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失格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嘤魂演奏家
“洛比…帮我拿块肉干。”莉奈的声音十分嘶哑,也许她并非饿了,只是想在这压抑的环境里找个机会说点什么来驱散心头的不安吧。
“你包里有,自己拿。”洛比被莉奈的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没好气的回应道:“水壶、钩索、食物,还有护具和药剂你包里都有。”
“你…你也太冷漠了…”莉奈不甘心的嘟囔道:“你不是骑士吗对他人的苦难视而不见,难道不会有违骑士精神吗”
“我什么时候说…”洛比皱了皱眉,最后把头一低,无力的从包里掏出一块肉干,递给了莉奈,随后发出了一声无力的呻吟。
“洛比不是游侠吗”亨里克不解的问道:“莉奈你是不是记错了”
“好吧,我可以是骑士也可以是游侠,现在你们能闭嘴了吗”
不知为何,一进入黑暗又狭窄的坑道中,一直负责耍宝逗笑的洛比就变得暴躁无比,仅仅是闲聊他就表现得极其不耐烦,似乎周围如某种怪物肠壁上褶皱的岩石勾起了他心中最黑暗的回忆。见洛比如此反常,莉奈有些委屈的闭上了嘴,亨里克也十分自然的把注意力又集中在检索周围的环境上,沉闷的脚步声再次成了坑道中唯一的声音。
这真是一种煎熬,哪怕黑暗中蹿出无数丑陋的怪物,也比提心吊胆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一步步向前摸索要好得多。慢慢的,几人都丧失了时间的概念,似乎过了很久,亨里克突然一声大吼,抽出了钉锤。
“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零似乎也看到了模糊不清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片巨大的黑影压了过来。作为几人中实力最强的人,她立马抽出长剑,后撤一步摆出了迎敌姿态。
“放松点,那是岩壁的影子。”洛比毫不犹豫的向前走去,用低沉的嗓音解释道:“只是黑暗中的错觉而已,没必要大惊小怪。”
确实如此,道路好像看不到尽头,四周的岩壁一成不变,不断重复着警戒、前进的动作在沉默的环境中枯燥麻木,这不仅让几人感觉时间被大幅拉长,还在胡思乱想中耗尽了原本就不怎么饱满的精力。
前面有什么是不是迷路了会不会这辈子都被困
218 生锈的鲜花与腐烂的盐巴
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更艰难的事了。对于这点,零深有体会。
她用愤怒筑起了一道厚重的城墙,才让恐惧在长成参天大树前被困在了里面。排泄物发酵的浓烈恶臭和血肉与烂泥产生的特别味道,让她回忆起了那场在发生在西境外围泥沟里的,面目可憎的阵地战。堆积成山的尸体,成了公共厕所的陷阱,还有简陋的堡垒和花样百出的新生无耻战术。
也许只是因为地下不通风,才使得这股恶臭格外浓烈吧。这股腐烂凋零枯萎所特有的味道,让零脑海中那个沉寂已久的声音再次大声的叫了起来。
“闻到了吗那些肮脏龌龊的黑暗生物就在前面,干掉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段!让他们在恐惧中忏悔!用哀嚎和悲鸣来取悦你!”
那声音慷慨激昂,宛如麻风病人临死前的亢奋,零甚至能听到她口水喷射的声音。
不过有这个烦人的声音陪着也挺好的。零突然感觉那个声音就是一座灯塔,一座矗立在无尽黑暗中的灯塔,她为零指引前进的方向,告诉她该如何去战斗,怎样忘记恐惧,怎样从沼泽里爬出来,勇敢的和混蛋命运抗争到底。有了这个声音的提醒,零才突然发现自己虽然意识清醒却口干舌燥全身酸痛。也许是因为之前战斗后没有及时休息吧,又或者是因心跳加快而导致神经衰弱,管它呢,现在手刃仇敌的机会就在眼前,没什么能阻止她,就连死亡也不行!
