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上之臣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青铜穗
她坠崖之后是“孤身一人”,没有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人能证明她没有昏谜,或者没昏迷那么久。那么佃户做为她醒来见到的第一人,他们的话自然不会有人怀疑。
但可惜,她“养病”的那半个月其实是跟他在一起,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他,能证明这中间出岔子了。
然而如果只是佃户撒谎,她为什么又有生病的模糊记忆
这段记忆,是怎么来的
“你的饭菜凉了。”
也许是沉默得太久,她已经在示意他。
他举起勺来,又抬头看过去:“你醒来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长缨平视过去:“能有什么不对呢凌渊都仔细盘问过的。我回了凌家后,姑母也请了太医给我诊治,我的确是身上有伤,而且伤口引发过高热。”
“既然给你请了医,为什么还会引发高热”
长缨静默了一下,语气已不如先前平稳:“我小时候身子弱,生病是常有的事情。”
屋里安静下来,连饭菜的香气都逐渐淡下去了。
霍溶默坐了会儿,再道:“伤在哪里”
这语音轻缓,竟让长缨错听出了一丝温软的意味来。
她扯嘴轻笑,笑容轻慢:“将军逾矩了。”
他一个与她非亲非故的外男,怎有脸来打听她女人家的伤
霍溶手抚着碗边:“还记得那佃户住哪儿吗”
“叫什么柳儿屯在通州城的西面,离驿道不远,他姓孙。”
猜得到他想做什么,长缨索性和盘托出。说完她站起来:“能说的我都说了,我有事先退。”
霍溶望着门口没动,半日后才将举起的勺子放下,唤来佟琪:“遣两个人去通州看看。”
稍顿,他又道:“另外把码头的事再写封密折,即刻送去宫里。”
……长缨出了卫所,走到空旷处深吐了几口气。
她从来不是逃避现实的人,过往的所有种种她都认,但不知为什么,只要回想起那段时间,她还是会莫名抗拒。
从坠崖昏迷,到凌晏出事前那一夜的昏迷,再到他出事之后的昏迷,每每想要细想就觉得压迫人得很。
其实算起来那也是她生病最频繁的一段时间……
回府后长缨神色如常,没流露出任何不适,只跟紫缃和吴妈说了要陪谭姝音去知府府上做客的事。
紫缃便开始翻箱倒柜:“这几年压根就没有去赴过什么宴,天天泡在卫所里,也没有正经制过几件撑场面的衣裳,这一时半会儿哪里有衣裳穿
“还有钗环首饰——这些倒好办,城里也有现成的买,自己也还有一些,这衣裳也没那么快赶出来呀!”
赶不出来的原因主要还是,长缨昔年在京师是盛名在外的金枝玉叶般的人物,宴会与权贵后宅本就该是她的地盘。
如今
第074章 你会当这个钦差吗?
少康到底也默然起来。半晌道:“这事你早知道”
“也不算早,更不能肯定。”少殷睨着他,“但现在肯定了。”
少康凝眉擦着身子,说道:“你该不会跟惜之说过”
少殷指甲掐着风吹落在桌面上的豆荚,没回答是,但也没显露出多少赞同他这做法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南康卫,老五也没明说,但他跟璎姐儿在一起是肯定的。
“不过,凌伯父这事究竟如何还待深究,惜之如今被恨意蒙了眼,我也是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将来后悔的事来。”
