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不过即便没有身份这一层压着,光是身为武侍者的自尊也让鸣海明白这种乌龙是不能被捅出去的。
作为顶级武力,能运用神力打击敌人的巫女和横扫千军的鬼神族,是新京最强大也最具威慑力的武器。她们不能输,也不能失控。只有永远胜利并且是辉煌地胜利,才能维持这种只要放出名号就可以让心怀不轨之徒发抖的震慑。
高处不胜寒。
站在这个顶级位置所需要背负的责任与压力,就好像名为照月的鬼神族身上那些伤疤一样,密密麻麻外行人看一眼就胆寒,却除了咬牙坚持并以盔甲覆盖遮掩以外没有其它的选择。
明显已经失控了,由少部分人承担的压力明显已经大过头了;而且确确实实已经失败了,少量精锐部队被以人海战术对待,新京这常胜的最锋利的刀已经遇上了砍不动的铁板。
对手找到了应对的方法,可她们还是得上。
“这个国家无可用之兵。”
米拉敏锐的观念是正确的,月之国诚然有着数量庞大的武士部队,但新京却不会轻易动用他们。
巫女和鬼神族执行的任务是“国内事务,剿匪治安战”性质的东西,这个国家是统一的,必须是统一的。有心闹事的只是“极少数”,所以不能动用大规模部队,只能使用少数精锐去处理。
兴师动众是在示弱,大规模动员武士部队北伐,就是在向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说:
“我们的国家要陷入内战了。”
新京的高层不傻。
百余年间的交流,就在近期拉曼传教士们煽动的叛乱——帝国在打什么算盘他们十分清楚,但也正因如此,才不能中了拉曼人煽风点火的意图,让战争扩大化。
必须坚持“剿匪治安”的口径,将冲突控制在极小的规模。一旦事态发展大了动用大规模兵力进行南北内战,就会逼迫那些本就摇摆不定的华族与士族们认为自己需要站队,进而扩大成为全国范围内的混乱。
这正是白色教会与帕德罗西帝国愿意见到的事情。
所以他们只有这一把刀可以用。
而这把刀已经伤痕累累。
戳破事实吗,说出巫女和鬼神们已经力不从心只是在努力遮掩这一切的现实吗?——除了卖弄自己,这又有什么意义。
贵为贤者,他所拥有的智慧与经验或许足以给出一个让这个国家走出困局的答案。可光有答案是不够的,执行起来需要人力,而人心是不可控的。
亨利梅尔能做的事情也不多,眼下的他,也不过只能和武士们一起,努力想把这一场乌龙遮盖过去。并代巫女一行前去与山民购买安魂香,避免陷入狂化的鬼神再次失控。
回归营地之后在隐瞒了一部分过程大致交代以后,部分随行的武士便和懂得隼人语言的博士小姐和其余一些帮手一起前往了就在营地附近的隼人族村庄。
而听闻恶鬼已被讨伐,半夜将家里人紧急叫起来,带着伤都拄着拐杖出来非要表达感谢之意的山民们那感激流涕的模样,成为了今夜最令武士们难以安眠的场景。许多人别过了头,他们脸上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之情这点令山民们的欢呼也戛然而止。
“牺牲的人,比较多。”亨利适时地开口打了圆场,这使得山民们也都陷入了沉默。
贤者并未说谎,这也确实是鸣海等人沉默的原因之一,只是更多的怕是内心的荣誉感令他们觉得对这些人的感恩受之有愧吧。
“我们需要安魂草,大量的,因为伤者需要运下山,至少这个过程让他们舒服一些。”鸣海终归是领导者,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如此开口,而绫又断断续续地将语言翻译了过去。
“你们也正好之前的集市没赶上吧,我们会用正常价格收购的。”他如是说着,而翻译过去之后村民们面面相视,其中有不少人干脆就跪了下来。
“武士大人们的恩情,我们一生难忘。”这是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若是真的血战而归的话武士们大多都会觉得内心暖洋洋的,但此刻它却成为了莫大的讽刺。
“牺牲自我不求回报,还救我们于水火之中,诸位大人真的是,当今武人之鉴。”村长老泪纵横,而阿奇等一众隼人少年少女看向他们的眼神也是闪闪发光的。
他的母亲看着他,之前因为带这些武士们过来还被责骂的阿奇此刻受到了旁人的欢呼,隼人少年有些得意地抹了抹鼻子。
