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穗
又道:“我父亲长年不着家,后来我们与苏家都在金陵住过,于是两家女眷那段时间经常走动,我才得以与她认识。”
长缨没想到他会跟她唠起家常,抬起头来。
“所以你也不要误会我,免得影响差事。”徐澜扭头望着身旁的她。然后又笑着直起身来:“走吧,天色也不早了。”
后方的苏馨容望见这一幕,眼里能滴出血来。
仍端着茶碗立住的霍溶望着那两人视线交汇,只差没瞬间电光火石拉出道霹雳来的模样,也不由放了碗。
碗底碰到石板的声音惊醒了咬牙切齿的苏馨容。
苏馨容略懵,扯扯嘴角:“霍将军怎么了”
“太晒,辣眼睛。”
一道斜阳自云彩后头刺过来,金光灿灿的,可不是辣眼睛
……
长缨回到原地时霍溶已经跟舟师们聊过一轮,因着差事,随后各自散去。
船有九只,赶到码头的时候木料已经差不多卸完,清点数目自有人去,长缨让黄绩周梁跟着,自己拖了张小马扎过来,在木料这边提着笔墨归档记数。
事情清闲,足够她开些小差。
据她所知宋家是耕读世家,是湖州本地的望族,家族庞大,宋逞的祖父原先还在行人司任过司正,是名符其实的天子近臣。
当然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如今,宋家在朝中不如从前声势大了,但身任大学士的宋逞仍然在士子文人间颇具威望。
前世里宋逞辞官之后,宋家上下韬光养晦,在长缨死前,子弟们都没再参加过科举,想来是对朝局寒了心。
长缨没见过宋逞,但因差事之故,与宋家人偶尔打过几回交道,倒忘了眼下这时期的宋家是何光景
托腮正出着神,一只手突然将她手里的笔抽去,在她虎口处留下一道触目的墨迹。
苏馨容站在面前,拿着笔在指尖转圈,居高临下望着她:“沈将军这是在当差”
长缨今日已不是第一次让她冒犯,看到这里,就啪地放下账本站起来:“苏将军有何指教”
苏馨容不比她矮,但竟也因着她这豁然起身的势头弄得凛了一凛。
她扔了笔,沉脸道:“沈长缨,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的人,当着澜哥哥他们的面你装得纯良无害,背着他们你就丑态毕露,你这个人,心机怎么这么深沉呢”
长缨笑起来:“深沉一点多好啊,好过你这么肤浅。”
苏馨容冷笑,瞥她一眼:“论牙尖嘴利,真没人能比得过你。”
长缨懒得跟她罗嗦,重新取了枝笔记数:“没事就给我撤,没工夫浪费在你身上。”
苏馨容咬牙丢过来一张单子:“这是库房发下来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仔细看看!”
单子上有库房的印戳,是核批用料的文书。长缨拿起来看了几眼,只见木料这一项上勾出好几道勾来。码头收料要经几道审核,比如木料,长缨这里不光要对数量,还
得做初步的检验,断的,弯曲得厉害的这些都不能要。
但这上面勾选的都是不应该出现输去库房的木料里。
这怎么可能呢她分明都检查过。
长缨方抬起头,苏馨容又忽然把单子抽回去,沉着脸走了。
这事非同小可。长幽起身跟漕运司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往库房去。
到半路她忽然又停步,不对,既然她肯定木料在她手里没有问题,那么就只能是离开她这里去往库房里这段出的事,可输送的事情不就是她苏馨容负责的吗
她立定想了想,然
第056章 除到只剩中衣…
长缨跟着抬木料的人又回到了码头,放下之后几个人擦着汗坐着木头上唠磕。
这会子夕阳已经落尽,船灯还未曾全部亮起,长缨吃准他们是打算偷她的木料为难她,正打算着人去唤周梁他们过来,忽然坐着的那几个人站起来了。
朦胧暮色里,只见他们左右看了几眼,然后大约发觉安全,便迅速抬着木头到了斜坡处。
接着便见几个站在上方将木头往下一推,那百余斤重的木料便一根根地滑入了河道。
扑通的声音隐没在周围的凿打声里,没有引来任何动静。
长缨皱了下眉头,埋伏下来。
苏馨容这是还打算毁灭罪证不成
她微微吸气看着暮色里的几道人影,没等她有更多动作,忽然恢复了平静的水面又开始泛出波纹,紧接着冒出几颗头颅,跟岸上的人打过什么招呼之后,旋即以奇怪的姿势游走了。
为什么说是奇怪呢
因为冒出头的三四个人仿佛肩扛着什么东西在水下游走似的,一边肩膀僵硬不动,而且是呈两两对开的形式。
而这里刚走完一拨,随后又浮上来几个人,如法炮制,走了有三四拨。
看到这里,长缨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先前被那些人投入水下的木料,便经由水底这些人又转移去了别的地方!