越往前走,气温就越是寒冷,几人即使穿着御寒的衣物,依然被冻得打起了寒颤,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好在没走多久,周围的岩壁就渐渐向两侧分开,呈现在四人眼前的,是一片目测至少有几万平米的巨大空间。抬头向上望去,隐没于黑暗中的穹顶宛如没有星辰的深邃夜空,地面上覆盖着淡淡的光晕,应该是某种荧光植物铺满了整片洞穴,把地面变成了亿万星芒点缀的夜空。以人类的身高,站在空洞入口处不比沙砾庞大多少。踏进洞穴的瞬间,脚下坚硬的岩石也变成了柔软的绒毯,仔细观察地面才能发现,地上铺满了腥臭黏腻的血红泥浆,一脚踩下去,泥浆就没到了脚踝处,带起的恶臭气味让几人完全没了感慨壮丽景观的。
洛比和零都见过这种看似平常实则无比可怖的泥浆,那是包裹着腐肉,由血河灌溉发酵出的红泥。亨里克虽然不知道它的来历,却也本能的感受到脚下这些可憎的死物,沾染着完全与圣洁挨不上边的血腥污秽气质。他的信仰再次遭遇挑衅,因为这一路走来有太多太多与教会宣传完全相反的不洁之物存在了,它们都有着轻而易举推翻教会法典的力量。
那是就连圣徒都无法自圆其说的黑暗之物,早已脱离了“亵渎”这个定义的等级。
负责撰写教会历史的苦修士,也就是亨里克的教父,那个胡子和他名字一样能长到垂在地上的老头,也许从没想过,自己憨厚老实的教子会对教会的性质产生怀疑吧。毕竟他从没和亨里克提起过那些一脸悲天悯人的主教大人昨晚又在床上“救赎”了几只皮肤细腻光滑,面容姣好的“迷途羔羊”,也从没说过教会在暗中保有着何等令世俗权贵感到畏惧的力量。
作为主的奴仆,教会的神圣与威严即使在这已经被世界所遗忘的地下区域,也能通过呈现在几人面前的失落大殿得到充分的体现。足足六百六十六根高达十米的粗大石柱,整齐笔直的扎根在地,撑起了一座充满旧时代气息的地下皇宫。从大殿上雕刻着精致的浮雕和门柱上血红色的神圣三角形来看,这座建筑毫无疑问是教会在亵渎者占领地下前就修建好的。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这座被黑暗笼罩的殿堂并没有出现任何衰败、倾颓的迹象。无数沉重的大理石作为地基,将这座四方形的庞大建筑抬得很高,显露出一股不算刻意的压迫感,这足以让一些怯懦的异端吓得忘记如何呼吸而活活憋死。
“猩红三角…这是异端裁判所的记号。”亨里克十分仔细的望着被黑暗吞噬的大殿深处,嘴唇微微颤抖着,用十分嘶哑的嗓音解释道:“那些满脑子都是破坏与毁灭的疯子是教会最隐匿的匕首,没想到他们的据点就在这里。”
“放心吧,这里已经没有除咱们以外的活人了。”
“我知道…只是有点遗憾…”
零走进大殿,面无表情的环视四周。大殿的内部好像一座歌剧院,穹顶上印着大幅的彩绘,画着象征审判的六翼天使居高临下吹响号角,威严的注视着行走在地上的羔羊们。为了营造肃穆庄严的环境,地板被涂成了不会反光的黑色,和纯白色的审判席构成了分明的对比。从穹顶上垂吊下来的八只银质镂空托盘上,微弱的火苗正在灼烤着凝神熏香,让这座被黑暗笼罩的圣殿,
219 生长
“住嘴!”受到挑衅而陷入狂怒中的柯恩如出膛的炮弹一样向零扑去。身为奥菲利亚的亲卫,他可以忍受任何上的痛楚,却唯独不能容忍奥菲利亚的名誉受到任何玷污。
像是某些被长年累月纵欲而掏空身体的纨绔子弟,需要用情人陶醉或痛苦的呻吟来重新找回男性的自尊一样,柯恩也需要通过啃噬异端的血肉,来向奥菲利亚的在天之灵证明自己的忠诚没有丝毫腐朽的趋势。
只有削去她的双腿,戳爆她的眼珠,在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剥下她的皮,用爪子一点点剃掉她的筋膜,才能洗刷他没能保护好奥菲利亚的耻辱。他也确实这样做过好几次了,每当那些贪婪的毛贼发出濒死的哀嚎,他也会感到心潮澎湃,干涸已久的灵魂如重获新生般愉悦,想必这次也不会例外。
虽然骑士精神中有不能对女人和孩子出剑的准则,但这一守则早已不能束缚狂怒中的柯恩。伴随着愤怒的咆哮,他一爪拍出,快如极光,重如雷霆,炫目而危险,带着浓厚的毁灭气息,向着闭上了眼睛的零袭去。
那个女人的嘴角竟然还带着嘲讽和冷漠!这是对他的侮辱!放心吧奥菲利亚殿下,我很快就让她在跪在地上忏悔。
叮的一声脆响,两柄闪烁着不详寒芒的邪恶武器重重地撞在了一起。没有感受到碎裂手感的柯恩立马侧身,毫不犹豫的换手击出一记重拳。早已有所防备的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也是攥紧手掌一拳对上,堪堪化解了攻势。