“安魂草会安排的,但以市场价半价,不能让恩人破费。”博士小姐转达了隼人们的话,鸣海开口正打算拒绝,旁边的亨利拍了拍他的肩膀。
“有原则和高傲,只是一念之差。”贤者指了指村民们欢呼鼓舞的样子:“最少让他们的内心过得去吧。”
“.......嗯。”鸣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不过在支付费用时还是想办法多了些添头,是因为说谎的愧疚还是如何不得而知,总之满载而归的武士们脸色大多阴郁,没有多少喜悦之情。
各怀心事,但事情仍旧需要处理。将大量的安魂草交予巫女之后,武士们所得到的只有口头的感激。
下层为上层服务在他们看来是理所当然,尽管安魂草的价格确实不是很高,但考虑到量其实也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解决了这些问题之后,贤者上前去对着为首的大巫女赠予了某样东西。
这是他从苏奥米尔开始就一直随身保管的皮包当中掏出的,火光之下看着洁白如玉,色彩有些迷人。
对方收下之后愣了一下,又看了看贤者,最终从身上掏出了一个盾型的挂坠,递给了亨利。
“这是御守,但并不只是民众祈求用于保平安的。本只有神子有资格收下,但以阁下的身份收到也并无不妥。带有此物的话,即便是异邦人,看在我们的面子上,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了。”
“若有朝一日来访新京,还请务必到天之神社参拜一番。”对方如是说着,而亨利点了点头,转手却就把它递给了米拉。
“这。”大巫女愣了一下,然后掩着嘴小声地笑了起来。
照明的蜡烛燃烧殆尽,巫女一行婉拒了鸣海提出的护卫,在照月的状况稳定下来之后就趁着夜色尽早离开了。而留在原地的武士一行也在隔天清早就带着伤员和收拾起来的残尸开始下山,尽管在如此燥热的夏季就地掩埋死者是个更正确的选择,但山里终归野兽众多,武士的尸首埋下只会吸引食腐生物来到隼人的村落附近。
加上这些同伴是死于不明不白的乌龙,内心的愧疚感也使得他们想要好好安葬伙伴。
光鲜亮丽地上山,满身疮痍带着死伤者缓慢下山。
安魂香的味道弥漫在队伍当中,使得伤者陷入对痛苦不那么敏感的状态,而生者也对药味和尸臭更加能容忍一些。
改变不了事实,只是借助外力让人变得能忍受罢了。
这弥漫在整支沉默寡言队伍当中的草药味道,就好像他们协助遮盖事实进行欺瞒的行为一样。
令人内心纠结不堪。
贤者与少女 第一百二十二节:血腥味与火药味(一)
阵亡的3人最终被安置在了山脚岔道的一片无名墓地之中,这里过去曾有寺庙,但不知何时已然荒废。
靠近寺庙部分的墓地有石质墓碑和小石砖砌的走道,墓碑后面林立的卒塔婆大多已经朽烂,只有一部分看起来较新的也似乎已经历两三年的风吹雨打。
早已人去楼空的破庙,不再有僧人吃佛诵经,也不再有人清理杂草。似乎就连过去正儿八经埋葬在此地的家族也已经灭亡,因此不见扫墓与养护,石碑只是无声又缓慢地风化。
林间风吹过时,腐朽坍塌的屋瓦发出像是沉闷笛子一样的“嗡嗡”声,而一片片的卒塔婆又互相磕碰,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对于和人而言,这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但里加尔出身的亨利等人就对此没有太大的感触。
恐惧有时候源于未知,但在一些需要熟悉特定文化才能感受到的恐惧上面,无知却又使人无惧。
——话归原处。
即便寺中僧侣早已离去,而最初在这里埋下亲人的家族也不复存在,附近的村人们却显然是依旧保留了这里作为墓地的职能的。
与石板路不同的简陋土制小道两侧林立着的是附近穷山村中故去之人的墓碑,因为没有僧人为其祷告,自然也就没有卒塔婆。而即便是墓碑也是简陋的,一些较好的还有歪歪扭扭凿刻的文字,差的那些就真的仅仅只是几块石头垒上去,免得路人以为不过是个小土坡随意踩踏亵渎。
包括信胜在内,阵亡的人被埋入墓穴之中并将随身财物与甲胄武器一同埋下。鸣海本想暂且没有墓碑,等去镇上再订正儿八经的墓碑为他们补上,就先用武士们的佩刀与头盔作为墓碑,但亨利阻止了他。
“和周围其它墓穴区别过大的话,就像是在给人点明这里有财物一样。”贤者如是说着,而武士领队愣了一下:“先生是说会有盗墓贼?”
