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简短的介绍过后绫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可为何在离扶桑如此之远的地方见到隼人——”
她这样说着,而亨利和米拉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想起了之前在北部村落地下所见。
‘——该说出来?’米拉眨了眨眼睛。
‘——不是时候。’而亨利轻轻摇了摇头。
短暂的路途走过,年纪不大却都拿着武器的隼人部族少年少女们打量着新来的一行人,因为处于林间的缘故亨利和咖莱瓦还有米拉都摘下了斗笠,站在地面上都甚至比骑马的武士还要高的贤者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吓得两个孩子瞬间就松开了手里的短矛,而领头的一个十一二岁的则立刻转过头一边用手护住了他们一并小声要他们重新拿起武器。
“看来这就是头目了。”亨利耸了耸肩,而知晓鸣海带她过来意欲何为的博士小姐从三人制造的阴影当中钻出。
“啊——!”看到她身上袍子的一瞬间,少年少女们当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他们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放松警惕了起来,但领头的那个年纪最大的男孩回过头瞪了一眼所有人就都又安静了起来。
“真有领袖气概啊。”愣头青用拉曼语这样感叹着。
“看看,十岁小孩都比你强,丢不丢人。”而米拉白了他一眼。
贤者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斗嘴的两人,然后看向了鸣海,点了点头。虽无言语,但高级武士仍旧得以从气氛当中得知亨利的来意。
“拉开距离,下马,武器收起。”他用简单直接的话语对武士们下令,又对着身后的足轻做了一下原地停顿的手势。
“唰——”以极高效率完成了武器收纳的行为过后,武士们下了马又解开了头盔的绳子,摘下了头盔开始擦汗喘气。
“呼——”而领头的那个男孩警戒着就在面前的贤者一行的同时,又用眼角余光打量到武士们的行为,自以为不被察觉地呼了口气,表情也一度变得放松起来。
“终究还是小孩,藏不住表情。”米拉摆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这样说着,而亨利斜着眼睛看向了她。
“干嘛,你什么意思。”洛安少女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老师的玩味之意,她狠狠地瞪向了贤者。
“.......”而博士小姐回过头看了一眼亨利又看向了鸣海——这两人连话都不必说,仅仅只是一个点头示意,亨利就向鸣海传达了‘展示放松姿态,让他们也不那么戒备’这一点,为她接下来的对话创造了条件。
敏锐的直觉和正确的对于形势的判断两者缺一不可,她想起不知在哪本书上曾看过的注脚——所寻之物若相同,最终便都会抵达同样的终点。
这到底指的是什么,过去她不太明白,现在感觉模模糊糊可以知道一些了。
思维打了茬,绫摇了摇脑袋,然后看向了和她差不多高的领头的男孩。
“我是,星咏博士。”她的隼人语言有些生疏,因而为了加强说服力对着自己的胸口轻轻拍了拍。
尽管不是专司言语与新月洲大地历史古籍的月咏博士,作为走遍大地调查星象气象与动物植物的星咏博士,掌握好几门语言仍旧是必备的技能。
新月洲哪怕不算夷人与隼人等少数民族的言语,和人自身内部的地方方言有一些也与新京等地的标准语区分甚大。实际上绫在和樱还有其它藩地和人交流时经常出现一些词汇无法顺畅表达意思的情况,而博士小姐对此的解决方法便是记下每一个词汇的不同意思。
在好学的程度上,就连一向勤快的我们的洛安少女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她在到达新月洲之后因为和人语言过于复杂的缘故,至今都还是只能掌握简单交流的程度。
洛安有句谚语叫好朋友即是好对手,说是年青人的攀比心也好,反正在绫的刺激之下这阵子米拉也开始更进一步的努力——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在博士小姐主动自我介绍过后,沉默了好一阵子,这十几个孩子当中领头的男孩才终于开口。
他们用相比和人语言发音更加短促有力的隼人语来回说了好一阵子,期间有好几处发音都让米拉感觉有些耳熟,她回头看向了身后远处没有跟过来的璐璐——夷人的语言当中也有和洛安语发音相似的词汇,之前遭遇的巫女和鬼神似乎也曾议论过她的发色。
这是怎么回事?
