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者与少女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Roy1048
头盔对于视线的阻碍一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的佣兵选择不戴它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自然是穷。毕竟多数人仅仅只是填饱自己的肚子维持现有的装备不要彻底损坏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像他俩这样一年之内装备连续更换的人,在其他佣兵看来绝对要算得上是铺张浪费。
不论如何,眼下迈克跑出去找阿加莎了,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亨利和米拉暂且把护甲寄存在了铁匠铺这儿,洛安少女也顺带把她那把这一个月在潮湿的丛林当中行动尽管有保养但还是产生了一些锈迹的一手半剑拿了出来委托对方除锈。两个人就这样轻装而行,趁着闲下来的功夫打算在萝丝玛丽这座城镇之内,好好地逛上一逛。
他们这一回出发并没有骑乘战马,原因是一个多月的出游已经使得两匹马筋疲力尽,这会儿正寄存在居住的旅店那里,由那边的马童帮忙清洗战马,以及喂养大量的粮草,令它们重新恢复体能。
步行在白天的萝丝玛丽的街道上已经足以感受到这座城镇的繁荣昌盛,四处存在的各色人等来来往往,背着或者腰间挎着武器在武装带上固定着佣兵徽章的人比比皆是,而并没有职业佣兵标示,却也拿着武器的人,也占据了极大的数目。
这里的人们早已习惯看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人在大街上行走,与西海岸那边的王国不同,居民们并非是冷漠或者排斥的。他们接受这些人的存在,从小的教育整个南境的人们都知晓利益至上的主义,他们礼貌待人油嘴滑舌,不会像是愚蠢的西海岸人一样刻骨地显露出他们对你的厌恶,虽然在那骨子里头深深埋藏的仍然是排外与区别对待,但圆滑的南境人总是会试图维持表面上的其乐融融。
这是一片残酷的土地,但却也拥有着许多值得令人深思的特点——走在萝丝玛丽的大街上,米拉望着周遭的情景,如是思考着。
作为一个在艾卡斯塔平原出身并且长大的孩子,米拉一直都觉得自己应该算是一个亚文内拉人,一个西海岸人。那亡故的祖国伟大的洛安她从未知晓,不论是成长的环境还是接触的人都有着强烈的亚文内拉色彩,而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她印象中的普遍贫瘠而又战乱的西海岸诸国,所有的,所有的平民——都不喜欢出行。
盗匪、野兽、贵族,这些所有的存在,都非常地致命。软烂的泥土道路一到了下雨天一脚踩下去就会深深地陷入,牛车骡车的车轮是无法行走的,适合用来骑乘的战马又只是有钱佣兵和贵族老爷们的独享,道路状况差本身就限制了人口的流通,加之以治安的糟糕指不定哪天隔壁的领地甚至隔壁的王国就朝着这边攻打过来了——
种种的限制,让大多数的亚文内拉本地的居民,成为了老实巴交谈到外出就
第八十四节:萝丝玛丽琐事(三)
萝丝玛丽是一个有味道的城镇,正如南境城邦联盟的其他大大小小的石头建筑物一样。
这份所谓的“味道”,并不是像其他时候我们用这个词汇去形容一座城市或者城镇时,指的是它们经历历史的时光打磨留存下来的那些古风和韵味,而是如同字面意义上的那样,有味道。
而且是很浓烈的味道。
城镇的北区和西区靠近通往西海岸的森林的部分是居住区和商业街,这里人来人往街道宽广干净而又整洁,就像是初来南境的任何人会有的感受那样,它象征着一切的文明与美好,象征着富足与安康——但有一件事,是绝大多数行走在这儿的旅客和佣兵们,极少注意到的。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南境城邦联盟对于奴隶的使用远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更为严厉,而若是顺着这个思路走下去的话,那些干净整洁人们其乐融融满脸欢笑平和的大街上缺少了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差不多两个世纪之前西海岸那边的亚文内拉刚刚建国的时候,南境城邦联盟其实也和许多的地方一样,大街上充满了臭烘烘脏兮兮的奴隶以及牲畜随意排泄的粪便和尿液,人们把厨余的垃圾和其他的杂物都一起肆意倾倒在附近的水沟和河流当中,这些垃圾又顺着它们流向莫比加斯海。夜以继日持续时间之长以至于最后竟然令主城艾拉成为了一座被臭烘烘的黑色海水所包围着的“恶臭之城”。
