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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可他们不会意识到这一点,直到为时已晚。”
“人向来如此。”亨利背对着一行人如是说着。
“我们该继续上路了。”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四十三节:蠢动之物(一)
秋冬的阳光总是不及春夏猛烈,尤其是地处新月洲纵深较广而又多山的南方。
海面乘东风而来的冷气总会被山脉阻绝因而化作倾盆大雨落下,一旦入冬,风暴、大雨以及连带着的山洪与河水泛滥便成为此地常有的景色。
而即便是像今天这样难得没有雨和大风的日子,太阳也如同和人乘花轿出嫁的新娘子一样遮遮掩掩不愿意露出自己真容。
——这对一行人而言并不仅仅只有温度和视野上的不适。
被亨利称作原版食尸鬼的这种高度适应里界环境的类型,其实是不适于在强烈阳光下行动的。
它们如同鼹鼠一样惨白色的皮肤其实就是这一点的佐证——如同陆生动物在水里会溺死一样,太阳这种强大并且在它们生活的世界里并不存在的环境因素,是它们行动的最大阻碍。
但凡事都有一个界限存在。盛夏时节晴天的艳阳下这种食尸鬼会在极短时间内虚弱直到死去,但冬日弱小的阳光就好比是浅水,身材高大一些的陆生动物直接跋涉过去,即便是矮小的也可以暂且闭气泅渡。
阴影与黑夜之民不善于在阳光下行动,可世界上也并不是每一处角落都阳光普照。即便树叶多已落去却仍旧足以提供荫庇的南方树林是它们躲藏的绝佳场所,而若不加急离开,那两头逃走的食尸鬼必然会在夜幕落下之后再次尝试攻击。
里加尔工艺增强过的减震马车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也仍旧保持了较好的平衡,盖着麻布的年青传教士的尸体被放置在车厢地板上,老传教士看守着他,一言不发。
就地埋葬会成为食尸鬼的食材,谁也不希望本应安眠的同伴被刨出来啃得四分五裂,这绝对算不上是一种安葬。
白天的时间从未如此珍贵,而金黄色的阳光落下的地方也从未如此令人感觉奢侈。
队伍维持着安静的沉默继续前行。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任何动物经过或者活动又或是呼唤同伴的声响。
周围很大范围内的树林都化作了一片死寂,除了他们马车行动时发出的声音和马匹偶尔的响鼻以外,再无任何活物。
孤寂的风拂过树枝光秃秃的林地带起的声音好似怨灵哀嚎。
“这里以后会变成禁区。”亨利忽然这样说着,和人出身的队伍前列几人看向了他。
他们欲言又止。
铂拉西亚的人毁掉神社开启的裂缝持续到什么地方他们无从把控,这些食尸鬼在拥有极高机动性的情况下还耐力非凡,所以它们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扩散到了什么地方,也无从把控。
这片山林里已经有它们扎根这点是已经确认的,但具体有几只?没人能确定他们遭遇到的就是所有,而这些东西又跑得快战斗力也十分惊人,等闲的武士只怕尝试讨伐会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打可能打不过,万一对方想逃你还完全追不上,而且它们还会繁殖,甚至可能繁殖力会相当惊人。
即便是他们这样几乎尽是精锐的队伍,食尸鬼攻击非战斗人员时都没能拦住。
如果有一百个亨利的话或许就可以把这些东西全部剿灭吧。
“啊。”因为循着的并非巫女们的秘密网道的缘故,小少爷掏出了随身的地图想查看一下方位,结果发现在潮湿的天气中长时间没打开的地图有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虫蛀。
同乘的洛安少女在旁边看着,此刻天公开始作美,云朵散去阳光逐渐强烈了起来。在充足的光照下她可以清晰地看见地图的细节——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这张地图上被虫蛀的地方以北部为主,零零碎碎还有其它不少地点。