“穷山恶水出刁民,连自己亡故亲人墓碑雕刻的钱都出不起,一把太刀节省点可是能顶小半年的生计。”亨利语调平静,但说出的事实却让武士们有不少人都咬紧牙关握紧了拳头。
“那来时的路上遭遇到的村民......”身后的老乔欲言又止,他们在下山的路上也有遇到一些村人,虽然不似隼人村落那样是少数民族,但也是相对贫穷的和人山民。
“那些家伙若是敢亵渎武家子弟的尸身!”血气方刚的年青武士阿勇愤怒地握紧刀把一抓缰绳就打算转头。
“想做什么!”鸣海大声喝止了他。
“大人,在下想警告那些——”“警告什么,你跑去警告不就坐实了他们这里有利可图的推测吗。”武士领队无愧于其身份,只需亨利稍加提醒他就注意得到这些事情。
“就这样吧,依先生的说法,和其余的村民墓地保持一副模样,然后就只能。”鸣海沉默地握紧了拳头:“希冀这些村人不至于作出这样下三滥之举。”
队伍再度陷入了沉默,心绪复杂的武士与足轻们虽然有很多话想说,但却整理半天,终归还是只有林风吹过卒塔婆与屋瓦的声音回荡于周遭。
简短又沉默的午餐由简单的和式味增汤配合隼人村落赠予的烧饼制成,这算是隼人们对于武士的另一大赠礼。
烧饼是精磨的粟粉混合夏日林间新摘的坚果果仁制成,耐旱又对土地含水量没有过高需求的栗类是新月洲中北部偏远地区平民的主食——尽管半个月路程内的泰州领地内便有大批的水稻田,但大米对这些穷人家来说依然是不太负担得起的存在。
泰州的水稻收成后第一是供给当地及附近领地的驻军,4成以上的收成都要用作兵粮。其次则供给附近区域内华族与士族们享用,最后才轮到领省内民众。水稻的种植对土地要求相较栗类更高,因而除了水系充沛平原也较多的南部以外,从中部到北部,八成以上的月之国百姓食用的还是栗类与薯类更多。
容易获得的低廉谷物口感直接煮成饭吃没有武士们常吃的大米那么好,但不论薯类还是谷类,富含淀粉的主粮总是适合拿来磨成粉发挥创造性思维进行处理的。
再三拍打又放置过夜自然发酵的面饼并没有极好的卖相,但农家老手对火候的掌控娴熟到位,哪怕没有多少油水,却也有一股舒适的香气。
用石臼草草捣碎的坚果仁已认不出来是什么品种,考虑地区和季节因素多半是杏仁一类。尽管可以弄得更加细碎,它们却被保留了约莫半个小拇指指甲的大小。这样一来入口时嚼起来在外壳酥脆内里松软的面饼以外又有一层碎果仁的口感,丰富了层次。
缺糖少油,所有的调味就仅是面团里些许的盐巴。但尽管如此却风味十足,少数民隼人的面饼与和人爱喝的汤汁形成了少见却又意外搭配的简餐,或许是因为风格与里加尔相似的缘故,就连面对武士们视若珍馐的饭菜一直有些胃口缺缺的传教士一行也久违地吃得淋漓畅快。
面饼是连夜制成并在今早出发前被交予武士一行的,因为材料并不众多的缘故量也就只够今早和中午一餐。早上吃的时候刚刚出炉还热腾腾的,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那种香气,不过仍旧让人食指大开。
选择这样的简餐很大程度还是为了赶路,埋葬了三位死者但仍有重伤的四名足轻需要照料,他们可没那份闲心停下来慢悠悠地煮饭吃。
鸣海是个出色的领导者,尽管他同样具有和人武士的美学和理想主义倾向,但大部分时候还是能果断地作出正确决定的。逃亡的8人身体健康,在耗费了一定时间进行搜索却没有找到之后,他就果断地舍弃了这些人。
“稍稍知耻,也应已转身归来谢罪。既然方圆几里都找不见,那么多半去意已决。”大神说出的这段话也是其他人的共同观点,那些人都不是小孩了,身体健康不需要他们面面照顾。偌大的搜索范围内都找不到,代表他们估计是连逃了几个小时,而跑得越远,就也越鼓不起勇气回来面对被抛下的同伴。