如今的南境俚语当中仍旧保留有一个带有讽刺对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意味的词汇发音就是艾拉的变调,不过要掌握它,你得先学会这边经过数个世纪发展变得与传统的拉曼语拥有巨大区别的大量南境俚语才行。
总而言之,发觉不能继续这样下去的当时的贵族们联合了起来耗费了大量的资金,将村落和市镇当中的居民搬迁出来房屋全部推倒并且从遥远东方的矮人山请来了强大的建筑大师作为指导,动用大批奴隶历时二十三年才造出了如今这些极其具有美感的城镇堡垒。
但有一点是即便矮人们的下水道系统也无法处理掉的,南境到底是一片商业之地,他们所制造生产的许多东西远远超过了这里所有人口综合起来的需求,而这样的情况自然就产生了大量的废弃物,加之以用来劳动的奴隶们的存在——居住区可以轻易地保持整洁,但占地更加广阔一刻不停地一直在生产垃圾的工业区,却是连矮人大师们都望而却步的存在。
当然如今也有一些说法是矮人们看不惯人类奴役自己同类的做法才拒绝了使用,但不论如何,无法借助矮人的力量实现这一切的南境贵族们,按照人类贵族那高高在上想法能够得出来的唯一方法,自然是又一次地选择了简单粗暴的把那些脏兮兮的家伙跟自己隔离开来。
于是、于是,有别于商业街那边都是大师级的手工业者,要么是迈克那样的顶尖铁匠开的精英店铺,要么是珠宝商人金匠银匠总之都是顶尖级的稀少精英,一个集合了大量廉价量产的借助那强大的海上运输能力用来出售给各地平民百姓和下级佣兵的便宜货制造点的工业区域,就这样被大手一挥,规划了出来。
这里负责生产的都是最下级的奴隶,即便拥有基础的工匠知识他们却永远都得不到工匠的待遇,廉价的劳动力成本做出来的商品却售出了与工匠制造的东西一个层次的价钱,南境的商人们赚得是盆满钵满,但这些奴隶的生死却从没有任何人会去在意。
皮革的加工,成品皮制品的出售是萝丝玛丽这里的一项重大输出,而处理皮具需要浸泡在水中进行熟皮处理,还需要刮掉那些烂肉毛发和脂肪,这些所有的东西一并加起来投入到水中,自然就使得这边刻意与居住区分割开来的水域当中都充斥着恶臭和各类的蝇虫。
米拉刚刚才来到这儿闻到这股味道就忍不住伸出手去捂住了自己的口鼻,这里的地面全都是黏糊糊湿哒哒的沾着一股不知道多少年才积压下来的黑色污垢,空气当中夹杂着死尸和排泄物的臭味与鲜血还有汗味和其他一大堆的东西混合在一起让人一闻就感到鼻腔内辛辣地疼痛——亨利递了一块棉布给她,这是前方带路的费列克斯商会的人给的,米拉系上了它。
白发的洛安少女难以想象有人能够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居住并且生活,但这是确确实实的——这个时间段大部分的奴隶都还在工作,只有极少极少一部分的人在外头闲逛,他们把自己脏兮兮的身体倚靠在同样脏兮兮的木制房屋的廊柱上,朝着这边投来有些阴沉的目光。
米拉盯着他们,许多人都是瘦骨嶙峋的,她感到有些于心不忍,脚步变得缓慢了下来,前方的贤者和那名带路的中年人都停了下来,看向了她:“小姐,我劝你不要对这些人有过多的关怀要好,他们大多数落得这幅德行都是自作自受,并且对此毫无反悔。”
注意到了女孩的目光,那个中年人这样说道,米拉大致能够听得懂他在说些什么,尽管并不知晓是因为身为南境人而在为自己辩护还是真的如此,他接着说道:“若是有机会的话,他们会像狼蜥一样扑上来把您撕碎,这里已经发生过许多起有小姐和夫人们走到工业区然后失踪的事情了,我们还是赶紧继续前进为妙。”
“……”米拉最后停留了一下,转过头又瞧了那些人一眼,然后就迅速地跟上前方的两人离开了南区最外围的皮革工坊的部分,继续朝着内里深入。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瞧见不好的事情的时候只会感到悲伤并且试图去帮助对方的单纯女孩了,米拉所学习的西瓦利耶的一些历史相关的东西当中通常都如同这文化的源泉拉曼人所信奉的那样,会有意无意地去宣传一种关于宿命关于因果关于报偿的理论,而在这其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则莫过于许许多多家族乃至于帝国因为自身的缺陷而灭亡的事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很早以前亨利就跟她讲过了关于没有足够的能力的时候不要去随便帮助别人的事情,而在她学会识字开始阅读书籍以后,好心办坏事或者是善人反而被他们帮助的对象所杀害的事例,米拉也是从最开始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到逐渐地明白并且更加地理解了自己老师许多为人处世的细节是因何而成。
