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小羊毛
夏琰感觉到了“流云”变化,料朱雀定也感知了拓跋孤的异常,稍稍松了口气。在他神识所见,朱雀此刻的气息因为分散而稍却了深浓,像是黛黑向不同的方向晕开,与拓跋孤的六息交织,如此消彼长的一幅水墨。“六气”此刻最旺的则是一抹碧色——“碧”气取“龙跃”之态,于风雪背景中腾跃往复,显然不想任由“流云”束住去路。
掌风在似即若离中相交,对峙渐愈压抑。高手相争世人争睹,可所谓“好看”大概不过人云亦云,只因这般近地目睹如此决战,稍欠造诣者莫说看不懂对决,只怕连出招都看不明白,反而身心皆承极大负压,呼吸难畅,折磨远大于赏悦。
便如今日——在场大概没有人能真正看得清这看似压抑、缓慢、沉重的气场较量之中,“六气”与“流云”之争有多快。那变幻万端的场中情势,那二人之变与应变,凭双眼又如何追及?大概也唯有不必用眼的夏琰才清楚看见了二人在气息之分合,破绽之寻补上如何瞬息间江河万里。他的额头渗出一层细细的湿汗——面对拓跋孤,想要“田忌赛马”般对症出手不过纸上谈兵——比起当日自己半弄手段侥幸胜过的霍新,拓跋孤委实非自己能应对——这样的交手早非“使巧”二字能轻松以蔽。
他并不知道,早在谷外树林里,拓跋孤就看出了朱雀的内息有缺,故此才敢放心用出这看似“散乱”的对决方式——这固然会比单凭一掌定胜负更耗费心神,但他笃定——朱雀撑不得多久。“六气”的每一次得手都不会立时致命,但朱雀一鼓作气欲要为夏琰报仇的决意定当在这样的削减之下节节溃碎;如此力的应对与太快的追击定令他存不下任何爆发与反击的余裕,直至——身心之力耗尽,“离别”难现,留给他的——唯束手就死。
直至——半刻光景之后,夏琰于诸般色彩清明之中,才终于渐渐觉到了拓跋孤所图。他仅对“离别”略知一二却从未真正学过,否则他该更早想到拓跋孤的目的。短短不过盏茶,“六气”尽显,“流云”也早蜕变为“移情”,但朱雀的沉黑之气果然变得浅了,从黛黑转为了鸦色,被拓跋孤此际甚嚣的“玄”气灰黑交织,一时如纸面泼墨,将夏琰整个神识都覆得一阵昏黯。
夏琰不自觉呕出一口浊血。此际那两人交手已炽,就连凌厉都意以观,未曾发觉他浑身都已微微发颤。“玄”气取“龙猎”之相,锐攻之意甚浓,浓墨强盖过鸦灰浅淡,朱雀气息再次被玄气荡开一道裂口,一股火息袭入他脏腑,烧灼之意烈烈涌上。
拓跋孤也未完讨了好去。几乎便是同时,透心寒凉亦蚀入他胸口。他闷哼了一声,“玄”气退而“苍”息出——“苍”息取“龙吟”之态,一吟而风消雪融,将朱雀“移情”所用风雪寒意尽数驱卷,夏琰神识陡然一清,如画面浓墨尽消,他胸口抑压亦减轻少许。
可——他并不希望如此。鸦灰亦不复存在,朱雀的颜色越发地淡了,几乎——如化了水色,在画卷之上,洇洇晕晕地染开来,似有若无。
“不行。”夏琰急迫而无力地喃喃,“不行……”
凌厉这一次听见了,猛地回过头来,“你说什么?”他靠近了点,有点欢欣。
他才注意到夏琰双目依旧紧闭,可双手不知何时皆已垂在身侧,紧紧握拳。几丝落雪在他双周围已萦绕起一点小小的漩涡,他将手伸近一些,掌心却刺辣辣一痛——雪粒竟坚硬,于他掌心飞割出一道细口。
几乎只是一眨眼工夫——夏琰的周身都已旋起飞雪。那件重新披上的衣袍再次从他肩头被掀落,凌厉抬手挥开雪色迷目。这一次——不是如适才潮涌般的激烈与盲目,那气息不是自夏琰身内喷发——那是他身周的雪与微尘,叶与万物——它们飞舞得那么激烈又那么安静,像是想替他表达些什么却终究到达不了彼方。
“怎么回事?”不远处的顾如飞大为惕警,忍不住向凌厉问道,“他……他到底死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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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一 终曲《离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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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的飞旋突然加快,卷向语声的来处。顾如飞吓了一跳,忙向后躲开,可面上颈上还是被带到了一点,摸一把虽不见血,仍火辣辣地疼痛。
“你……装神弄鬼!”顾如飞判断出夏琰此时当有神智,口中骂着亦不敢当真上前。“你等着看!”他低低诅咒,“别以为有人护着你……等朱雀死了,就轮到你!”
