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这位沼地之虎的名声比亨利还有米拉所想的还要大一些,一直待在沼泽村的樱也对他的英雄事迹有所耳闻,只不过按照花魁本人的话来说:“满身大汗又毛躁不堪的摔跤手,和唱诗画画的艺伎是站不到一块的”,所以未曾有过真正的交集。
宗二郎比起他给人印象的更为信息,哪怕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这个中年汉子却十分健谈与热情。他想拉亨利入伙一起赚大钱指的自然是去参加更多的对抗活动,凭借他的声望和名气确实要去找到愿意打的人是不少的,但贤者来这儿并没有这种打算因此当晚就直接拒绝了他。
但这个人显然有着相当的执念,哪怕在之后见识到了面容明白了亨利和米拉都是外国人,他也反而因此提起了更高的兴致,觉得以“南蛮的奥尼”之类的宣传语会吸引来更多的人。
奥尼这个称呼洛安少女从一开始的绫还有那些武士们的口中都听到过好多次了,和人似乎很喜欢用这个词汇来形容贤者。她自然是好奇不过,但之前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询问,这次总算是相对悠闲的旅途,因而也开了口问话。
但这一问,答案却似乎也并不太好给。
“很高、很大、很壮,爱吃人,虽然是以前的事情。”宗二郎和樱七嘴八舌给的细节描述,挑出重点之后便是这些细节。米拉越听越云里雾里,这似乎是某种野兽还是怪物,但他们对于“奥尼”这个音节的直接转译,写作月之国的方块文字对应拉曼语却又是“鬼”这种灵体。
难以理解的米拉最终还是只能求助于贤者。
“就是食人妖的月之国版本。”贤者单刀直入地解释道,这下米拉懂了,却又换成了樱和宗二郎提起了兴趣。
“长角、很高、很大、很壮、爱吃人。”贤者重新揪出了要点,食人妖或者说食人魔在里加尔的发音称作“奥加”,这一点倒是和月之国的发音类似,也许历史上也曾有某些交流。只是略加交流之后他们却又得知了一个有些出乎意料的事实——月之国的“鬼”这种存在,其实有着相当程度的文化。
“和夷人的地位一样。”樱直接说出来的这句话令米拉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就和里加尔的食人魔大有不同了。里加尔的食人魔之类亚人种通常都是智力低下作为野兽一般的存在的。而在月之国,鬼却具有自己的文化,会说话,有甲胄有武器,是作为和夷人同等的少数民族存在。
鬼族甚至出了不少有名的武士,算是这个国家出名的战斗民族,稀有的战斗精英。
而他们不分男女普遍超过两米的身高虽然相较里加尔的食人妖动辄三米多算是缩水了不少,身体能力下降换来的却似乎是智力水平的提高。
无脑的野兽哪怕再强壮选对了方法也是可以对付的,但会着甲而且有着高超的战斗能力,拥有学习能力却仍旧体能超群,若非人口稀少,鬼族想必才是统治月之国的存在。
总而言之,因为有这种本土物种存在,哪怕贤者并没有长着角,高大的身形也让本地人怀疑他是不是鬼族出身。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充斥在一天半的旅程之中,随着与本地人交流的深入米拉的和语水平也飞速提高。本就与拉曼语发音方式相似的这种语言学习起来并不算特别难,真正难的还是这个国家严格的措辞和修辞方式。
在尚未真正懂得这里语言的时候米拉就注意到璐璐和绫尽管说的都是和人的语言,却听起来完全不同的细节。
出身自上层社会的博士小姐称呼别人永远都是敬称,要么是“您”要么是“这位”。而璐璐则往往更加直白,甚至有的时候会直接用“你这家伙”之类略带冒犯意味的词句。
措辞方式的不同与社交阶级有紧密联系,虽然在哪个国家都是这样,但里加尔的国家你若是措辞有问题顶多被排挤被鄙视,这边却是会被直接当场拔刀斩杀的。
平民冲撞武士者:死;平民面见武士巡街不下跪让路者:死;下级武士顶撞上级者:死;私下非议自己领主者:死。
严苛到不近人情的阶级与条规,哪怕作为外来者的亨利与米拉也必须遵循。入乡随俗指的可不光是换套衣服,规矩也最好尊重当地的,才能避免无谓的冲突。
尽管有
第六十二节:青知
首要目的是与咖莱瓦等人合流,若只考虑到这点,先去餐馆吃一顿饭听起来像是分不清主次有些没心没肺的行为。但有的事情确实是急不来的。