少康过来坐下,“她也算是咱们看着长大的,突然之间做出那样的举动,我总觉得背后有原因。”
“你这话于惜之来说不公平,你我能觉得她有苦衷是因为事不关己,你该知道,她害死的那个是惜之的亲生父亲。”
少殷眼里透着冷静,“你不能要求一个眼睁睁看着父亲死去的人来替一个杀人凶手设身处地着想,不管她有什么苦衷。”
“凌伯父并没有直接死于璎姐儿之手。”少康凝眉,“杀他的人是官兵。”
“但她是罪魁祸首。如果不是她,凌伯父至少不会受到刺激而冲上去质问。如果他不动,官兵们不见得会放箭。”少殷将指问掐碎的豆荚弃了。
接着道:“是她害死的就是她害死的,何必帮她辩驳毕竟她自己都没有替自己辩护过,不是吗”
少康撑膝思索良久,点点头:“你也有你的道理。”
说完他抬头:“你会帮皇上行这趟差事”
少殷端起他的茶来,慢条斯理喝了两口道:“两年多了,去瞅瞅那小子也行。”
……
霍溶那日给长缨看的卷宗最终还是由佟琪送到了她手里,花了几日时间,卷宗琢磨透了,该办的事情也办下去了,但同时也勾起她那点心病。
这夜里试穿过裁缝送来的衣裳初样,她就跟紫缃道:“当初我在通州养病的佃户家,你还记得吗”
当时与凌渊一道来接她的还有紫缃。
虽说霍溶错认她是沈琳琅的机率很大,但是在那之前她确实很少高热昏迷,在那之后却接连几次病得厉害,回忆是很痛苦,但不管怎么说,既然霍溶如此执着,那么她重视一下总是没错的。
“记得。”紫缃点头。
“那你与少擎再去那村子里找找那佃户,打听打听当时我当时受伤的细节。”
紫缃不知她要做什么,去当然没问题,唯一的要求是先帮她做好衣裳,打点好赴宴的细节。
长缨没有意见,反正这事又不急。
码头的事没有特别大的进展,在追查的同时库房那边为了引鱼上钩,也没有做什么改变。
但是这些日子也没有再出现偷盗的情况,当然,也可能是最近新料没来,而原先的又都已经按例整扎成堆,不好下手。
她灵魂续接于前世,原本算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无奈当时未曾涉足漕运,于是这一块便成了短板。
不过不必多猜她也知道皇帝的意思,既然她要追随的是皇帝早就安排下的、来日能与太子与顾家分庭抗礼的五皇子,那么在
五皇子出现之前,她只需要顺应着皇帝意思去行事便绝不会出错。
徐澜近来在卫所的时间不多,没有碰头,也不知道商船那边什么情况了。
公事房里记完了几笔账,她抬头道:“霍将军近来在忙什么”
虽说提到不负责他们这边事务的霍溶有点奇怪,但是船料的事情他也在查。
“他不是伤了手吗还能干嘛,养伤呗。”
邢沐头也没抬地说。
长缨可不认为那家伙会因为伤了手而安份下来。
“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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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爷要不要吃碗面?
天色已经不早,跟当日长缨抓到他们现形时差不多。
她找到当初藏匿的地方躲下来,未几,几个工匠打扮的人抬着木头出来了,到了岸边,中有人往水里投了什么。
约摸片刻钟,透过薄薄暮色,她看到的水面起了波纹,有人自水下浮头,抹着脸上水跟岸上搭话。
长缨看清楚此人,也不多话了,趁着他与岸上人说话的当口,飞扑上去,直接一条长索套中他腰身,再往岸上一拖,那人猝不及防,便如条鱼一般摔到了地上!
“押回去!去看看徐将军在哪儿请他过来!”