虽然已压低了声音,凌厉还是向他看来。顾如飞与他目光一撞,到底有些心虚,只能又转了开去。
夏琰没再理会他。朱雀大概也觉到了他的担心,远远向他看了一眼。分而对应青龙六气的“流云”突然聚起,本已浅淡的气息陡然凝重,渐旋渐快。顾如飞惊异发现,朱雀身周竟也如夏琰般卷起飞雪——这一风卷雪比之夏琰搅起的小漩涡可谓疾劲多矣,拓跋孤六气分散,触者一时退委四散。
顾如飞不免大惊——他识不得两人适才相较的高下,只觉始终沉闷对峙不见起色,忽然疾风卷起似有变化,可竟是朱雀气势盛人而拓跋孤受制于人,心中如何不怕?究竟这风寒天乃是朱雀的天时,会否——当真压制过了青龙心法之力?
观者皆心中紧起,各自握向兵刃唯恐有变,唯夏琰明白——只不过是朱雀呼应着自己的忧急——所以变了手段。
他心中酸了一酸。此时求“变”当然十分合理——虽然他不信拓跋孤气分六色一定能比得过流云飞逐,可适才的的确确看见——朱雀的气息已轻,如果要“变”,便须在被对手消耗掉更多内外之力前“变”。卷起一场狂暴风雪或许当真是最好的机会,可这场倾部余力而起的狂暴风雪,当真拦得住六气回聚后的青龙一击么?
——拓跋孤的六气绝非溃散,一脉枯色依旧将他护得完好,那是六气之中的“秋”息——取“龙潜”之意,不过是种突变时的蛰伏,而枯色之后更有一分炎色觊觎——“赤”息“龙噬”跃跃欲试,一旦寻到破绽,当会立时腾空而出,似顾如飞等,当然是不可能看见的。
方才背上吃的拓跋孤那一掌,现在看来,应该就是这股“龙噬”的力量无疑。夏琰此前只是失血过多,内力仍在,拼死为朱雀挡下之时,“不胜”自然聚起,总算不是立时致命。那一掌是拓跋孤为逼朱雀回救,并非力,可现在——朱雀于酣战中突然变招,显然是不肯叫拓跋孤伎俩得逞,逼得他也要以力应对,届时——胜负就当真只在一念之间了。
他脊背紧靠墙根,冷汗愈来愈多地涌出,忽然忆起——曾几何时初次闯入朱雀的领地不管不顾地与他交手,被他一掌击至墙根无法动弹,昏沉沉倚住只觉丝丝冷痛而不知生死所往——好像就是这个模样。偏就是这个模样得了朱雀青眼——就在那天,他第一次听朱雀说起“离别”。
朱雀说,“离别”就是如自己当日那本能一般,在绝境之中受激而发的求生反扑之力。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确定——“离别”一定能让自己醒来。可从那日至今日,朱雀将什么都教了他——从第一诀“逐雪”至第九诀“不胜”——只除了“离别”;就在方才,他将什么都在自己这濒死的身心里重新行走了一遍——从第一诀“逐雪”至第九决“不胜”——只除了“离别”。
只差一点——只差这最后一点,他觉得他便能击碎这附体梦魇,冲入这个现实里。可他做不到。
风雪愈发狂暴,直分不出是朱雀所驭还是天象如此,团团灰色胡乱蒙住视线,远处的、近处的漩涡联成此起彼伏的呼啸——每个人都像失了耳目,只剩下一粒粒如要剥穿皮肤的刺痛不断抽打颜面,不给一丁点反抗的余地。冷风甚至将痛都刮得麻木,仿佛要证明在自然之怒面前,最诡计多端的智士与最力拔山河的勇士,都不过是束手就缚任凭宰割的婴童。
朱雀重聚的气息在此刻消退了所有颜色——在夏琰的知觉里,它只是一道光亮,大概——更像是一道闪电,藏匿在暴风骤雪的巨大声势里,倏然刹那,劈向他的敌手。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朱雀——拓跋孤也没有见过。阔别多年,朱雀有足够的时间思索并修炼出更危险的招式与心法——他心里竟然慌了一慌,他想或许朱雀在“离别”之外更有新的、他所不知晓的所得?可——他很快冷静。同为当世之高手,他很清楚每一种心法都有其强与憾、起与终。昭示了死境的“离别”已是“明镜诀”之极限,眼前所见的景象无论多么奇异,也绝不会出离明镜十诀的范畴。朱雀终究没那么容易遂他的意接受一点点被削弱的结果,那么——他也还是会回以最后的敬意,与他一击胜负,一击生死。