洛安人和这片遥远的大陆有什么联系吗——她看向了亨利,但贤者直视着前方。
内心的疑问纠结思索最终被交谈完毕回过身的绫的动作所打破。
“阿里,阿里。”男孩回过身甩了甩手,所有的小孩都把武器放了下来,显然博士小姐通过沟通已经让他们明白双方并无起冲突的必要。
“他们是从扶桑那边流浪出来的隼人,很多年前因为蝗灾的缘故,扶桑遭遇了饥荒。靠着制甲与锻造手艺的匠人可以向外以金钱购买粮食,但普通的农人就无法生活下去。”
“颗粒无收,却仍旧需要上缴赋税,因而选择北上逃入山林。”绫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有些低沉,而这个原因米拉立刻就明白了。
“有地不种,逃税叛逃,应当被绑起来送去监牢!”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高级武士当中有人忽然这样嚷了一句,让这群少年少女立刻又慌了起来。
“......”绫皱起了眉毛,而米拉和咖莱瓦则回过头看向了出声的武士。
“肃静!”大神对着吵吵闹闹起来的武士们喊了一声,安静起来过后鸣海对着绫开口:“所以他们这幅打扮是?”
武士领队显然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他更关注眼前的局面而非这些人的身份。
一群平均年龄在十岁上下的孩子穿着简单的衣服,腰里带着和他们的身体相比有些过于庞大的大人用的山刀,拿着很明显是临时制作的还带着树皮的弯曲小树干制成的短矛。
——哪怕是尚武成风的隼人部族,也不会用这种真的会死人的东西来作战争游戏。
绫回头看了一眼缩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们:
“恶鬼讨伐。”她说道。
“附近的山里出现了鬼,把村里的大人都打伤了。所以他们组成了讨伐队想要去把恶鬼给杀掉,但因为之前的山雾和大雨迷了路,最后就和我们的斥候撞到了一起。”
“恶鬼——”“嘶——”武士们吸气的声音过后是一阵沉默。
鬼族总体虽然已归顺于新京,但就好似人类当中也会有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强盗一样,游荡在外惹是生非的鬼族也从来都不少见。
为了区分好坏,和人将从属于新京管辖的称作鬼神,而在此之外的则是恶鬼。
这些隼人的小孩也许因为对于鬼族的强大一无所知,可以组成这样的所谓讨伐队想要前去战斗。但在和人武士们的心目中,那些两米多高随手挥舞兵器便可以把武士连人带马打成肉泥的存在,每一次讨伐都得付出极高的代价。
“山、山鬼的话,我们之前不就打败过一只了!”有人加大了声音这样嚷嚷道。
“但那可不是我们打败的。”在危险生物的面前武士们一直严格遵守的纪律也荡然无存,他们像是一群小男生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了起来。大神和鸣海都不悦地皱起了眉毛,而老乔则试图好声好气地劝他们安分下来。
“说到底尸首都未曾见到,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一个有些酸溜溜的声音响起,米拉顺着声音看去,是之前在比试当中被亨利击败还被弥次郎评价为“勇气不足”的中年上士信胜大人。他至今仍旧纠结于这点显然气量有些小了,但赶在洛安少女开口之前,另一个年轻的高级武士就反驳了信胜的话。
“信胜大人,那场景的毁坏和当初的地震我们可都是感受得到的,怎可因没得尸首就怀疑先生的战果!”七嘴八舌的武士们嚷嚷了起来,这幅模样让鸣海连叹了好几句“成何体统。”
“所以?”绫看了一眼亨利又看了一眼鸣海。
“.......”身后领头的隼人男孩上前来拉了拉博士小姐宽大的衣袖,又小声说了些什么。
“他说,希望我们去他们村里看看,虽然可能没办法给武士大人们丰厚的宴会。”绫有些不知所措地来回看,她终归只是一介学者而非领导人员。领头的男孩不傻,也许一开始他热血上头真以为自己能完成讨伐,但在遇到恶鬼之前就已经迷路,吃完了干粮光是找寻方向就艰苦不易的局面也足以令他头脑冷静下来。
