在人面前谈论自己的喜好,但是沈芩要问,定然认真回答,绝对不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生长在高山,吃食简单粗糙,对吃食并不在意,”钟云疏凝望着困惑的沈芩,“当然不是说这鱼我不爱吃,剩给你的,这不合适。”
“看你喜欢得紧,就留给你。”
沈芩把大海碗吃得很干净,舔了舔嘴角,然后很高兴地扑进钟云疏怀里“谢谢。”
钟云疏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惊到了,琢磨出了一些道理,沈芩不属于这里,和这里的人事物都有着自己的界限和距离,最让她能感到亲近的就是吃食。
一碗望秋水就能让她这么高兴,既让他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沈芩抱着钟云疏,只觉得眼皮有些沉,又因为手感实在太好,不太舍得放手,没想到就这么睡着了。
钟云疏知道这小妮子的性子,想抱的时候一定动手,但是抱一会儿就会离开,今天这是怎么了?就这样抱着不松手了?
一时间,钟云疏对望秋水有微妙的不满,难道鱼汤比平日为她做的其他事都来得重要?
渐渐的,钟云疏发觉不对,沈芩虽然抱着,但是压在他身上的份量越来越多,在耳畔的鼻息轻浅绵长,小心地把她放平在小床榻上一看,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即使睡着了,还不忘拽着他腰侧的衣裳,这是舍不得他?
当钟云疏终于摆脱这些对他而言,陌生又复杂的情绪时,才发现,他深陷得比自己想象得更深。
不论何时何地,沈芩都对他有无穷的吸引力,如果她是火焰,他大概就是扑火的飞蛾,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
一碗鱼汤又算得了什么?
她如此开心又放松,能好好得休息,才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儿,钟云疏守在床榻旁,一边握着沈芩的手,一边抚摸白鹿的脑袋,直到阿汶达惊愕地出现又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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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草民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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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汶达这几日过得像坐过3d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又多姿多彩,先是救治病人累个半死、被韩军郎中奉成神医、临时医院纵火死里逃生、起早出绥城上大船、晕船晕掉半条命……吃了一顿最美味的江鲜午食,做梦都没这么多变。
憋了一肚子话要和沈芩说,所以吃完就匆匆赶来,不曾想撞见沈芩和钟云疏执彼之手补觉,以最快的速度开溜,还是被发现了。
再跑就显得心虚,不跑又有些尴尬,思量再三,又慢慢地踱回去,装作没事人似的“钟大人……我找钱师弟……”
钟云疏轻轻放开沈芩的手,悄无声息走到门边,盯着阿汶达片刻,直接把舱隔门关了,又坐回床榻旁守着。
阿汶达当面吃了一次闭门羹,但也没胆量对抗钟云疏,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舱隔躺平,闭上眼睛整理一下气胸病人的治疗方案,没想到就这样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赶紧起床,随意撸了一下乱七八糟的长发,一路左摇右晃地跑去再找沈芩。
万万没想到,沈芩舱隔的门还关着,看看时间,需要她去病房舱坐阵拔引流管,重新制订治疗方案,顺便再想法子做些新的器械出来,于是又小声地敲了三下门。
好半晌,钟云疏才打开门,面沉如水,眼神很是不善。
“钱师弟,要拔管!”阿汶达控制音量,但是以他对沈芩的了解,这音量叫醒她绝对够了。
钟云疏再次关门的瞬间,身后传来沈芩的回答“来啦!等我一下!”
一分钟以后,沈芩就跟着阿汶达去了病房舱。
钟云疏望着他们走向长木廊的另一头,眼神有些黯淡。
病房舱内,杨梅和崔萍守在外间,听到阿汶达和沈芩的声音,立刻迎出来“钱公子,文公子,病人醒了,刚才进了些吃食,胃口不错。”
沈芩和阿汶达迅速换上隔离衣和口罩,然后才走到里间。
即使隔着大口罩,病人见到沈芩,还是咧嘴一笑“钱公子。”
沈芩翻看了挂在床头的治疗护理记录,病人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脸庞虽然还是消瘦却有了血色,眼神里充满了年轻而旺盛的求生,不再空洞而涣散。
阿汶达详细检查了一遍,问“钱师弟,你说的那些能工巧匠们在哪儿?帮我做个听诊器呗。”
沈芩从包里取出一个木听筒,递给阿汶达“先用这个,听诊器的图样我已经给他们了,前段时间传来消息说,振动薄膜不好配,他们在想法子。”
“真的?”阿汶达喜出望外,他凭一己之力能做的都是试剂类的,水封瓶和引流管这些做得非常粗糙,和沈芩用的器械完不能比。
“是的,七工匠很厉害,”沈芩决定再给病人加点生命力,“而且你绝对想不到,有位工匠只有八岁。”
“他们各怀绝技,七人合作,真心无敌,最早的义肢就是他们做出来的。最关键的,他们都是心胸开阔而坦荡的人,让小工匠独立一派,大家一起照顾他。”
“真的吗?钱公子?”病人激动得不能自已,“锁儿……真的……过得很好吗?”
