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君
时间:2023-05-23 来源: 作者:罗弘笙
君悦转了个身,面向他,双腿交叠双臂环胸,气场十足道:
“一边是等待你救命的百姓,一边是打来的敌军。有些人,会不顾百姓的死活,秉着所谓军人的职责和气概只专心对敌。可他忘了,军人对敌的最终目的,就是保护百姓。若连百姓都没有了,那打赢一仗,又有何意义”
武翦鄙夷,“一个为了自己的野心造反的人,也敢谈什么保护百姓,真是笑话。”
君悦并没有在意他的讽刺,而是反问:“你认为我造反错了”
武翦像看个傻子一样的看着他,“难道造反还是对的”
天下人皆知,造反便是有违君臣之纲,岂有对之理。
“对错,不过立场不同罢了。”君悦松开手臂,一边手放在桌上,指腹习惯的敲击着。
她问道:“我老老实实做我的姜离王的时候,啟麟跑去姜离刺杀我,你觉得是对的吗”
“那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危害蜀国之事。”武翦道。
君悦挑眉,“那我还没有造反的时候,啟囸就派兵攻打姜离,你觉得对吗”
“那是你威逼先帝分割国土,抗旨不尊,窝藏齐国余孽。”
“那蜀国灭了齐国,屠了恒阳满城,你觉得对吗”
“那...”武翦本能的开口,却突然发现,这回他答不上来了。
“怎么,不说了”君悦嘴角一笑,“蜀国灭了齐国,我不认为这是错的。谁都想一统天下,就算齐国还在,他也想灭了蜀国。
所以对错,不过立场不同罢了。可他们千万不该,屠了恒阳,那是人神共愤、灭绝人性的事。
更可笑的事,这一场屠杀,不过是啟囸想嫁祸啟麟的一个局而已。一个为了击垮对手,以三十万军民的性命为代价的局。武大人,你听了是什么感受”
武翦目光直视着她,双拳紧握,内心纠结。
他不知道在纠结什么,反正就是在纠结,很别扭。
君悦继续道:“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对错错,现在说来还有什么意义。就说现在吧,啟囸派兵攻打姜离,源于你说的‘威逼先帝分割国土,抗旨不尊,窝藏齐国余孽’。可你别忘了,威逼先帝分割国土,那岂不是在批判先帝的昏庸无能,德行有失”
武翦脸色一僵。
君悦鼻孔一个冷哼,继续道:“再说齐国余孽,你觉得我留下他有错吗交了,我不仁不义,为苟活出卖昔日旧主。不交,便是忤逆犯上图谋不轨。这是一个救一人还是救百人的选择题,换做你处在我的位置,我倒是问你,你交人是不交”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目光灼灼的看着武翦,仿佛周身有火焰在燃烧。
她再道:“既然我选择不交人,便是选择与朝廷为敌。啟囸大军压境,我若束手就擒,以啟囸的个性,先不说我会如何,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我的家人,会如何对待姜离百姓会不会再重演当年恒阳之惨烈”
“皇上他不会。”武翦急道,然而语气中却带了些许的迟疑。
君悦也不戳破他的底气不足,“不会你当年还是鄂王麾下,当年屠杀想必也是亲手参与...”
“我没有。”武翦急急打断她的话,“当时我跟鄂王还在顶楼山外,根本就不知道恒阳的事。”
“那想必你也是亲眼所见场面之惨烈,比起战场上的尸横遍野,如何”
武翦说不出话来,死人他见过很多。每一仗打下来,人
一三四章 白头赖
开春之后,姜离军继续北上,气势凶猛,令蜀军闻风丧胆。
然而却在攻打湘西城,经过赤蜂谷时,中了埋伏,尝到了第一次败仗,损失惨重。此时已是三月中。
君悦只好退出十里,重新整军,制定计划,三战过后,才过了此关。
越往北,守军越多,城池越是难攻,有时候一个月才攻下一城。若不是身后有源源不断的补给,刚过开春,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六月,天气渐热,姜离军因是第一次在蜀国境内过夏,不适应当地气候,军营内爆发了瘟疫。大军不得不停滞,修整了将近一月。
八月中时,君悦的军队,与连琋一同打过来的军队,在蜀国中东南的日月城,顺利会合。
自此,姜离军自东南,吴军自东北,两方呈“<”型向太安同时进发。双方都在赛跑,谁跑得快,太安就是谁的。而他们两方各自与太安的距离,相差无几。
日月城城郊,君悦和连琋各自牵着自己的马,并肩而行。
秋日的阳光,还没有完全退去夏日的闷热,依旧晒得人后背浸汗。
“你变黑了不少。”连琋说着。
君悦歪头,巧笑的看着他。“怎么,嫌弃我啊!”
