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未嫁

    楚然愣了愣，除了母妃和父皇，还从未有人如此叫过他……特别是成为一朝君王后，就更不用说了。他看着魏雨欣，眼神越来越深，越来越负责。过了许久，黯然的摆摆手道：“趁着我还没改变心意，你走吧……以后不许再到这样的地方来。”

    魏雨欣与他对视了半晌，沉重的点点头。“好！”随后，推开面朝大街的窗，足下一点便跃了出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楚然看着大开的窗和浓重的夜色，过了许久忽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凉凉的，伸手一摸竟是湿了。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最是无情帝王家，曾经自己以为自己做到了，到今天才发现……并非如此。

    他身子朝后一倒，整个人无力的躺在了一旁的牙床上。他没有抑制自己的泪水，坚强了那么些年，就让自己放肆一回吧……过了今日，他再也没有阻拦魏雨欣和萧月尘的机会；过了今日，他便会是从前那个冷面的帝王。至于心中的那位女子，就当做从未来过吧……

    翌日

    魏雨欣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天光大亮，看着屋外一片盎然的春意，心中的忧虑也抹去了不




四百零八章：宜嫁娶……
    四月初八，阴，宜嫁娶，移宅，动土；忌远游。

    夏日的天空中飘着蒙蒙细雨，有些炎热的天此时却是布满了一层薄薄的乌云，挡住了天空中灿烂的阳光。一顶大红的小轿从魏宅出发，顶着雨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中穿梭了半个时辰，终于来到了白府的后门。

    没有迎亲的队伍，只跟了一个丫鬟，亦不似寻常人家成亲那般吹吹打打，有的只是仓促和匆忙，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简单到路人们压根想不到轿子里坐的会是如今京城富甲一方的女掌柜——魏雨欣。

    魏雨欣穿的是一身殷红色的吉服，下身用了六重纱重叠堆起，看上去依然有些单薄。只因这妾室的身份，无法用九这样的大数。就连身上的配饰也大多是银镶玛瑙或珍珠、宝石等物件，无法用正室才能佩戴的金器。

    殷红盖头下的魏雨欣，脸上挂着一抹苦笑。她终于得偿所愿，成为了他的妻……不……应该说枕边人吧……然而她的心，却始终有些失落。虽然自己不是一个在意名分的人，却依旧希望能穿上大红的嫁衣，风风光光的八抬大轿嫁于他为妻，而这一切，注定是无法得偿所愿了……

    罢了……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能长相厮守，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没有又何妨她努力的安慰着自己，忍着心中的委屈与不甘，忍着眼眶中的湿润，努力的笑着。

    绣儿看着身边的掌柜的，看不清她盖头下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她抓着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中不禁有些嗟叹。这殷红已然是最接近正红的颜色，然而始终不如正红来的那样气派。

    想起蒙上盖头前掌柜的那满头的银器，心中也不免为掌柜的有些不平。明明是这样的家世，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模样虽不是十分艳丽，却也出众。京中那么多男子为掌柜的倾心，就连皇上也时常来看顾，为何非要委屈自己做白家的一个小妾……

    “掌……小姐，到了～您牵着我的手，我带您进去……”她握紧了魏雨欣的手说道。

    妾室进门并不似娶正妻那般要新郎来亲自迎接，不过一顶小轿送进宅子里，再由丫鬟一路带着进洞房即可。家中亦是只一家人聚在一起吃过饭，知道有那么回事儿即可，亦不会宴请宾客。而妾室的名字，死后也不能入祠堂、族谱，死后亦不能与夫君合葬。

    魏雨欣点点头，这样的冷清，在她的意料之中。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一场婚礼，再加上这样的天气，白府里想看热闹的下人许都没有吧……

    随着绣儿的引导，魏雨欣踩着脚下的雨水一步步的朝前方走去，周围果然是安静极了。后院比不得前院，都是青石板铺就的道路。雨水落入地上，与土路交汇淅沥沥的混成了浊黄的泥水，溅脏了她好看的裙边。

