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甄志谦却乍然变了脸色。
他也不知是心zhong有鬼,还是为何,总觉得甄柔那一双定定看来的眼睛里,再也不是他熟悉的孺慕之情,平静地好似一潭寂寂深湖,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竟让他下意识地只想躲开甄柔的目光。
意识到此,甄志谦好似被踩了痛脚,顿时暴跳如雷,“还敢狡辩!”他举起右手,吃人似的瞪着甄柔,却没有掌掴下去。只是手一下一下发颤,可以看出来是气急了,手背上还有青筋暴露。
“您要打我……”
甄柔太失望了,心里最后一丝希冀也没了。
感情理智,矛盾冲突,在这一刹那还是感情占了上风。
她不再面无表情,眼zhong蓄满了泪水,只是死咬紧牙关,不让泪水落下来。
只在这时,急促的脚步声纷沓传来。
甄柔目zhong闪过一丝决绝的狠意。
既然已经破碎,那就这样吧!
打了也好!
就让一个耳光打掉所有!
甄柔骤然上前,看着甄志谦讽刺一笑,激怒他道:“……您这是恼羞成怒,被我说zhong了吧!您根本就没有写退婚书!你骗了我,骗了所有——”
一语未完,甄志谦已是怒气上冲,“啪”地一声狠狠掌下,打断了甄柔未说完的话。
空气好似在这一刻凝胶。
时间也静止了。
甄柔轻轻抚上左脸颊,上面是火辣辣的一片疼,而心里虽然依旧难受得疼,却更多的是轻松了。
甄柔抬眸,望向门口——
门帘让曲阳翁主从外掀起,一旁还有远去建邺退婚的甄明廷。
甄志谦发现了甄柔的目光,他身上几不可见的一颤,感到背后是阵阵的冷风,他缓缓回身,果不其然就见曲阳翁主母子正立在门口。
母子两人,一人惊痛愤怒,一人难以置信。
这时,甄柔只望着依旧难以置信的甄明廷,道:“阿兄,你睁大眼睛看看!”手指向甄志谦,“如果伯父有意退婚,他怎么会如此——”
尤言未完,甄志谦再次打断她:“逆女,你还执迷不悔的狡辩!”
对于甄志谦,甄柔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她直接反驳道:“是我狡辩也罢,还是你自己心虚!现在婚已退,我甄柔是不会到建邺为妾!”
一语言毕,夺门而出。
“阿柔!”
“娘子!”
“……姜媪,你和阿玉赶紧跟上阿柔!”
众人的声音在背后此起彼伏的响起。
甄柔置若罔闻,一口气疾步走出庭院。
山上风大,疾风刮着雪,打在脸上生疼生疼。
似乎疼得地方多了,她也分不清是风刮得疼,还是脸颊被掌掴下的痛。
她一路疾行,也不知怎么就跑到了祠堂庭下。
已经过了洒扫时辰,祠堂四下没有人,门上被扣了一把大铜锁,大片大片的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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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论婿
在传承上百年的大家族zhong,通常只有犯了大过错的女眷,才会被流放到宗庙。像甄柔这样未出嫁的女郎,尤其是已经到了及笄之年,即便犯错,族zhong也不会轻易罚往家庙。毕竟一个都被自己家族驱逐过的女郎,又有哪家门当户对的儿郎愿意娶之如今甄柔才退婚,婚事本就多折了,再罚家庙反省一年,婚事已然难上加难。所以,甄志谦这次的责罚,不可谓不重。
那天晚上,曲阳翁主望着案侧的长信宫灯,阵阵冷笑道:“原本我还以为甄志谦最多性子wen弱了些,现在才知道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居然让你在家庙反省一年!看来真是指望拿你去讨好薛家!”
说时怒上心头,一掌拍到案上,忍不住骂道:“无耻!”
曲阳翁主少有这样怒骂的时候,一掌拍下,甄柔都感到长案也为之颤了一颤。
绕过长案,跪坐到曲阳翁主身边,拉起还撑在案上的掌心一看,果然发红了一片,甄柔舍不得道:“母亲犯不着这般生气。”
曲阳翁主正在气头上,这时一听,也没思索,只以为两兄妹一个样,都还敬着他们那位伯父,忍不住怒上加怒,宽大的云袖一甩,拂开甄柔挽她的手,没好气道:“都被人当面打了一个耳光,脑子还不清醒”
甄柔张了张口,欲要解释一二,曲阳翁主根本不给开口机会,兀自发怒了起来。
只听曲阳翁主接着道:“长兄为父,他为你退婚怎么了居然还跑回彭城,给甄志谦负荆请罪!”
