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并站一起的郑玲珑亦是心惊,手不由自主地紧攥胸口上的斗篷。
好在曹劲没有再一意孤行,他“锵——”一声收回长剑,剑入挂于腰间的剑鞘,而后向曹郑揖手道:“父亲。”
声音虽冷,却不乏恭敬。
甄柔心下一松,旋即听到一旁的郑玲珑也长舒了一口气。
然,曹郑自不会因为曹劲的恭敬赦免其罪,他“锵——”一声拔出隐于大氅下的佩剑,一下架在曹劲的肩上。
剑刃朝下,直入曹劲肩胛上的骨肉。
鲜血瞬间浸出,却因曹劲身穿玄色长袍,看着并不明显。
甄柔却已经看不下去,这哪里是父子
虎毒不食子,忽然觉得在曹郑这里行不通。
到底是女子,天生对鲜血淋漓的场面抗拒,甄柔都看得为曹劲觉得疼,曹劲却只是面部肌肉略抽搐了一下,便已恢复一脸冷硬,沉着应对曹郑的怒火。
曹郑手握长剑道:“你不是要他命么拿剑,再去!”
说罢,手一丢,砍上曹劲左肩的剑“哐当”一下,应声而落——剑身雪亮,沾满鲜血,落上雪地。
曹劲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弯腰捡起长剑,单膝跪地,双手奉剑,高举头上,道:“我曾说过,谁若伤害昕弟,我必双倍奉还。”
昕弟
曹昕么
这不是曹劲的胞弟……怎么了
甄柔听得心中生疑。
曹郑浓眉一轩,直接问道:“他怎么了”
曹劲抬头,望向曹勤。
才让侍女扶起来,只感一道凌厉的目光落在身上,曹勤心中一颤,顿觉被曹劲刺伤的胸口阵阵发痛。
曹劲淡漠收回目光,依旧高举长剑道:“兄长曾经安排一人任青州济南郡郡丞,兼有为昕弟每年采药材之责。曹勤上月却指使人以莫须有罪名拿下此人,另安排人顶替其位。”
曹郑狭长的眼中寒芒一闪,转头看向曹勤,“怎么回
第九十六章 请言
曹郑笑得突然,众人不解其意。
纳罕间,曹郑已揽过紫衣美妇,转身回了朱雀台。
就这样,曹郑在一声仰天大笑中走了。
对于甄柔和曹劲的这桩婚事,他没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语——究竟是认可甄柔这个儿媳,还是依旧强烈反对。
不一时,曹郑如来时众星捧月般,消失在朱雀台丹墀之上。
他们一走,广场上的人自然就要散了。
曹劲和曹勤兄弟两,经过今日之事,也无甚可以再说了。
曹勤直接让侍女扶他离开。
当事人只剩曹劲了,他握着甄柔的手,缓缓站起。
郑玲珑目光从二人交握的手掠过,蓦然出声道:“仲策,夫君他真是被……”声音颤了颤,终是问出道:“……被害死的”
一句话寥寥数字,却仿用尽了所有力量,才艰难的切齿而出。
丈夫英年早逝,一个女人带着幼子,即使生在世族豪门之中,但孤儿寡母的生活到底有多艰难甄柔太清楚了。
她一时心有所感,忍不住回头去看郑玲珑,却发现自己的手仍被曹劲握在手中,心里又因生恼曹劲的欺瞒,让她误以为这桩婚事是曹郑所同意,他们的结合可以算是两家结盟,现在却成了这样,当下想也不想地直接挣开手,转身看向郑玲珑。
曹劲未及防备,手中的柔荑就被挣脱开去。
手心顿时一片空荡,他皱了皱眉,倒也没有再说什么,也转过了身去。
此时,郑玲珑只一瞬不瞬地盯着曹劲,眸中噙着泪水,又发颤着问了一遍:“仲策……夫君他……他到底怎么死的……”犹言未完已潸然泪下。
曹劲却只是默默看着,一言不发。
这让甄柔心有所感,看来即使不是曹勤所害,曹勋之死怕也不是单纯战败而亡。
甄柔看出来了,认识曹劲已有五年的郑玲珑岂会看不出
郑玲珑伤心欲绝,身子摇摇欲坠。
“长嫂!”到底同为女子,又是曹劲的嫡亲兄嫂,甄柔不能坐视不管,忙上去扶住郑玲珑。
见甄柔已经出声,曹劲沉默了一下,隔着弥漫在空中的落雪,遥望远方的夜空,沉声道:“不论兄长如何英年早逝,我终归会为他雪恨,不会放过任何涉及之人,哪怕是袖手旁观也不行。”
他语声如常,却听得人心中一寒。
不放过任何人……哪怕是袖手旁观也不行……
甄柔扶郑玲珑的手一顿,脑中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传闻。
道是曹劲心胸极其狭隘,当年他率兵攻下衮州时,因意外深受重伤,后来竟大张旗鼓追责,将凡害他受伤的涉事官吏十七人,家眷三百二十余口尽数处决。
