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骄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西木子
甄柔心里也琢磨着当是午时过了,这一真听过了午时,便道:“哎,都这么晚了,那得动作快些。三公子估计也要回来了,还得准备他回来更换的衣物,我也还要沐浴一下,昨晚一身油香酒气都还在身上。”口里说着要收拾快些,却还是慢条斯理来了外间坐下,打算先垫一垫肚子,再去收拾自己。
到底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她才坐下,还没让拿些简单的吃食过来,阿玉就端着一黑漆描金的食盘入内。
揭开食盖,一股浓浓的鱼羹香味飘了出来,再见奶白的羹食上面还洒了绿油油的葱,真是色香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甄柔不由笑道:“还是阿玉最懂我,他日将你嫁出去,我可真舍不得。”
闻言,阿玉舀鱼羹的手顿了一顿,复又快速为甄柔盛了一碗,递过去道:“这是二娘子特意为少夫人烹煮的。一个时辰前,二娘子过来与少夫人用午食送来的,但听说少夫人正在休息,便也没让打扰,只交代说少夫人昨儿饮酒不少,君候的酒又一贯次日才上头,让您醒后用一些,这鱼羹清淡正适合宿醉后暖胃。”
正如阿姐甄姚说的,清淡香糯,很适合她现在用。
甄柔一连用了三四口,感觉腹内滋味好受些,她低头看着奶白的羹食,心中甚是烫慰,“阿姐有心了,以往也老是让她操心,如今还是这样。”
一语感叹完,有感甄姚之心,遂又吩咐阿玉道:“阿姐昨日饮酒也不少,今晚阿姐不用去曹府家宴,让庖人给阿姐备暮食时弄清淡些,烤肉之类就不必上了。”
阿玉敬诺。
甄柔又用了两口羹食,另外又对姜媪道:“三公子今早走时沐浴过了,我估摸他回来也就换身衣服。”
姜媪闻音知雅意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误会
爱慕!
她怎么可能就爱慕上了曹劲!
甄柔顿时听得张口结舌、面红耳赤,“姜媪,你在说什么呢!”
这样急欲否认,简直就是欲盖弥彰,活脱脱一副被人说中软肋的模样。
真是姜还是老得辣,姜媪继续惊讶状,陈述事实道:“少夫人,婢也只是猜测,您反应过大了。”
甄柔也不是笨人,一听就明白过来,自己这般大的反应,看上去倒真相那么回事了。
可是自己怎么会爱慕上曹劲……这简直就是荒谬之谈……
念头闪过,甄柔镇定下来。
眼见甄柔神色不对,姜媪旋即道:“少夫人在彭城时,便受众优秀郎君追捧,却也不见你对谁多看一眼,人人称赞的才子在你眼里也只是平常。如今却一再说到三公子人才风流,钦佩他的才学,能看到世人眼里以外的三公子,将三公子引为当世俊杰,便是少夫人的兄长,还有以前的薛二郎,少夫人也未有如此高的赞誉。还有婢也从未见过少夫人为翁主和郎君以外的人思量——”
话犹未觉,甄柔已急忙打断:“好了,姜媪,别再说了!”
不说不觉得,这一一举起列子来,还真让人无法辩驳,就好像自己真的爱慕上了曹劲一样……
可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曹劲确实生得不俗,容貌比彭城贵女们芳心暗许的美男子还要略胜一筹,现眼的列子就是她阿兄甄明廷。
只是初见曹劲的人,都被他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还有战场上带下来的冷冽气势,给震慑住了,哪还注意得到其它。
何况曹劲皮肤较常人略黝黑几分,与时下追捧的玉面郎君正好背道而驰,但她其实有次不经意看到过的,曹劲腿内侧的皮肤很白,可见他皮肤黝黑并不是天生,估计是成天在太阳下晒成这样。
有一次她百无聊赖之下,试想过曹劲相貌不变,但皮肤若是像他腿上皮肤那样白皙,看上去却是很有几分男生女相。
让她不由玩味猜测,曹劲之所以将皮肤晒成比寻常人还黑上一些,估计是担心一副唇红齿白的玉面郎君模样,无法服众。而且那等容貌,若混在一众五大三粗的行伍之人当中,也委实有些违和了……
如此,摆着这等俏郎君在跟前,她想多看几眼也是人之情。
再说曹劲确实学识出众,不管他是否存有私心,总归为老百姓做了好事,恩泽了北方六州的黎民,在一众只知道争权夺利的军阀之中,当算一英雄俊杰了。
从容貌到才能,她不过就据以实评,哪里就是爱慕上了
但若说不是爱慕,这样高的评价,似乎也说不过去,还有越描越黑的下场。
甄柔终于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见甄柔的样子,姜媪知道该是适可而止,她当下从善如流地应道:“是婢失言了,少夫人恕罪。”说完,在原地匍匐而下,跪地请罪。