六气骤合,青龙之息夭然云上,六色消失——只余青冥亘古。那是——青龙心法之第七层!于那飘摇碎裂的穹苍飞絮里,夏琰看见,拓跋孤的身躯岿然不动。
双掌击实,闪电裂开青冥,所有的飞絮也在这刹那轰然迸散。风息都在那青色被照亮的一刹那停滞了,如夏琰的这颗心也即将停滞。他看见光亮熄灭,如闪电虽然撕裂了天幕却也终于只有一瞬;他听见真正碎裂的声音,更像一面明镜即将崩毁的前奏。
可与此同时,青冥之色也在这雷霆一击后散为乌有。最真实的巅峰之较只须一息——一息之后已是终局。只不过那两个人谁也没有能够立时离开这个风眼——谁也没有留下再进前或退后一步的能耐,以至于终局之后,掌心未分,那四目互视,仿佛依旧陷于你死我活的拼斗里。
静下来一点的空气让紧张、疑惧和谨慎的目光胶结在那一对未分的掌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移动。只有——单一衡觉出自己的父亲不知为何在突然将他的胳臂握紧。他不由得去看他——他不知道——就在那一瞬间,单疾泉几乎错觉地以为——“离别”已至。
可并没有。朱雀还是站在那里,与拓跋孤面面相对,没有一分多余的气息从他身体散发。
单疾泉吁下一口气,目光不自觉望向凌厉——凌厉的手也刚刚松开,下意识亦看了一眼单疾泉。大概此间看客里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离别”之存在——只有他们二人亲见过“离别”之可怕。没有将之触发——这只怕是最好的结果。
可便在此时,忽一道影子掠向两人对峙的阵中。顾如飞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替拓跋孤补上这一分——明明两人力一掌之后皆受内伤,任何一方再有一分助力,胜局就能笃定。也许凌厉还在犹豫着该帮着哪边;也许单疾泉真的伤重得动不了手;可他——顾如飞——却不想放过这个再千载难逢的良机。他要取下这个叫人闻风丧胆之人的性命,要亲手为顾世忠报下横死的大仇,要这件前所未有的功绩,要这份送至眼前的大礼!
单疾泉与凌厉同时大惊。“如飞!”两个人同时出声,可是顾如飞仿如未闻。他不知道他们在惊惶些什么。长剑没有任何阻滞地刺入朱雀的后心——直到这刹那顾如飞才有了种不可置信的荒谬感。他看见朱雀终于动了一动——他的身体耸了一耸,向前,呕出一口厉血。
这样的得手让他竟有点慌神,松开剑柄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自己这一直连夏琰都对付不了的长剑当真贯穿了朱雀身躯。恍惚间有什么人已然从身后闯入阵中——在意识到那个人是凌厉之前,凌厉已双足御风越过了他一把拉住尚且难以动弹的拓跋孤。他还未明白过来凌厉要做什么,衣襟也被他一把抓过,随即云里雾里般,被带离开朱雀身边,右手顺势将长剑一抓——剑锋从朱雀后心离开,血滴在雪地上融出一路黑色的小洞。
单疾泉已觉心要跃出了腔子。如果——适才对“离别”的担忧还是一种错觉的话,那么顾如飞这致命的一剑补上,就几乎是确定。凌厉入阵抢拓跋孤几乎可说是冒了性命之险,甚至——单疾泉毫不抱希望哪怕以凌厉的轻身功夫,能来得及带拓跋孤躲开“离别”之击。
可事实还是出脱了他的预想——所有人此际都已退到了安之地,朱雀依旧安静地站在那里——“离别”始终没有出现。拓跋孤稍许缓过内息,咳出一口淤血,亦转身看向朱雀——他们每一个人都如此忌惮的明镜之终曲——它的主人,不知为何,却好像将它忘了。
也许不是忘了,而是舍弃了?在方才一霎时冰冷如死的僵硬中,他依旧清楚地感觉到朱雀在被刺中的刹那拥有过凌驾一切的杀气。他挂念的弟子夏琰并不在杀气的方圆之内,能被这力量取走性命的只有自己、顾如飞和冒险而来的凌厉——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杀气又消失了?哪怕是最后一击,哪怕是同归于尽,哪怕是终曲一歌——他不明白,朱雀为什么抑而不出?