偌大一个新月洲,狭长的陆地板块名义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实际上已经到处都是漏洞与虫蛀。
藩地军占领的几大州或许还算是在人类的管辖范围内顶破了天是新月洲皇族内战,但他们借助的铂拉西亚修会的力量所打开的是一扇禁忌之门。
眼下仅仅只是打开了一道门缝,从中溢出的冰冷死亡气息就已经足以让一大片区域化作生命禁区。
但可悲的地方或许就在于,如今的整个月之国能意识到这些问题的仅仅只有他们这一行人。
当精灵族之类的长寿种以俯视角度鄙夷人类时,言语措辞之间总是少不了诸如“短视”“好斗”之类的说法。而人类对此表现的任何抗拒、反唇相讥、愤怒和敌意都只是更进一步验证了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和人。
终归和里加尔人还是太像了。
这个自诩4000年文明一直都是统一王朝,与众不同睥睨天下的大国,曾经能在统一的意志推动下众志成城建造出如同国道体系这样令外来者无比赞叹的壮观之物,如今却是这样一副不堪的景象。
人的弱点他们同样拥有,只是区别于不同的文化因而表现出来的形式不同。
和人总是含蓄的。
含蓄到连死的时候恐怕都不敢发出一丁点怯弱的声音。这种直观上的不同很能唬人,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会觉得他们简直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种族,仿佛独立于五大族之外是某种“高等人类”。
而和人也往往如此自恃。
即便是强大的帕德罗西帝国和奥托洛帝国的访客,在和人眼里也不过是“南蛮”当中相对发达的两支。
可死就是死。
里加尔西海岸的诸王和林立的贵族们内斗的方式是直接派兵攻打,而新京的华族们内斗的方式是逼迫对方派兵当炮灰消减实力。
前者在他们眼里是野蛮的,不优雅的,粗鲁的。可更隐晦更含蓄的内斗就不肮脏了吗,就不是内斗了吗。
米拉感觉这个国家就像一艘大船。
一艘将沉的大船。
铂拉西亚的剑士们是悄悄溜上船的破坏者,他们在试图凿穿船底好让所有人一起沉下去死掉,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种至福,是一种恩赐,是一种赎罪。
而船上的其他所有人本应是作为一个共同体反对这些人的,却在为了其他事情争吵斗争。
新京方面或许是对此一无所知因而没有任何反应,而知道铂拉西亚的人在做什么的藩地方面,却因为“凿穿船沉的话是新京先死”之类的理由而选择了和他们合作——或许吧,她毕竟没接触过藩地的高层,只是自己在胡思乱想。
但死到临头时第一个想法是让世仇先死,恐怕是许多人都会赞同的一种观念。
她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老师有多无力。
他仍是很强的,强到她想象不出他会输给任何人的程度。
可同时他又是如此的无力。
因为他仅仅只是一个人。
贤者理应是知晓许多的智者,是引路之人。但真相与危机他已经洞察,仅凭一人一剑或是如同现在这样一支小队却无法力挽狂澜。而即便跑到中央街上去大声疾呼,大抵路人也只会嗤笑他疯癫,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有时候沉默并非在藏私,而是即便说出来也对于现状没有任何帮助。
并非每一个人都拥有像他这样几乎不会动摇的内心,有些真相摆出来足以使人崩溃,所以非到必要时不提便成为了他的处事方针。
数个小时的行走,沉默使得白发的女孩儿有长足的时间胡思乱想。
直到前方的亨利再次举起了手,紧握成拳。
飘散在冬日凛冽空气之中的气息被所有人察觉。
“是烧柴的味道。”即便贵为上级武士的鸣海也知道这是什么气息。
“上风处在哪。”一旁的老乔开声询问,而坐在马车顶上的夷人少女一个翻身抓着边角落地,拿起一把地面上的枯叶搓碎了以后举高洒落。
寒风把它们带向了右后方的山脚下。
“西北风。”她径直报出了绝对方位,作为荒野之中长期生存的夷人,像“左”与“右”这样的相对方位他们其实较少使用,东西南北的方向是孤独猎人不会迷失的最好伙伴。
