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一眼望去深青色的高大树木加之以不算过分厚重的水汽都让人精神一振,前方骑着马匹的亨利和米拉有意地拉动着缰绳令战马用更慢的速度步行着。旁边的猎人们都从马车上跑了下来,背着长弓和箭矢带着一小捆捆扎猎物用的绳索打了个招呼就各自朝着目的地跑去。
澄澈的阳光透过树木的枝梢投射在地面和附近池塘的水面上,几只中等大小的鳄鱼在岸边懒洋洋地趴着,这儿会还比较早。对于鳄鱼这样的冷血动物来说,一天早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晒够太阳暖和身子,然后它们才能开始活动。
这样的习性切斯特的住民们显然也已经知根知底,身材消瘦的中年木匠约翰提着木桶就从距离鳄鱼只有五米不到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在水塘当中提了一桶水以便待会儿可以做饭。
泥瓦匠杰克逊则带着一把小铁铲跑到了森林的边缘开始寻找起优质的红色黏土。两位铁匠学徒也跟着他走了过去,护卫的对象们各自都找到了各自忙活的事情,反倒是亨利和米拉变成了闲着没事干的人。
就那么叉着双手浪费时间显然不是米拉的风格,把马匹系在了附近的小树上,找了一块空地她就开始练习起亨利教给她的几个剑术的起手式来。
高举过头的上段下劈,或者说“屋顶式”。
剑尖朝前高举于身侧直指对方面门的“公牛式”。
双手持剑矗立在胸口斜着向上剑尖指着对方胸口的“犁位式”。
最后是剑尖低垂在地面上的“愚者式”。
熟练地掌握这些起手式是亨利对她的最基本的要求,在洛安少女花了一段时间熟悉了长剑的操作方式以后他就将这些东西系统性地传授给了她。但米拉所不知道的一点是,她所学习的这套体系的剑术,其实对于那些普通的佣兵而言,是相当稀少的存在。
需要提及的一点是。系统性的剑术这种东西实际上在里加尔世界上并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大众货。
这一点从剑本身的象征意义上就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自拉曼帝国的时代开始,战场上士兵们的主战武器就从来就不是长剑。即便到了现代也依然是这样,骑士们骑在马背上用的是骑枪,而步兵们则是长矛或者战斧。在斯京海盗的文化当中剑这种武器是只有领主才能够拥有的地位象征,千百年过去随着冶炼技艺的普及确实剑这种武器更多地成为了大众的选择,但若真要细说,佣兵所用的那种长剑短剑以及与之相配的剑技,和真正的剑术仍旧有着相当的差距。
这一点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以我们故事的起始点亚文内拉为例,王国建成至今不过一百余年,但组成王国高层的贵族却远比它更为古老。
往前延伸一些。他们是西瓦利耶这个有着更长历史的王国的贵族,再翻族谱,追溯到一切的本源的话,很可能是数百年前的某个当地的豪族。
“贵族家系比王国存活得更久”
数百年的岁月。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优秀的剑术家为这些贵族研究总结的技巧,这无数才华横溢的人物一代代累积下来的智慧可不是某个佣兵自己在战斗中总结出来的东西所能够比拟的。
诚然一些天资了得的人物确实能够无师自通,但在他们摸索前进的道路上,若有一位明师能够指点一二,磕磕碰碰也就会少上许多,更早地走上正确的道路。
亨利教给米拉的。是只有上过剑术学院的贵族才能够懂得的技巧,冷静自若、一丝不苟,女孩不知根底只是认真学习着的很多细节上的技巧,那些没有门路没有金钱的佣兵们,要用上生命的代价去学会。
“重心放低,不要觉得这个姿势看起来很傻,它能够更好地发力。”
“你又忘了把大拇指放在护手上了。”
像是脑后长了一双眼睛,亨利仅仅从动静就判断出了米拉在动作上的失误,而随着他不厌其烦的指正。女孩也一次又一次地加深了对于这些她已经基本掌握了的技巧的理解。
“休息一会儿吧,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就这样把体力全部用光可不是个好主意。”贤者递了一块干净的麻布过来,穿着闷热的皮甲在二十多度的气温下挥剑。半个小时就足以让人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长剑回鞘,米拉擦了擦额头,然后因为自己手掌透过麻布都能感受到的粗糙的感觉而停了下来,将麻布披在肩膀上以后抬起双手一言不发地盯着。