这次正面较量,零因为力量差距吃了一点小亏,她的左手皮开肉绽,震荡的巨力摧毁了她的筋脉,折断了几根指骨。血犹如在风暴中陷入狂乱的毒蛇,飞快的滴在了地上。
零低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向后跳开,暂时脱离了柯恩的攻击范围。她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柯恩的力量变化非常剧烈,快速且直接。明明在之前的交手中,他的力量并没有这么强,或者说还在零能压制的范围内。而刚才的对撞让零清楚的明白,柯恩的力量瞬间从山腰,到达了顶峰,没有过渡,没有缓冲,就好像是被闸门限制的力量,突然冲破了限制,变得强横无比。就好像是他燃烧了什么东西,暂时解除了防止身体因过度出力而崩坏的限制。
而下一秒,柯恩的毛发就真的燃烧了起来。剧烈而狂暴的魔力从他身体内部翻涌而出,金色的火光笼罩着他庞大的身躯,像是一颗燃烧的六芒星,在粘稠的黑暗中划出了一道诡异的金线。
金线糟了…
零刚意识到柯恩动了的时候,就下意识的抬起巨镰,挡在了胸前。随后剧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柯恩的利爪宛如活物一般蠕动着,从侧面划过了零的脖子,擦出了一道血痕。强烈的不安从零心底升起,她下意识的抬起巨镰,想做出反击,却感觉背后挨了一记重槌,向前飞了出去。
空旷的黑暗大殿中一道充满了碎石与尘埃的轨迹,犹如某种巨兽的粗大尾巴,拖出了长长的尾印。碎石碰撞声和虚弱的咳嗽声在黑暗中回荡着,片刻后,死寂再次将这座污秽不堪的地下宫殿笼罩起来。
零从石砖的碎块中站了起来,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刻意忽略着全身骨头都被打碎的钝痛。烙印中探出的触手慢慢收紧,覆盖在受损的肌腱上,像锋利的剃刀一样来回划动,让她疼的恨不得剖开皮肤,把那乘火打劫的卑劣小东西揪出来。
“你赢不了的,要么吞噬更多的血肉,要么把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
“给我…闭嘴…”
没等零把那个烦人的声音赶走,巨大的爆炸声就从耳边传来,似乎过了很久,零才感觉呼吸困难,眼前的世界被血染的通红,她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了一条窄线,耳朵里爆发出的尖锐蜂鸣让她意识到柯恩没有傻乎乎的站在原地等她爬起来,而痛感袭来的时候,她胸前的肋骨已经断了好几根,上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拳印。
柯恩的爪子闪烁着不详的光芒,如一道黑色的暴虐闪电,刺穿了零的大腿,然后把她倒立着拎了起来,利爪塞进血洞中,牢牢的卡在了腿骨关节处,让一旁观战三人的血液凝固了。
输了怎么会…
明明在地上不是这样的啊…
莉奈哆哆嗦嗦的举起了闪耀着微弱光芒的法杖,想要做些什么,却洛比按住了胳膊。她急迫的回过身,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却扫见周围的亵渎者向前走了几步,在看到莉奈没什么后续动作后,才慢慢停下脚步继续监视着躲在微弱灯光下的三人。他们的任务就是不让任何不识趣的家伙打扰柯恩审判异端的工作,在确认莉奈放下法杖后,它们便重新回到了黑暗中,隐匿了身形,只留下一双双闪烁着幽蓝火光的竖瞳作为警告,在黑暗中不断变换着位置,让莉奈再也提不
220 堕落骑士与黑暗骑士
万千触手贪婪的吸收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养料”,更加疯狂而密集的舞动起来,寻找着下一个受害者。
柯恩不明白,为什么他刚击败的异端,此刻还有余力做最后的挣扎,他怒吼着挥动利爪,切断了几条挡在面前的触手,却腾不出手去拯救自己的手下。
遮天蔽日的触手吸干了每一只亵渎者的血肉,避开了小队三人所在的牢笼,转而向柯恩袭去。邪恶的肉壁在吸饱了美味的血肉后变得更加粗壮且迅速,很快就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心肉球,将柯恩包裹起来。
透过若隐若现的火光,莉奈看到柯恩还在不断的挣扎着,努力撕扯着毒蛇般迅猛的触手。虽然看起来这些触手奈何不了他,但随着力量愈发暴烈的消耗,恐怕这样的均势并不会维持太久。