那落雪的中心,现在只有朱雀一个人了。他也恢复了些知觉与行动,可是,血与气都在流逝,以至于那张充满戾黑的面孔竟有点苍白。然而苍白的面上此际却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冷笑,仿佛他并不觉得自己刚刚错失了最后的复仇机会。
“拓跋孤,”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笃定和开心,“你们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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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二 终曲《离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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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的身体已支持不住地向下软去,这样的表情与言语也足以令闻者觉得悚然。他说的不是“你”,而是“你们”——在场如许多,又有谁敢不为之岌岌自危,即使——无论怎么看,朱雀都再不可能威胁到此间任何人了。
拓跋孤犹疑了一下,目光转向人群寻觅:“许山,你来。”
他的意思很明白。无论有多么可惜——无论有多么卑鄙,事已至此,朱雀早已非死不可。他固然认为朱雀极有可能不过危言耸听,不过为策万,也不想冒险叫人靠近,再予他任何得手的机会。
所有的人都谨慎退后,只有许山走上前来。弓负在他的肩背,有人适时递上箭筒。
许山抽了一支羽箭,取下弓搭起,瞄向朱雀——这感觉像是在围猎——这许多人,远远地将一头猎物围在核心。
他似乎是觉得太近了,便又退后了些。人群随着他更退后。他重新瞄了一瞄。朱雀半扶着地面——不对,并不是猎物。此时的朱雀只怕比猎物还不如,至少猎物还能够惊觉奔逃,而不是束手待死。
许山的弓张了很久,久得,众人忍不住私语起来。拓跋孤微微皱眉,“许山?”
许山却将弓弦松下来,“教主,”他颜面绷紧着,“这件事……有点为难。”
“许山!”单疾泉提醒,“射出这一箭,你便是今日最大功臣,夏琰、朱雀皆由你制服——我早与教主提过,青龙右使的位置,也该好好考虑了。”
顾如飞在一边听见,表情十分不悦。青龙右使虽说与他无关,可制服了朱雀的功臣,他自认为不该让给别人。
“是,只是……”许山双目垂着,“单先锋知道,许山从不曾向已无丝毫还手之力的弱者出过箭。便算是打猎——猎物既已动弹不得,便绝无再向其多射一箭的道……”
“弱者?”单疾泉忍不住提高声音,“你看清楚了,那个不是你上山打的兔子,受了伤动不得你去捡了就好!”
“我知道。”许山低头不敢看他,“但是……”
“这么啰啰嗦嗦的,我来!”顾如飞早就听得不耐,加之此刻对许山十分不服,上前两步将他弓一把夺过,从箭筒里抓出支羽箭来搭起,“嗖”地一声便射向朱雀,不过他箭术着实普通,风这会儿看似不大,可这一箭过去,却偏出甚多。
他皱着眉头,再抓了一支。并没有人阻拦他,就像这当真是场围猎,甚或像场取乐——一个人不行,便换一个;一箭未中,便再发一箭。就连许山自己,也不知该当有何立场阻止——他的箭下夺过那么多性命,可偏偏此时,他只是——微微转开头,闭目不想看。
顾如飞此番有了经验,估着风量,认真将弓拉满。可还未觉自己用足力道,那弓弦不知为何一记绷响,竟尔断了。羽箭受力未定已离弦而去,一股突如其来的飓风卷入朱雀周围那无人敢靠近的方圆,轻而易举地将箭矢扫落于地。
——聚精会神于观看围猎的众人,在那一个瞬间,的确将那个人忘了。那个——独自倚靠在冰冷墙脚奄奄一息的夏琰。
所以才会震惊于此时还会有人挟这一身冷厉闯入视线——闯入——这个没有第二个人敢冒险而入的核心。
萦于夏琰身周的雪在他出现的刹那如雾般迷蒙了每双眼,顾如飞回过神来的时候,夏琰已经负起朱雀,丝毫没有停留,豹一般向外掠去。
他醒了。他说不清,他是在哪一个刹那真切感觉到了“离别”的萦绕,那要与什么分离的巨大恐慌像是一剂剧烈的猛药,扎入他的深心。他在那么久的濒死挣扎后醒来,看见臆想中掀起的风息真切萦绕在自己身周,那一瞬他觉得自己可以冲入人群,将心中所有的恨与痛都化作更大的飓风,向每一个人发泄彻底。
可朱雀委伏于雪地之中,气息已经淡成了霜色。他不知道这剂扎入深心的恐慌能够支持自己多久——“离别”从来只是瞬时的爆发,如果他当真那么做了,朱雀就当真再没有机会活着离开。
即便有再多人陪葬,那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在第二个瞬间改变了主意。他选择用这最后的力量——与朱雀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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