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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伤亡很快地出现了,重装浪人的盔甲在接连不断的打击之中开始变形。轻型的笼手在接连不断的骨爪与噬咬下,铁板形变,缝制在布料上的锁子甲脱落,最终这些爪牙深深地扎入了手臂之中撕开了表皮与肌肉伤及筋骨血管。血液很快地溢出把浪人们的甲衣打湿令他们脸色泛白,随着失血与肌腱受伤他们的攻击动作变得越来越迟钝甚至无力举起武器抵挡瞄准咽喉的啃咬。
数量相近时,凭借良好的装甲与阵型他们可以打得过这些悍不畏死但攻击力相对一般的弱化食尸鬼。
但这不是对等的。
这是120对400以上。
而且120人当中还并不尽数都是前锋,总共只有数十人的前锋浪人几乎每一个人都要承担将近10头食尸鬼同时攻击的压力。
“变阵,背水一战!”龙之介一开始就下达了这样的指令,此刻进一步地缩小了防线,使得拉长呈半圆形的阵型从只有一层变成了三层。亨利等人作为核心坐镇在最后一层防线,而一旦最外侧的人受伤退下第二第三层的人便顶上去维持防线——但局面不容乐观,任何人都完全可以看出来这一点。
“不到10分已经有7人重伤!龙之介大人!”一片嘈杂之中副官如此报告着,几乎失去战斗能力的浪人们被放在阵型的最中间,只经过简单止血处理的他们用最乐观的说法也只是躺在地上能死得舒服点。
“最少如果弓箭能——”副官如是地说着,但从防线上被抽离出来的弓手们哑火了10分有余也并不是在逃避责任——他们有更重大的任务。
“火箭准备好了吗!”负责指挥弓兵部队以让龙之介能全身心进行防御工作的鸣海大声喊着,因为事发突然浪人弓手们并未携带专门的火箭,此时是拿了普通的重箭在缠布淋油临时制作。但因为轻装进攻将辎重放在半路的缘故足足花了10分钟的时间才整理出足够的可燃物。
“完事——”“好了——”弓兵们依次报告起了自己的状况,而武士领队瞧着不远处帆船最高的旗帜——猎猎作响的风向旗被吹得笔直——
“风速四,西北方向,半拉弓!瞄准风帆!”鸣海这样大声地喊着,而弓兵们根据他报告的讯息把自己手里的大弓向着右侧略微歪斜并没有直接瞄准风帆。
“嗤——”负责点火的一名浪人在弓手们把箭矢搭上以后迅速地把临时制作的火箭点燃,而弓兵们用食指和大拇指拉着弦,只用力地向后拉出了一半拉距。
凌冽的风把火苗吹得发出“呼呼呼——”的声响,只拉一半火箭也足以够得到帆船,若是拉满的话反而会因为箭速过快在狂风之下导致火苗熄灭。
“预备——放!”鸣海一声令下,数十枚火箭分别朝着侧面靠在这边的帆船几个船帆射去,堆叠在一起的厚实船帆成为了最好的引火材料,密密麻麻落上去的火箭除了少数扎在满是风霜的厚木船板上半天没烧出什么动静以外都成功地迅速蔓延了开来。
“下一艘,预备——放!”
“啊啊啊——”
“龙之介大人,已有15人重伤!”
“顶上去!”
“哈!”
从三道防线变成两道以后很明显地在没有止境的攻击之中变得摇摇欲坠,疯狂涌上来的食尸鬼冲击着让半圆形的阵线像一个被用力揉捏的面团,一旦某一处的力量失衡就会凹陷进去而人类顶回去后又会在另一个方向上出现凹陷。
许多浪人在这个过程中脱离了防线友军的掩护一瞬之间就被嗜血的妖物拖入黑潮之中没了身影,身上穿着的重甲尽可能地提供了防护却仍旧远远不够,在压倒性的人数劣势面前被吞没只是时间问题——但目的终于达成了。
“都点着了!”鸣海一声大喊。
“分队,分队,分队!”而龙之介麾下的另一名副官立刻这样大声咆哮着。
“弓兵队与武士们一起前进,运用异邦人大人教予的战术,要撤了!”百战之师尽管死伤惨重却依然士气充沛,弓兵们齐刷刷地收起大弓拔出了刀还有人拿起了倒地同伴的短枪。而亨利一行从防线上抽身的一瞬间便从半圆阵型南侧强行突围。
“喝——”大剑的锋芒再次展现,这边本就靠着水边相对来说压力较小,他们迅速地凿穿了这边的食尸鬼潮并且突围冲到了20米左右的位置。
“弓兵停下!就位——阶段掩护开始!”鸣海大声地指挥着,而连血迹都没来得及擦的弓手们把刀收回去短枪则是插在地上以后迅速地裂开了阵型拉弓搭箭。
“哔哔——哔哔——哔——”武士领队吹响了哨声,尖锐刺耳的声响远比张嘴大喊更能在嘈杂的环境中被注意到——这是撤退的讯号,龙之介头也不回地大声喊道:“火罐准备!火把准备!阵型收缩,锥形阵!”制作火箭余下的燃料被迅速地倒在了地上,而变换了阵型的浪人们在一瞬间发起了一波反冲锋让黑潮退后了一些之后迅速地越过了满是燃料的地面。
“点火!”