几个月的时间,她从最初的浑身肌肉酸痛和手心磨出了水泡累得几乎趴下。到逐渐地开始适应这种节奏。
小巧纤细而又白皙细腻的手掌心上有着许多不甚雅观的粗大硬茧,这些不同于过去做帮工打扫卫生和清洗餐具而是切切实实地挥剑锻炼出来的茧子,虽然外观上并无不同,不知为何却让米拉感觉到了小小的成就感。
“我还是,稍微再努力一会儿!”她回过头看向了亨利,那双亮晶晶的眼眸里头满是笑意地这样说着。
“——”亨利以相同的表情回应了她,但在嘴角的微笑完全展开之前,贤者回过了头。
“哎呀哎呀,这是什么情况呢”
难听的声音,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在他们的身后响起。
伴随着的还有马匹的嘶鸣和清晰有序的马蹄声。
“啪嗒——”木匠停下了砍伐,用惊恐的眼神看向从右侧森林的边缘走来的三名全副武装的骑士。
“费罗杰,我怎么好像看到了有几个贱民未经同意就来到了我们的森林,并且还在砍伐我们的树木呢。”坐在白色战马背上的这名青年贵族用玩味的语调这样说着,翻身从马上落了下来。
“是的,少爷,这可是违背了王法的。”同样穿着防具全副武装的骑士侍从在一旁用类似的语调这样说着,亨利转过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木匠慌张地开口解释:“老爷,这不是那样的。我是切斯特的木匠,是您的子民啊。”
约翰急切地试图澄清这一切,然而身后的亨利却在短短一分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判断出来对方是不会好好听人说话的。
有句老话说得好,你永远无法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同理。对方本就不是瞧见了砍伐树木的贼人过来伸张正义的,木匠又如何能够澄清得了。
“住口,你这个贼人,不要狡辩了。”满脸玩味笑容的青年贵族直接走了过来一脚就想要踹倒约翰,但浑身的板甲令他的行动有些迟缓,因此木匠仓皇地躲过了它。
“你……”一踹落空似乎让对方感觉脸上无光。他大声地咆哮着:“我以罗西塔伯爵之子的名义命令你,不许逃跑!”“锵——”年轻的贵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同时回过头命令他的两名侍从:“去把那个贱民给我抓住。”
“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少爷,这可是领地里头的人,死了若是伯爵大人怪罪的话——”“没事。”青年贵族用毫不在意的语调回复道:“杀掉以后丢到池塘里头,鳄鱼就会解决一切。”
“……”不把人当人的冷漠话语让米拉皱起了她小小的眉头,尽管在于亨利相遇以后她对于贵族的印象一落千丈,但碰到这种仗着自己的贵族身份为非作歹的家伙女孩还是忍不住会感到恼火和鄙夷。
“让你想起某人了”两人快速地朝着那边走去,亨利轻声询问,米拉知道他指的是曾经商队之中的那位公子哥本尼。
“钱和权力,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女孩若有所思地这样说着。
“哈哈哈——”自称是罗西塔伯爵之子的这名青年贵族张狂的大笑声回荡在森林之中,而亨利拦在了约翰的面前:“往回跑,去找其他人。”
贤者冷静的话语给慌张的木匠指明了方向,而站在他对面已经把剑拔了出来的青年贵族则是仰视了一下这个高大的佣兵。在看到胸口的蓝色徽章时他明显地变了神色,但紧接着又似乎是想起自
第五节:长路漫漫(五)
西海岸的民间流传着一句出处已经无迹可寻的俗语。
“跟贵族扯上关系的事情,从来就没有简单完事的。”显然,把事情复杂化,繁文缛节一大堆,本可以就此结束的事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重新被翻出来,是老百姓们对于头顶上的那些领主贵族老爷们的深刻印象。
拿一个最常见的笑话举例:一位农民和另一位农民起争执了,这位农民直接往人家脸上揍了一拳;一位领主和另一位领主起争执了,那么他首先要——请对方吃饭。