但武士们听不懂,开口询问的老乔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而璐璐也注意到了这点,她指向了斜面左前方树木相对稀疏的地方。
几小时的行走,在晴天太阳的庇佑下他们应当已经穿过了食尸鬼活动较为剧烈的区域。
但这里仍旧并非有人烟之地。
柴火的味道可以顺着风飘出去几公里远,所以有荒野经验并且想隐匿踪迹的人大多会注意扎营的位置,虽说风向在这个季节很是多变这样做也不一定完美。
山火暂时应当是不会发生的,虽说地面上枯叶较多但中部冬季湿度很高因此只有最表面一层是干燥的,往下都被水分浸透,很难烧的起来。
所以是人为的。
而会在这种时间地点遭遇到的人类有很大概率是敌非友。
“斥候部队跟我,转徒步前进。”将腰带扎紧以减少板甲衣发出的碰撞声,亨利如是说着,而洛安少女与充当斥候的大神和老乔拿着弓一并跟上,璐璐则作为另一个拥有较强侦查能力的人留在了本阵作为向导。
他们用静步行走的方式避开了小树枝不紧不慢地向着上风处靠近,但还没接近到一半柴火的气息就逐渐变淡。
“伏低身形。”亨利作出了这样的指示。
新月洲的大地普遍崎岖不平,山地更是如此。像里加尔那种在平缓山坡上盖小屋的做法这边如果不用大量人力平整土地会很难做到,但这种复杂的地形在进行侦查时便会很好用。
柴火味已经散去,但他们已可隐约听到人声。前方的地形有些像一个倒过来的马蹄铁——开口的部分朝着右面,圆弧的部分则向上凸起形成了一道仅有10米不到高度的峭壁。在峭壁的下方是一处较为平坦的山地,而这就是柴火气息传来的地方。
“往这边走。”贤者指引着三人一起向着峭壁侧面的高地走去,占据了高地能让他们有更好的视野,伏低身形时也更不容易被对方察觉。
人声鼎沸,这是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
他们趴在了高地边缘,把会反光的物品都挪到旁边小心翼翼地查看。
近百匹马和武士,三百余足轻,其中一百是弓足轻。衣甲鲜亮,装备和补给都很充足,他们显然是一夜过去这会儿晨间洗漱就餐完毕,正在收拾帐篷准备重新上路。
“青色甲胄,口音是南方的武士。”同为和人,大神立刻察觉了不同。和人的语言都是用短音节拼成词汇再组成句子的,而尽管音节相同,北方藩地和附近的口音却往往在语调上与中部南部的有所区别。
比如他们表达“吃”这一含义的词汇音节是为“塔倍露”,但藩地的语调是“塔↓倍↑露↓”先抑后扬再抑,而直辖州的武士则往往是用“塔→倍→露↑”的音调——即前面两个音用平调,最后一个音才上调。
这种小细节和音调习惯导致他们彼此双方哪怕说的是一样的句子听起来也会完全不同,加之和人语言叠加的音节非常多,哪怕刻意模仿也往往很容易露馅。
“是跟藩地合作的。”贤者直接下了定论。
这一时节这样规模的队伍进山不可能是巧合,加之以现在新京和藩地理论上还处于和谈的时期,简单排除一下,就有极大可能是朝着他们来的。
“回去报告,我们得绕路。”老乔这样说着,但亨利摁住了他:“等等。”
“传令兵。”他看着下面那个身甲最为华丽的武士对着手下似乎做出了些什么指令,接着便有3人分开坐上了马匹之后朝着不同方向跑了出去。
“不止一支部队,可能会被夹击。”亨利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传令兵跑出去的方向。
“我们得抓个活的。”




贤者与少女 第二百四十四节:蠢动之物(二)
似乎永远处于颠沛流离从未远离战争的洛安民族有一句古老的谚语——“不愿为自己军队花钱的人,最终便要为敌人的军队花钱。”
这种简单粗暴的逻辑是白色教会和奥托洛帝国将他们灭国时列举的罪证之一,蛮族与异教徒,狂热嗜血之人,需要驯服教化。
但就像很多简单粗暴却能流传千古的事物一样,它总是有自己的正确性在里头。
一行人设法追上了信使,而这本不该发生。
骑乘着马匹的信使行动速度理应远超步行,加上信使是提早出发而亨利四人还需要绕过下方的大部队。
能完成这一切除了贤者优秀的导航能力通过地形判断选择较短路线以外,还因为这些不过是足轻的信使骑的并非是正儿八经的战马。
新月洲多山地,而马儿是一种生活在草原上的动物。
实际上不论如何去强调其正统本地性也不论外观第一印象上差距有多大,新月洲和人武士所骑的战马与里加尔的高头大马都有一个共同祖先——