人性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许许多多莫名其妙地就栽了跟头丢掉了性命的人都是过分地高估了自己对于这一切的掌控。他们以偏概全片面地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因而满腔热血地就开始做着自以为是好事的事情——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自我满足,即便真的有是发自真心的为对方好的部分存在,忽略了出身和成长环境以及身份地位的差距的善举,往往,却也不得善终。
“人本就是应该被奴役、被征服、被管教的。”来自拉曼帝国伟大的帝皇西撒里奥一世的这句宣称奴隶制是正确道路的话语直到如今也仍旧存在争议,大部分的贵族和平民以及商人们都是支持它的存在的,而一些顶尖的学者和魔法师则时常谴责它——毕竟里加尔大陆上存在的五大种族当中,会做这种将同类当成牲畜的行为的,仅仅只有人类。
但任何东西只要存在都是有它的必要性的,西海岸有一句谚语是“假如你每天给一个人一丹诺,有天你不给了,他会憎恨你;而假如你每天给一个人一巴掌,有天你不给了,他会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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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节:阿布塞拉
草原没有别的景色,除了浅蓝色的天空和上头漂浮着的白云以外,唯一存在的,就只有一望无尽摇晃着的野草,以及这终年未停的,吹拂在大地上的清风。
偶尔有几处灌木和树木也都是孤零零地立着,与更靠近海岸线的南境无边无际的森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移动和奔跑是这片里加尔世界上横向长度最长几乎跨越了整块大陆的土地上永恒的主题,生长在这儿的草原战马我们前面就曾提及过它们耐力惊人,虽说身材不够高大强壮,但在长时间的跑步上,亚文内拉和西瓦利耶主流的高头大马,是远远无法与它们相媲美的。
唯有无边无际的阿布塞拉大草原才能够孕育得出来这样的生灵,这里的食草动物包括蹬羚和牛马都是相当擅长于奔跑的,而食肉动物当中,不同于它们生活在森林当中的亲戚更喜欢采取伏击,草原上的狮子和猎豹这样的大猫也通常都喜欢与猎物竞速赛跑——因此耐力,成为了决定是否可以生存的一大重要因素。
无边无际的草原没有藏身之所,天敌掠食者自然不提。雨水带来的洪流又或者是龙卷风之类的自然灾害,在这些轻易地就能够席卷大片区域的威胁下没有能够藏身的庇护所的动物们自然只能通过奔跑通过运动来进行自我保护。生命总是多姿多彩的,虽然如同大象犀牛大型杂龙类之类的选择以巨大的体型来避免被掠食者打主意的大型动物这里同样大量地存在,但绝大多数的草原生物,还是独树一帜地,具有强悍的长距离奔跑和跳跃的能力。
即便是那些人类印象当中十分迟缓的大型生物,事实上也常年四处迁徙——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气候的变迁,虽说地处热带和亚热带,但失去了作为水分和温度保存作用的灌木和树木,这里的环境可谓相当地恶劣。在白天太阳直射的情况下水分会非常非常快地蒸发,而到了晚上草原上寒风呼啸的时候,气温又会迅速地骤降到十几度的层次。
水源是促使这里的所有动物们迁徙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随着雨季和旱季的更替它们必须不停地移动,否则就会渴死饿死甚至是晒死。而这一点不单单是对于野兽,生活于草原上的人们同样如此。
“呼——”米拉伸出了自己被晒成小麦色的双手瞧了一眼,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回想起自己的生长的故乡艾卡斯塔——只是阿布塞拉的狂风不像艾卡斯塔只在秋冬季节带走温度,即便是盛夏时分据说来来到这儿过夜的话也最好再多带上一条薄毯,或者多穿一件衣物。
风在呼啸,轻薄的棉质罩袍的下摆被吹得随风摇摆,露出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半身护甲。
由于没有遮拦物的缘故,为了防止穿着护甲的情况下金属被太阳直射迅速升温导致体温过高中暑休克,一件套在护甲外头的轻薄罩袍,是相当重要的装备。
白发少女骑着比别人更加高大的战马全副武装英气十足,她的周遭围着的大部分都是也穿着护甲的佣兵,这些人占到了三十来人左右的程度,米拉在这其中并不算十分地显眼。而余下的还有十来人则是商人的模样,长长的队伍大部分人都是骑着马的,四辆帆布斗篷的货运马车拉着他们的生存物资。除此之外还有十几辆尺寸不算小的,拉着一个个木质笼子的马车存在。