    殷红的绣鞋因着是布底，亦是在行走的过程中缓缓浸湿，堪比当初在皇宫中被薛凌为难踩在雪中的感觉。只是今日，她走的是这样的甘愿。

    不知道走了多久，绣儿终于停了下来。吱——的一阵开门声，魏雨欣知道，到地方了……

    “小姐～快进来吧。”绣儿皱眉心疼的看着自家掌柜的，眸中含着泪珠。盖头湿了，裙子脏了，鞋想必也是湿透了。这白家的人好生狠毒，竟没有一个丫鬟来帮忙撑伞。

    她那里知道，因着吟雪一早便买通了院子里的丫鬟和下人们，因此今日才会如此冷清。

    进了屋，魏雨欣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下了自己头上的盖头。既然这个亲成的不伦不类，自己又何苦为了遵循那些破规矩而勉强了自己。想必白墨砚若是看到了，亦是不会责怪，只怕会让她将吉服都换掉。



四百零九章：此生无憾
    许是因为阴天，黑夜的来临不似往常那般容易察觉，不知不觉间天色便昏暗了下来，漆黑的天幕中缀着寥落的几点星光一如今日的婚礼一般毫不起眼。

    白墨砚今日喝的不多，不过是家里的人一起用了顿晚膳，菜色也并无太多改变。不过是为了应景换了身暗红的华服，一切的一切都与往常并无两样。

    席间，除了白壁婉夫妇还有些喜庆的表情，其余人依旧是淡然的一张脸。

    白父偶尔会问些朝政上的事情，白墨砚也公公谨谨的应答着。白老太太的脸上波澜不惊，从头至尾亦不过是用膳罢了，用了碗鸡丝粥和几口素菜便让翠环扶着回了房。

    没有人提到魏雨欣，没有人提到今日的婚事，亦没有什么道贺或关于长辈祝福的话。白壁婉看着如此尴尬的局面亦是只能在心中默默为魏雨欣哀叹一声。

    原就是母亲不同意的婚事，她自然不能令她徒增烦恼，也只能往后多帮着魏雨欣讨得母亲的欢心，过些时日兴许母亲也就能放下了。若是不出那件事，母亲对魏雨欣还是喜欢的。只是墨砚对她而言更为重要。

    “弟妹，这几日倒是不曾见宏轩来用晚膳”大夫人放下碗，与二夫人开始闲聊。

    二房夫妻两的面色微微一僵，讪讪的假笑着道：“唉，这孩子前几日也不知去哪里受了些惊吓，回了府就一直闭门不出，连我们也不见。”

    特别是今日，知道魏雨欣要进门，如同是见了鬼一般，紧闭着门一整天都不曾开过。这句话自然是没有说出口的，虽说大房这一家子包括老太太都瞧不起魏雨欣，可毕竟是进了白家的门，他们说话自然也要顾忌些。

    “这可不成，好生让御医来瞧瞧，可不能拖……”

    听着母亲与二婶的对话，白墨砚安静的吃下最后一口饭，放下碗筷道：“我用好了，先回房去了。”

    一句话，如同时间定格了一般，大夫人先是愣了愣，随即才勾起一丝尴尬的笑意道：“去吧，别误了。”也只能这样了，这个儿媳妇她说不上不喜欢，却也说不上喜欢。从前也受过她的不少好处，只是一想起儿子为了她忤逆自己，心中难免有些不痛快。

    白墨砚点点头，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屋子。

    这边，魏雨欣坐在床边，衣裳还有些湿，她忍着凉意依旧披在身上，脸上的妆容因着时间的缘故已然有些淡，不似刚出门时那样的艳丽，却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红色的盖头放在身旁，没有再盖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紧闭的黄梨雕花木门有些出神。

    绣儿坐在桌子边上，面色有些红润，手臂支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只听吱——的一声，门开了。