苏馨容为了坑她,难不成还掘了个大坑
她心里犯疑,静等着河面平静了,码头上抬木料的人也撤了,才顺着暗处走了过去。
河岸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岗哨,但往下游走出船厂这段却明显人少了,而这段距离方才的地段有两三里路之遥。
通向里运河的拐角处是一道河湾,河湾中正泊着不少民运船。
她沿河又走了半里,就听前方又传来水声,初升的月光下,河水波光粼粼,如同先前抬着重物下水游行的一般,那几个人又自几条船之间冒了头。
接着有海碗粗的木料浮出水面,等船上的人接应着拖了上去,却正是先前自码头抬出来的那批木料!
一条船的航行寿命与木料息息相关,漕船用的木料都是从各地斟选过来的好料,每一根都价值不菲。
眼下这些人居然暗中偷运船料,而且挖漕运的墙角还做得如此隐蔽娴熟!
——不,码头何等要紧之地怎么可能会容许旁人混入水底偷木料定然是有人暗中配合所致。
难道苏馨容……
长缨有些狐疑,不是她瞧不起苏馨容,而是要办成这样的事情得何其大的胆子又得需要何等缜密的手段
苏馨容资历摆在那儿,在调入督造司之前又并不熟漕运,这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够打点好的。
那这些人莫非不是她买通好给她挖的坑如果不是她买通好的人,那她为什么要诱她走开
“什么人!”
船上突然传来喝斥。
她记住那船的徽记,随后遁入阴影里,循着原路撤回码头。
也许她应该去找徐澜……
回到原地上坡的时候突然撞到堵肉墙,她摸着脑门退后两步,面前人巍峨如山,月光下扶剑的样子显得格外清冷。
“……霍将军也在这里”
长缨心思还游离在船上,陡然见到这位,有些没反应过来,情急之余便咧嘴笑了一下。
霍溶与徐澜等人一起跟漕运司的几个人吃过晚饭,知道今夜有船料到达,是打算盯着办完才回去的。
饭后出来溜达,不想就遇上了这位。他打量着她上下:“沈将军这是打哪儿来”
方才饭桌上就没见着她,要不是徐澜在场,他还当他们俩另开小灶去了呢。
长缨想的就简单多了,难得他老人家肯跟她说句话,眼下哪顾得着叙旧
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眼,她说道:“不
第057章 无关紧要的前妻
长缨翻起了白眼。
霍溶活动完了,然后下水。
佟琪紧随其后,互打了手势之后分前后方上船。
这是条常见的货船,约载七八千斤重,船舱里有四个人在围着炕桌扔骰子,里头堆着许多麻袋,鼓鼓囊囊地,应是货物。
除此之外的确没有看到任何可放置木料的空间。
霍溶沿着舱壁查看了一圈,伏在甲板上想了下,又泅水到了隔壁一条船上。
船上只点了盏油灯,一个老头儿撑着额角在舱里打瞌睡,船舱里依旧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东西。
“爷,撤吗”佟琪显然也是毫无所获,潜行过来。
霍溶沉吟道:“沈长缨是个谨慎的人,她说看到有人偷木料那就一定是有。
“今夜是漕船运行时间,商船行走不了,木料一定还在船上,再找找看。”
“既然肯定,那何不直接带着人过来搜查”
“就是搜到了也只能查出这一次,这种事情,自然是要治标治本。”
霍溶打着手势,先行往瞅准了无人的尾板上去。
也许是长兴那段日子达成的默契,沈长缨即便不说,他也能明白她求助他,让他遣护卫前来察看真相的目的是为何。
倘若这些人果真是官私勾结撬官府墙角,那么这一定不是一两日的事,也一定不是几个工匠就够胆做的事情。
直接带人来搜,无异打草惊蛇,再想剔除他们,谈何容易。
“嘶嘶——”
前方传来虫鸣,是佟琪在招呼。
他潜过去,佟琪指指甲板:“底下有灯!”