之后再邀请一群人来围观,在众目睽睽之下以优雅的姿态站在对面,然后摘下手套,丢向对方。
假如对方捡起了手套那么他们就要进行一场决斗,而假如对方不捡起来,那么……他的荣誉就会受到损伤。
这种相当‘高效’的方法连同其它许多在普通人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讲究一并成为了这些多多少少也有些羡慕他们生活的平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需要提及的是,流言的真实性并不算高,因为人们永远只是选择性地听自己喜欢听的部分,然后夸大事实罢了。
真实的领主贵族们虽说也有一些繁文缛节,但大部分人还是过着比较正常的生活。要说他们真正缠人的地方,大概还是在于对自己脸面达到不屈不挠层次的执着。
本身就身为贵族圈子一员的西瓦利耶诗人让?拉乌尔?勒内就曾经记录过一位男爵因为连年的战争而金库空虚,明明家人已经饿着肚子却还要去找工匠定制一套镶金板甲的事情。而换到眼下,在克兰特王国的边陲小镇切斯特,完成了前日的委托回到旅馆好好地睡了一觉的我们的贤者先生,刚刚起床就发现外头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夜里木制的小窗并没有打开,沼泽地区的蚊子又大又狠,亨利透过缝隙往下瞄了一眼,就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该说预料到了么。”他耸了耸肩,而另一张床上睡眼惺忪的米拉爬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歪了歪头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我们去吃早餐。”
亨利微微一笑。
优哉游哉地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处理完早上的事务,待到终于从旅店门口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是早上十点。
这让人群围观中心点的那人眼角抽搐的幅度简直快达到了顶点,而她旁边的另一名穿着同样与周遭平民格格不入的女性则是用略带担忧的语调开口:“小姐……”
对方的身份仅仅碰面一瞬间就连米拉也能够猜的一清二楚。亨利俯视着这个一米六几一头红发的年青贵族女性,她拄着一把一手半剑,剑刃深深扎入泥土之中,显然保持这个姿势已经有好一段时间。
“你是佣兵亨利梅尔吗。”贤者高大的身形和背后背着的大剑让她旁边的那名女性骑士脸上担忧的神色更甚,她上前了一步像是想要劝退自家的小姐。但刚刚走过来就被红发的年轻女性回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我不会听的,玛格丽特,这关系到罗西塔家的荣光。”
“父亲大人拒绝出手但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一介佣兵竟然让兄长大人蒙羞!”女贵族一把抓起了插在泥地上的一手半剑,然后指着亨利的胸口,旁边围观的平民发出一阵喧闹,而这位红发的女性贵族则用高昂的语调一字一句地宣称。
“我是希拉罗西塔,罗西塔家的长女,佣兵亨利梅尔。我向你发出挑战。”希拉接着说道:“直至其中一方认输或者死亡。”
“你假若不接受,就将视为我的胜利。”挑着她细长的眉毛,女性显得相当地坚决,而一旁她的护卫骑士玛格丽特却是满脸的担忧。
周围的民众们都看向了二人,一大早就有生死决斗这样的刺激事发生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对于娱乐形式极度缺乏的平民们来说相比起被误伤的危险看热闹的吸引力更大。
希拉试图摆出一副高姿态来展现她的藐视,但因为身高的关系她无论如何都无法达成这一点。空气显得相当紧张,人们都沉默地等待着贤者的回答——
“好,那你赢了”亨利耸了耸肩,然后就打算转身离开。
“哼。这才像样——诶”希拉愣住了,而亨利则与米拉一起转身走向了马厩的方向——他们已经打算离开,白发的洛安少女转过头顺带用怜悯的眼神瞥了一眼红发的女贵族,而她则一改之前冷静坚定的模样有些慌张地上来开口喊道:“等、等一等。你要就这样转身离开吗,难道荣誉对你来说一文不值吗!”