柯恩的身法极其敏捷诡异,好像暗夜中的幽灵,总能在触手将要碰到他时不假思索的做出精妙反应,精准的位移或回身斩断这些恶毒的小东西,好像一个精巧的舞者,在跳着称颂死亡的邪恶舞蹈。
“那是什么东西”莉奈带着哭腔的疑问句更像是手足无措的抱怨,也不知她问的是眼前的触手还是那头被触手包裹的野兽。
“主啊…”亨里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在莉奈的提醒下好像瞬间明白了零的天赋,他突然闭上眼祷告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他内心不断膨胀的恐惧。
“他赢不了的。”洛比叹了口气,缓缓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她能掠夺对手的力量,这样的能力,被称之为吞噬更合适些。”
“什么意思”
“也对,你没见到她之前的表现。”洛比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说道:“她之前吃了一只亵渎者,就把那家伙压制了。”
“吃…吃了”
“对,就是你所理解的吃,剃掉骨头,撕咬,然后吞咽,就像你吃三分熟的卡诺小牛排一样。”
“呕…你说的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吃肉了。”
洛比没有接话,全神贯注的盯着那座由血肉藤蔓做成的牢笼,把手放到了面具上,一旦柯恩显露身形,他就会动用被诅咒的天赋,把那头猛兽禁锢住。
在密不透风的攻势中,柯恩渐渐平息下内心的愤怒,开始思考起对策来。身为奥菲利亚的亲卫,那么多年来他经历的杀戮、战斗,生死搏杀远远超过那个乳臭未干的异端,他觉得自己被暂时压制只是源于对敌人的轻视,只要认真思考一下对策,那个邪恶的异端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他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脸上急躁的表情重新恢复为圣殿骑士教官所拥有的冷漠与麻木。他放缓了攻击速度,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力量的消耗,身经百战的经验让他明白,想在这场对自己极为不利的战斗中取胜,首先要隐忍,在无法恢复体力的情况下暂时示弱拖延时间,然后寻找敌人的纰漏,进行绝地反击。
越是不遗余力的狂暴攻击,越会暴露致命的弱点。从刚才狂暴的袭击间隙中,柯恩看到了触手的源头,就在那个异端倒下的深坑里,像一颗巨大的种子,覆着一层薄薄的肉膜。所有的经验、本能与智慧汇成了一个答案——只要切断源头,那这些触手就会变成软趴趴的面条。
但办法是有了,该如何做到呢
触手的攻击频率非常高,但慢慢的,柯恩发现一直在攻击他的,也只有少数几十条触手。其余的触手都盘踞在他四周,泛着没有生机活力的死灰色,这点细节让柯恩的心底渐渐升起一种无法名状的怪异感。
肯定有什么问题,但这究竟是那个狡猾异端设下的陷阱还是真正的弱点所在呢柯恩一时无法判断,而就是这短暂的犹豫,也从侧面说明了他不情愿的承认了零有击杀他的实力。
在瞬息之间决定胜负的战场上,柯恩见过了太多太多人死于自己盲目的判断,他们有的是敌人,有的是战友。胜利者获得一切,而失败者只能在丢掉脑袋后祈祷对方足够仁慈,不会让他们曝尸荒野,成为老鼠和乌鸦的美餐。
不敢轻举妄动是因为害怕吗是的。
是因为害怕死亡吗不是。
万一自己战死,那谁来守护奥菲利亚殿下的陵墓呢
实话说柯恩并不怕死,能秉持骑士精神,光荣的战死沙场在他看来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可他承认自己确实怕了,万一连自己都倒下,那谁能阻止这些贪得无厌的强大毛贼亵渎这片教会最后的净土呢
……
“一定要铭记主赐予你勇气与荣耀,你是卡特威尔家的骄傲,记得,一定不要辜负主教大人的期望。”
卡特威尔家并非什么贵族世家,柯恩的父亲是个其貌不扬的憨厚农夫。儿子被册封为圣殿骑士的当天他激动的对着那个满脸不屑的主教大人磕了好几个头,才没受什么刁难就拿到了十个金币的“巨额”慰问金。柯恩依稀记得,那天非常冷,细碎的雪花从薄暮中飘落下来,将整座圣城,都笼罩在一片孤独的寒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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