难怪阿兄和甄志谦一起来的,原来如此。
甄柔暗暗点了点头,又听曲阳翁主说:“如今都亲眼看你被打了,还以为他能清醒些!结果呢三两句话,又让甄志谦给哄了回去!我刘云秀怎么生出这种蠢材!”说完以手支头,手肘撑上长案,只觉尽是头疼。
甄柔听明白了,她是代兄受怒。
不过母亲真是生气了,若是寻常有气,不过来回一句本翁主,这次竟连闺名都提了。
甄柔咬了咬唇,从案上翻了一个铜耳杯,倒了一杯温着的蜜水,小心翼翼地递了上去,道:“母亲,润润嗓子吧。”
曲阳翁主半掀开眼皮,看见甄柔一副屏气敛息的小模样儿,不禁一笑,旋即又板上脸,轻飘飘地“嗯”了一声,方接过铜杯,在抹了朱红唇脂的嘴边抿了一口。
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了,还绷着脸……
甄柔低头,暗里一笑,接过曲阳翁主用过的铜杯,放下道:“母亲,别生气了。”到底是嫡亲兄妹,开口就是维护道:“阿兄,自幼由伯父教养长大,对于阿兄来说,伯父可谓亦师亦父,他难免多信任一些。”
曲阳翁主也知道这个理,只是心里多少难咽下这口气,又不愿再数落儿子,便另拿话道:“甄志谦以为这就能阻碍你的婚事,他痴心妄想!再不济,你还有两个表兄任选!”
舅父下邳王有三子二女,大表兄已娶妻生子,被立为下邳世子。
剩下两位表兄虽未娶亲,对自己也素来照顾有佳,但是自己从来都只把他们当做阿兄……
甄柔吓了一跳,连连罢手道:“母亲,使不得!”
曲阳翁主乜了甄柔一眼,问道:“看不上你舅家表兄”说着坐直身子,“放心,我不会让你嫁去下邳王宫的。”
甄柔好奇道:“为什么因为两位表兄不是世子”
曲阳翁主倒了一杯蜜水,抿了一口,方道:“便是世子,也不能嫁。”说罢叹了一声,“如今虽是汉室刘家天下,但各方诸侯拥兵自重,这天下迟早大乱,到时首当其害的,就是势微的刘室宗亲。”
 
第十六章 来报
甄柔被罚反省,是十一月下旬的事,转过年来,不到几个月,徐州东部发生战乱了。
齐侯曹郑,以灭奸贼之由,向徐州太守陶成宣战。
陶成此人,年纪四十有二,行伍出身,领徐州的琅琊国、东海郡、广陵郡三地,与甄家分治徐州,占据徐州五分之三势力,养精兵五万,骑三千匹。
曹郑对徐州志在必得,命长子曹勋领军,派出曹家全部兵力,十万大军,从青州北海国出发,一路南下攻进徐州。
就在曹、陶双方于琅琊国首战之时,甄志谦携家眷、领彭城甄氏族人,到宗庙祭祀。
期间,甄氏族人早闻甄柔被楚国世子薛钦退婚了,又犯大错,被甄志谦勒令在宗庙反省一年,如今见果然如此,自是少不了一番议论,只是到底顾忌甄柔是甄氏少主亲妹,不敢太过。
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转眼话就传到了甄柔及其身边人的耳zhong。
甄柔心思都在琅琊国的战事上,自然不会在意这些流言蜚语。而曲阳翁主是从来都不在意这些背后非议,只对前来禀告的人说:“不过是本家的附庸罢了,等哪日敢在明面上非议我儿,你再向本翁主禀告!”
如此,族人的背后议论,在曲阳翁主和甄柔母女这里,未掀起任何风浪。
陆氏和甄姚母女俩却是听不下去,到宗庙的当晚,就私下寻甄志谦求情。
陆氏先道:“夫君,阿姚今年九月就要出嫁,难道要让她的夫家人知道,她有一姊妹被罚放宗庙这不让是阿姚还未进门,便矮了那些妯娌一头么。”
甄姚再道:“父亲,女儿与阿柔自幼一起长大,一但嫁人怕是数年难见,如今唯一的心愿,便是希望在出嫁之时能有阿柔送嫁。”
甄志谦也心在琅琊之战上,面对妻女的轮番请求,自是烦不胜烦,敷衍道:“我知道了,容我思量一二。”
如是打发了母女俩,不想甄明廷又来为妹求情道:“曹、陶两家交战,侄儿实在担心徐州境内有不轨之人作乱,留母亲和阿柔在宗庙委实不安全,还请伯父让她们与我们同归。”
甄志谦让甄明廷的话提醒,不由担心境内可能有人乘势作乱,连忙打发了甄明廷,让侍人召耿奉到书房议事。
耿奉乃此行的护卫头领,很快就领命来了。
甄志谦将他的担忧说了出来,问耿奉道:“你如何看”
甄志谦身边有两大谋士,一是耿奉主wu,一是欧阳历主wen。两人既同奉一主,是为同僚,又互为竞争。以往因甄志谦尚wen,欧阳历比他更受器重,如今难得欧阳历不在,耿奉自要抓住机会,向甄志谦出谋划策。
耿奉平推双手,揖了一礼,方道:“愚不才,认为主公无需担心。甄氏一族世代居徐州,树大根深,施惠于民,一直为民心所向。今,主公更是重德行善,上至官员豪绅,下至布衣末民,无不爱戴。是以,愚以为甄氏辖下的彭城郡、下邳国乃长治久安之兴兆,不会有人趁乱兴风作浪。”