阿布塞拉草原马。
只有那片干冷和炎热交替存在因而无法生长任何除了草这种坚韧植物以外植被的地方,这些有蹄动物才能自在奔跑。而也只有在那片紧邻着诺恩施坦因荒原上遍地横行的远古巨兽和各种同样凶悍的捕食者的地方,才能催生这些生灵将速度推展到极致。
新月洲战马矮小的体型除了本地环境影响以外,还有另一种原因就在于漂洋过海到来的马儿实在珍贵,所以它们与更易得的本地马匹进行了混血。
而这种矮小又脾气暴躁的生物,是这片与世隔绝的大陆上独有的。
它是一种更为原始早期的马匹,早期到蹄子都尚且不能完全称之为蹄子。在蹄子旁边还长有两根粗短的脚趾,因而也被称作三趾马。
这种马体型矮小生活于山林与草原的边际线,奔跑的耐力远不如正经的战马而更加类似于山羊擅长跳跃,加上脾气暴躁又愚笨,因此在充当坐骑上或许还不如驴子。
用作耕地拉犁,它太小力气不如耕牛;用作货物运载,它速度不行耐力也很差不如驴骡。作为人类的牲畜作用很小的这种马因此倒落得清闲得以维持野生,除了某些少数民的猎人会偷偷将其捕杀食肉取皮以外大多数时间未曾被干扰。
而为何作为足轻的信使会骑着这样一种不伦不类的坐骑,归根结底与大多数原因一样,无非是资金与政治。
足轻是武士的随从,是高贵于普通平民却又并非武士的存在。
所以他们理论上能骑马,但又不完全能骑马。
送信这种辛劳又卑贱的事情是不应当由武士来做的,但只因为要他们去送信就让他们——哪怕是暂时地——骑上血统尊贵的武士战马,这显然也是有悖传统、大逆不道的。
所以这种看起来像马,叫起来也像马,而且刚刚好各方面都不如武士们的战马优秀,又只需要雇佣几个猎人给那么一两银子让他们去山里捕捉再阉割以控制其暴烈脾气便可勉强充当坐骑的生物,自然就成为了武士们眼里的“绝佳选择”。
解决问题不如维持自己的尊严重要,这在哪个国家的贵族里边都不算是少见的现象。
亨利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他们在两百年前就已经这么做了。
真正的驯服是一个产业,需要很多人力物力和空间长时间进行,而野生的抓来阉割之后勉强骑乘则只在需要的时候花点钱请个猎人就够。
与贵族战马区分开来保全了他们的荣誉又勉强有东西可以用还省钱,简直就是刚好挠在了含蓄又讲究的和人痒痒点上的一套方案,因此自然也得以延续至今。
小心注意不踩着树枝的一行人从林间直线穿梭,而骑着三趾马的足轻则只能从距离更长的辅道绕道行进。
让他们截停对方的行为更水到渠成的还有这种坐骑顽固的脾性,在远离了自己上头长官的地方足轻嘟嘟哝哝的咒骂声逐渐透过沉寂的林地传入了他们耳中。
“愚蠢的畜生”之类若是让以马为尊的上级武士听到最少要处以鞭刑的言论一句又一句地传来,而等到声音逐步放大他们接近到可以目视的距离,颇具喜感的一幕也就出现在了四人眼前。
冬季脚步已至,但在相对温暖的中南部不光是针叶林就连常绿的阔叶林也是存在的。或许是气候影响因而结果迟了的道旁低矮树木因为果子的重量而垂下了枝丫末端——正好到了三趾马抬头能够着的地方。
而这脾气顽固的生物就这样拼命探头嘴唇都卷起来露出长长的门牙试图去啃食它,其上的足轻则是想尽快去完成任务因此拼命拉扯缰绳想让它转头走上大道。
二者就这样僵持了好一段时间以至于亨利一行靠近到了足轻的附近他都没能注意到。
“妈呀!”感觉背后汗毛倒立一转头瞧见一个比坐在马上的自己都还要高大的异乡人,直接把足轻吓得衰落了马一屁股坐在地上,而他一直拉着的缰绳松开那匹三趾马奔向硕果的一瞬间后腿还在足轻的大腿上踩了一脚。
尽管体型比新月洲战马都还要小,这一脚也依然让足轻整张脸痛苦地扭曲了起来。
毫无慈悲之心的贤者看着这一幕果断地上前去绕后一脚踩着背把这名足轻摁倒在了地上,紧接着将他双手反绑在了身后。而洛安少女也机智地上前拔出了他腰间的刀,并且甩到了路边的灌木丛之中。
“干什么!嘶!妈呀好痛!干什么!”甚至不知道该喊痛还是该挣扎的足轻嘴里被塞进去一块破布以后变得安静了起来,而亨利一手抓着他的背甲把整个人像扛猪仔一样单手提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回去吧。”他语气依然平静,而大神与老乔看着那头啃完果子又开始啃树叶的三趾马,满脸写着“就这?这样就抓完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丝一毫像往常那样对于亨利能耐的佩服,因为这次所谓的抓信使实在像是纯粹对方犯傻白送的。