徐澜这几日都在查探两艘商船底细,经过连番接触,他已经成功与福字号船上掌事就一批茶叶谈得颇为融洽。
“茶叶走水运,防潮是第一要务,不知道先生之前押送茶叶是做的什么措施”
掌事的沉吟了一下,说道:“我们有很老师的舟师与船工。”
徐澜微微一笑,刚要说话,近随胡恩便前来耳边禀报。
听完他温雅地冲掌事拱手:“在下家中有信传来,先告辞,改日再与先生详议。”
掌事热情地把他送下了船梯。
辗转到了码头,他还是一副年轻富商的打扮,见到长缨在树下磕瓜子,连忙问:“怎么回事”
长缨打量了他两眼,然后笑着引他进了门:“……那个姓王的,已经让周梁去打听了,家住湖州东城的止安巷,世居湖州,家里略有薄产。
“但此人学问一般,因为是家中独子,又养了身公子习性,早些年其父怕他坐吃山空,便咬牙出钱帮他在提举司谋了个差缺。
“据左邻右舍说,近几年手头明显宽裕了,其妻儿在用度上也挑剔起来。
“何岷被押解之后,他一度闭门不出,近些日子才逐渐松卸,日前,发现他在打听新来的齐知府为人嗜好。”
简单来说,这王照就是个典型的擅于投机钻营的小官吏。
徐澜听完,进屋扫了眼押跪在地上的几个人,然后又走出门来说道:“越是这样不起眼又贪欲重的人越容易被人当成索财的工具,不要掉以轻心,既然已经有了目标,那就顺藤摸瓜,从他身上找出他上下家来。”
既是个差吏,那么就不能当成眼前人照样画葫芦抓来痛打逼供了。
长缨琢磨着,又说道:“刚捉到的人嘴里也吐出点消息来,他们说福字号和隆字号船是一年多以前才停靠在河湾干这勾当的。
“他说不清楚沿河的士兵为何没有发现他们泅水偷料,但是确实从来没有人拦截过他们。”
“一年多前”徐澜凝目,思索着道:“难怪我与那掌事的说及河道运输的时候他竟并不怎么懂行。”
“让苏将军即刻去查查库房船料,看能不能发现是什么时候开始数目不对的”他扭头交代胡恩。
长缨问他:“你这是打哪儿来”
徐澜便把去船上的事说了。
“线索比较零碎。这么查下去,查出涉事船坞虽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子澶说定旺记船坞还涉及海上生意,这就扯的范围大了,如今也捋不出什么清晰的脉络。”
长缨闻言点了点头。
这边黄绩已经出来:
“头儿,这几个人要怎么办”
长缨望着徐澜。
徐澜想了下:“不能放出去。回头趁夜把他们带回卫所,也先关起来。”
黄绩麻溜去了。
徐澜收回目光,看向长缨:“吃饭了吗”
“没呢。”
“我也没吃。”他道。“要不,回城找个馆子随便吃点儿”
长缨想了下:“南风巷外杏林记的面做的不错,正好顺路,去那里吧。”
说完也不容他拒绝,先笑着上了马。
 
第076章 我们去拼个桌?
长缨笑着道:“怎么会是一个人我家里还有个表弟。吴妈紫缃她们都是我的亲人。你这么说,仔细吴妈听到了会难过。”
徐澜笑意深深地:“那你可千万别告诉她,我还想着将来能吃一辈子她做的菜呢。”
长缨听出话外音,笑了下,没再答话。
徐澜素谙点到为止,吃着肉,又换了话题:“我有个妹妹,性子跟你一样随和,年纪与你也差不多。
“她喜欢虎丘何梦山的田园画,那日我看你提笔很有风范,想来也是此道中人,来日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指点指点她。”
长缨笑道:“我哪里懂什么丹青不过因为记性好,所以才不假思索画了出来。你妹妹喜欢何梦山……”
话题就此转移。
徐澜素来一帆风顺,所以看起来什么人也都是可包容的。
他不会因为苏馨容对长缨的针对而觉得罪大恶极,同样也不会因为长缨的冷淡而觉有损颜面。
也许他这样的人,是真正的君子之风吧。
长缨不同,她有壁垒。
沈家数代戍边,虽然一直没能进京,但历年宫中行赏,他们家总在沐恩最隆的那一列。
祖父只生下儿女两个,老武宁侯调任西北领兵的时候相中了当时的沈佩宜为儿媳。
一年后沈佩宜嫁入侯府,祖父也因旧疾复发过世。
父亲沈寰在三年后迎娶了她的母亲何氏,没等母亲诞下更多子女,他便就在战场上牺牲。
她在父亲膝下承欢只得三年,母亲膝下也只得五年。
那几年确实安乐,她家世好,父母亲也恩爱,没有后宅纷争,父亲同袍的圈子里也都得身份地位相当的人物,她有底气骄横肆意。
加上北地民风开放,能给她活动的天地简直大到不行。她以为那是她永远的坦途,但结果不是。
父亲去世时她不懂事,母亲过世的时候是她第一次成长。
而第二次,是她到达凌家,重新适应新身份的那个阶段。
这些事情,是养尊处优从未遭受过什么了不起挫折的徐澜无法体会的。
当然,对她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没有必要与之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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