手足无措的模样显示出她果然尚且年轻的事实,身后留着短发穿着剑士服装的玛格丽特扶额叹了口气,而前方的亨利则回过了头。
“是的。”他耸了耸肩,这样回答道,然后接着准备转身离开。希拉却因为这个回答而怒气丛生抓起一手半剑就朝着他冲来。
“该死的佣兵,视荣誉为无物!”只言片语就似触了逆鳞一样失去冷静,但转过身避开了这一记严重违反贵族荣誉精神的偷袭的亨利却双眼微微闭了起来。
‘有点意思’长剑刺来发出了清澈的呼啸声,这一点证明对方的手法十分了得,亨利停止了前进,提起了兴趣。
“你自己不也是这样的吗”他口头上依然轻巧,但却用眼神示意米拉退到了旁边。
“你、你……”希拉咬紧了牙关被这句话堵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能干生气,玛格丽特也在这个时候靠了过来——亨利转过身正对着她俩,显然是打算迎击。
“这还差不多。”不同于女骑士因为贤者的体格和蓝牌的阶级而拥有的担忧,希拉的脸上充斥着的只是对自己自信满满的跃跃欲试。
“你比你哥强。”稍加观察亨利更加发觉这名年轻的女性贵族不论站姿还是握剑姿势都相当熟练的事实——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大剑。
“谢谢你,但就算你夸我我也不会手软的。”女剑士拉开了一段距离。
——就好像最标准的剑术教科书所会告诉你的那样,她放低了整个人的重心,然后将双手自然地放下,让整把长剑斜着向上,指着贤者的胸口。
“犁位式……”后面的米拉小声地喃喃说道——显然希拉所学跟亨利教给她的是一个体系的剑术,并且整个人的气息自然而然,动作相比起女孩自己要好上许多。
“中段么。”贤者拔出了尺寸惊人的大剑。但却没有摆出任何防备的模样。对方选择这个起手式更进一步证明了她确实有两下子——以屋顶式之类的起手式为例,根据持剑的姿势从上到下,总体能够归结为上中下三段。
下段适宜上撩,通常作为逼退敌人的手段又或者连续攻击的续招。又或者在敌人意图攻击自己腿部的时候用以防御——基础起手式之中的“愚者式”便属于下段的行列。而它得名如此也是因为多数情况下对手都会选择攻击头部或者躯干,所以最初就摆出这个架势往往会导致自己的要害受到袭击。
下段如此,而上段则是多以输出为主,高举过头的“屋顶式”和延伸的次要招式靠在背上奋力挥出的“怒式”,由上至下的狠厉斩击往往能对对手造成最致命的创伤——但话虽如此。上段的起手式却非常容易避开或者格挡。
因为它的动作意图实在过于明显,攻击轨迹自然也是在预料之中——真正不好判断的正是希拉现在所采用的中段姿势,牢牢护住自己胸口的这个起手式随时可以转变成其他的姿态。再加之以贵族女剑士站立的重心,显然她即便性子有些急躁并且相当年轻,但在剑术功底上却是稳打稳扎,有着比一般的
第六节:长路漫漫(六)
离亚文内拉很近的克兰特王国小镇切斯特并没有太多值得经历的事情,因为贫穷的缘故,佣兵们可以接受的委托也少得可怜。因此仅仅待了三到四天,二人就决定再度南下。
沿着上回走过的道路一路向南,不向西转,地势开始逐渐变高的同时,除了芦苇以外各种低矮的灌木也开始纷纷出现。
直到这里,两人所在的区域仍旧属于西瓦利耶人口中的里戴拉地区,但也已经是最后的一段。里戴拉湿地在南北纵向的长度远不及艾卡斯塔平原,但因为坦布尔山脉走向的缘故,却有着相当广阔的纵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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