她本是开玩笑,然而连琋却是若有其事的点点头,“有点。”
君悦立马满脸黑线,恶狠狠地道:“嫌弃我也没用,我是你老婆。我就缠着你一辈子了,你休想甩了我。”
连琋淡淡一笑,阳光下温柔似水。
君悦呶呶嘴,没好气道:“你也好不到哪去,看看你现在这样,哪有以前小白脸的样子。”
连琋不知道“小白脸”所指,还以为就是肤色白净。他要是知道“小白脸”真正的意思,只怕会一年不跟自己的老婆说话。
到了河边,两人带着自己的马去喝水,而后松开了它们,任由他们悠闲的吃草。他们则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着流水潺潺,享受着片刻的岁月静好。
“手伸出来。”连琋道。
君悦不解,“干什么”却是老老实实的伸手过去。
连琋抓着她的手,就要撸起她的袖子来看。
君悦忙阻止,“干什么,光天化日的,能不能别那么急。”
连琋瞪了她一眼,君悦心虚的乖乖闭嘴,任由他撸起她的衣袖,露出臂上一条巴掌长的疤。
“你怎么知道的”君悦疑惑。
虽然两人会合了,但他们都是一直分帐而居,没有过肌肤之亲,他怎么知道
她忽而明白过来,“你在军中派人监视我”
连琋没有抬头,拇指指腹划过她胳膊上的那条疤,淡淡道:“你身上都有哪些伤,只怕那些士兵都一清二楚,随便找个人问都知道,何必监视。”
君悦想也是。一军主将,挨了一刀中了一箭,那都是大事,众目睽睽之下,想瞒也瞒不了。
连琋放下她的袖子,唤了一声:“君悦。”
“嗯”
“你想孩子吗”
君悦低头整理着袖子,答道:“想啊!咱们出来也快一年了,他肯定都会喊爹喊娘了,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连琋看着她,“你有没有想回去看看”
君悦忽而抬起头来,望进他的眼睛中。他的眼睛很平静,像一面平静的湖水,干净,清澈。
她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她稍稍倾斜上身,抓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想,但不是现在。终有一天,我们都一起回去,活着回去,见我们的儿子。”
“权懿是吴国最强悍的将军,他可不好对付。”连琋道,“我们虽然一路打到这里,但就算拿下太安,以我们的实力,还是不能跟权懿抗衡,迟早会退出来。到时候,他不一定会放过我们。”
“我们...会死。”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君悦淡然一笑,看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道:“死,我已经习惯了,这人世间比死还难的事情太多了。连琋,一个人能承受的悲痛是有限的,我能承受你死一次,不代表能承受第二次。连琋,我只是个女人,我并没有像别人看到的那么强大。我也会受伤,也知疼痛,也有承受不了的打击。”
连琋喉咙一酸,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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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章 定规则
次日,君悦按约定,来到了帖子上所说的地点,余阳坡。
据说,这里是每天傍晚残阳能够照到的最后一处地方,故而取名余阳。
坡上早已有人在等候,一身银色铠甲,铮铮铁骨。边上候着几个一律服色的甲兵,几匹马正喷着响鼻低头吃草,时不时的抬起脖子看一下同伴。
中间平地上铺了一张草席,席上放置着一张矮桌,两边各有两个坐垫。桌上一壶酒,配几个酒杯。
还挺有闲情的,君悦如是想。
她和连琋两人下了马,将马交给同来的古笙等几个士兵。
“权大将军,好久不见。”她打招呼。
权懿未回头,视线依旧看着远方。
此处是一处高坡,站在坡顶上,能够将远处的城镇看得一清二楚。整齐规划过的城市,街道纵横,屋舍林立,远远的还能隐约看到行走的人群,飘动的旗子。
权懿悠悠道:“这是天丽城,曾经是蓝韶的国都。蓝韶亡国后,蓝韶皇室尽数被杀,然而这座城市却繁华依旧。”
身后连琋眼眸微微一动,呼吸一凝。君悦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而后信步走到权懿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目光也眺望向远方。
那是梅书亭出生的地方,是他曾经的国,曾经的故乡。
他已经很多年没回来了,或者是没有机会,又或者是不敢回来。
“战争让很多人都失去了家园,失去了亲人。”君悦叹声道,“人人都厌恶战争,可千百年来,战争却从未停止过。”
“那么姜离王你呢”权懿终于转头看他。
多年未见,他也变了。变得更沉稳,更有王者之风。常年的战争,令他的容颜已经染了些许的风霜。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早已不见,却更像一片汪洋大海,深不见底了。
“你又为何发动这场战争你不也在做着让人失去家园,失去亲人的事吗”
君悦亦是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嘲讽道:“瞧大将军这话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姜离是鱼肉,却也不想任人宰割。
若是没人惹我,我很乐意在我的赋城里过逍遥快活的生活,谁愿意过这种风吹日晒刀头舔血的日子。每天醒来,都不敢奢望明天还能活着。”
权懿嘴角冷冷一笑,转头看了身后的连琋一眼。“你是为了他吧!”