他们现在已经基本脱离了危险区,哪怕距离也就是三天到四天左右的徒步路程,骑马甚至更短,这里却确凿无疑与沼泽村那场屠杀毫无关联。
对于里加尔人出身的洛安少女乃至于我们的贤者先生而言,这是有些荒唐却又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的体验。
在正式步入青知镇,甚至从山上下来去到那个无名小村以后,沼泽村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似乎就都烟消云散了。
虽然不论是亨利、米拉还是樱都深刻地明白那一切是确实发生过的,但不论是小山村还是这里都无人在乎,也没有人会担忧于自己会成为下一个。
以里加尔人的眼光来看,这实在是有些危机感缺乏过头了。但代入到月之国的历史之中来思考,这些在迥异的文化背景下长大的和族人,身为拥有庞大国力和强大中央政权的月之国这个国家的人民,会认为“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也有自己的原因。
里加尔大陆相对而言更为混乱,因此大部分平民人人自危对社会结构还有其他人缺乏信赖感。基于这点,绝大多数里加尔人对危机的感触十分敏锐。哪怕是普通的里加尔农民也会在听闻附近有哪座城池被烧掉之后,就担忧地逃到城堡或是别国,刀口舔血的佣兵行业就更是如此。
虽然也有人选择留在自己家乡,但那是一种察觉到了危机却迫于生活所困无力逃亡的心死与无可奈何。与月之国的人虽然从结果来看是一致的,出发点却截然不同。以青知镇和小山村的人为例,月之国的这些平民哪怕得知了几天路程以外的沼泽村覆灭的消息,却也认为或者说情愿认为是沼泽村的人咎由自取。
他们习惯成自然地开始维护自己国家的制度,倾向于将这件事情归类为“单一偶发”事件,并且坚决地认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这件事情就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遮盖事实这种事情哪个国家都会有存在,在里加尔大陆尤以帕德罗西之类的大帝国为盛——可那基本都是社会上层人士对于底下平民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进行的糊弄:贵族和大商人、教会高层人士为了避免损害自己利益因而有蓄谋地遮掩部分事实,民众们尽管难以言说,但内心都是对这种行为愤怒无比的。
这与和人平民的想法有着极大区分。
这里的人们不必等到官方辞令出来,就会自己统一口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视集体高于个体;视自身所代表的阶级高于自身;视大的国“家”这个概念大于小的“家”庭。
一切都安稳,一切都和平;哪怕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那也不过是偶发的事件;倘若是武士杀了平民,那么一定是那平民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过。我们不应当声讨武士,而应该就平民的所作所为而反思,确保自己也莫要触怒武士。
在沼泽村时冲上来阻拦二人救人反抗武士行为的平民;青知与山下小村的人对于沼泽村死者嗤之以鼻的表现;以及一个不过几日路程之外原本繁荣无比的村子一夜之间覆灭,几千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却不当一回事的事实。
尽管初来乍到并且交流的和人还不算众多,他们与里加尔人不光是语言、穿着还有面容不同,就连思想也有着极大差异这件事情,却已可以为二人知晓。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让出身于亚文内拉这种国家的洛安少女有些不自在。但考虑到叛乱武士们极有可能不会放弃截杀他们一行人,这种深埋在和人文化当中统一口径的避而不谈,反而是一件好事。
最少基于这一点,明面上的大规模部队追击,在青知镇这种人口达到数万的大型城镇当中,想必是不会有的。虽然本地的守备部队是否加入叛乱者一方,因为名单是由绫携带的缘故亨利和米拉也并不知情。但那位加贺家大公子闹的事情太大,为了避免新京进一步起疑心,哪怕他们仍旧打算继续追踪,也肯定会改成暗中下手了。