自此,衮州一众文武官员、地主乡绅,再无一人不服。
衮州尽归其有,甘愿俯首称臣。
虽知曹劲此举无疑有杀鸡儆猴之意,但是连官员家属也不放过尽数屠杀,甄柔即使明白其深意,可能自己到底有些妇人之仁,不免觉得太过骇人听闻。
这样一来,少不得以为只是以讹传讹罢了,当不得真。
可此时一听,甄柔却忽然觉得,衮州传闻应该是真的,眼下不就又会有一起,这可是她亲耳听见。
一时间,甄柔的心默默防备起来。
曹劲收回遥望的目光,对甄柔吩咐道:“我去领杖罚,你先和长嫂回去。”
领杖罚
甄柔望向曹劲受伤的左肩,还不及言语,郑玲珑已从伤心中稍微回神,脸上犹带泪痕,急切道:“仲策,你身上本就有伤,这时再去领杖罚,我恐你吃不消……”
反应如此之快,声音充满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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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正名
闻言,郑玲珑欣慰一笑,有些哀愁的眸子攒起清亮的光来,看着甄柔道:“好,那我就一诉拙见。”
提灯侍女早已远远走开,甄柔长身而立,一派洗耳恭听。
郑玲珑褪下斗篷的风帽,立于长巷墙下道:“如今天下大扰,大人有匡扶天下之大志,仲策追随其父。为此,大人必会招纳汇聚八方英豪。而姻亲关系,乃拉拢结盟最行之有效的政治手段。”
甄柔听得一默。
郑玲珑此话不假。
联姻,确实是最行之有效的结盟手段。
自己和曹劲的婚姻,就是一桩为结盟而施行的政治婚姻。
甄柔默认了这一段前言,只听郑玲珑续道:“大人虽用人不拘一格,为成大事也不拘于旁枝末节,但大人亦是重宗族礼法之人。”
“阿柔你虽与仲策过了三书六礼,亦在三军见证下完婚。但是一日未得大人首肯,上宗庙写名入谱,你便不是正式的曹家妇,更不是曹劲之妻。而现在——”
郑玲珑话一停,神色亦是一凝,方一字一顿道:“不过处在一个非妻非妾之地,一旦大人为结盟与仲策另择一门亲事,你的处境将非常尴尬!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尽早让大人同意上宗庙,写你名字入家谱!”
一句非妻非妾直击心扉。
甄柔蓦地想起薛家和甄志谦的逼迫,她脸上不禁一冷,但到底还是冷静自持道:“那依长嫂看该当如何”
郑玲珑面露思忖之色,沉吟道:“大人对下严厉,对几位公子更是如此,在侯府绝不会有掩耳盗铃之事,故仲策的八十杖罚必定不轻。又有左肩上的剑伤,他即使年富力强,至少也需一个月时间。届时年关将至,到时必会上宗庙祭拜先祖。若大人一直未松口主动给你记名,而那时就将是你被记入族谱的最好时机。”
甄柔明白郑玲珑的意思。
这个时候,只有官爵者才能建立自己的家庙,作为祭祀祖先的场所,叫宗庙或者祖庙。
凡士族婚嫁,新妇入门第三日便会至宗庙,上告祖先新妇入门。
即使第三日未能如此,也会在入门第一年的年关,趁去宗庙祭拜祖先之时,再将新妇入门之事禀告。
确实如郑玲珑所言,若曹郑未主动提及记名,那只有趁年关时行此事了。
而且看今日曹郑的态度,委实不像会轻易认同她这个儿媳妇的样子,自然不会主动提及记名一事。
想到这里,甄柔不由苦笑。
原是她不愿与曹劲联姻,一来远离至亲,一来政治婚姻又是高嫁,不免会委曲求全。
她重生一世,除了期盼至亲平安,家族长存,还就是她能自在畅快。
现在高嫁入曹府,果然不好相与。
从她一开始不愿嫁入,到如今却要担心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曹劲之妻,信都侯府的三少夫人,落差实在过大。
甄柔感慨一叹,道:“长嫂,我知你的意思,多谢提醒。”
对于甄柔的受教,郑玲珑心下满意。
甄柔却以为郑玲珑点到即止,不想郑玲珑满意之下又道:“我看仲策对你极为上心,现在只认定你是他妻。而上宗庙这等大事,还得需男人来办。所以,你当打铁趁热,趁仲策养伤这段时间耳提面命,说服仲策为你上宗庙记名之事据理力争。我相信,只要仲策坚持,定能说服大人同意,只是免不得他父子因你生嫌隙,以后你少不得会受两边埋怨。但是总比夜长梦多要好。”