似乎回归了野生状态一般的三趾马忘情地啃着东西,而一行人就像没来过一样又如鱼得水地穿进了树林。
在通过下方依旧人声鼎沸的武士营地时被俘获的足轻在贤者的肩膀上疯狂扭动发出“呜呜”的声音试图让下方的自己人注意到,而走在亨利身后的洛安少女适时地把腰间的奥托洛式长剑拔出一截露出闪亮的剑刃,这种无声的威胁立刻让这名足轻安分了起来。
他显然知道他们是谁,因为在回归到营地以后听见队伍间和人武士们交谈的藩地口音之后,这名足轻的脸色就大变了起来。
那是一种夹杂着中大奖了和倒大霉了的复杂表情,因为这些人正是他们在寻找的对象,如果是他发现了他们的话汇报上去便是大功一件;可如今他反而是落在他们的手里。
这群无恶不作混杂了所有坏人甚至还有恶鬼和巫女——
巫女?
大巫女走过来的一瞬间,足轻的表情凝固了。
他的这一系列丰富的情感表达没有逃过贤者的双眼,他走到了樱那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紧接着人美声甜的前花魁就端着药水出来用温言软语询问这位足轻是哪里受了伤。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水到渠成了起来。
几乎在一瞬之间沦陷的足轻在巫女这种和人民间认定作为大月神代言人的至高话语权存在面前,几乎是全盘听信了亨利添油加醋过的故事。
背负着重大使命的他们这支构成复杂的队伍,而足轻所属的那支直辖州武士部队才是暗中和邪恶的藩地军合作想要阻止他们的坏人。
“我就知道!平日里就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货色!”黑白分明的说辞立刻让这名对自己上司有不少怨气的底层足轻立场调转,紧接着夹杂了许多抱怨和牢骚的信息都不需要他们拷问就自动被他通过一阵漫长的啰嗦讲述了出来。
贤者耐心地倾听并且从中挑选出少数关键有用的例如对方的布兵以及总人数和目的之类的信息,而在樱的细心医治下感觉好受一些了的足轻语速飞快继续叽叽喳喳地说着。
他显然受过不少苦,但却和大部分其它的直辖州武士一样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争。
未曾经历过战争的人总是会对战争有一种古怪的憧憬,憧憬着为正义而战立大功劳光宗耀祖名誉归乡。旁边的小少爷看着他,虽然身份地位有别,但他依稀有自己过去的几分影子。
在一大通牢骚过后,这位本就没什么留恋的中南方足轻本地人拍拍胸脯,宣布自己要加入这支正义之师。
亨利挑了挑眉毛,连他都没想过这种事情会这么简单。说了这么多信息又和自己人有接触,他原本都在考虑这人要不设法处理掉的话就只能利用大巫女的影响力试图让他转变到自己阵营,哪怕派不上用场能监视着也会轻松一些。
不过他转变阵营的说辞大概不仅仅是口头上那些义正辞严的荣誉感——因为他不过是一介足轻,没有武士那么深入骨髓的荣誉感。从这人不停地瞥向刚刚帮他敷药的前花魁来看,显然一时之间的温柔试探是造成了他的某些深刻的误解与错觉。
但不论如何,是对方自己白送的也好是通过技巧达成目的也罢,目前而言只要能够帮助他们减轻一些困难,该利用上的就不要含糊。
如此,在添加了一名意外成员以及获取必要的信息过后,一行人重新踏上了道路。
依照新得到的信息无声无息地绕开了本应天衣无缝的包围圈,消失在这片林地之间。
只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一名身上有箭伤的夷人猎民在一行人离开的半日后带着几名直辖州武士找到了那头啃完了东西开始睡觉的三趾马。
而且借着落日余晖的闪光,在旁边的灌木丛里他们也成功找到了那把被米拉抽出来丢弃的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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