“放箭!”
“轰嗤——”火把被丢在地上把火焰点着烧出来一道烈焰墙的同时不远处的弓手们对着夹在两方人马之间的食尸鬼投下了箭雨。
发出“咻咻——”声的重型和矢带着强大的威能落下,尽管除了少数命中头部的以外没能一击杀死这些扭曲的怪物却也足以把它们击倒为龙之介的部队突围创造契机。
“杀!”
“哈!!!”
重伤的浪人被护在锥形阵的中央,而已经断气了的就只能遗留下尸首被食尸鬼所淹没。11年的并肩作战早已让他们培养出了如同兄弟一般的深切羁绊,可如今却连尸首都无法安葬只能这样狼狈地窜逃。
“啪——嚓——”
在悲痛与愤怒下充满血丝的双眼怒视着眼前所有的亵渎之物,浪人们将恨意注入到每一次攻击之中,用精心锻造的和制长刀高效地结果着一头又一头的扭曲妖物。
“哈——哈——”气喘吁吁的他们来到了弓兵们所在的地方。
“转身,抬枪!就地防护!”熊熊燃烧的大火或许能让人类敌人停下,却无法彻底阻挡这些没有智慧不知生死为何物的食尸鬼,它们心中埋藏的野兽本能使得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动作有所迟疑但很快地顶着熊熊燃烧的火穿了过来。
但一行人突围之后追上来的食尸鬼不再是之前包围的阵型而是以不利于发挥的一字长蛇追赶过来,对于转过身来再次开始就地防卫的龙之介等人而言压力要小上许多。
“弓兵——撤!同样距离!”由亨利简短告知的战法名为阶段式掩护撤退,虽然将本来就人数占据劣势的部队进一步拆分成两个部分违背了龙之介的意愿,但亨利的解释成功地说服了他因此浪人领袖也毫不迟疑地把兵权交给了鸣海。
近战手和弓兵拆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一部分撤离之时另一部分则对敌人进行攻击,迟缓敌人的追击令友军能够成功撤离。撤退逃离虽然听起来并不体面但这种做法远比死撑着最终被打得四散溃败更能保存有生力量。
“——放!!”他们没有在原地停留太长的时间,浪人们只是用短枪发起一次防守打退了四足奔跑着先行冲上来的食尸鬼为弓兵争取10秒左右的时间。
停留太久后续的食尸鬼跟上来他们又会陷入被四面八方包围的局面。
“咻咻咻咻——”呼啸的箭雨落下打击在长蛇阵的食尸鬼潮中间,力量强大的重箭打翻的食尸鬼阻挠了后续奔行的部分令它们的冲势为之一滞,紧接着龙之介一行再次向后奔跑拉开了距离。
几乎所有人都喘起了气,尽管阴沉天空下凌冽的风夺遮蔽了夏日炎阳,但剧烈的体力运动与甲胄负重却仍旧加重了汗水流失和闷热的体感。
但他们必须忽略这些。
握刀的手开始阵阵抽痛,手掌与手指发麻,双腿感觉也已经像是灌了铅但在紧缚的绑腿作用下仍旧可以迈得开——所以必须继续前进。
人员在一点点减少,因为没有担架而被搀扶着一路颠簸的重伤浪人们最终都断了气,龙之介咬牙舍弃了这些人,他们就这样以十来秒几十米的距离一段一段地向着温泉村的方向回撤。
“武士大人,箭用完了!”就好像疲惫的身躯还不够糟一样,在最后一次进行掩护之后,弓手们大声地这样喊着。
“到节点了!”但浪人们撤退回来以后却认出了这边的地形——这正是他们之前轻装进攻三郎本阵时把辎重、马匹和部分补给藏匿的地点——
“骑手出列。”前任县令脸色冷峻地下达了指令,而也已有所折损的骑兵们从步战人员的队伍中走了出来迅速地跑到芦苇丛中牵出了战马——上等的阉马性格温顺,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离开被放置的区域。
尽管同样身心疲惫,但在骑上马以后他们瞬间强打精神拿起了同样预留在原地的骑乘用长枪。
“弓手尽快补给箭矢。”
“异邦人的诸位,有劳了。”穿着重甲长途奔行的浪人们体力接近见底,而亨利一行因为是与弓兵一起行动的较好地保存了力量。他们和青田家武士们一起换防顶在了前线,而我们的贤者先生一如既往地单枪匹马打退了在追击过程中变得稀稀拉拉的食尸鬼先锋。
黑血在克莱默尔的锋芒下飞溅,扭曲的魔物一头接着一头倒地不起。其他人都等不到食尸鬼冲上来就被亨利屠杀殆尽。
“若是鄙人的麾下每一位都像他——”龙之介神色略为黯淡地感叹着,而迅速地补给了箭矢的弓手们毫不迟疑地再度拉弓搭箭,在一波箭雨落下之后骑兵部队也整理好了状态。
“预备——”
“冲锋!”