“你现在不宜大悲大喜,完康复了才有机会亲眼见到,”沈芩轻声安抚,“好啦,现在给你拔管,需要你配合……”
“好,钱公子请说……”
一刻钟以后,引流管顺利拔掉,病人没有任何不适,算是进入康复期。
完毕后,沈芩和阿汶达坐在外间,讨论下一步的饮食调理、用药变化等相关事宜,直到天色黑透了,才最终确定下来。
“行啦,就这么定了,杨梅这些药方你拿好,按日期制药;姐,这个食疗方给陈娘……反正我们每天都要过来,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就行。”沈芩把手里的事情分派出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项。
“二位公子,请留步。”病人的声音有些着急。
沈芩和阿汶达又穿好套装备走进去“怎么了?”
“请把门关上。”病人的神情极为严肃。
沈芩和阿汶达面面相觑,发生了什么事情?
“草民姓戴名荣,丰阳县戴氏人,是机关匠人。”
“被卖成人奴的那段时间,有天晚上,一群官差拿着画像来寻人,要找丰阳戴氏戴荣,草民因为落水、长期的苦工和劳作,身形样貌变化不小。”
“草民对旁人有些……我不管他人的闲事,别人也不管我……挨欺的时候,也能豁出去拼命,所以,没人知道我,我任他们比对画像。后来他们就走了。”
沈芩一脸懵,丰阳戴氏这么有名吗?
阿汶达转了转眼珠“什么时候的事情,那些官差又是谁?”
戴荣摇了摇头“看奴守卫对官差谄媚极了,像一群摇尾巴的狗,官差穿的衣服差不多,草民不认得那样的衣服,但是质地极好,在灯笼下有暗纹。”
沈芩立刻取出记事本,沙沙地记录下来,边写边问“一行几人?”
“三人个子很高,衣服里面似乎有软甲,走路没有一点声音,腰有佩剑,剑是好剑。”戴荣仔细地回忆,也只能想出这么多。
“草民一条命不值什么钱,但是……”
沈芩注意到,戴荣忽然呼吸急促起来,神情变得非常挣扎,仿佛内心有什么在激烈角逐,但是很快又变成了锯嘴葫芦似的,眼神不再有光。
“现在身体要紧,等痊愈以后再说吧。”沈芩脸上不显,但是心里清楚,戴荣有许多顾虑,而且似乎知道一些秘密。
阿汶达看看沈芩,又看着戴荣“那我们走了,你好好养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里间,在外间除了隔离衣和口罩,又是一身大汗,咕咚灌好预备好的凉茶,向钟云疏的舱隔走去。
里间的戴荣,紧紧地盯着两个人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淌进枕头里,湿濡出一个小小的圆,然后就像睡着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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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铃铛脆响
【】(iishu),
舱隔另一边,白杨平躺在床榻上,交叠着两条大长腿,一会侧向左,一会转向右,忽然起身还会撞到头,总之清闲得很不适应。
上船之前,不论是在药铺还是客栈,因为人手不足,即使身上带伤,他也要协助陈娘准备一日三餐,还要跟着沈芩晨跑锻炼,等伤好以后还要负责值守巡视。
绝对不夸张,从睁眼忙到闭眼。
可是现在,运药大船上有专门的厨子,据说极有水准,还有帮厨和打杂的;有韩王银甲精锐,而且赵箭说,就连最不起眼的、负责搭舢板、喂马的船工,都有极好的身手。
作为自小习武、走南闯北的他,即使赵箭不说,也能看得出来。
以前很累的时候,只想连睡好几日,现在真的有大把时间可以睡,睡了一会儿就醒了。现在只能望着黑漆漆的舷窗外,琢磨自己刚才做的梦打发时间。
为何会做这样的梦呢?
梦境里是几岁的时候?
白杨坐在床沿上,随船身的起伏,摇晃双腿,不再晕船以后,似乎已经有些享受摇摇晃晃的静止方式。
摇着晃着,梦境与脑海中某些遗忘许久的记忆,重新浮现——
不记得哪年夏天,很热,那时他还很小,四岁?五岁?
睡到半夜突然被父亲带上了大船,等他醒来时,见到父亲凝重无比的脸庞,眉宇间蕴含着怒意。
见他醒了就嘱咐道“这几日跟好,实在走不动就说一声,我可以背你抱你,但不许哭闹。不然,你就自己下船回永安。”
父亲在家还算温和,一出门就像变了个人,不苟言笑、冷酷无情又决绝。
白杨早就习惯了,乖乖点头,一路上都像小尾巴似的跟着……
那次运宝司的锁金村出了大事,非常严重,他虽然小,但也能从周边人群的身上感受到,平日总会逗他开心的人,连停下来和他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那几日,父亲摔过东西,斥责过属下,还施过惩诫,一样的大船,一样的颠簸,父亲比外面的风雨还要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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