    进来的不是今夜的主角，而是一个身穿深蓝色衣裳，仆妇装扮的妇人，面上没有一丝笑容，看上去有些严厉。

    似是知道二人心中的疑惑，她也不端着，径直说明了来意。“少爷那边也快吃完了，我奉老太太的命来与你们说说圆房的规矩。虽说只是娶一房妾室，却也不能错了规矩。”说罢，看向绣儿，“你随我出来吧。”

    二人一愣，皆有些惊讶。今日成亲的可是魏雨欣，难不成是这妇人弄错了绣儿连忙解释道：“这位姑姑，您怕是弄错了。这才是我家……”

    话音未落，妇人不耐烦的皱了皱眉。“我自然分得清你们的身份，你跟我来便是。”说罢，不等绣儿有所反应，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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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一字一诺
    正是你侬我侬之时，门很不合时宜的开了。随着开门的声音，方才来过的那个妇人带着绣儿走了进来。依旧是一脸的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严厉。

    绣儿跟在她的身后，眉头深锁，看不出表情来。

    魏雨欣有些不解的看着二人，此刻白墨砚已然进了新房，接下来应当是洞房花烛才是。纳妾并没有太多的规矩，为何二人还要再进来

    “还请夫人过来。”妇人冰冷深沉的声音传来，打断了魏雨欣的思绪。

    微微皱眉，“姑姑……这是……”为何要让她过去心中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请绣儿姑娘和少爷就寝吧，夫人您先站在一旁看着。”妇人没有正面回答她，依旧机械的安排着这一切，如同一个冰冷的机器一般。

    魏雨欣深吸了口气，眉头紧锁。竟然……要让她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与自己的丫鬟……欢好白老太太即便再恨自己也不必如此吧……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下心中的情绪，淡淡的道：“老太太若是不想让我进门，当初何必答应这门亲事既已经答应下来了，为何又要如此折辱我”要她看着白墨砚和绣儿上床，决不可能！

    妇人如死水般的眸子中终于出现了些情绪，她瞥了一眼魏雨欣，眼神中夹杂着不屑和轻蔑。悠悠的开口道：“大户人家的习俗向来如此，新婚之夜需由陪嫁丫鬟为新妇示例。”

    言下之意不过就是讽刺魏雨欣小门小户，下九流的商贾出身。

    魏雨欣有些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看向白墨砚，这是什么狗屁习俗新婚之夜竟然要看着别的女人和自己的夫君上床

    后者一脸凝重的点了点头，魏雨欣顿觉天昏地暗，心疼的不能自已。

    正觉得自己连站稳都困难的时候，一双温暖且有力的手紧紧的扶住了自己。“有我在，你放心。”白墨砚温润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令她冰冷的心终于包裹上了一丝温暖。

    “朱姑姑，你先退下吧，此事我自由主张，你据实回禀祖母便是。”白墨砚淡淡的说道，言语之中抵触的意味不言而喻。

    那妇人闻言，脸色变了变，似是有些尴尬。正欲张口说些什么。只听白墨砚又道：“祖母那里我明日自回去解释，你退下便是。”

    这一句便是逐客令了，妇人无奈的福了福身，转身出了屋子。

    绣儿眼泪汪汪的看着魏雨欣，“掌柜的，绣儿绝无非分之想，是那位姑姑……”心急之下，连改口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魏雨欣摆摆手，淡笑着点点头道：“我知道。”她认识绣儿也有半年多了，这丫头心性单纯又不喜欢争抢。也是因此，涂玉嫁了以后自己才让她跟在身边。

    白墨砚至始至终没有看绣儿一眼，此刻听她如此说倒是高看了这丫鬟几分。似是认可一般微微的点了点头道：“绣儿，你先退下吧。外面自会有人带你去你的房里，这里无需你伺候了。”