数千人的直接追击部队全灭,加上沼泽村混乱的死尸那一大堆残局需要人手去处理。待到那些人缓过气来重新派出部队追击,怎么着也会需要多一些时间。而不能明着来干只能派出小规模的部队进行隐秘行动,光是这点就已经把威胁性大大降低。
领先的时间优势为他们争取了南下的空当,而越往南越靠近本州靠近新京所统治的势力范围,他们的处境也会相对变好一些。
叛军是肯定没有实力和新京直接单挑的,否则他们也不需要这样夹着尾巴做人。
所以综合来说,虽说要做的事情有不少,但目前他们还真就该花些时间,放缓脚步从长计议。
与咖莱瓦等人合流,帮助璐璐和特木伦等夷族人找到可以安置的地方。还有最初的护送阿方索等人去与在本地的修道士们合流这个任务。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各种问题,以及那份叛乱名单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全都挤在一块儿,要想搞明白全部解决,只能一步一步来,急不得,急了就会出乱子。
除了这一点以外,有关之前裂隙与那个诡异的世界贤者当时脱口而出判断是与叛军有关,却也在之后并未作更多解释。
米拉明白自己老师这个做法的缘由,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好事,尤其是你对眼下所发生的事情无法做到任何改变时,知道的越多只是徒增烦恼。
当初身处那里头时他本打算说明,其实也是为了能够在其中生存下来,但现在已经脱
离了,必要性也就变得不那么高。
尽管她仍旧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亨利总是有自己的判断,他认为时机成熟了,到了该说的时候才会说,在那之前其它事情优先级要更高一些。
胡思乱想想不通,最终白发的女孩选择了放弃钻牛角尖开始欣赏起青知镇的景色来。
原本同行的商人在一同走到靠近后山的民宅区域以后和他们道了别。这位商人大叔在告别之前还邀请四人去他家吃一顿家常便饭,但宗二郎开口拒绝了,随后领着亨利三人朝
第440章 涟漪
午饭过后三人便和宗二郎分开了。尽管摔跤手很想拉亨利入伙去参加青知镇更大规模的活动赚一大笔,已经年近半百的他也很是明白有的事情是强求不得的。哪怕他请三人吃的这顿饭着实价格不菲,却也并不是要求亨利他们立刻就得有什么回报。
年青人和历经过大风大浪的中年人区别就在于此。如同咖莱瓦或是艾吉那样的小伙子小年轻,做事的时候总是希望能够很快就看到成效,期待着每一次的付出都立刻就能够得到回报,并对自己做过的事情过于斤斤计较。
但经历过数十载光阴的人世间跌宕打磨,风风雨雨过来的中年人,则十分知晓世间一切并不会每次都是有付出就有收获的事实。
月之国的人很流行一种叫做“缘”的概念,这在里加尔的任何一种语言当中,都难以找到同样涵义的词汇,因此对于拉曼人而言要翻译这方面的书籍可谓无比棘手。
“缘”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因果关系,又是某种羁绊,某种联系。有缘的话,哪怕本来完全风马牛不相及,也会因为某些意外和巧合相遇最终成为伙伴;而无缘的话,不论你多么费尽心思去讨好对方,也许越是低声下气作践自己,对方反而越是鄙夷不想搭理。
随遇而安,洒脱而不强求,是经历得较多的中年人身上常见的特质。而且宗二郎所说的也只是顺路来到青知因而与三人同行,似乎也并不只是一个用以接近的借口。
总而言之,与宗二郎分开的三人确定了路线之后,自酒店后方的小巷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朝着河道的边缘走去。
繁忙的永川河支流于青知附近与永川河主河道以及另一条支流水道汇合,因此在西南方向的河面最宽处广阔到站在这侧的河堤完全瞧不见另一侧的河岸。
早年还是个手工匠人村落时,青知的整体架构基本上与别的地方无异——民居都是建筑在岸边的,这样一来方便生活用水,二来村民们也可以捕捞鱼虾一饱口福。
但在确定要建城重新规划以后,岸边的这些房屋就都被拆除撤走了。预留下来河堤空地在随后的几十年间再三由人力拓宽并且加上了各种加固以及栈桥设计,以使得来往商船更加方便卸货。