鸣海的做法某种程度上堪称绝情,他直接将这8人遗留下来的装备和他们分量的口粮全都赠与隼人村民,告知他们可销售给商人兑换资金作为伤者的医药费。
而腾出来这部分不算少的装备过后,又整理了一下辎重,腾出空间来运载伤员。
——对抛弃队友逃亡之人,不作任何留念抑或祈求;而对留下来的,即便是武士们平日里当做奴仆对待的足轻,也百般照料。
这种合格领导者应有的判断能力在鸣海身上总是能见到,这也是他为何得以服众成为青田武士们领队的缘由。
然而这样一个本应待在家主身旁的重臣,却被派出来游历。哪怕弥次郎是下一任的家主而游历见闻这种行为又对他的成长至关重要,这个队伍的配置也仍旧豪华得有些过头。
他们既然未开口,那就不应去探寻。哪怕你已知晓,有些事也仍旧是沉默为妙。
“可怜天下父母心吗。”贤者看着这些遗留下来忠心耿耿的老臣,又看向那些仍旧众多的辎重,如是在心中感叹着。
最后一段下山路很快迎来了尽头,为了争取时间一行人没有再走辅道,而是直接走上了热热闹闹的主干道。
国道的效率远比辅道更高,不过数个小时,在夏日漫长的日照尚未结束之时,一行人就已经来到了目的地的城镇。
与作为北部重镇的泰州相隔的领省名为章州,相比起有大片水稻田特色鲜明的泰州而言,领土相对狭窄的章州就像是一群人当中最不起眼不常被注意到的小角色。
并非重要产粮地,也并无北部警戒藩王的功能。处于国道一环的章州就像是路旁旅店一样的存在,有的话会相对方便一些,没有的话问题也并不很大。
只是来往过客们时间长了在这儿定居下来,而新京又对此赋予了领地划分,并派遣专人管理。水到渠成,却又平凡而没有特点的一块领地。
因为此地没有粮食、手工等产业,又并非军事驻扎地的缘由,有能力有抱负的章州人大多已外出从商,留下来的也就自然是这些胸无大志,散漫自由的角色。
月之国民间有言“行商者知章州方言可行天下”,便是指章州人在外从商的有多少,甚至于从南到北只要遇到商贩同行都可用章州方言交谈。
然而尽管外出经商的人如此众多,章州人在和人社会当中的名声却是十分一般的。士农工商,在月之国社会的分配之中,商人实际上是相当遭受歧视的一个阶层。青田家那样身为华族将领地借由特产商业经营出色的存在都时常被其它华族贬低为“一股铜臭味”,而普通平民从事商业自然更加遭受鄙夷。
如此地位再加上留存在章州当地的人大多是胸无大志只想浑浑噩噩地度过余生之人,更进一步地强化了“章州人多是卑劣、游手好闲投机取巧、毫无荣誉心满口谎话之徒”的印象——乃至于从藩地而来的青田家武士们都知道这点,而当初博士小姐的北上之旅更是直接跳过了章州。
地域歧视这种东西哪个国家都有,虽然大多数时候真正有所接触你会发现它们都是扯淡,可这一次一行人刚踏入城镇,就确确实实地见到了这样一幕。
“噗,长良大人,你看看那些乡下武士,穿得一身甲胄严阵以待像是要去打仗一样。真是,他们以为自己活在《武勇英雄录》里吗。”
穿着甲胄带着伤员的青田家武士一行直接撞上了穿着华贵服饰正从酒楼中走出的章州武士,此时仍旧不过是下午4时,但这些人都一个两个满脸通红,身上的酒气隔着几米都可以闻到。
“忍住。”鸣海回过头开口,但已经迟了。这两天的遭遇让人内心剪不断理还乱,莫名其妙的伤亡、背信弃义逃跑的伙伴、加上埋葬阵亡战友还有被盗墓的风险,劳图奔波又撞上这些毫无武士姿态大白天就开始饮酒的家伙,新仇旧怨总得有个出口——因此年青气盛的武士,如弥次郎兄长一样的阿勇便怒气冲冲地开口辩驳:
“尔等可还记得武家的荣耀,白天就开始饮酒作乐。我等昨日才讨伐了恶鬼付出惨重伤亡,看着我们身后这些重伤的同伴,尔等也好意思自称武士?收起刚刚的嘲笑,向我们致歉!”