他的这个邀请,实际上就是在向一行人求助了。鬼族从来不是好对付的,更别提眼下他们有着自己的目标也有确实的威胁,实在不适合节外生枝。但不去的话放任这些人被恶鬼祸害,博士小姐又于心不忍——在这样的纠结之下,她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人。
“......”领头的三位武士打量着这些年纪都不怎么大的孩子,其中一个女孩腰上挂着的明显是家里长辈的山刀因为身形瘦小的缘故接连从腰带上滑落,她不得不好几次吃力地把它重新拉起来。
天气很是燥热,而这些孩子身上的疲劳也肉眼可见。
“......”沉默持续着,作为这个国家的武侍者阶级,除害与保护平民本是他们的职责。但口号喊得再响亮,实际上遇到事情时能不能真的做到又是另一码事。
这种时候就连鸣海也无法立刻下决断了——他看向了亨利,在场的所有人当中,也许是唯一一个有足够的经历能来给出可靠建议的人。
“会是近期学习的东西,不错试金石。”贤者没有直接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他的说法已经足够让鸣海等人下定决心。
畏惧不前的话,所学之物就永远只停留在口头。
“告知少主,再咨询一下他的意见。”武士领队如是说着,但他内心当中大抵也已经知道弥次郎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所有人。”
“准备进发。”
贤者与少女 第一百一十六节:隔阂
遭遇的隼人族少男少女一行终究是附近山里土生土长的孩子,即便之前因为雾和大雨的缘故迷失了方向,在放晴之后利用星星和太阳指路成功走到了外边辅道附近——也即是与斥候相遇的地方——便能重新找到返乡的路线。
对出身城镇地区的武士而言或许很难想象,但在山里长大的孩子即便年纪不大却也拥有许多优秀的野外生存技能。
辨识方位是必备的技能,而周遭的山林之中哪些时节会有怎样的野菜也需时刻铭记;什么样的痕迹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哪些是危险应当规避,而哪些则是可冒险一搏取得肉食的。
即便带出来的干粮早早吃光,他们也不见得会饿肚子——虽然也必定无法吃得像准备充足的武士们那么好。
除了这些知识与经验总结的方面,最让武士们感到惭愧的还是这些孩子们的体能。
平均年龄不过十岁上下,哪怕是最年长最高大的也不过一米四几的这些小孩,尽管确实轻装上阵除了刀具短矛没带其他,那堪比武士骑马行进的速度也仍旧令人有些说不出话来。
土生土长,自小在山间打闹,也时常帮父母长辈搬运东西。养成的体能完全不输给久经训练食物充足的武士,甚至在跑起来还因为身体轻巧又熟悉地形远比外来者要更加适应。
新月洲虽然多山,可绝大多数的和人大城市人口密集区仍旧还是停留在平原的。即便武士大多拥有不错的体能,与土生土长的山人比起来却仍有差距。
只是步行都堪比马匹普通行走的速度,虽然驾马加速便可超越前方引路的隼人小孩,但武士们却大多因自己的自尊而拒绝这么做。
孩子气的比谁更快这种好胜之心诚然有之,但本来就是骑马的还加速意图盖人一头,这种做法才更为可悲。
又是隼人又是小孩,还步行,都走的比他们骑马的要快,气都不喘。和人出身的一众武士们内心的纠结最终化为沉默,但这种面上无光的局势在和人与隼人的交锋之中千百年历史以来也并不罕见。
隼人如今占据了扶桑一地,并在一定程度上拥有自治的权限可不是和人的慷慨大方得来的。虽说若是提起这点武士们必然会争论是他们出产的长刀大枪与甲胄品质优良才予以这样的特权,但若是到四下无人的时候而你又和武士有足够深厚的私交,那么多半他也会幽幽地承认是和人始终无法彻底征服隼人。
地位和自治权与被贬为藩王的旧皇室相等,又具有高超的武器与甲胄锻造能力,尚武成风。这一系列的要素加起来,若说新京能对隼人部族毫无戒备可以高枕无忧,那必定是把月之国的高层都当成了蠢货看待。
里加尔有句俗语叫“与你的朋友保持亲近,与你的敌人更加亲近”——而从地图角度来看,新京皇室所做的便是这样的事情。
扶桑位于新京的直属势力范围圈之中,周围包围的领地都是重兵驻扎的军事要塞。甚至于直属新京的和人最强战力,鬼族的封地也被设立在了扶桑的入口——要知道扶桑可是一处背靠矿山的领地。
美其名曰,新式武器可以优先装备给精锐,工匠与战士可以有最直接的交流,进而调整自己所需的护甲与武器。
这种说法甚至很多和人武士与新一代的隼人工匠也是听信的,但老一辈的以及扶桑的领导层却是明白的。