既然傍水而居,那么把地理优势利用起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水量充沛的永川河支流自然形成的水道仅有一处,但和人却用砖石凿砌做了不少约莫两人宽的细小运河与水渠贯穿整个青知。
这些人工小运河都很浅,容不得大船行进,而它们设计来作甚,三人步行过一阵之后就得到了答案。
用一根竹竿作为牵引,大捆的竹子由工人拉着顺着水道运输。藉由水的浮力减重,一个人也可以轻松运送用陆运的话好几个人抬着都相当吃力的货物量。
水运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是最为节省成本的做法,而在竹子这种天然素材随处可见的月之国,青知镇之所以能够成为闻名遐迩的竹器出产点,归根结底也与便利的水路运输分不开关系。
哪怕别的地方有出产品质更高的竹子,有手艺更加高超的匠人,若是山路难通只能藉由步行运输,考虑到人脚程的有限且每次只能运送小批量器物,肯定终归是无法发展成这种规模的工商小镇的。
任何事物的繁荣也好衰亡也罢,都往往是许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哪怕其中有一些东西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那也更像是长久的累积最终在这个契机之下迎来了爆发,倘若时机不对,那么哪怕是相同的因素可能也会翻不起任何涟漪来。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顺着其中一条运河河道行走,繁忙的商业街上来往游客们发出的喧闹声逐渐被甩在了身后。他们走到了偏东南方向看起来像是老城区的地方,这里的建筑很多都有些年份。尽管商铺也有一些,但却完全没有河道旁边那些大商会的人声鼎沸。
鳞次栉比挤在一起的这些小商铺很有月之国的风味,木制结构的主体佐以纸窗纸门,因为青知镇皆是土路的缘故,商家屋檐还上头还往往会挂着一块挡尘用的垂帘。
和人身材相对里加尔人而言普遍更加小巧,对于近两米高的贤者而言,走到这里像是误入了小人国一样。
他戴着的斗笠下沿与这些建筑的屋顶齐平,稍稍抬头一眼看过去整片建筑的顶端便一览无余。亨利甚至可以瞧见几只麻雀在屋顶上叽叽喳喳,而一只野猫则藏在屋脊的阴影之中,弓起身体轻手轻脚地靠近它们。
褪了色的墙壁和涨了些许青苔的棕黑色木制边缘都在诉说着这片城区的古老,想来多半是已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但或许也正因如此,这里生意显得不是很好。许多店家的展示柜都稀稀拉拉没多少商品,而有少数人家甚至连门都是半掩着的。
哪怕是在月之国这种长久和平的国家,时过境迁,十年十年也是有不同的。单从这些商店来看的话,青知镇的历史应当并不是特别漫长。
总而言之,购物者虽说不多,但路上来往的人却还是有一些的。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穿着打扮相对较为隐蔽,显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真实面目的人。
人来人往的青知镇作为规模颇大的工商小镇,水路畅通因而也是一个不错的藏身之地。虽然与沼泽村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三不管地带无法相比,但也会有那些身怀各种各样故事的人来来往往。
形单影只或是三两成群的都有,共通点是彼此都谨慎地保持着距离,约定俗成地没有上来热情搭讪。
三人的目的地很快便到达了,这是一间孤零零坐落在小巷深处的店铺,上面已然褪色的木牌上依稀可见潦草的“铁器屋”字样,门口挂着的垂帘已经发黄,像是很长时间没换过了。
亨利当先一步直接走了近去,而米拉则是伸手拦了一下樱,用自身挡在她的斜前方,与贤者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就站在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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