    得了话，绣儿连忙点点头，如获大赦一般雀跃的就跑了出去。

    魏雨欣转过身，看向白墨砚，眸中带着喜悦，欣慰，幸福。种种情绪此刻纠葛在一起，看着他的眼神越发的深情。

    她轻轻抱着他的腰，头抵在她的胸口处，静静地靠着，感受着他的温柔，一言不发。

    白墨砚亦是轻轻的环着她，似乎怕把她弄疼了一般不敢用力。下巴抵着她的头，轻轻的道：“欣儿，委屈你了。从今往后，我定然不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魏雨欣轻轻的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嘴角是幸福的笑。

    夜，浓重的夜幕下，一间不算宽敞的屋子，燃着彻夜的



第四百一十一章：老夫人上门
    清晨，京城的春日一如往常般清新、怡人，一道道暖阳自大地的东方照耀在这片生机勃勃的大地上，照射进每家每户的院落中。

    庭院内，魏雨欣杵着香腮坐在石凳上，静静地盯着面前的一盆盆景发着呆。一头长发如墨般批散下来，在脑后形成一道漆黑的瀑布，单薄的背影在瀑布下隐约可见。

    “怎的出来了”许久，身后传来温柔的男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感觉到身上一沉，一件外袍已然批在了身上。

    她转过身看向来人，一时笑颜如花。“你醒了”

    只见白墨砚一身白色寝衣，面容如玉，脸上带着淡笑。一头墨发一如自己一般批散在脑后。

    他俯下身自后轻轻环住她，将他倚在了她的肩上。“醒了看到枕边人不见，可是吓了我一跳。”十足十的打趣意味。

    魏雨欣淡笑一声，扭头看着他，“就如此不放心我”

    谁知白墨砚忽而面色凝重，环住她的手也紧了起来。“我从前待你那样不好，我真怕你有一日想到从前便会离我远去。欣儿，不要离开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恐慌，仿佛下一秒魏雨欣便会消失一般。

    魏雨欣转过身，与他相拥，轻轻的拍着他的背道：“此生，除非你先弃了我，否则我决不离你而去。”她看着他的眼睛，信誓旦旦的说道。

    兴许……白墨砚点点头，“我决不负你。”说罢，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便话风一转道：“方才坐在这里那样出神，是在想什么呢”

    魏雨欣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她心中的苦闷，她并不想让白墨砚来与她一起担负。他为了自己已然付出了许多。余生，她只愿他平安、喜乐。

    白墨砚将她揽入怀中，“夫妻本是一体，为何有事还要相瞒若是信不过我，不愿与我说也罢，我不会勉强于你。”说着，眸中划过一抹失落。

    魏雨欣连忙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只是这些烦心事。我一人头疼也就是了，不想让你也为此费心。”

    “你不想看我劳累，我亦不愿看你这般苦恼。说出来兴许为夫能帮你出谋划策一番。”

    魏雨欣点点头，“是……关于凤九……我有心为他报仇，可自从上次的事后，我真的怕了。我怕我为了报恩再拖累你，甚至拖累到雨燃、雨澈和我身边的其他人。我……可是每次看到暗霖……我都觉得愧疚不已……”

    说着，她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一连几月的纠结、苦恼与委屈随着泪水释放了出来。

    白墨砚紧紧的抱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如哄婴儿般。“欣儿，我明白你的担忧。我亦高兴，即便月尘为你舍了命，在你心中亦是我的分量更重一些。”

    他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你不知道，我于他自幼相识。后来虽各为其主，我亦知道他有他的不得已。听闻他的死讯，我亦是震惊、哀恸，然这一切，只能让荆王血债血偿。

    荆王素来睚眦必报，你与他、我与他之间早已没有缓和的余地。若是有一日他大权在握，妄说大魏商行，即便白家亦是岌岌可危。”

    他看着远方，喃喃的道：“有时候，一味的后退并不能保全自身和所爱之人。唯有将威胁之人统统击溃，才能保护身后之人。”

    魏雨欣抬头看着他有些迷离的眼神，觉得这话似是对自己说的，却又不像对自己说的。心中虽有疑惑，却也只是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