甄柔又怎会怪姜媪,忙向左侧倾身下去扶起姜媪,解释道:“姜媪,我不是怪你,我对夫君他……”话说不下去了。
甄柔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总归说不清楚,只能生硬的转移话题道:“姜媪,我选的这身衣服,与夫君平时穿戴相差极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穿要不你再帮我想一想,可以让他穿上去看起来更平易近人些,毕竟以后就要留在信都了,身为上位者要有慑人的气势,也要有平易近人的一面,礼贤下士,方能让人拥趸。”
说到后来,甄柔不由认真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听话
听到甄柔的极力否认,曹劲黑眸里闪过一丝了然。
他脸上笑容不变,只是声音越发低沉了,好像是从古朴山寺里响起的暮鼓晨钟之声,充满了迷惑人心的力量,谆谆善诱道:“误会什么误会你以前上心是假,直至昨夜见我颇有才学,继而仰慕于我还是误会你其实早已心悦我,不过现在才发现”
一个误会,两个误会,三个误会……
甄柔看着曹劲薄唇翕合,绕口令似的说着误会,让她下意识地顺着他话思考起来。
那么自己到底是发现曹劲有令她惊艳的谋略才能之后才仰慕上他,还是这之前早已心动而不自知
“我……”甄柔张了张口,欲要回答,却又觉得不对。
她是认为曹劲这身皮囊不错,也是钦佩曹劲的能力学识,可是怎么就思考起她究竟何时心悦曹劲了
甄柔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曹劲深邃似幽潭、仿佛能将人吸溺进去的黑眸,她让自己沉静下来。
曹劲眼里随之划过一丝可惜,他目光沉沉的看着甄柔。
其实人已得到,也小意温柔对自己,她的心悦于现在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他却一再鬼使神差地想得到更多回应,而不仅仅是现在这样……
曹劲眼睛微睨,半晌,眼里闪过奇异的光。
莫怪乎美色惑人。
不过昨夜若是判定她的话有奉承在,是为了达到出府的目的,那么现在却是可见话中真伪。
他人才风流、他才能学识傲人、他是让人趋之若鹜的俊杰人物……
想起甄柔对他的极高评价,曹劲心中不禁一荡,挑起眉来,他都不知自己有如此人才,短短不过一年的时间之内,能让甄柔从心不甘情不愿嫁给他,到现在欣赏他这个人,如此一来,离倾心那日又有何远
没想到当初定下的权宜之计,竟有这样意想不到的收获。
思及此,又不由高看了甄柔一眼,倒是没想到甄柔也能想到当下形势需要他另有侧重,虽然只是挨边,却已是不易,可惜是女儿身,不然加以培养,“四世三公”的甄家也不至于没落至此。
念头闪过,却一想起眼前娇美的佳人是男子,曹劲眼皮子一跳,这一次不再像自己以前求贤似渴的想法,他心下庆幸,还好是女郎。
甚至另生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人才易得,佳人难再寻。
曹劲种种思绪不过一两个念头辗转间,甄柔也极快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她睁眼看向曹劲,黑眸深幽,即使眼里露出情绪,也无法让人窥得真实意图。
看来自己还是太不够沉着了。
稍微一急,或被戏弄一下,就方寸大乱。
如何在这乱世平安喜乐一生,如何助兄长建功立业,让甄氏一族得以屹立不倒
甄柔看着曹劲暗自懊恼了一瞬,蹙眉控诉道:“夫君你在诱导我。”
即使语气透着不满,声音也娇娇软软,猫儿挠心一样痒痒的。
曹劲不由再次分了一分神想到,甄柔还是女儿身来的好,面上却噙着笑看着甄柔,看上去颇有些宠溺的意味道:“没有,我是高兴,有阿柔这样女子高看我。”
甄柔冷静应对,亦是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小星星在闪烁,她望着曹劲道:“我虽见识浅薄,却也接触过几位被世人所推崇的才子,但在我看来,他们皆不如夫君。”
说到这里,甄柔停了一停,她认为在曹劲面前还是坦诚以待的好,两人这样朝夕以对下去,时间一长必然对彼此性情言行知之甚详,她不能让
第二百五十章 家宴(上)
沐浴的时候,本已是未时了。
洁身、梳妆、更衣……一切收拾停当,已是下午向晚。
农历十二月十五日,年底岁首,府里早为新年准备上了,按各房各例送来了薪碳、绸缎、灯笼、柴油、鸡、羊、年糕、果酒……等吃穿用度各种物资。
去年是一个极寒碜的年,上了年纪的人一来喜欢热闹,二来总有些迷信,姜媪和张伯是三房院子里的两大管事,他们一个想为甄柔洗去今年的晦气,一个高兴曹劲终于能长留信都,都想热闹一番,才领了公中送来的物资,就合计将三房檐下的风灯全换了。
米白色的羊皮风灯,变成了红绸制成的大红灯笼,里面灯一点,喜气洋洋的红色暖光照得庭院通亮。