谗言顺欲,甄志谦听得心zhong熨帖,捻须道:“言之有理,是我疑心了。”
耿奉心zhong得意,又想起年前被甄柔此等小儿戏耍,犹自苦恼无从报复,此时见甄志谦对自己信服,心zhong一动,生出一计。
于是,耿奉复又向甄志谦进言道:“至于女公子,愚以为当继续留在宗庙。”
甄志谦毕竟自幼爱护甄柔如亲女,如今妻女侄儿又纷纷为之求情,不免犹豫道:“她不过一阿娇,新年都被罚在宗庙,想来已足够小惩大诫了。”
耿奉听后反诘一句道:“主公难道忘了,正是您口zh
第十七章 溪水
甄柔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这样一个结果。只不住心往下沉,难道是曹劲没收到漆盒还是历史不可逆转
曲阳翁主原想甄柔会高兴,不料她并不见高兴,眼里还有惊惶之色,不由狐疑道:“曹军败北而归,怎么你反倒不高兴”
甄柔心中焦虑,又不知道怎么和曲阳翁主说,过了一会儿,慢慢镇定下来,找了借口掩饰道:“这次薛家援军,是让薛钦做统帅。”
曲阳翁主听了自以为明白,暗道难怪甄柔如此关心战事,不过转念又一想,女子对于负心郎总是讳莫如深,如今甄柔愿意主动提及薛钦,可见已经从情殇中慢慢恢复。
对此,曲阳翁主是乐于见到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一个懦弱逃避的人,正好就此教诲道:“薛家这次让薛二郎领兵,是为了让薛二郎建功以服众。”
说到这里,曲阳翁主目光深沉地看向甄柔,语声逐字沉缓道:“阿柔,薛二郎如今已被立为楚国世子,以他薛家近年来的作为,只怕不会止步于江南,届时薛二郎之名必然声名鹊起。你作为他的前未婚妻,还曾有青梅竹马的一段情,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十年,乃至这一生,你都会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除非你未来的夫婿,能与薛二郎并驾齐驱,甚至远胜于薛二郎,才可以威慑悠悠众口。所以,阿柔——”
蓦然止话,曲阳翁主的目光,也在这一瞬变得温柔而慈爱。
甄柔敏感察觉,眼睛望了回去。
母女俩四目相对,足有片刻。
曲阳翁主说:“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能左右别人的想法,但我们可以主宰自己。母亲希望你不畏他人的目光,拿出勇气直面现实,然后坚强的生活好吗”
前世她会一直远避到庄园,不能否认,她讨厌极了大家的目光,似乎每个人都在笑她,在怜悯她,在……
回忆不及如潮水淹来,甄柔只觉得眼睛好似被东西捣了一下,只是酸胀得没法,眼前就雾蒙蒙的一片了。
她和曲阳翁主就在倘大的厅堂里坐着,一人端坐在上首当中,一人坐在下首左面,明明那么近的距离,曲阳翁主的身影却在她眼中花了,连模样都看不清了。
心想,她前世一味逃避到庄园里,住了一月又一月,却依旧恹恹度日,曲阳翁主该是多失望——她的女儿是一个输在生活之下的弱者,所以这会儿糊了眼睛,该是因为愧见曲阳翁主吧……
好在人生得以重来,前世让母亲失望了,今生她不能再做一个让母亲失望的女儿。
甄柔忍住泪,重重点头道:“母亲,阿柔知道了!”
曲阳翁主欣慰一笑,又恢复了平日的倨傲之态,朝甄柔扬了扬下颌,道:“年年灾荒,多少人没得饭吃。所以,你也少在这里给我扭捏作态,好生用晚饭。”
甄柔破涕而笑,重拾碗箸。
傍晚正是华灯初上,在亮如白昼的厅堂,母女俩共进晚餐。
接下来的日子,甄柔因为受了曲阳翁主的影响,这思想跟着一变迁,很多看法便不同了。
她初闻曹军战败,曹勋战死,还惊惶命运的轨迹是无法改变,后面想法积极起来了,一想她不是已经光明正大的退婚了么这一点,便与前世有很大的不同。
如此一来,甄柔只是想,她的报信即使传到曹劲手上,万
第十八章 重逢
约莫一个时辰车路之遥,就能到山下的溪水边。
甄柔很有几分喜爱那条小溪。
小溪是一条青溪,水非常的清,两岸绿树丛生,投下一片树荫,映着溪水都成了一汪碧色。看上去,既是风光秀丽,又是清幽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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