“哈!!!”马蹄声从“踏踏踏踏!!”迅速地加速成有如雷鸣般的“轰隆”声,在带着连人带马数百千克的强大冲击力下尽管只有数十匹他们仍旧成功地把这一批食尸鬼撞得四分五裂。
被枪尖击穿并且挑起的身体仍旧疯狂地挥舞着四肢想要造成伤害,有的食尸鬼甚至一口咬住了大枪的枪杆怎么甩都甩不掉以至于骑手只能舍弃大枪拔出固定在马鞍上的太刀继续战斗。
“哔哔——哔哔——哔——”口哨声再次响起,这是回撤的信号,骑兵们没有冒进在把整支队伍的食尸鬼又反过来践踏一次之后便迅速地与已经开始进一步撤离的大部队汇合。
身心都疲惫不堪的众人艰难地迈着步子,但值得庆幸的是直到撤离到看不见帆船燃烧起来的熊熊大火的位置,食尸鬼们也没有再出现在远方的芦苇丛之中。
“停下,都喘口气吧。”龙之介下令的一瞬间,将近一半的浪人都脸色苍白地瘫坐在了地上。他们几乎个个带伤,虽然有盔甲防护不是重伤但却仍旧增加了负担。
“没有,追上来呢。”鸣海仔细观望着远处芦苇丛中的风吹草动,而亨利脸色依然平静地开口:“因为它们的任务只是守着那些帆船。”
他这样说着,声音不大也不小,但却足以被其他人听到。
“嘶——”龙之介较为矮小的那名副官忽然发出了咂舌声,紧接着咬紧了牙关带着全身盔甲晃荡的声音冲了过来抓住了贤者的衣服——因为身高的缘故她抬起手都只能揪着接近衣领的地方。
“铁咩。”
“你这家伙到底有什么东西瞒着我们!你对这些东西很熟悉是吧,为什么不早说!死了这么多人全都是你的过错!”因为音量加大加上周围变得安静,女性特有的声线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来,青田家一行的其他人也略带惊讶地回过了头——他们都不知道龙之介麾下的这位副官居然是女性。
和人武家的女眷基本都需要研习武术,在家中男丁外出打仗时负责守卫宅邸,但这位很明显地隐蔽了作为女性的特征,只是作为武士存在。
在战斗中沉着的表现以及前任县令予以的副官身份都呈现出了这位女武士无愧于自身职业的素养,而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们从未怀疑在甲胄包裹之下竟是一副女儿身。
但此刻也或许正是因为女人独有的细腻让她注意到了贤者表现出来对于食尸鬼的了解,这个高大的南蛮人那永远平静的态度在她有如家人的部下伤亡惨痛的当下像是油浇在火上,刚刚松懈下来就忍不住爆发。
“村雨,停下,先生救了我们一命。”因为亨利的名字对和人而言发音太麻烦的缘故,龙之介也与鸣海一道这样称呼贤者。副官咬着牙松开了手,但大部分人还是看向了贤者——他们需要一个解释,立刻,马上。
“你们对腊墨所称的魔法,也就是灵力这种东西熟悉吗?”贤者连动手去整理衣领都懒得,开口便直奔主题。
“阴阳师所学的术式是吧,巫女据说亦可动用灵力,这和眼下的情况有些什么关系吗?”魔法在这个国家也属于较高层次的东西,作为前任县令的龙之介也只是粗略有所了解。
“运用这种力量确实可以呈现出奇迹。但鄙人从未听闻可以扭转生命,改变生死。”
“阴阳术,理应是更——”
“不如此扭曲的东西。”前任县令择选着措辞,最终用和人特有的委婉方式如此说道。
“人类和其它种族能运用的魔力,是有限的。”贤者打了个比方:“就像篝火,燃烧的篝火若是直接用手触碰,会因为热量过高灼伤身体。”
“但若是隔着容器,火便可以用来为水加热。通过增加一个缓冲介质的方式,使得温度得到控制,温一杯茶,烧一锅泡澡的水。变得可为人所用。”
“啊,法力池。”旁边的洛安少女略有所悟地这样感叹了一句。
“所以——”副官沉默了,而龙之介似乎也略有所悟。
“嗯。”贤者点了点头。
“所谓的食尸鬼,就是自身承受能力不足却接触了本源魔力,也即是你们所说的灵脉的存在的。”
“人类。”
“那么三郎是如何掌握这份力量的。”前县令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我不知道。”但几乎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本应该拥有许多答案的人却摇了摇头。