三房上灯早,天将擦黑,已是里外一亮。
这时,只听一阵窸窣的脚步声,夹杂着金铃玉佩微微摇曳之声,从堂内传来。
庭院檐下侍立的侍女,以为是姜媪等人簇拥着甄柔出来,却见一位青年公子率先走了出来。
晴了一整日的天又下起了雪,但雪还不大,稀稀疏疏的,一小片一小片,无声无息地落着。
如是,只见红光照白雪,如玉公子信步来。
那青年公子真的是脸如冠玉,丰神俊朗。
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褪去了及冠之年的青涩,又有了而立之年的沉稳,周身气势逼人,非寻常儿郎可比。
他头上戴着束发羊脂白玉冠,穿一件二色银白祥云纹宽袖直裾,腰上拴着酱色嵌白玉博带,和一尺宽的衣襟同酱色,脚下厚底皂靴。
锦衣博带贵公子,剑眉星目貌堂堂。
这是谁
哪里来了这样清俊的贵公子
庭院里的侍女看得一呆。
半晌,才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怎么从正堂里走出来,难得是三公子的友人可也不当在少夫人的堂上见,多少也该避嫌在第二进院子的堂上招待才是。
正是纳罕之际,只听甄柔的声音随之响起,“夫君,我为你把披风系上。”
话音未落,果然见甄柔亲手挽着一灰毛大氅被两大侍女,一阿玉一阿丽左右簇拥着从正堂走出来。
今日,甄柔也是仔细收拾了一番。
许是为了和曹劲这一身银白衣裳相衬,甄柔也选了浅色系衣服,她身穿藕色宽袖曲裾,发髻高挽,斜插一支通体白润无一丝杂质的羊脂白玉发笄,仔细一看,正是两年前曹劲送来的生辰贺礼。一身穿戴妆容,清新脱俗,似有烟霞云雾轻笼,仙气飘飘。
见惯了甄柔的容光照人的一面,如是一见又将注意力转到了曹劲身上。
夫君,这是三公子
庭院里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直以为自己听错。
张伯正张罗好步辇从院门口过来复命,刚走到第三进的庭院里,就远远见到这一幕,再听甄柔一唤,他不由快步走到廊檐的阶梯下,试着唤道:“三公子”
曹劲这时正随甄柔的话转过去,听到张伯的声音,他回过身去,黑眸居高临下地淡淡一扫,道:“何事”
约是头上红灯笼照下映了一层柔和的光,也许是一身儒雅的银白锦衣让黝黑的皮肤白上了几分,身上一贯肃冷的慑人之气不觉淡下去,只觉人虽清冷,却亦是清贵。
乍眼一看,哪还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分明是极清贵的风流人物,让人下意识想要拜服其下。
张伯却看得眼睛微红,少见的感情外露道:“真是三公子您公主在世时就曾说,您少而聪颖,又善读书,容貌出众,长成之后,必是一如玉公子,备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家宴(中)
可是仔细一看,不是曹劲又是谁。
时下仪表出众的贵公子,皆是皮肤白皙,即使天生较黑者,也以傅粉遮掩。
眼前这位青年公子,一来脸上肤色黝黑,二来又无傅粉,显然正是曹劲无疑。
但终归瑕不掩瑜。
依稀间,似乎看到了曹昕的影子——他们曹府那位常年住在北山庄园,人似洁瑜无瑕,神若朗月入怀,即使坐在那让人惊心的轮椅,亦无法夺其哪怕一丝一毫的风采,美玉出尘得简直不像是被天下士子所唾骂的曹门子弟,更像是民间神仙传说里那九重天上的谪仙。
只是两人虽然五官容貌相近,但前者还是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模样,后者却已是一个成年的男人,曾经醒握杀人剑,如今醉卧美人膝,周身气势逼人,却又贵气天成,仿佛说书人口中,那长安城中,大汉皇宫里,生来就是权贵至极、俊美无疆的天潢贵胄。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记起,印象中似寒门武将粗鄙的曹劲,其实还是公主之子,身上留着一半的天家血脉,与那似活在雪山之巅不染尘埃的曹昕,更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有母如斯,有弟如斯,他当如此。
是以往他们刻意忽略了,还是曹劲有意隐瞒,其实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一时间,原本言笑晏晏的堂上陷入诡异的沉默。
甄柔亦默然,她知道曹劲这一身衣着所带来的震撼。
不,不,不。
虽然人靠衣装,又常说三分长相七分打扮,才得十分之人才。
曹劲却显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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