他大声地开口,虽然起了冲突但就措辞而言仍旧算是节制的。鸣海叹了口气,但也看向了面前的那些武士。
穿着华丽浑身酒气的章州武士们沉默了起来,脸色有些阴沉。周围不少来往的民众都驻足观看,武士之间的冲突对于他们平淡的日常来说也是少有的戏码,更何况其中一方还少见地骑着马戎装待发。
“噗。”平静最终被一开始开口的年青武士一声嗤笑给打破了,紧接着一整列的章州武士们都开怀大笑了起来。
“恶鬼?就你们?”
“噗哈哈哈哈哈,只不过是一帮子乡下武士,我看你们是被山贼给伏击暴打了一顿吧。穿得那么华丽但是连刀都拔不出来就被按着打。”
醉醺醺的章州上士们大声地嘲讽着,而瞪大了双眼的阿勇咬着牙想要拔刀冲上去,却被旁边的亨利抓住了手腕。
贤者的大手像是磐石一样坚不可动,阿勇满脸怒容地看向了他,但斗笠之下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却只有平静。
“别冲动。”亨利如是说着,而鸣海也抑制住了其它同样愤怒的青田武士。
“呸,终归就是一群丧家之犬。吹什么牛呢,不还得怂。”摇摇晃晃的章州武士们毫无形象地吐了口唾沫就转身离去,看去向似乎还打算再喝一局。而周边围着的平民们见没有冲突打架可看,就也都失望地散去了。
“我们是来找医者的,哪怕这些人丧失了武家精神,该治他们的也不是我们。”鸣海开口开导其他人,但只有熟悉他的人能听出来武士领队的语调也冷若冰霜。
愤怒并不总是以激昂的形式展现,正如悲伤之人也不总是痛哭流涕。
对鸣海与亨利这种人而言,当他们平静稳重的一面出现裂隙之时,也就代表内心中的愤怒已经足以令他们无法维持一如既往的理智。
“走吧,先去找医师。”贤者开口,而鸣海点了点头,一行人便这样正式进入了章州领地。
贤者与少女 第一百二十三节:血腥味与火药味(二)
章州的领地狭小,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并非坏事,寻医问药在这没多大难度,尤其是在不缺钱的情况下。
迅速找着医馆并将伤员安置过后,剩下的人则开始寻找可以休息的旅馆。
以帕德罗西人的标准,章州可称作“城市”的聚居地仅有两处,因而人口和各种资源也基本都聚集在此。
一行人自国道走来,走的是主干道所以旅途终点进的城自然也是位于章州北部的大型城镇。此地名为紫云,理由在一行人到达的约莫三小时后便可得知。
章州所处地方位于崎岖不平的新月洲大陆北方山脉末端及中部山脉起始点,也即是一块东面与西面大开,没有山脉这种天险可守的领地。
若是只听闻这样的描述,脑海里浮现出的场景多半会是如艾卡斯塔一样一望无际的辽阔肥沃的平原。可此地并不如此,虽然处于低处,但附近仍有众多山峦,只是海拔相对较低而且十分零散。且章州领地内大片土地与藩地的沼泽村附近类似,处于低地,因而土壤仅是软烂泥土,难以耕作。
含水量没有如平原那般宜人的恰到好处,却也没有多到能成为河流用以通行。软烂的泥土不光人与牲畜难以行走,缺乏营养无法耕作,还常有瘴气。能在这里生活的也就一些毒虫,实在不是寻常人愿意去的地方。
章州可耕种的土地多位于山上,因为地处山脉末端,这里的山也就只是几百米的小山。
因为可耕种土地面积很少,要在这里建立大型的军营势必需要从其他地方带来补给。因而新京衡量再三,便选择了以作为北部隘口的泰州驻扎,而章州东西两面的漏洞,则以游弋于大海之上的月之国舰队间接防守。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此不受重视的一片领地当中的人演变成这种散漫不在乎的个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在这样的地方若是说有什么东西是绝妙的话,那多半也就只有黄昏片刻——和人称作逢魔之时的时间点,那远天地平线上瘴气横生的土地上升起的紫霞罢。
漫长的夏季日照迎来尾声之时,安顿好出来打算找个地方吃晚餐的一行人面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据博士小姐解释,大书院的正式研究结果是沼泽的瘴气与高温下升腾的水汽混合,傍晚时分一天的炎热结束温度下降水汽凝结到可以折射日光的程度,而形成了这种美妙的景象。
漫天遍野犹如苏奥米尔极光一样的存在,天际线的末端一片紫色,就连半空中仍旧漂浮的云朵都被染上了这样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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