“确切的答案我没有,但有推论。”
亨利看向了一行人大枪上风干的血迹,暗红色的鲜血夹杂着几丝黑色。
“大概是把火苗控制在微小的范畴,虽然还是会灼伤,但不至于直接被烧死。”
“他稀释了量,大概是通过给那些人的饮食每次加入微小的量的方式达成这样的目的。”
“但这本该是不可能的。”贤者如是说。
“被侵蚀转变的食尸鬼不会听令于区区一介凡人,它们只忠诚于扭曲的原始目的——狩猎与进食。它们是剥离了文明外皮剥离了宗庙社稷束缚,回归到野兽状态的纯粹的‘生物’。”
“虽然扭曲,但也纯粹。”
“能以凡人之躯号令这样纯粹的混乱,除了必要的术式以及自身接受【更·高·程·度·的·侵·蚀】以外。”
他看向了龙之介。
“还需要拥有极为坚定不可动摇的剧烈情感。”
“通常。”
“是恨。”





贤者与少女 第一百七十三节:龙与蛇(七)
在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里,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小事。
在夏天失踪的小孩;谁家与谁家闹了矛盾;谁家的媳妇有不贞的传言,不知名陌生人的突然来访。这种消息密闭又人口稀少的小村子中,任何一件事情都能引起叽叽喳喳的广泛讨论。
“我告诉你一件事,是秘密,不要告诉别人。”往往是主妇和大妈们在小声耳语时会首先提起的一句话,而这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总是会在极短时间内便扩散到整个社交网络之中,变成所有人都在讨论的公开的“秘密”。
生活乏味的穷乡僻妇人们总是喜欢嚼舌根,她们似乎生怕一件事情闹不够大一样,总爱把本来微小的事情在传播的过程中添油加醋——邻居家庭吵架时男主人声音稍微大一点透过房子吼出来的“贱妇!”之类的辱骂词汇,通过捕风捉影与添油加醋便可成为女主人红杏出墙的“确凿证据”,进而开始在当地的主妇圈子里流传,使得她们不约而同地开始排斥孤立这“名声不好的女人”,免得自己“受到牵连”。
一件本来很小的事情,总能在温泉村本地的圈子里添油加醋变成惊天动地的大事。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像《狼来了》一样总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做法,使得他们在真正的大事降临时显得麻木不仁。
早晨田间劳作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充满了血腥气的队伍。
几乎所有人都是残破不堪的,风干的血液让阵羽织与其它衣物都从柔软的质感变得像是生牛皮一样硬邦邦,连从昨日起吹个不停的凌冽气流都无法撼动分毫,像是装满了酒水的皮囊一样沉甸甸地垂下,一动不动。
疲惫的神情几乎充斥着包括骑马浪人在内的所有人,他们的武器仍旧尽可能地保持了鲜亮,但任谁都看得出来步履维艰。
村民们目不转睛地盯着,但却一言不发。不是不想说些什么,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之前参加了湖心岛流寇剿灭回来便自信心爆棚学着武士们扎起头发的年青人们也在他们的行列之中,满载而归的这些年青人没少在乡亲长辈面前自吹自擂,但在酒桌上以一敌百的勇气此刻似乎就连驱动他们迈前一步上来询问浪人们发生了什么都做不到。
很显然有什么大事真的发生了,但这些本该以“大风大浪”为日常,“身经百战”的温泉村村民们,却一时之间呆如木鸡,不光驻足不前就连开口都不敢。
温泉村说大不大,有些什么消息传起来也只是片刻。
很快就知晓众人归来的旅店老板雅之和留守在原地的传教士与博士小姐还有花魁、坚爷一行急匆匆地跑到了入口迎接他们,在看到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时他们也显得十分震惊。但还没来得及等亨利这边告知发生了什么,神情焦急的博士小姐就抢先告诉了他们一件同样令人头疼的事情——阿秋和她的父亲以及其它家人全都被附近管事的乡士给扣押了。