这些人,是来跟草原人做生意的。
我们曾经在前面的故事当中提到过南境跟草原之间唯一互相输出的就是战争和流血,这其实并不算完全准确,因为就连西海岸那边的索拉丁高地都有草原人的归化民存在了,较为“开明”懂得出售一些掠夺而来的物资去获得自己所需的草原民族,自然也是不会稀少的。
所谓富贵险中求,官方和整体的地域是冲突的,持续地处于一种互相征战的状态当中。但私底下,奴隶商人和各种宝物金银之类的贩卖者,常常都会冒着被杀头处刑的危险,跑去那边试图以低廉的价格从并不懂得市场行情不懂得商业的草原人那儿,以极低的成本换来高价值的宝物。
亨利和米拉这一次所在的这一支商团就是一支奴隶商人的队伍,或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之所以这样说的原因,自然还是跟他俩跑去寻找费列克斯家族的胡安的那件事情有些关联。由于两人交谈用的是拉曼语并且夹杂了不少本地的俚语以及专业词汇的缘故,米拉只能听得懂个六七成,许多具体的细节她都不得而知。
但尽管如此,亨利和她此行前来这里到底为的是什么,米拉也已经大致上地有了一个概念。
她撇过头看向了前方有意无意地护卫在自己两侧的那些穿着半身甲和板甲衣之类最不济也是扎甲搭配罩袍的精锐佣兵,这些人一共有差不多十五个左右,穿着风格各式各样平常也没有太多的联系和交流,混杂在其他雇用而来的自由佣兵当中并不算十分地显眼——但他们却并不是真正接受了这个任务的佣兵。
就好像这一整支奴隶商人的队伍一般,这十来名的护卫佣兵,全都是老胡安从费雷克斯家族旗下的力量当中抽调出来的。在佣兵公会颁发的雇佣来余下那些绿牌蓝牌佣兵的任务说明当中写的目的是护送他们前去与阿布塞拉草原上的某一部族进行交易并且回来,但只有米拉和亨利还有其他的那些费列克斯旗下的人才明白,这个任务,仅仅只是次要罢了。
老胡安这一次的付出不可谓不大,阿布塞拉大草原上危机四伏,即便是以前合作过的草原民族也指不定今天忽然心情不好了或者心情太好就决定要杀掉你了,更不要提那些绝大多数的敌对民族。派遣到这儿的部队所有人都必须做好有去无来的准备,而整整一支商队加上十几人的精锐佣兵,对于一个仅仅只是在城镇里头算得上强大的贵族家族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兴师动众了。
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去帮助亨利,按照老胡安自己的说法,那自然是免不了要煽情一番说是为了救命恩人之类的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之类的说上一通。但这种话连米拉都骗不了,也就只能维持一点表面上的温情。他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南境人,不见兔子不撒鹰,虽说救了命是事实,但没有利益的话老胡安最多口头上表达一下支援,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投入大量的资本。
南境人的本性就是如此,总是笑脸迎人但切莫真正地去相信他们会
第八十六节:风与旅途(一)
漫漫时光,许许多多的生物来了又走,许许多多的国度兴衰更替。
文化,江山,都会改变,唯一不变的,唯一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加尔-里加尔这漫长的时间长河当中真正永恒的主角的。
大约,就只有风儿了吧。
从寒冷的北境到被艾卡黑松包围着的亚文内拉;从里戴拉沼泽湿地一直到索拉丁的佣兵王国;从南境城邦联盟临海的小镇一直到一望无际的金色夹杂绿色的阿布塞拉草原。
风从未停歇。
虽然夹杂在风中的味道和它所带来的是寒冷还是炎热这些附带物依据地区的不同可以有很大的区别,但那股吹拂在你的身上将头发与衣角摆起的清风本身,却是一直都未曾改变过。
对于常年出门在外的旅人们来说,每当夜幕降临,清凉的夜风吹拂起来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驻足停留,因为这若隐若现的即视感这似是而非的一切,心底里头深埋着的关于故乡的情感关于小时候所生活着的地方的记忆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沉默不语地就在那儿站在,一时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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