这是座监牢。
若说地理上的监管仍旧有一套说辞能讲得过去的话,再看看青田家的武士们面对一群隼人小孩都能拥有的好胜心便可得知——新京在思想上也从未放松。
尚武民族隼人的说法,可不是隼人族自己传出来的。
即便度过漫长和平的光阴,一代一代的武士们却仍旧是在各种过去的战例熏陶中长大的。
教材和传说故事中歌颂的新月洲其它民族,唯有彻头彻脑的傻瓜才会相信那份赞颂是真情实意的。
对武者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自孩童时期起便灌输“有人天生比你更强,你永远无法超越他们”的思想,如此激起的好胜心很容易便可以转化为敌意。因为在潜意识当中已经将对方视作对手,那么剩下的只要有甚么契机来触发。好胜心自然会推动和人的武侍者阶级对隼人进行杀戮,以证明自己才是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武者。
这是有着数千年历史,含蓄内敛而又矜持的和人独有的东方式的老辣。
觉得阴谋和政治就是联姻和暗杀的里加尔小国贵族们难以想出这样的计谋,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棋子都补好。将局面设置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程度,由此来维持长久的和平。
宛如和平年间突如其来的火山灾害,宛如绚烂而短命的新月樱花。
宛如寒冷的北黎伽罗海,在墨蓝色深不可见的海平面之下暗流涌动,不知何时就忽然变得波涛汹涌。
若有所动,你我皆亡。
和平并非以纯粹的善意换来,紧握武器方能高枕无忧。
尚且稚嫩的我们的洛安少女仍旧未能瞥见这样的事物。而即便是在青田家武士们内部,只怕也只有极少数极少数的人,能察觉到和人与隼人之间那股若有若无的摩擦。
——但让我们话归原处。
队伍理所当然地拉长了。
连骑马的武士们都勉强才能跟上隼人小孩的脚步,步行又带着辎重的足轻们就更加如此。
稀稀拉拉的队形拉到了原先的三倍长,频频回头的高级武士们表情从些许皱眉不满逐渐变成了怒目圆瞪,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骂出来,先锋的马匹便出现了一些不对劲的迹象——紧接着扩散到了整个骑马武士的队伍之中。
“走啊!”憋了一肚子火气的武士们有许多没再维持对自己爱马的温柔,大声叫骂着甚至用皮鞭用力抽打,但马儿就是扭动着不愿继续前进。
“别慌,这是马感受到恶鬼的气息了。”虽无讨伐经验,但联系之前隼人孩童的话语仍旧可以推测出一些什么的鸣海大声喝止了武士们的行径。而前方的隼人小孩注意到动静也停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走了过来,不过看了一眼武士们,径直走到了队伍中段,对着博士小姐讲话。
亨利他们一行人因为这一打岔也自然从中段来到了队伍的前方,与此同时落后的足轻们慢慢地靠上前来。
靠近到队伍的前方,敏锐的洛安少女嗅了嗅鼻子立刻闻到了一丝古怪的味道。虽然夹杂在马匹的野兽气息与汗流浃背的武士们的汗臭味之中不易察觉,但这股类似臭鸡蛋的味道还是可以被分辨出来的。
“硫磺味?”她看向了贤者,后者点了点头——也许附近也有温泉吧,米拉没有多想,因为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另一件事给打断——当小独角兽走到了马匹的附近时,原本躁动不安的战马们立刻变得平静了起来。武士们转过头看着洁白的米提雅,不少人的眼神当中闪过贪婪的色彩,但在瞧见亨利的时候又都迅速别过了头。
领头的男孩——绫介绍他名为阿奇,最少音译是这样——小声地对着博士小姐说了些什么,而绫微微一笑看向米拉:“他说小家伙是马王。”她这样说着,而洛安少女有些得意地撇过头看向了亨利,又看向后方也跟过来的咖莱瓦——但后者忙着把刚刚的事情记在游记之中没有看过来,因而被米拉踢了一脚。
“我又怎么了。”愣头青满脸委屈,而博士小姐看着两人的举动捂着嘴笑了出来。
被足轻们拉上前来的驮牛也遇到了相似的事情,而阿奇跟绫说了一些什么之后,博士小姐又转头对着鸣海开口解释。