左脸还有一些红肿的绫神情焦急并且还带着黑眼圈,很明显昨晚一夜没能睡好,因为今天正午阿秋一家便会被那名乡士处决。
“苏卡。”一路奔波回到温泉村,精神没有比绫好上多少的洛安少女在听完博士小姐的叙述之后忍不住骂了一句,亨利瞥了她一眼,但注意到自己失言的米拉只是撇过了头生闷气并没有收回这句话的打算。
事情的发展脉络很简单却也很复杂——亨利一行出发剿匪,包括武士和他们这几个高大的异邦人在内具备威慑性的战斗力尽数离开。而虎太郎也在阿惠的情况稳定之后前往了坪山县县城。基本上等于后方不设防的状态下,早前想把自家女儿抢回去但吃了瘪的阿伦便趁着这个机会又回来找场子了。
大声吼着闯进去旅店的阿伦钻了男人都不在的空子,当时绫正在和阿秋在一起进餐,因此当阿伦试图抢走她时博士小姐自然而然地上去阻拦了。
而这个欺软怕硬的中年男人眼见阻拦自己的是个矮小的年青姑娘,便毫不留情地动了手。
这一巴掌打的非常狠,绫脸上的红肿至今都没能消去。旅店内当时的空气刹那间陷入了沉默,感到不安的阿伦大声咆哮着:“怎么,老子带回自己小孩还有错吗!”宣扬着自己的正确性,但他很显然没有预料到情况的严重程度。
绫当时没有穿着博士服装,但当她捂着自己被打的脸从阴暗的地方走出来,在透过窗口洒进来的阳光下,阿伦看见那一头深蓝色的头发时,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尽管没有实权,但作为新京天阁大书院认证的星咏博士,绫所具有的崇高地位是与藩王同等的。
在这个阶级如此严苛的国家,身为底层的农民动手攻击了比武士与华族都还要高等的存在,自然是罪不可恕。
“饶、饶命啊!!”
上一秒还自认是强而有力的男人通过殴打娇小女生来宣扬自己强势地位的中年农夫,下一秒便膝盖一软整个人五体投地拼命求饶。
“看、看在女儿的份上!”他一把抓住了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被大人们的情绪所感染也浑身发抖的阿秋,试图用这个自己根本不关心的小孩博取博士小姐的同情。
但事态已经不可避免地扩大了。人来人往的旅店加上小村子难得有一件大事发生,长舌妇与长舌公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地便把整件事传遍了整个温泉村。
“阿伦打了一位博士。”
“我就知道他会作出这种事。”
主妇与闲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件事,其中不少人都洋洋自得着自己的先见之明。只有少数人如此感叹——“可怜了他的家人。”
如此以下犯上的大罪,是要连坐的。
驻扎在这种边陲小村的乡士十年半载都不见得能遇上一件大事,因此他们少有地高速行动了起来,在事件传出去不到半小时后便兴师动众地出动了全部三人把阿伦全家给抓了去。
绫试图阻挠,她甚至急忙换上了博士的服装。
但毕恭毕敬的乡士们依然把所有人都抓走,并且宣布明日正午处刑。
在说出这些事时,博士小姐的神情是黯淡的。
这是没有实权的高贵者的悲哀。
对方因为冒犯了她所以要被处刑,而受牵连的处刑对象甚至是她原本想要保护的。她高贵的身份能使得这些乡士毕恭毕敬,可她自身却连宽恕这些人让他们免于处刑的权力都没有。
客客气气,却毫不退让。
高贵的只是博士的身份,而不是她这个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绫对自己迄今为止努力的价值有了质疑。然而在虎太郎离开,整个温泉村没有任何高于乡士的实权者的情况下,她除了焦虑什么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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