甲板之下的确有灯,大宁的商船工艺也已十分高超,船身几乎看不到缝隙,就算有缝也早就拿桐油与漆料填实,但甲板上这一线不必沾水的缝里,底下却有光亮透出来。
霍深俯身将耳朵贴上去,随后又目测了下船身长度,随后复又下水,看了看船身入水的深浅,随后示意佟琪引开舱里的老人。
佟琪跃到水下“哎哟”叫了一声,舱里老头惊醒,而后走到门口,霍溶趁机入内,瞅准他身后的内舱门,
打开,进入,再合上,一气呵成。
底舱内点着两盏灯,满满当当,摆满了木料与桐油漆料等等……
长缨在岸上来回徘徊。
徐澜说霍溶对漕运熟悉,她想着霍家好歹是皇商,熟悉也就罢了,却没想到他居然还识水性!
这于一般人家说不算稀奇,但霍家哪里是一般人家
传说霍家的钱财买下整个徽州城都绰绰有余,而霍溶作为霍家长子,霍家的继承人,他们家居然舍得让他习泅水
这霍明翟莫非是个奇人
“哗啦!”
河边传来水声,先后上岸来两个人,当先的人身上中衣已经湿透贴在身上,在月光下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他的猿背蜂腰。
身后佟琪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套上了衣服,虽显凌乱却还是规矩地出现在人前。
长缨清着嗓子:“我先前听到有动静,你们没事吧”
“木料藏在福字号的货船里,除去木料,应
该是船坞里但凡能偷出来的东西都有涉及。”
霍溶边说边把上衣除下来拧水。
水哗哗滴在地上,经月光一照成了断断续续的银练,被迫看了两眼他半身鼓胀肌肉的长缨只觉他整个人也水淋淋地在散发着无耻而罪恶的光芒。
卫所里日常练兵天天有人光膀子,其中也不乏身材好体格好长得俊的,初看时自然也曾面红心跳,但是看多了真的也就那么回事。
眼前这月色底下跟卫所里比起来多多少少添了些忌讳,关键面前这男人又还是别人家的男人,长缨显然受不了这眼福,把他外衣捡起来抛过去:“那就先谢过你们了!明儿我和徐将军去官府查查这福字号。”
霍溶看了眼她
第058章 仔细吃不了兜着走
长缨晚饭时未曾出现,徐澜注意到了,苏馨容也注意到了。
这是出乎苏馨容的意料之外的,她的确是做了点手脚,但她以为长缨很快就会回来。
“天色晚了,差事也办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差房里,她见徐澜立住没动,催起来。
徐澜心不在焉,没有回答。
虽然知道长缨机敏,此地也不可能让她出什么危险,但她迟迟未回,他还是遣了人出去寻找。
约摸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她奉命去嘉兴办过一回差。
嘉兴连续出现几起货商被劫的事件,官府拿不住,谭绍便派了他与她同行。
南康卫里有四五名与她同级别的女将,他也不是从未接触过,当时只以为她也如常人般只擅听命行事,对于她曾经立过的功绩也并不认为是她的实力所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她不光是能够服从命令,而且总会不动声色,快速地找到有用信息。
差事办得顺手,他自然也会分出些注意力在搭档身上。
那时候只觉她满脑子里全是差事,一个姑娘家,长得又那么……想想挺有意思的,旁人拼命把差事办好是为了谋求富贵前途,而她身为拥有天生好资本的女子……想来其实不至于令她必须这么艰苦的活着才是,虽然看上去她其实也挺乐在其中。
后来就越发对她好奇。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种好奇心逐渐变成了更进一步的欣赏。
到如今眼目下,原本他完全可以先回去,此刻看不到那抹影子归来,却又升起了隐隐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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