“牲畜感受到了恶鬼的气息而慌张,接下来他会点燃安魂香,要我们用沾水的布捂住口鼻,不然可能会头晕。”她这样解释着,而鸣海点了点头,要一名武士将这件事情传达给其它的人。
隼人小孩领队的阿奇以十来岁的年纪而言处理事情十分成熟老道,这点让亨利有些想起了过去的米拉。如果他不预先解释就点燃,武士们开始头晕目眩起来显然会起疑心甚至拔刀开始战斗。
但如今传达给了整支队伍,就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话不多说,隼人的孩子们掏出随身携带的一些药草,用山刀的柄头打碎之后装在了随身携带的小陶碗里。之后拿出火石火镰,火花四溅不过片刻就点燃了它们。
接着阿奇提着小陶碗带着安魂香走在前边引路,顺风吹来闻到这股味道的牲畜和一部分尚未围上面巾的人都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隼人的小孩们将脖子上的薄纱拉起,而武士和足轻以及亨利一行也有样学样。
所谓安魂香似乎蕴含了某种镇定的成分,想来也许是用止痛的药草焚烧制成的。不论如何,虽然战马和驮牛都因而变得有些呆滞,但总算不至于因为恐惧而驻足不前了。
道路继续向前延伸,有时向上又有时向下。
逃离赋税的隼人终归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的村落远离辅道,一行人从山道出发一直走了大半个下午,直到午后才在一处山沟当中看到了升起的炊烟。
这个选址极其巧妙,山体遮盖住了炊烟的痕迹,若不进入其中是无法看到的。
领头的隼人小孩在走到了村落附近时踩灭了燃烧着的安魂香,而正好有一个女人抱着木盆从村口走过,在注意到了站在前方的阿奇时她一把丢下木盆大喊着就冲过来抱住了他。
语言虽不共通,但母亲的担忧之情从动作与面容亦可得知。
吵闹的声音吸引来了更多大人的注意,年纪从二十几到三十几都有,只是几乎清一色都是女性。这些隼族人接二连三地从村落的房屋中走出,但她们的喜悦之情没有在面容上停留太久——因为这些人注意到了跟随在阿奇身后。
全副武装的武士们。
这是意料之中的展开,走上了前来的弥次郎、里加尔一行以及高级武士领队们都对此不感到意外。
唯一有些受到冲击的就只有博士小姐。
表情从孩子们平安无事归来的松一口气,到带有些责怪的宠溺。在看到了武士们的一瞬间唰地变成了惨白,眼神躲闪、恐惧而又不知如何是好。之后便理所当然地演变成了责怪。
身后听闻声音出来的隼人女性们有的唉声叹气,有的用很高语速大声而激进地指着领头的阿奇咒骂着一些什么。虽然在场的只有博士小姐能听得懂隼人语,但只要是个人都能猜出骂的话语多半离不开带头带走她们的孩子去冒险又把和人武士引回来之类的指责。
最初出现那显然是阿奇母亲的女性先是护着他,最终也转过头来开始指责自己的孩子来。
低着头的男孩一言不发,最后终于忍不住开始自我辩解。
先是小声反驳,最后变成了很大声音的争执。无需听懂,也能明白他是在解释自己带回武士们是意欲讨伐恶鬼。但母亲显然不买账。
争吵变得越来越激烈,直到最后“啪——!”地一声以一记响亮的耳光作为收尾。
其它女人们仍旧在喋喋不休,好几个招着手让自家孩子别留在阿奇的身边快些回去。
阿奇的母亲愣在了原地,而他捂着脸呆立了好一会儿,转过身窜进密林里头也不回。
“阿奇,阿奇!”他的母亲继续大声喊叫,而失去了领导群龙无首的其它孩子们都回到了各自母亲的怀抱。
“————”女人们带着敌意与恐惧的目光看向武士,然后快步返回各自位于村子的房屋之中。
接二连三关上大门并锁上门栓的“咔嚓”声响起,而阿奇的母亲垂丧着头,一步步走回去捡起木盆也开始向着村落的内部走去。
“.......”一路艰辛赶来的武士们失去了言语,尽管平心而论他们确实更多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武艺,而非拯救村民才同意前来讨伐恶鬼,但这种体验实在令人说不出话。
“果真,是会变成这样吧。逃亡的农民,千辛万苦找着的聚集地,若无本地人引路很难来到此地。这样的情况下有一个本族的孩子引来了一队戎装的武士。”大神叹了口气,如是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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