“我做事,只为自己。”君悦答道,“你也不用猜。走到这一步,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权懿挑眉,“对,已经不重要了。”
君悦转身,走到草席上,折叠了腿规规矩矩的坐下。
这种跪坐的方式,她一开始是真的不习惯,没坐个五分钟就觉得脚踝发麻腿抽筋。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听闻在江北城,你想收服一人,结果失败了。”权懿边走过来,边道。
君悦一手放在膝上,一手放在矮桌上,手指轻微敲击着,道:“权大将军消息挺灵通的。”
权懿也跪坐下来,“知己知彼而已。”
君悦也不恼,因为他这句话说得对。他的一举一动,她也知道。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权懿拿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两杯酒,而后将其中一杯推至君悦面前。道:“那有些规则,咱们就不得不事先定下。毕竟现在,吴国还不想与姜离为敌。”
君悦挑眉,“同意。”
她拿起他推过来的那杯酒,却也只是拿在手中,轻轻晃着里面的酒水,却又控制着不让它流出来。
“首先,我们两军不得起冲突,无论是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若是被我抓到,格杀勿论。”权懿看着她道。
君悦眼一抬,放下酒杯,双臂环胸,接下他的话。“其次,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两军不会交汇。太安的东北一城是凡州,东南一城是怀化。太安拿下之前,吴军不得踏进怀化一步。当然,我军也不会越过凡州一寸。”
“第三,不得像江北城那样,放火烧城,残害城内百姓。”
“第四,如果是你先进了太安,啟囸这个人,你必须把他交给我。”君悦加重了语气,“我说的是必须,且是活的。”
权懿看了她身后的连琋一眼,笑道:“可以。还有吗”
君悦放下手臂,撑在矮桌上,目光沉沉道:“以上几点,只在太安城破前有效。”
“同意。”权懿应得轻松。
姜离手上的兵力也就十五万左右,能与他的四十万抗衡吗
就算他君悦先夺下太安,面对四十万大军,他在里面又能坐多久更何况,还要面对破城后的一推麻烦事。
可既然他能想到这些,君悦也一定能想到,他又会怎么做
但肯定的一点是,他不会就此罢手。否则这一路打来,有什么意义
规则已定,
一三六章 藏不住
三日后,大军继续往西进发,直取太安。
蜀国没有齐国的一座顶楼山作为坚固的大门,所以权懿也没有必要和君悦联手,两方攻入。蜀军一面要应付吴军,一面要应付姜离军,节节败退。
一个多月后,权懿率军进入凡州。隔天,姜离军进入了怀化。
五日后,两军再次离开怀化凡州,到距离太安三十里处,安营扎寨。
两营相距不远,若是站在中间的山巅,还可以看见两军的营地。若是晚上,也能看到营地上空橘黄的火光。
此时已是深秋。秋风瑟瑟,天地萧条。
“蜀国的大部分兵力,都被啟囸调来守太安了,其中里面不乏高手能将。”郭怀玉道。
姜离的主营帐中,几个将领正在集中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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