是这样的。
受埋怨,比夜长梦多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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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负责
屋舍灯火通明,跟前的大火盆烧得极旺,室内正是温暖如春。
阿玉的心,却如火盆里熊熊燃烧的大火,心急如焚。
她很担心甄柔。
她把郑玲珑的话牢牢记在心上,害怕甄柔就此落得不妻不妾的下场。
姜媪得知今晚上发生的事,本就心下不安,这一听阿玉说,脸色一变,厉声道:“怎么回事”
姜媪外貌白胖,给人可亲之感,乍一见她厉声厉色,阿玉一怔,忙道:“君候反对娘子与三公子的这桩婚事,可能不会承认娘子儿媳身份。”
姜媪脸上急遽一白,不可置信地看向甄柔,嘴唇翕动,半晌才抖出几字,“娘子,君候他真的……他……”嘴唇发白,几欲说完,却始终难以成言。
甄柔看得难受,姜媪是她的乳母,她历来视姜媪为长辈,乃至半母,她不愿姜媪操心,却又隐瞒不下去,唯有沉默地点了点头。
姜媪浑身一震,目眦尽裂,咬牙恨道:“他们曹家欺人太甚,三公子既然没有求得家族同意,为何不惜抢婚都要娶您!若不是他,您早就和周公子——”
“住口!”
才提及周煜,甄柔已猛地厉声打断。
姜媪一怔,旋即明白过来。
此时说这些还有何意,不是让娘子更加难受么
姜媪脸上出现悔意,却不及认错,只见甄柔骤然起身,“娘子……”
甄柔置若罔闻,只看着门口——张伯正从外撩着帘子,曹劲立于其后,苍白的面上有豆大的汗珠,神色却极为冰冷。
看来是听见了。
甄柔定了定心神,径自从南窗下的案前走了过去,欠身一礼,“夫君,您回来了。”
态度从容,行礼如仪,丝毫没有一点被撞个正着的尴尬之色。
并于说时,已快步上前,就好像无事人一般上前去搀扶曹劲。
甄柔面上如常,背对门口跽坐的姜媪和阿玉却是背脊生凉。
她们刚才只是义愤填膺,心里都是对甄柔的担忧,全然未注意到帘外居然有人!
而且还是曹劲!
姜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她怎么会说那些话!
这置娘子于何地!
想到曹郑不愿认甄柔这个儿媳,甄柔现在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曹劲,她即使再心中怨曹家欺人太甚,怨曹劲破坏甄柔好生生一段婚事,落得现在这个不妻不妾的下场,也不该怨怼出来啊!这不是害了娘子么
万一曹劲将话听进去,认为甄柔心有怨怼,认为甄柔还未忘周公子,那岂不是……
甫一想到曹劲若真生怒,不管甄柔这不妻不妾的身份,为此正心生害怕之时,身后就传来张伯淡漠的声音:“少夫人,不劳烦您,还是老奴来吧。”
声音入耳,姜媪猛地转过身,连滚带爬匍匐上前,“砰砰——”磕头不迭,声泪俱下的请求道:“三公子,都是老奴混账,老奴口无遮拦,娘子她没有埋怨您,更没有未忘记……”
眼见姜媪已经慌乱了起来,又要提及周煜,恐因此弄巧成拙,甄柔赶紧呵斥道:“姜媪,别再说了!”
姜媪哭声一止,抬头看到甄柔,就想到自己连累了甄柔,多少存了让曹劲不要牵怪甄柔的心思,复又哭得悔恨交加,“娘子,您自从确定与三公子的婚事,就一心只有三公子!当初三公子在小沛被薛邓联军攻打,是您求了翁主和大公子让您提前出嫁,就是为了让那三千骑兵去助三公子!您心意原是这样,却让老奴胡言乱语,让三公子听误解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端是老泪纵痕。
这一番话又说得有理有据,到让人不禁想起了甄柔在小沛时的付出——若不是认定了曹劲,又岂会甘愿冒险赴前线而且还是主动求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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